纪宸根本不理, 孟弦也没脾气。
“别的暂且放到一边，你明知道，让你爸发现你打篮球多危险。但你为什么还要为了易远, 一次又一次触犯你爸的底线？”孟弦苦口婆心, “小宸，你到底图什么？”
吃饱喝足的小黄不肯睡在小窝，它哼哼唧唧要上沙发。可腿短上不去, 急得嗷嗷叫, 被纪宸抱上来, 趴到他腿上才算安生。
纪宸手贴在小黄的头, 抚摸柔软的绒毛，“我也想知道图什么。”
“你分明是爱上他了！”
“你说是，那就是吧。”
孟弦急得上火，“纪宸，别挑战你爸的底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违逆他意味着什么！”
可纪宸依旧平静，“姐，麻烦把篮球的新闻压下去。”
“这是压新闻的问题吗？”孟弦太阳穴胀痛, “趁着综艺还没播，下期录制你不要来了。”
“还有, 把狗还给他, 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你以为不参加节目，我就会不见他？”
“纪宸！！”孟弦吼破嗓子，“你这么执著又有什么意义？你喜欢他, 但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
“他在节目上那么殷勤, 完全是为了帮他弟隐藏身份, 还有拿到奖金。”孟弦咬牙，“他在利用你，你却当了真！”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根本不会喜欢男人，也不会爱上你！”
千万般指责和辱骂，都抵不过最后那句伤人。
单方面的倾尽所有毫无意义，纪宸虽不知原因，但有句话没错。
易远不爱他。
至少他自己认为不爱。
孟弦口气软下来，“我过两天约杨小姐和你见面，没问题了，就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不见。”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孟弦急得乱转，“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参加这种节目，不该信誓旦旦坚信你是直男！”
“一定是最近接触了太多同性恋，才会产生这种的思想，”孟弦按住心口，深呼吸，“杨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保证，她和普通女孩不一样。”
“我说了，不见。”纪宸态度坚决，“不见她和易远无关，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
“你还没见你怎么知道不会喜欢？”孟弦抓乱了头发，“小宸，你相信我，她真的很不错，不论是性格长相，还是家室出身，都和你门当户对。她不是刻板印象中，娇惯的富家女。”
“你活得太单调了，给自己和别人个机会，也许能发现不一样的人生。”
“你说得对，我该有点不同的人生。”纪宸把睡熟的小黄抱进怀里，“但并不是和这位杨小姐。”
孟弦知道，当下再怎么努力也没用，“行，我不劝了，你自己想想吧，新闻的事你放心，我会摆平。”
“谢了姐。”
“这两天放松放松，给自己点时间考虑，我先走了。”
“我送你。”
*
易远陪着靳小麦来到公安局，做了笔录，并留下了录音文件，法医提取了他指甲里的生物检材。
张罗完毕后，易远把人送回了家。
折腾了半天，已过晚上十一点。
易远不想回宿舍，回家又会影响妈妈。他漫无目的地走，最后来到了纪宸家门口。
他站在单元门外的树干旁，拿着手机，还在犹豫。他是先给纪宸发个短信，告诉他自己要来，还是上楼敲门，又或者是直接输密码进去。
万一他发了短信，纪宸不收留怎么办？那也太丢人了。
如果直接上去，还能以来看小黄为借口。如果对方不欢迎，大不了看两眼狗就走。纪宸之前也提过，他可以随时过来。
易远还在犹豫之时，玻璃质地的单元门从里侧打开。
推门的是纪宸，他身边跟着位年轻女性，两人关系熟络，女人很自然坐上了纪宸的车。
夜色漆黑，易远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识别是个留波浪长卷发的女性。穿A字长裙，似乎很有气质，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
邀请单身女性来家里，再亲自送她回家，这显然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可笑的是，几个小时前，纪宸还握着他的手腕，邀请他一起洗澡。
纪宸，你果然是个人渣，靠着一张脸到处招摇撞骗。四年前伤害婷姐，四年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孩受到伤害。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弄感情，好啊，我就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
*
纪宸送完孟弦回来，临近午夜零点。
分别前，易远曾答应过，结束后会联系他。
纪宸坐在驾驶座，握着手机又等了半个小时，终究还是发了短信。
「还没结束么？需不需要帮助？」
对方回得很快。
易远：「结束了，没事，不用麻烦。」
「你还在那么？我去接你。」
易远：「不用，到宿舍了。」
易远和靳小麦见面的地方离学校很远，但离纪宸家很近。
「怎么没让我接？」
易远：「不想打扰你，我打车一样。」
「我一直在等你。」
易远：「不好意思，让你等。」
不知是不是错觉，易远发出的短信冷冰冰的。
