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掌院>第56章 凯旋后相聚

  当他终于带兵赶到延河边的时候, 江封悯已经一个人将几个妄图切断她后路的守城残兵重新收拾了一回。

  “江将军辛苦了。”袁修心说这位的战力强悍成这样, 那还用啥二十万大军,直接派她一个人出来不就行了?

  “元帅辛苦。”在外人面前,江封悯始终是高冷的。她是个话痨, 不是不会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她只是不想,有那么闲工夫, 还不如想想她的云慈呢。

  二十万大军沿途留下一部分人守城,此时还剩下十四万。江封悯以为大军赶到, 很快就会渡河继续进攻, 却发现袁修完全不着急渡河的事,反而派人要求与华志国皇帝欧阳烨和谈。

  这种事情袁修当然做不了主, 自然是舒云慈的意思。意识到这一点, 江封悯有些郁闷。既然有圣旨到, 为什么都不给自己一封书信, 难道云慈都不想自己吗?

  三月春暖花开,盛辞的身体也有所好转。不过血蚕依旧不许她处理朝政,盛辞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病人, 而血蚕是个大夫呢?

  今日盛府迎来了皇帝陛下,舒云慈看血蚕对自己戒备的模样,保证道:“朕只是和她聊聊天而已,不会多打扰的。”

  血蚕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血蚕前脚一走,盛辞急忙告状,“陛下, 这丫头现在越来越厉害,前几天还把我吼了一顿,真的就是没人能制住她了。”一向平和的盛丞相此刻委屈地像个小媳妇。

  “想制她还不容易,前提是你要好起来。”舒云慈拉过她的手,输入一点内力给她,“当年太后中毒的时候,朕就是这么帮她撑到血蚕制出解药的。盛辞,必要的时候,朕也会这么帮你。”

  当年的事盛辞知道,舒云慈为了钟太后差点害得自己没命。盛辞明白舒云慈这番话的意思,自己被皇帝陛下认为是十分重要的人。她点头,“微臣不会让陛下如此辛苦的。”

  君臣两个就前方的战况探讨了一下,其实早在开战之初两人就达成了一致。以隐国目前的国力不足以支撑整个战局,所以开战只是在给华志国压力,重压之下,迫使华志国割地求和,俯首称臣。而延河,就是她们最开始择定的地点。今后划河而治,这样以战养战,才能解决隐国国库空虚不敢打仗的窘境。

  几天之后,华志国派来了使者进行和谈。华志国确实国小势弱,原本是靠着严国和兰国的支持才敢不断搅扰隐国边境。如今兰国皇帝乔坚被舒云慈敲竹杠敲到神经衰弱,疑神疑鬼,一听说隐国对华志国开战,吓得他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总觉得下一刻舒云慈或者江封悯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笑着说借一千万两黄金花花。兰国有钱也不是这么个大方法,所以面对华志国的求援,他根本就没有理睬。

  严国倒是很愿意帮忙,毕竟严国并不与隐国接壤,如果华志国这块缓冲地没有了,严国就要直接面对隐国这个日渐强大的敌人,这是严国皇帝不愿意看到的。就在严国准备出兵帮助华志国的时候,听说隐国要求和谈了,这样华志国目前还剩半壁江山,缓冲地还有,严国就开始打退堂鼓。

  华志国皇帝欧阳烨看出来了,这两个大国现在谁都不愿意对上隐国,那自己还扛什么?赶紧和谈。

  和谈过程是很搞笑的,奉舒云慈的旨意,江封悯全程参与了和谈。她也不用干什么,就在一旁坐着,只要华志国使者提出什么异议,她就喊打喊杀,吓得华志国使者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切都按照舒云慈预先设想的一样,华志国割延河以东十三城给隐国,同时对隐国称臣,年年进贡,岁岁来朝。隐国承诺不再主动攻打华志国,如果华志国受到别国攻击,隐国出兵给予保护。

  原本一切都商量完了,一旁半天没说话的江封悯

  突然一笑,“那什么,我们此次出兵的军费贵国是不是给补偿一下?”

