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次日起来从楼上起来, 几乎是有些震惊地看到秦越源还留在这里,并且还在厨房乒乒乓乓地操起锅铲。
她一个年过半百、什么大风大浪都看过的女人,见到这副模样也依然目瞪口呆, 拂了一把整齐的发丝:“秦越源你……”
顾秦和秦越源显然还没有听到兰君的声音。
两人在厨房内,一个开锅炖,另外一个则负责递食材, 都不需要彼此多说什么话, 对彼此了如指掌。
秦越源想到自己好久之前对顾秦说的“狠话”, 冷冰冰地宣告他和顾秦只是上下级关系, 而没有朋友的情分。
他先将锅盖放下来, 又望向了顾秦。
脸上带了些恍然的笑意, 他喊了声:“老顾,要不要把孩子喊下来吃饭?”
顾秦的动作一顿。
他笑了一下,语气也很自然:“不用。好不容易才放假, 两个孩子多睡一会吧,小时候他们就很少多睡。”
秦懿安又要学这个,又要学那个, 席贝通常都爱陪着他, 哪里有空跟正常孩子一样赖床赖到十一二点的。
秦越源听到这句话倒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衣角,叹口气道:“也是, 也是……”
下一刻,兰君便款款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望着两个男人,顿了好半晌。
原本秦越源以为她要过来批评自己, 已经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了,然而她却定定地望了自己两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
“我记得懿安和小贝都喜欢吃提拉米苏和小甜品吧, ”她淡声, “在他们起来之前准备一点吧。”
……
席贝是被早八课的生物钟给喊醒的。
早上八点的课,他六点半就起,起来去食堂给舍友带饭,然后提前去教室占位置,在教室里自习一会。
所以,即使躺在家里柔软舒适的床上,他也依然保持着在学校的习惯,准时准点、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刚打算捞过放在床头的毛衣套过来穿,就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伸过来了一只大力强劲的手,揽住自己的腰,仿若做过无数次那样,将自己团吧团吧,塞到怀里。
席贝脾气很好,就算秦懿安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搂住他的背,迫使他将腿缠绕在秦懿安的腰上,他也没生气。
只是跟哄小孩一样,揉了揉秦懿安的后脑勺,低哑声说:“安安,别闹,起床了。”
秦懿安不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翻了个身,让席贝整个趴在自己的身上,被子将他裹得紧紧的,只露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
“还早。”他不太高兴。
席贝其实也怪困的,他被秦懿安摇得没了脾气,本来就要妥协了,然而忽然想到楼下几个长辈都在,霎时间打了个激灵,闷声说:“但是……”
秦懿安被他闹得闷哼了一声,微微弓起了腰,哑声说:“没有但是。”
席贝“唔”了一声,原本还闭着的眼睛圆睁,接连不断地眨了好几下。
“睡觉还是睡|你?”
秦懿安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狭长浓密的睫羽垂下,聚精会神的琉璃色瞳眸有一瞬间像是蛇的竖瞳,带了些许危险的希冀。
他略微仰头,眉宇间夹杂了些许极欲的性感:
“自己挑一个。”
席贝颤颤巍巍地将脑袋塞到了秦懿安的怀里装死。
一装就真的装睡过去了,冬天的被窝不要太好赖床,更何况他们昨天跟秦越源交谈,很晚才睡,累的要死。
等席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秦懿安已经好整以暇地倚在床头,支着自己的下颌,垂着眸。
若真的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有些似笑非笑似的。
席贝被美色迷惑得呆了两瞬,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秦懿安的身上,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安安,几点啦?”
秦懿安没说话。
下一刻,他就慢慢地从被子里钻了下去。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握住席贝的手,用他的指尖来擦了一下自己沾着浊物的唇角,哑声说:
“十一点加十二分钟。”
哪里、哪里有这样的?