「不开心么，需不需要我陪？」
易远：「不用，我很困，睡了。」
易远：「哦对了，你报告会什么时候，在哪？」
「九月一号，开学当天下午两点，学术报告厅一楼。」
易远：「嗯，好的。」
「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
开学当天，学术报告厅。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纪宸身着笔挺的西装，坐在休息室闭目养神，演讲即将开始，稿件随意放在桌边。
外面传来很轻的敲门声，“纪宸学长，该你上场了。”
纪宸缓缓睁眼，“嗯。”
纪宸收整西装，离开前看了眼桌上的发言稿，他两手空空，走向后台。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伴随着热烈的掌声，纪宸走上台。
他英俊潇洒、沉稳自信，简单自我介绍后，准备开始今天的报告演讲。
“稍等一下。”昏暗的看台后排，传来位年轻男性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发源地，众人目光后移，焦点汇聚在逐渐走来的青年身上。
黑暗的看台、旁人的私语，都未能影响青年，他的关注点，只有站在演讲台上、聚光的下，明媚耀眼的纪宸。
纪宸先只识别出青年的声音，直到他走进光源，才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清了当下的易远。
“你怎么来了？”
易远不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眸站在他面前，并帮他调整领带。
毫无征兆的，易远勾住他的脖子，扬颌咬了上去，并且不松口。
在千人报告厅内，易远旁若无人，做着些只有恋人才会有的亲密举动。
此刻的易远有多紧张，他脖子勾得就有多紧。他担心纪宸会推开，唯恐纪宸会拒绝。
但事实是，不论场下的动静有多夸张，纪宸除了主动搂他，连半分抗拒都没有。
他不怕被看到？
不担心身败名裂吗？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但易远心软了，他没有狠咬，只留下很浅的吻痕。
易远松开嘴，似有似无地碰他耳垂，“哥哥，你这里好像红了。”
纪宸只是看他，“嗯，紧张。”
易远明目张胆摸上去，“紧张什么？”
纪宸握住他的手腕，“你说为什么？”
头顶明亮的聚光灯，一针针扎向易远的眼。他按开了纪宸关掉的麦克风，“等演讲结束，我们就在一起吧。”
纪宸眼底闪过光，“好。”
坚定的语气响彻整个报告厅，随之而来的，是场下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祝福、有不解、有八卦、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好的声音，而这些都是易远站在这里的目的。
目标达成，易远并不开心。他用了自己最厌恶的方式，报复了一个无法形容的人。
这感觉，不是初恋，像失恋。
纪宸的胸膛有特别的温度，他轻轻拍易远的后背，“好了，剩下的事，我们晚点再说。”
易远从他怀里脱出，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嗯，等我。”
*
报告会结束，纪宸避开了铺天盖地的质疑、询问、谴责和谩骂，他不关心也不在乎，他只想找到易远。
刚才在台上，易远对他有多亲昵，反馈到纪宸这里就有多不安。
他不知道易远在做什么，但绝非表面看到的那样，这种不安在报告会结束被彻底放大。
他找不到易远了。
*
易远关掉了手机，只想与世隔绝。
从报告厅出来，易远满脑子都是他闯出这么大的祸，纪宸要怎么摆平结局。他会不会受到不好的舆论，会不会影响学业，会不会遭受他爸爸的谴责。
但这不是纪宸应得的吗？他为什么要对渣男产生怜悯之心。
凌晨一点，易远拎着酒瓶，晃晃悠悠往家的方向走。
他不能回宿舍，作为当事人，他也会成为舆论的中心。他也不能回家，只能在门口漫无目的。
酒精的作用微乎其微，明明喝了那么多，却还是忘不掉难过的事，抹不走脑海中的人。
“易远。”
熟悉的声音就像幻听，易远睁大眼抬头。纪宸还穿着下午的西装，看着有点狼狈，就站在他正前方。
他眼睛里是温柔，他脖子上，还有自己留下的痕迹。
纪宸走上前，“你去哪了？”
易远向后退，“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不等我。”
“等你干什么？”
“不是要在一起么？”
易远不屑，“你喜欢我么？”
纪宸毫不犹豫，“喜欢。”
易远根本不信，“真假。”
“我从来不拿感情开玩笑。”
“不拿感情开玩笑？”易远狂笑，“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也对，纪少爷爱的人太多，可能不记得了吧。”易远灌完剩余的半瓶酒，眼神狠戾，“但你刚准备和我洗澡，晚上就邀请其她女人回家。你不记得，但我记得。”
“你看到了？”
“我亲眼所见，一清二楚。”
不是谣言，也不是蜚语。
“还骗我在宿舍？”
易远憋着火，“纪宸，你是脑子有问题吗？我现在在捉奸，你却跟我聊那些。”
“那是我表姐，你也认识，孟弦。”
“孟弦？”易远在脑海中回忆这个名字，还有那女人的身形轮廓，他恍然大悟，“当代男大学生的导演？”
纪宸点头。
草，他当时怎么没发现。
这事也不能怪他，大半夜那么黑，神仙也看不出来。
“她那晚有事找我，担心不安全，我顺便送她回家。”纪宸强调，“她是我姑姑的孩子，我们有血缘关系。”
易远：“……”
昨晚好像搞了个大乌龙。