  华志国使者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他心说这位是哪个山里来的土匪啊?怎么除了喊打喊杀就是明目张胆地勒索啊?他是不知道,勒索这种事江封悯已经很有经验了。

  在请示了华志国皇帝欧阳烨之后,华志国出了隐国一半的军费开资。袁修摸着胡子暗赞,果然和皇帝陛下是一对,除了都会敲竹杠外,还都这么不要脸。

  三月底,大军除了个别留守外,大部分人马班师回朝。宁贞女帝舒云慈亲率百官到城上迎接。威武侯袁修晋升为抚国公,江封悯一战成名,被封为平华将军,余者各有封赏。

  户部陆续收到华志国赔付的军费开支,银两一接收,就开始偿还之前从官员百姓那里借来的债务。不足的用新接收来的十三座城里缴获的战利品折现冲抵。

  此举赢得了百姓的认可。天子一诺千金,凡事像盛家这样倾家借钱的人家都大大赚了一笔。

  江封悯有了官职在身,京城里也赐了将军府。不过江封悯根本不在里面住,她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皇帝的寝殿。

  舒云慈坐在桌边喝茶,她刚刚落到寝殿门后,舒云慈就笑道:“还行,记得回来。”

  江封悯笑嘻嘻进了门,丝瓶一见立刻带着宫女退下去,只留了一个小宫女在门口守着。

  “想死我了!”江封悯上来将人抱了个满怀。

  舒云慈当然也想她,一别一个多月,她终于又摸到了真实的江封悯。“你晒黑了。”一开口,舒云慈就是嫌弃的话。

  江封悯也皱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腰,她感觉一使劲就会折掉。

  “盛辞病得重,所以很多事都要我亲自来做。”舒云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自己一个多月的辛苦一笔带过。在她看来,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多么辛苦都没有抱怨的资格。

  “辛苦你了。”江封悯心疼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怎及你沙场血战辛苦?十五天连破十三城,这会是一个传奇。”说到这一点,舒云慈也为江封悯感到骄傲。

  江封悯笑得特别开心,还好,自己终于成了一个有资格留在她身边的人了。

  门口的小宫女听着里面突然没有动静了,心说陛下和将军这是睡着了?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怎么直接睡觉了?当然她只是想一想,并不敢因为好奇心去偷窥。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只黑猫走到了自己脚边,抬头看着自己,“喵。”

  “鱼丸?”小宫女蹲下将它抱在怀里,“你怎么来了?”她左右看看,并没有人,“陛下和将军在里面,你不能去打扰,快回去吧。”

  鱼丸趴在她怀里,眼睛却瞪着门,似乎很想进去。小宫女将它放到台阶下的地上,小声道:“快走吧,被陛下发现会被嫌弃的。”

  鱼丸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寝殿的房门,尾巴在地上一甩一甩的,十分可爱。

  小宫女叹了口气,朝它摆手,“快走啊。”

  鱼丸终于起身,慢慢走了。

  浴室里,江封悯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素了好久的她心跳都和平日不同,“这么想我?”

  舒云慈整个人都懒懒的,“好困。”她嘟囔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女皇陛下若是困了,那自己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难得自己热孝期过了,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家人她会想去,却不会始终执着于伤痛。死去的人已经入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江封悯的手环住舒云慈的腰,“最近是不是还有刺客?”