秦懿安以前使坏都是对着外人的,对席贝哪里有过这样的“耍坏”,席贝终于算是知道了五虎剩下三人那惨淡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席贝整张脸红成了番茄,嫩的感觉一挤就碎,不好意思到了极点,过了几分钟他才后知后觉地睁圆眼睛,颇为不解风情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安安,那个不行,你吐一下,不然我担心……”
秦懿安没点头也没摇头,拍了一下他软绵绵的屁股:“是吗?要不下次去问问,胃出血能不能吞男朋友的……”
“……”
席贝恼羞成怒地从秦懿安的身上跳了下来,匆匆地赶到卫生间洗漱,然后跟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啪塔啪嗒踩着拖鞋跑下楼。
秦懿安终于放下双臂,望着席贝离开的动作,淡然平静的脸上略微勾起了一抹笑。
直到他也洗漱完下楼,这抹笑意依然没有消散。
秦越源跟顾秦一块,研究一点甜品完全不是问题,他们望见席贝下楼了,连忙就将提拉米苏放到他面前。
“咱们小贝可是行家,尝尝我们做的这个怎么样?”顾秦笑吟吟的,“但是不能吃太多,再过半小时就吃午饭了。”
席贝很惊喜地拿起了小勺子,尝了一大口,立刻就肯定:“做的特别棒!特别好吃唔……”
秦懿安从身后揽住了席贝的后颈,轻声问:“是吗?”
“给我尝一尝。”
听到这句刚刚在床上如出一辙的话,席贝整个人从后脑勺一路顺着脊背酥麻到了尾椎骨,他带了点含笑的恼意望了秦懿安一眼,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能给。”
“提拉米苏是冰的,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生冷食物,”他说,“都不能吃。”
他这样的话都说了,三个长辈没有一个帮秦懿安说话的,秦越源还“啧”了一声,那威严又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就是。小贝都说了,你还望着干什么?赶紧去喝点热汤。”
兰君和顾秦也煞有介事地点头。
秦懿安无法,坐下来,温声开口:“现在不是特别想喝。”
现在不想喝,等会也得喝;三个长辈纷纷走去厨房,连忙去拿手套将砂锅给拿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秦懿安忽然俯身。
席贝的眼前忽然就暗了下来,他完全没有想过秦懿安会忽然袭击,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被撬开,一阵冰凉的薄荷香强势地冲了进来,将自己舌尖的奶油奶酪统统舔干净了。
席贝的勺子坠在盘子上,发出了叮一声脆响。
后知后觉似的,脸又红了。
席贝的原则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秦懿安。
或许现在还多了一条——秦懿安不要乱吃东西。
*
寒假的愉快时光几乎如同流水一般飞逝,匆匆而过,只是秦思宇他们又来玩过两天,秦懿安带席贝去公司学过一个星期……等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上学了。
秦越源是真的老父亲一样不放心,想了半天,也不打算让两个孩子继续住校。
兰君本身是不打算干预孩子们正常的校园生活的,闻言还险些跟秦越源吵了起来:孩子们住校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然而秦越源据理力争:小贝去年住校,有个男的还一直霸凌他,官官相护,若是普通人,必然要被欺负……
兰君不知道这回事,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秦懿安和席贝,忧虑道:真的有这回事吗?
席贝和秦懿安先是点头了,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秦越源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了然的笑意。
兰君也霎时间反应过来,轻轻地“哦”了一声。
秦越源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有些茫然地开口:怎么了……
顾秦忍不住笑了,忍不住叹口气,拍了拍秦越源的肩膀,目光里有些“同情”。
秦越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懊恼似的揉了下自己的眉心,也笑了。
最终,秦懿安和席贝还是听了秦越源的话,在学校周围单独住了下来;这样的话两人还能住在一块,也不必太受学校门禁的限制,吃饭也更规律更健康些。
不过,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席贝必须得要从宿舍搬出来,得跟夏雨雪和杨帆两个好舍友告别。
倒也不至于是“散伙”,但席贝还是打算请两人吃一顿饭。
他们选择的饭店距离学校并不远,就在门口的私房菜馆,这里经常有学校里的学生们出来聚会。
秦懿安刚好在这边有事,他跟席贝约定好了,等他忙完再过去。
夏杨两人肯定算是席贝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有些人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就能确定,他们的人品很好、素质很高,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要是有需要的话,”席贝很认真地说,“尽管找我。”
在席贝困难、被余天宇针对的时候,两个舍友没有期盼席贝的任何回报,依然挡在他身前;那么现在,就该是席贝反过来帮助他们了。
席贝是赫煊二少爷,更是贝安的拥有人,如果夏杨两个人想的话,他们不管是进哪个公司都轻轻松松的。
席贝无疑是他们最铁的金大腿。
然而夏雨雪和杨帆两人对视一眼,充满笑意的眸里还有些莞尔。
夏雨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开口:“贝哥,我确有一事相求!”
