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猜到了,”林青浅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口中的干涩感,轻声说,“那件事之后不就站在了对立面么?”

  林之音沉默着看着窗外,叹口气:“我不想与他为敌的。”

  林青浅捏了捏发疼的眉心,强打精神,“曾经有人和我说过,要我小心姓宋的,估计就是他了,我一开始……”

  我当时一开始还以为是清越来着。

  下意识的玩笑没有说出口,被咽回了肚子里。

  嘴里泛着苦意。

  “谁告诉你的?”林之音听到了被吞回去的小尾巴,深深看了林青浅一眼,随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顺着问了下去。

  “我和清……我在万佛山碰见的一个老住持,应该是谢家人。”

  林之音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万佛山啊。

  谢则卿在那。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两声。

  林青浅托着下巴,神思飘忽。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所有的生活都有了宋清越的痕迹。

  她无奈笑笑,扯开钢笔,想写什么,但瞅着钢笔尖,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和竹觥的对话。

  “你是收了宋清越的还是周书记的贿赂?”

  竹觥骗自己去参加迎新演讲的那次。

  当时她面无表情地拔了被自己压弯的钢笔尖丢进垃圾桶。

  她还记得那时自己口中的冰冷话后隐藏着的小期待。都是在冷战,但当时的感觉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当时的问题是有解的,这个问题没有解。

  林青浅默默合上了笔帽,放下钢笔,环视周围。

  哪哪都是宋清越的明眸皓齿。

  她转头看向得知了答案后就一言不发的林之音,突然心中涌上来一丝丝嘲讽。

  大概林家人都是这个鬼样子吧。

  林之音也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谁,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个做出预言的是谢二,则卿的生父,他当时和谢老爷子争权没赢,就归隐了。”

  “如果是他,那一切都说的通。”

  林青浅挑眉,“什么意思?”

  “这位老爷子最擅长的就是推演,”林之音喝了口茶,“他有一个很经典的理念,大概意思是如果知道了每个人的性格想法就能推算他的行事轨迹从而预测未来,知道的细节越多,推算的未来越准确。”

  “他虽然在山里很多年,但外界的事他也都清楚明白,宋朝度的毕生愿望之一,就是载满了他心血的林氏可以一直存续。但你也清楚,林氏作为家族式企业在国内的背景下其实走不长久,毕竟我们的社会形态不允许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豪门贵族,这就产生了冲突。”

  “那宋爷爷解决冲突的方法,是让林家成为吉祥物,林氏慢慢改革成比较先进的企业形态。”林青浅分析着,微微摇头,“本来,如果我没这么优秀的话,您也应该是支持他的吧。”

  林之音笑了起来,点了点林青浅的脑袋,“臭屁自恋。”

  屋内的气氛稍微快活了点,林之音点点头,“没错,如果你没有能力把外强中干的林氏抓起来,我也会支持他的改革。”

  林青浅忽然滑过了一丝灵感,但又有些飘忽不定。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至少现在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原作里宋朝度确实没有与林之音为敌。

  那谁送林之音入狱的?林青浅不认为谢文亭和宋清越能打翻这只老狐狸。

  “就快想到了。”她喃喃自语,头却一阵阵痛起来。

  林青浅强压下不适,对着林之音笑了笑,“那我们想想怎么应付小尾巴吧。”

  “你的个人资料挺清白的,”林之音分析着,“你没有生活作风问题他没法从这方面下手,也没有贪恋权财,偶尔有一些游走在灰色边缘的事情也处理地很干净抓不到把柄,所以那条小尾巴现在一直就在跟着你,想要获得更多信息。”

  林青浅耸耸肩,觉得荒谬极了。

  她清清白白,真是笑话。

  但也确实如此,与其他人比起来,她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

  她又想起了宋清越。

  “林青浅,你这个混账!”

  深重的无力感又泛了上来。

  “那您呢?”林青浅收回今天已经发散了好几次的思绪,轻声问林之音,“您的手上呢?”

  林之音兀自笑出了声,“你知道罗老爷子和谢老爷子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林青浅挑眉,“愿闻其详。”

  “林之音吧,闻到奶酪味儿就奔上来,有一点危险掉头就跑;分蛋糕动刀子比谁都快,站台前担责任想都别想。”

  这显然算不上什么好评价,但两人都笑出了声。

  林之音摊开手,“喏,我也清清白白。”

  林青浅的笑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意,嘴中却继续调笑着,“那那只小尾巴注定是找不到什么的了?”

  “下一步应该就是去找其他线索了,到各个分公司去调研?”林之音猜想着,“看看从底层入手能不能找到点东西。”

  林青浅敲着桌子,微微皱眉,“这有点难办啊。”

  这种从底层入手拿到的证据虽然不会真正影响到什么,但确实很恶心人。

  “对了,小尾巴是以什么名义去的?”林青浅突然想起了什么,“私人打听?”

  “怎么可能?”林之音摇摇头,“宋朝度给了他一个巡视员的闲职称号,算是官面上直接探访。”

  林青浅打了个响指,笑得肆意,“那我们不如给巡视员先生配辆专车吧。”

  林之音一愣,随后抿起唇笑了起来,“司机从哪里出?”

