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磕磕绊绊的, 从花洒下转战到了浴缸。

  易远不太会,都是照着纪宸的样子学,虽然他也不熟, 总归比易远强不少。

  浴缸中浸着适宜温度的水, 易远后背贴在光滑内壁,手边是湿透的白色T恤。

  他下巴抵在纪宸肩膀,嘴唇贴在侧颈的伤口处。半分钟前, 易远才朦朦胧胧意识到, 纪宸很喜欢他咬这里。所以, 这种行为不是惩罚, 更像是讨好。

  纪宸的衬衫滑落,长裤悬在旁边,等到手掌发酸,一切才停了下来。

  易远呼吸不稳,没了力气,他是被纪宸托住,才没落进水面。

  平时训练结束,和十几个队友一起洗澡很正常,但两个人一起, 他只和纪宸做过。

  第一次是在节目中,纪宸看着他洗。

  第二次是现在, 纪宸帮他洗。

  易远不是不会动, 也不是不行。但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被纪宸洗头发、打沐浴泡, 就连穿衣吹头, 都是对方在做。

  闹剧结束, 易远穿着柔软睡袍躺在床上,身边是和他一样的纪宸。

  易远不困,也不想睡,他盯了十分钟的天花板。

  身边的纪宸终于开了口,“能听听你的故事么?”

  “从哪里听?”

  “从你想讲的地方听。”

  易远往上拽被子,缓了半分钟,“我不配当队长。”

  “你是全国大学生组,积分排名前十的棒球手。”

  “那又怎么样,我依旧是个混蛋。”易远咬牙,“害的前队长蒙受冤屈、终身禁赛,失去了当职业选手的资格。”

  去年,易远刚被体院录取时,曾造成不小的轰动。他作为国内青少年中,技术最顶尖的选手,早在读高中时,就收到了很多大学的邀请。

  而体院是国内最好的体育类高等学府,也一直是易远的梦想。高三毕业,毫无悬念,他轻松保送到梦寐以求的大学。

  易远凭借精湛的技术水平,顺利进入一队,成为队内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

  刚上大学的易远,年轻气盛,眼高于顶,有能力又肯努力,他谁也不放眼里。

  在去年的全国大学生棒球联赛中,易远和队友一路杀出重围,顺利进入决赛。

  决赛的前一晚,易远在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明天的比赛对手,江城体院棒球队。

  对方不知通过何种途径,了解到了易远的家事,并对其进行挖苦讽刺。

  易远向来冲动,做事从不经过大脑,而那些讽刺是伤疤、是底线,他容忍不了,也绝不容忍。

  冲动的代价是武力的回击,可他出手之前,队长袁松拦住了他,提醒他比赛在即,绝对不要冲动。

  易远妥协隐忍,对方却得寸进尺,继续用难听的言语加以攻击。

  易远彻底失控,他挣脱袁松,准备冲上去时,再次被他拦住。

  紧接着,袁松给了那人一拳,并警告他不要太过分,带着易远离开了巷子。

  可就是这一拳,却彻底改变了袁松的一生。

  第二天比赛中途,赛委会接到举报通知。说体院队长袁松不顾体育精神,暴力殴打江城体院的棒球手,致使对方受到严重伤害。不仅今日无法参赛,还造成了永久性的创伤,该选手再也无法从事棒球运动。

  可事发当时,易远就在旁边,他非常确定,袁松只在嘴角打了一拳。并且,那一拳收了力,连伤都不会留下,又怎么可能造成终身伤害。

  更重要的是,那位受伤的选手,根本不是首发球员。

  那段区域没有监控,他们却有队长打人的清晰照片和对方的伤情鉴定,甚至还有一位路人的口头证词。

  人证物证皆有,易远才恍然大悟,这些都是江城体院的阴谋,目的就是迫害他们,赢得比赛。

  袁松中途被警方带走,剩下的比赛,他们全挎了,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经调查,袁松罪行成立,他不仅被学校开除,还受到了刑事处罚。易远提出作证,但因他和袁松的关系,证词并未得到采纳。

  最让易远无法理解的是,一周前还喊冤的袁松,却在开庭之日主动承认了所有罪行。

  到头来,坚持袁松无罪的,只有易远自己。起初,旁人还会听还会安慰。到最后,他们只把易远的话当不服、当给队长打气。

  那段时间,易远发了疯,他拼命找寻证据,说服袁松上诉。但证据找不到,袁松也不再接受他的探视。

  世界黑暗无边,只有袁松用力拦住他,并替他打出的那拳向他证明,那不是做梦,那都是真的。

  袁松没有暴力伤害,从来没有。

  可那又有什么用,没人信他,连袁松都不信。后来的那段时间,易远休了学,甚至是被带去精神科,但无济于事,他依旧执着。

  直到三个月后,陈教把浑浑噩噩的他拉了回来。

  继续在站在这里,不为别的,只想在来年,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打败江城体院,帮队长报仇。

  而现实是,他们开局就处于劣势,对方专门钻研过易远的弱点,往死里打压,他们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

  易远背过身,他不想被察觉软肋,但自责控制不住,“他们想陷害的人是我,被终身禁赛,被开除、去坐牢的人都该是我!”