  “刺客常有,不是什么稀奇事。”她能坐在这里说话,就说明刺

  客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不过没有江封悯的保护,她多少还是要对自己的安全上点心的。

  江封悯吻着她瘦削的肩,心疼道:“我回来了,刺客的事情有我。”

  半晌舒云慈都没有回话,江封悯低头细看,发现舒云慈竟然已经睡着了。这时江封悯才注意到舒云慈眼下淡淡的黑影,可见这段时间舒云慈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国之君哪是那么容易当的?江封悯将人抱紧,“好好睡一觉吧,我的陛下。”

  舒云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被隐国百姓驱离隐国。百姓富足,国家强盛,但是百姓却要她退位。

  “隐国百姓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梦里的她冷笑。

  所有朝臣都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百姓的做法。她的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盛辞身上,却发现盛辞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所谓的众叛亲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舒云慈并不害怕。她要拿到至高的权利,为的就是带领隐国富强起来,如今心愿已了,不就是退位吗?她签署了退位诏书,孑然一身地走出皇宫,甚至都没有回头。

  前面迎接她的,是江封悯灿烂的笑脸。是啊,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个傻子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舒云慈也笑了,什么权利地位,名利繁华,真当她舒云慈就那么在意吗?唯有这个傻子,才是自己最不想失去的。

  “云慈!云慈!你醒醒!”突然,江封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云慈睁开眼,觉得头疼欲裂,她皱着眉,发现江封悯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一直在来回翻身,嘴里说什么也听不清楚,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江封悯极为警醒,舒云慈每一次翻身她都知道。看到舒云慈不停地辗转反侧,嘴里还在嘀咕,她就觉得不对劲。她点燃了蜡烛,看着舒云慈还在折腾,额头上都是汗,这才决定将其叫醒。

  “没什么。”舒云慈不愿意多说梦里的事。

  江封悯拿过一旁的帕子帮她擦干脸上的汗,见她依旧蹙着眉,一张漂亮的脸现出不正常的苍白。“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舒云慈也不说话,就是钻进江封悯的怀里,将头站在她的颈窝处,“睡觉。”

  面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江封悯也只好将疑惑埋在心底,将人抱紧,一同入睡。

  第二天一早,舒云慈照常早早起床去上朝。江封悯也没闲着,跑了一趟盛府,找血蚕说了舒云慈的情况。

  血蚕正在给盛辞进行针灸,盛辞还是不能去上朝,听了江封悯的话,她对血蚕道:“一会儿你进宫看看陛下吧,她这一阵子比我还拼命,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

  血蚕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其实宫里就有现成的太医,不过江封悯信不过那些人,所以一定要血蚕看过才放心。

  舒云慈下朝回熙华殿的路上,看到了鱼丸就趴在一旁的宫墙上看着自己。她停下脚步也看着鱼丸,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着。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在一旁候着,心说这只猫果然厉害,宫里面还没有人敢和皇上对视这么久的呢。

  良久,舒云慈招招手,鱼丸立刻跳下宫墙,跑过来在她的脚边蹭个不停。舒云慈弯腰将鱼丸抱起,带着人回了熙华殿。

  书房里,鱼丸吃着一大块鱼肉,不时用粉红的舌头舔着鼻子。江封悯见这两个生物似乎终于和好了,笑道:“你终于肯喂它了。”

  “我喂它没问题,不过如果它再敢吃成一头猪,就直接送去御膳房炖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江封悯看到鱼丸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然后连鱼肉都不吃了,远远走开,坐在书房一角舔毛。

  “你看你把它吓的。”江封悯招招手,鱼丸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舒云慈的目光,它又退回到原处,继续舔毛。

  江封悯摇摇头,果然就算是一只猫,舒云慈也要绝对的掌控。

  血蚕在外面求见,舒云慈的目光落到江封悯身上,“你叫她来的?”

  “我让她给你看看,这样我才放心。”江封悯起身走到舒云慈身边,抽走了她的朱笔。

  舒云慈到底没说什么,吐出一个字:“宣。”

  血蚕进来施礼过后,过来给舒云慈诊脉。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江封悯帮忙放下舒云慈的衣袖。

  “如何?”江封悯问。

  血蚕有些无奈,“陛下,您已经日理万机,能不能先不要练功了?就算您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人,可到底是个人,您这样熬着自己的身子,真的不要命了吗?”血蚕就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当人看的人。

  舒云慈点点头,“朕知道了。辛苦你了,盛辞怎么样?”

  江封悯十分不满她将话题岔开,急忙抢话道:“血蚕,云慈她到底要不要紧?”