  “我觉得竹觥的司机很不错。”

  两人对视一样,笑着摇摇头。

  “我挺开心的,”林之音欣慰地看着林青浅,“岛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清越和你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次第一时间看看你就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林青浅的脑袋,“我以为你会消沉一段时间的,好在水平还在。”

  “那当然,”林青浅维持着笑容,“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不枉来的时候仔仔细细化了妆,她现在气色还算不错。

  “不过我听秘书说你最近喝酒喝得挺猛的,”林之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酒这玩意还是少喝点。”

  “我知道,在戒了。”林青浅净睁眼说瞎话。

  林之音旁敲侧击了好久,见林青浅不上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和清越,怎么样了?”

  林青浅的眸子垂了下来,“就那样吧。”

  “她人呢?”

  “直接返校了。”

  林之音紧紧盯着林青浅的眼睛,想要从其中读出点情绪,但一切情绪都被林青浅掩在黑白纯粹的眸子里。

  “她怎么舍得呢?”林之音叹口气,随后又带着了深深的忧虑,“不能你一直让着她啊,这次这回事,你有什么错?”

  最佳的处理方案,及时的应对,冷静的权衡,最少的损失。

  林青浅兀然闭上了眼睛,阻止脑海里温归笑面庞的出现,轻声说,“我可能真的错了吧。”

  “让她往你这边走几步,”林之音起身,又摸了摸林青浅的头,“别你一直迎合她。”

  “知道了。”林青浅睁眼,是轻松地笑,“妈,我先回了,出去好久堆了一堆工作呢。”

  林之音挥挥手,“去吧去吧。”

  她看着林青浅走出房间,眉头立刻扭成一团麻花。

  两个人的这种状态,她太熟了。

  毕竟自己也曾经历过一遍。

  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慢慢分道扬镳。

  “但明明那么喜欢彼此啊。”林之音轻声说。

  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林青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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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浅刚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下楼去自己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

  罗雍急吼吼地冲她嚎叫,“林青浅你有没有心!放清越自己一个人去学校!她现在多火你不知道?”

  林青浅一愣,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办公室打开微博。

  #宋清越重返校园#爆

  昨天宋清越回校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惊动太多人,但是今天消息就发散了出去。

  她草草扫了眼营销号的通稿,无非是惊叹于宋清越获得了那样的流量和演艺圈认可后居然又回去学习,有的在夸,但也有些在阴阳怪气。

  林青浅继续往下翻,很快就看见了各种各样的饭拍,甚至有一个正在直播。

  黑压压的人群围着宋清越,小小一只小孩被堵在路中间,带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不想说话,但还是有一堆的长/枪短炮塞在她眼前。

  “宋清越你为什么还会回来念书?”

  “会对其他同学的生活产生影响吗?”

  “你觉得从事演艺行业会不会影响到学业?”

  “清越下一部戏是什么时候?”

  宋清越抿着唇拧着眉毛一言不发。

  “宋清越您是和小林总分手了吗?”突然插进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大声问。

  宋清越眼神一冷,凌厉的视线扫过那位记者。

  其他人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

  记者显然是不怕死的,继续大声问:“为什么这次返校小林总没有跟着您呢?众所周知您两位孟不离焦的。”

  宋清越隐藏在墨镜下的视线飘忽起来。

  一个月前吧,当时两人还黏黏糊糊地讨论着公开的事。

  “快了快了。”当时林青浅笑成一朵花。

  她强忍着心中的落差感和酸涩,眨了眨眼睛掩去水润,想要说什么,又合上了嘴。

  其他问题都不回答,单单只回答这个问题,足够许多人浮想联翩了。

  林青浅站着,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意。

  她对着电话里的罗雍怒道:“清越的约还挂在雍良底下呢,你怎么不去护着她!”

  罗雍语塞,嘟嘟囔囔:“平时你哪允许我干涉清越的事,不都是你负责吗?”

  “现在!去捞人!”

  “是是是。”罗雍挂掉电话,突然一愣。

  “我不是去兴师问罪的吗?”

  他摇摇头,面色忧虑。

  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点。

  “之前还打算把清越的约转到森林的,看来幸好没转,不然现在得是什么样子?”

  林青浅坐在书桌后,十指交叉,抿紧了唇,死死盯着画面里的宋清越。

  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好。

  她突然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摸了摸电脑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摸到宋清越臭着的脸。

  贪恋地,看着宋清越的眉眼,甚至不敢呼吸。

  她终究是无法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但好在还能护着她。

  突然直播里画面一转,却见学校保安赶过来了,驱赶着记者,大声嚷嚷着。

  宋清越一弯腰,顺着混乱的人群乱窜,很快就跑出了视频范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人影。

  两个女孩在一旁,短发的女生开了辆车,宋清越弯腰钻进车里,关门,启动,丢了一大堆追车的记者在后头跳脚。

  林青浅默默低头,苦笑一声。

  好吧,宋清越没有自己,也能处理的很好。

  她过的挺好的,有人在意她,有人护着她。

  自己,无关紧要啊。

  她慢慢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中华点上。

  浓密的烟草燃烧的烈香滚进她的肺部,烧得心疼。

  她拨出罗雍的电话。

  “今天问清越关于我问题的那个记者,不用混了。”

  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了吧。

  她挂掉电话,愣愣地望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

  我们明明那么爱彼此的。

  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人前的林青浅:“哈哈哈哈没事我没那么脆弱的。”

  躲办公室偷偷看老婆视频的林青浅:“呜呜呜呜老婆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