  “是我害了队长,都是我的错!”易远呼吸不稳,颤抖的身体晃动着床面,“我是废物,大废物!”

  “没有人能保证常胜,下场比赛好好打,拿到小组出现的机会,还有机会在决赛相见,打败他们。”

  易远咬牙,“没可能了,我赢不了,再也赢不了了。”

  冰凉颤抖的身体被一团柔软拥住,温柔的气息停在耳根,“你能赢,易远,相信自己。”

  易远被人抱得太紧,紧到他想丢掉利器铠甲,把最脆弱的一面都展现了出来。

  纪宸的手掌贴在他胸口,指尖触碰到了潮湿的掌心,“你是男子汉,不要哭,永远不要。”

  整个晚上,他被人紧紧抱住、耐心安抚,直至贴着对方的胸口熟睡过去。

  *

  遮光窗帘让人分不清时间,易远醒来时,房里只剩他自己。眼睛红肿发胀,他依稀记得昨晚的情节。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渣男:「我还有事,先走了。早餐放在桌上,房钱我结了,记得下午三点前退房。后天的比赛加油,男子汉。」

  易远自言自语,“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可他付了房钱,就好像是他占了我的便宜。”

  可恶。

  易远回短信过去。

  「我后天的比赛在南城体育馆,你来么?」

  易远有点心虚,又回了一条。

  「也不是非要你来,每个人有三张VIP席。以前我都是给小麦的,但他在军训,你要是不来,我就把票给队友。」

  渣男:「我尽量。」

  易远扯嘴角,听着好像挺不情愿的。

  「你有事吗?有事就忙你的。」

  渣男:「嗯,后天有个酒会要参加。」

  「酒会?又要喝酒?」

  渣男:「也不是一定要喝,但家里的生意,要我接手。」

  「好吧,你先忙你的事,小组赛而已,等决赛再来。」

  渣男:「看来易队长很有信心?」

  「不然呢?难道一辈子输给他们?不好意思,没可能。」

  渣男:「这才是我认识的易远,加油。」

  *

  酒会过半,纪宸和几位合作商洽谈愉快,他留意时间,与旁人告别,往车库走。

  “纪宸。”身后有女性的声音。

  纪宸转头,叫他的女人留头齐耳短发,穿黑色短裙,他在脑海中回忆对方的身份,温和绅士道:“章小姐,您好。”

  章小姐眼中闪过几点光亮,“原来你认识我啊。”

  “章氏集团的千金,我们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你认识我,也有我的号码,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章小姐抿了抿艳红色的唇,“是因为杨小姐吗?”

  “没有,我最近有点忙,听说章小姐也有工作在身,也没必要的事,就不打扰您了。”

  章小姐根本不信,“果然还是因为她吧,我知道,她是纪叔叔心中更合适的联姻人选,而我只能排在第二。”

  “章小姐,您别误会……”

  “但我听说,她似乎对你不来电,所以我想争取一下。”

  “章小姐,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和那位杨小姐无关。”

  章小姐攥紧裙摆,“既然这样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抱歉,这种事是凭感觉的,不会因一面之缘就喜欢上一个人。”纪宸低头看表,“很抱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

  比赛顺利进行,易远带领队友,发挥出今年来的最好水准。

  前面的八轮比赛,他们作为攻方时,易远打出了四个本垒打;作为守方时,在与队友的默契配合下,他们的接杀、触杀、封杀接连不断,已经提前锁定了胜局。

  还剩最后一局,易远看向VIP的席。

  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易远怀疑自己有病,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又有什么好期待的,他来不来关我屁事。

  最后一轮比赛即将开始,易远作为攻方击球员,他站在左侧,调整棒球帽,握紧棒球杆,身体微躬,注视着前方的投手。

  棒球高速投掷,球杆挥出,白色棒球受到外力飞向远处。

  场下再次传来欢呼。

  “草,又一个本垒打!”

  “疯了,这是第五个了!”

  “易远开挂了吧,牛逼!”

  球飞出的瞬间,易远丢下棒球杆,沿着逆时针的方向,跑向一垒,二垒,三垒……

  胜负已定,场下的队友们早已按捺不住,终于在易远跑回本垒时,比赛圆满结束,他们拿到最后一张淘汰赛的资格券。

  观众席响起欢呼声,易远浑身轻松,长时间的压抑得到了释放。

  队友们蜂拥而来,将他抛向天空。

  “队长牛逼!”

  “队长永远的神!”