  血蚕挑挑眉,呦吼,叫云慈哦,不是陛下哦。

  江封悯叫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见血蚕只是挑眉看着自己不说话,她更加着急,“你说呀。”

  “陛下需要休息静养,否则她的身子会被拖垮的。”血蚕摊手,“陛下忠言逆耳,臣也没有办法。将军,靠你了。”她放下一瓶药,“一日一粒,能多撑一段时间。”

  血蚕走了,舒云慈拿起朱笔准备继续批阅奏章,江封悯直接过去将人抱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舒云慈问。

  “带你去休息。”江封悯话音刚落,就感觉怀里一轻,舒云慈已经重新回到书案后。

  “朕还有奏章没批完。”她面无表情地说。

  “云慈!”江封悯从来没在舒云慈面前冷过脸,这次真的升起了一股火。

  舒云慈抬头,十分感兴趣地看着生气的她,“你要对我发火吗?”

  江封悯不说话,气势上已经开始减弱。舒云慈的气场实在太强,她有点扛不住。

  “叫声陛下来听听。”

  “陛下。”江封悯乖乖开口。

  舒云慈笑着拍拍她的手,“等朕批完这几本奏章就去休息。”

  这对于一向说一不二的舒云慈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江封悯也不去一边,就站在书案旁看着她批。

  批完几本奏章,舒云慈放下朱笔,起身道:“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江封悯本来要拒绝,她还是想让舒云慈多休息一下。可是想想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舒云慈再胡思乱想做噩梦。

  城外的山林中,桃花盛开。两人走在桃花林中,落了一身的花瓣。

  自舒云慈继位以来,两人很少能有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候。想想不过两年多,隐国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而自己,也成了一个孑然一身的人。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如果你想灭了凌国,朕会帮你。”舒云慈站在桃花树下,人比花娇,分外美好。

  江封悯摇摇头。“是江正清的错,他已死,恩怨全消。”

  “你倒是豁达。”舒云慈没有就此事再多说。

  江封悯伸手将她肩上的花瓣拿掉,“都说了是出来散心,你就别想着国事,咱们好好看看风景。”

  两人上了山顶,看着江山万里,只觉得胸中开阔无

  比。一路走一路闲聊,偶尔江封悯因为嘴欠被舒云慈踹上一脚,就这么走走停停,却是浓情蜜意。

  走到半山腰,树上突然有飞鸟惊起,舒云慈眼眸微眯,江封悯已经闪身到她前面,抬手挡掉了一只□□。

  □□变了方向射在一旁的树上,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箭上有毒!小心!”舒云慈说话的同时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了一支□□的尾羽,她的手腕一抖,已经将□□丢了回去。树林里一声惨叫,显然有人被刺中了。

  江封悯立刻明白了舒云慈的意思,她飞身抓了一把树叶撒出去。她的摘叶拈花已经炉火纯青,这一把撒出去威力巨大,树林里一片惨叫声。

  “上面!”舒云慈道。

  江封悯抬头,见一张网已经撒了下来。她手中的旋翎枪变成枪的形状,枪尖一挑,勾住网子,直接甩了出去。

  对方一见这几招都落空了,也不恋战,直接撤走。

  江封悯和舒云慈都没有要追的意思。这么多次的行刺,两人都有经验了。舒云慈虽然没太拿这次行刺当回事,但是好心情也没了。

  “放信号吧。”她已经继续下山了。“等朕得空了,要不把这几个人敲到吐血,朕就白当这个皇帝了!”她指的是邻国那几个皇帝。

  江封悯也不好笑出声,只是捂着嘴。这么多次的行刺舒云慈都没有发作,原因很简单,她太忙了。隐国正是努力发展,增强国力的时候,根本无力支撑战争带来的巨大开支。之前和华志国的一场仗,舒云慈已经在赌国运了。华志国国小兵弱,她启用了江封悯这个奇兵,又利用各国之间制衡之道,才能迅速结束战局。

  如今隐国拿下华志国一半国土,逼着华志国俯首称臣,已经引起了各国的重视。那几国为了自保,难保不会联合起来。这个时候的隐国根本不能再出兵了。

  作为信号的烟花放出去,很快山下的侍卫上来将尸体都抬了回去。舒云慈回宫也没批奏章,说是休息,结果没躺多久就被江封悯撩得发了火,将江封悯踹出寝殿后,她独自练功。

  江封悯坐在回廊下,委屈地低着头。她只是想让舒云慈好好休息,自己也没想怎么样,怎么就被踹出来了?