杨帆也点点头:“我也是!”
席贝连忙点头,咬住自己的筷子尖,竟然还有些紧张:“你们说!”
“鄙人单身数年,”夏雨雪悲怆道,“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女孩我不喜欢,你教教我怎么找对象吧!!”
杨帆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不知道多久没跟女孩子说过话,非常羞赧:“我也想!”
席贝呆住。
席贝沉思。
席贝颤颤巍巍开口:“我、我……”
两个人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席贝,无比期盼地等他回答。
然而席贝却快将脑袋埋到地里了!
他打小就在秦懿安的身边,情窦初开到情根深种,早就牢牢拴在人身上了,特么的跟个童养媳一样,哪里能给两个舍友谈恋爱的经验!
“要不,”他小心翼翼开口,“等对象来找你们?”
夏杨两人:“……”
夏雨雪麻木道:“我恨你们,死情侣。”
三个人正在笑闹的时候,忽然从隔壁桌走来了一个人。
这家饭店人挺多的,相应的,私密性算不上是特别好,那有跟没有没区别的竹屏风被人打开,那点近乎于无的隐蔽性霎时间消失。
来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衣,个子约莫一米八出头,头上顶着锡纸烫,长相周正,但是脸上带着的笑容却很自信。
“你好,”他对着席贝自我介绍,“你也是京广大学的吧,我是材料院大四的,我名字叫……”
席贝略微怔了下,礼貌道:“你好。我是汉语言的。”
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打扰他们吃饭,光做一个自我介绍又不说别的话,有些迷茫地抬头望了过去。
席贝旁边的夏雨雪和杨帆两个人对视一眼,莫名从这个男生的眼里看见了些许的希冀,是一种直男读不太懂的期盼,他们拱了一下彼此:“这个人是不是……”
席贝恍然大悟,看了一眼身旁的舍友,终于开口:
“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人原本正期盼着席贝跟他继续交谈,但他发现席贝似乎对他并没有兴趣,而且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回头,马上拿了桌上的两杯鸡尾酒过来,一杯自己端着,另外一杯则递到席贝的面前。
那人笑了一下,继续开口:
“我现在在贝安公司实习,毕业之后有可能工作也有可能考研深造,有房有车。”
这跟孔雀开屏求偶没什么区别了,就连杨帆这样的直男都听出了不对劲,捣了下夏雨雪:“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人好像对席贝有意思吗?
夏雨雪被他一捣,立刻回神,皱着眉道:“你也觉得吧!”
杨帆猛地点点头。
夏雨雪信誓旦旦:“我也觉得他在挑衅!”
杨帆差点晕死。
席贝耳畔全是这个男生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声音,好半晌之后被夏雨雪猛地拉过去耳语了两句,有些怔愣。
他有些迷茫:真的吗?
夏雨雪肯定点头:保真。
席贝在杨帆呆滞的目光之中缓缓开口,漂亮的小脸上有些不太确定:“嗯,那你很厉害。”
众人都呆住。
倒不是席贝故意卖蠢,他一直都很聪明,然而实在是不觉得自己可能吸引男人的关注,如果是女孩子这么说,他大概很快就能明白了,然后温柔笑着拒绝。
那人僵硬了好一瞬。
“其实,我对你很有印象和好感,之前在表白墙上看见过你许多次,今天就想过来问一下,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
那人发现了,席贝似乎完全不懂他是多么受欢迎,甚至会被男生给搭讪,一时间心头征服欲丛生,想到能跟这样一个漂亮又单纯、干净得跟个小王子一样的青年恋爱,他就兴奋。
于是,他一边伸手递了酒过来,一边直接道:
“能给个微信吗?”