  兴奋过后,易远被队友们放下,在包围的人群中,他听到了起哄的声音。

  “呦吼,哥夫好!”

  “哇靠,哥夫来了!”

  在特别的称呼中,纪宸从人群中缓缓走来。他身穿西装,英俊又挺拔,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在一帮满头大汗的队员中间,显得格外凸出。

  易远缓和下来的兴奋又急速升高,如果不是队友身上的臭汗熏得他难受,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纪宸丝毫不关注周围,把矿泉水递给他,“恭喜获胜,最后那个球很帅。”

  周围的欢呼声吵得易远耳朵发烫,他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我看座位还是空的。”

  “一直关注我呢?”

  “才没有,无意瞟见的。”

  “你打最后一球之前来的。”纪宸说:“来的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会儿。”

  “哦。”周围队友还是很吵,易远又不想被人围观,他不说话,仰着头咕咚咕咚灌水。

  纪宸说:“嗯,我先走了。”

  “你这么着急走?”

  明明只来了不到十分钟。

  队友跟着起哄。

  “哥夫别走啊!”

  “走了队长会想你的。”

  “就是就是,队长盼你半天了。”

  “眼睛都要粘VIP坐上了。”

  易远牙痒痒,“混蛋,都给我闭嘴!”

  纪宸看着易远烧红的脸,“你们不是要聚餐么?聚餐结束我去接你。”

  “别啊,哥夫一起去吃嘛。”

  “就是的,都是自己人。”

  纪宸:“不了,我不打扰了。”

  易远脑子一热,“正好,我也不想和他们吃,太吵了,你等等我。”

  易远跨出一步,突然想到身上的都是这帮混蛋的臭汗味,“你等一下,我洗个澡,马上!”

  几个队友看着易远疯狂跑去试衣间的背影,“卧槽,队长不要我们了?”

  “队长嫌咱们吵?”

  “队长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咱们了?”

  “你们说,队长和哥夫有几垒了?”

  “至少二垒吧?”

  “这么亲密,绝逼三垒!”

  “我看是全垒!”

  “身为棒球手,不是全垒丢人!”

  *

  易远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纪宸就站在更衣室门口等他。

  他本身个子就高,外形也很优秀,再加上这身西装,所有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他两眼。

  易远揣着兜走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纪宸:“很难看?”

  易远蹭蹭鼻尖,又往纪宸那里瞟了眼,“也没有。”

  “怕赶不上,没来得及换。”

  “哦。”说的好像你很想看比赛似的。

  纪宸发动汽车,“想吃什么?”

  “你说。”

  “今天是你的庆功宴,你说了算。”

  “万一我要吃特辣锅底的火锅怎么办?”

  纪宸笑笑,“你喜欢,我就陪。”

  *

  虽是这么说,但易远还是点了鸳鸯锅,也没有要特辣锅底。

  在他的“谆谆教导”下,纪宸已经能吃中等辣度的东西了,而且很上瘾。

  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纪宸开车先把易远送回家。

  晚饭吃的早,他们出来时,才刚过七点,夏至的天黑得不算早。

  “接下来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月后八分之一比赛,决赛的话,要几个月以后了。”

  “嗯,加油。”

  易远撇他,“你这句加油好敷衍。”

  车停在家门口,纪宸转头看他,“那要什么样的鼓励,才不敷衍?”

  对方身子稍有倾斜,纪宸嘴里嚼着他塞来的口香糖,是一种很容易亲近的熟悉感。

  对方侧颈动脉还贴着创口贴,近距离看,还能外外边缘发现他留下的咬痕。

  三天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记得自己咬住脖颈的依赖,也记得纪宸触碰过感觉。

  奇特的感觉诱人着魔,配合纪宸的冰山脸,那份只有自己拥有过的禁忌感,会让人上瘾。

  “易远,你吃了什么?”

  “啊?哦,火锅店的水果糖。”

  “为什么我没有?”

  从火锅店出来,易远给纪宸塞了口香糖,自己拿了块前台的水果糖,青苹果味。

  “你不是不爱吃糖。”

  “可我现在想吃了。”

  易远只有一颗,“下次拿给你。”

  薄荷味道的呼吸还在身前,中间夹杂着发甜的青苹果。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纪宸的脸是橘红色的,好看到让人移不开。

  纪宸近在咫尺,视线在他嘴唇周围徘徊,“易远,你接过吻么?”

  易远眼睛停在他脖颈,三天了,痕迹都没完全消退,“咬这里,算接吻吗?”

  纪宸盯紧他的嘴唇,“不算。”

  “那就没有。”易远避开灼热的目光,机械性解开安全带,身体下意识往纪宸那靠。

  薄荷叠加青苹果的味道,在不足十厘米的空气中交换流转,易远面前,是鼻息喷出的热气。

  纪宸没有避开,并偏过了头,“我也没有。”

  随后,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易远,闭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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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周四,下午六点更呀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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