真他妈丢人。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
“也对。”易远懵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就算她是你姐，你也一样是渣男！”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自己干过的畜生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纪宸：“我做什么了？”
易远脑子很晕，纪宸越这样装傻充愣，他就越恼火，想到的都是四年前，婷姐躲在墙角，受尽委屈和折磨，也不肯说出他名字的样子。
但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她来承担。
“四年前你做过什么，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酒精上头，易远冲上来拽他衣领，“这种事你都忘，纪宸，你个乌龟王八蛋！”
“好啊，你不记得，我帮你记！”易远咬牙切齿，“崔婷你还记得不得？”
“她是谁？”纪宸冷冰冰。
“你居然敢忘？谁他妈给你的勇气忘了她！”
纪宸拽开易远的手，“不是忘，是我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愤怒连带着酒精的催化，易远一拳打中纪宸嘴角，“四年前你和她谈恋爱，导致她高考前怀孕，被学校开除，失去了读大学的机会。”
“她为了你的前程，隐瞒了你的名字，独自承受唾骂和委屈，可你却说不认识她，你凭什么不认识？”
“纪宸，你的良心呢？”
“易远，你先放开我。”
易远正在气头上，他拽得更紧，“我不放！”
劝说失败，纪宸掏出手机，点开条链接给他看，“如果你说的这件事，整个周期都是四年前，这个人更不可能是我。”
纪宸展示的，是他所读中学发布的交换生公告，“四年前，也就是高二那年，我在英国交换留学。一整年，包括寒暑假，我都没回来过。”
“我根本没有和她见面的时间，更不具备让她怀孕的条件。”纪宸有条不紊，“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也不认识她。”
“你所说的事，的确让人愤怒。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逃避，一定会负责，绝不会留她独自承受。”纪宸加重口气，“但不是我做的，抱歉，我不认。”
纪宸沉着稳定，说出的话让醉酒的易远找不出破绽。
但如果不是纪宸，就说明婷姐撒了谎，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她和纪宸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纪宸来欺骗自己？
易远拼命摇头，“不可能，我不信，你骗人！”
“你既然能瞒这么多年，一定早就想好了对策，那些全都能作假，你也能中途回来。”
纪宸这样的人，只要他愿意，勾勾手指，什么做不出来。
易远将人推开，“你骗我，你还在骗我！”
“我问心无愧，随你调查。”纪宸走过来扶稳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向你提供四年前所有的出入境记录、通话记录、短信记录，还有我在英国交换期间，参加各种比赛、活动的时间线和历史录像。”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证明，我没有机会做，也不会做那些。”
夏末初秋的风，还带着未消退的燥热温度，呼呼往易远脸上刮。
纪宸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夜色，却打不醒易远的迷惑。
纪宸转身和对方聊了几分钟，他挂断电话，“我有事要先回去。之前找不到你，我联系过易阿姨，她也在等你，你今晚回家睡。”
“我先走了，如果你还需要解释，我随时奉陪。”
纪宸走得急，却时不时回头看看沉在夜色里的易远。
*
随后的几天，易远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见人。他不想质问婷姐，不想揭她的伤疤，他更不愿意接受现实。一旦接受，就意味着他必须承认，自己因为一个荒诞的误会，憎恨了纪宸四年。
他不愿意相信婷姐会骗她，更不能接受，自己为了报复纪宸而做出的荒唐事。
一件接着一件，是做不完的噩梦。
易远埋在被子里，手机在枕头下震了几十遍。他烦躁掏出，看到了来电显示。
呼吸停顿了三秒，易远点击接通。
“小远，你忙不忙？我们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说：
贯穿全文的人物要上场了，误会终于要解除辣~
宝们，别再吐槽这里尬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尬的！他一个单细胞体育生，冲动又鲁莽，指望他能干出啥聪明事？不然你看下章，看他有多后悔，多尴尬，多想死。远哥作为当事人，比你们还痛苦。
给他点面子，偷偷嘲笑就行，么么~
感谢在2023-06-16 09:02:52~2023-06-17 08: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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