这下席贝彻底明白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旁边的两个舍友率先啊了一声,纷纷瞪大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男人——身后的男人。
秦懿安。
他礼貌而又强势地将那男人手中的酒杯给拿了过来,就着微微解开腹部西装扣的动作,单手、仰头、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
喉结上下微滚,漫溢的酒液浸润了唇,从酒杯上缓缓流淌出来的酒液意外滴落,落在了他锁骨上,留下一连串晶莹的水痕。
“他不会给,”秦懿安斩钉截铁,“抱歉,他有对象了。”
性感至极,强势至极。
浑身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
这一变故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两个舍友都激动地拍彼此的大腿,而那个被拿走酒杯的人则脸色微变,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是自己完全无法匹敌和抗争的竞争对手。
而席贝则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秦懿安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彻底急了,连忙将他的酒杯重重地放下来。
“安安!”他皱眉,“你喝什么!”
跟刚刚那温和又可爱的小模样不同,现在的他虽然生气,但却意外活泼。
秦懿安被说也甘之如饴。
席贝真的很担心很紧张,所幸桌上他们吃的已经差不多了,他也早就付过账,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拉着秦懿安,伸手抚上他的胃。
他带了些歉意地扭头看了一下两个舍友:“对不起,我先走了,明天见!”
夏雨雪和杨帆两人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着急,自然没有多阻拦,连忙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从始至终,席贝都没多分一点眼神给旁边的那个搭讪男。
他倒也不是不礼貌。
只是不喜欢,不在意而已。
搭讪男的脸色不好看了一瞬,心中有一秒钟的扭曲,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轻声骂了一句“操”。
杨帆敏锐抬头,循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心中给他下了判断:小气又玩不起、一看就一脸渣男样!
真是奇怪,喜欢席贝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人家一个个都跟明星一样,被拒绝了也没偷偷骂人的。
这男的怎么就这么鸡贼小心眼呢。
于是,他话里也忍不住带了些讽意,佯装跟一旁的夏雨雪说话:“哎,你说人家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能创办贝安,成为创始人啊。”
夏雨雪只是有点二,不是傻,立刻就反应过来捧哏:“是啊,秦家的大少爷,就不一样。”
他们没说一句,那搭讪男就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变得苍白,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了一旁两人:“贝安创始人?!”
杨帆笑道:“是啊。”
夏雨雪故作惊讶:“啊……我知道了,你刚刚在撬你顶头大boss的墙角啊!”
搭讪男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
顾管家送两个人回新房。
一直从车库上楼,席贝都没说话;哪怕秦懿安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哄他,他也一个字没说,鼓着小脸,黑润润的眸固执地盯着前面。
席贝真的很生气。
因为秦懿安喝酒,甚至当他面喝酒。
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
医生都说了这段时间都要好好养胃!不是过了十几二十天就没问题了,哪怕普通的浅表性胃炎喝了酒都会不舒服,他这样急性出血过的胃,哪里能受得了!
顾管家轻轻替他们将门给关上,把空间只留给他们两个人。
秦懿安慢慢地咬住了席贝莹润的耳垂,将那小小的软肉磨的稍微有点红。
他那张毒舌什么也说不出来,淡然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沉迷,如同处于欲望边缘的高岭之花。
“小猪宝,”他哑声,“生气了?”
秦懿安一通叫,各种各样的甜腻称谓他跟不要钱一样冒出来,席贝本来就心软,而且最受不得他这样的攻势。
在犹豫的边缘,席贝忽然听到秦懿安轻轻“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胃。
席贝忙睁大了眼,不复刚刚的冷静,软声紧张问:“疼?很疼吗?”
“唔……”
席贝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秦懿安,是一头蓄势待发、循循善诱的猛兽。
趁着人心软,慢条斯理地将人类拽入自己的领地,藏在自己的身下,不给任何其他人看到。
唇被吻得通红,唇珠被碾磨得有些肿,舌头被吸得有些麻,暧昧的银线在两人之间,“啪”一下断掉。
席贝的喉结也被秦懿安咬了一口。
“安安……”
席贝的泪花被大手轻轻擦掉,潋滟的红却依然夺目。
“喊别的。”
秦懿安的话不容抗拒,又温柔又轻声,无声无息地蛊惑了席贝。
喊什么?
席贝想不出来,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外面套着的大衣被脱了下来,里面的小毛绒衣服却依然穿的好好的。
只是滚烫的大手伸到了毛衣上。
毛绒质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席贝弓起了身子,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浑身一抖。
“哥哥……”席贝哑着嗓子喊,“哥哥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