  “喵。”鱼丸走过来,后腿一跳,跳到江封悯的膝盖上,伸手轻轻挠着她的手,似乎想要和她玩。

  江封悯抬头看看,指着柳树上新发芽的枝条,“帮我折一枝来。”

  有一旁站着的小太监搬了梯子,上去折了一根柳枝回来。江封悯看得直皱眉,折根树枝这么费劲的吗?还需要搬梯子?

  她拿着柳枝当逗猫杆,一甩一甩地逗着鱼丸。鱼丸这下可开心了,扑来扑去的,引得一旁几个太监宫女都笑得不行。

  江封悯也是真无聊,这么一玩就玩了大半个时辰。后来鱼丸累了,趴在她的膝盖上休息。

  熙华殿里十分安静,连树上的鸟都不叫了。就在这一片静谧中,舒云慈感觉到一阵内力波动,她立刻起身进了寝殿。鱼丸正在睡觉,突然从江封悯的膝盖上摔下来,十分不满,不过它再抬头,发现江封悯已经不见了。它坐在地上叫了两声,见没人理自己,摇着尾巴走了。

  江封悯刚刚进入寝殿,就看见舒云慈一口血吐出来,人也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传太医!”江封悯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人已经到了床边。她抱起面如金纸的舒云慈,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云慈!”她的手抓住舒云慈的手腕,一探内息,乱得一塌糊涂。她试着用自己的内力帮助舒云慈将内力倒回丹田,结果就是让舒云慈再多吐一口血。这下她也不敢乱来了。

  太医们赶到

  过来诊脉,只说是心脉受损,受了重伤。皇宫里有专门应急的药,关键时刻总能吊着一口气,不让人立时丧命的。

  药被送进舒云慈的嘴里,她却已经咽不下去了。江封悯一见直接吻上她的唇,舌尖滑动,将药送进了她的喉咙。

  旁边一众太医都尴尬地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江封悯让丝瓶派人去请血蚕,自己则去了湖底密室。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密室,之前舒云慈告诉过她地点,她从未来过。

  舒正危和五鬼听说舒云慈受了重伤,都坐不住了。跟着江封悯来到熙华殿。这六个人都不能被人看见,江封悯支走了所有太监宫女。

  舒正危过来一探内息,皱眉道:“她的归元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这丫头就是莽撞,这种时候必须有人在身边护法,她怎么一个人就敢这样做,当真不要命了。”

  “前辈,您就别说这些了。”江封悯真是急得不行,“现在怎样才能救她?”

  舒正危摇摇头。

  江封悯心头就是一紧,“前辈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人能救她,到了这一步只能靠她自救。”舒正危叹了口气。“江丫头,你可知百年间为何只有我一个人练到了归元功第三重吗?”

  江封悯抱拳,“请前辈明言。”

  “因为很多人都是像小慈儿一样,卡在最后的关头无功而返。”舒正危觉得以舒云慈这么高的天分,应该可以成功。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

  江封悯多少松了一口气。看来至少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只是没有练成归元灭魂而已。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舒正危说的最后四个字,就算她注意到了,也没有明白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血蚕赶到,诊脉之后也觉得颇为棘手。她出去和太医院的几位老爷子好好商量了一下,最后才下了方子。

  有血蚕在,江封悯多少能安心一点。她不是放心不下太医的医术,她是不放心太医的忠心。

  舒云慈依旧昏迷着,所有的药都靠江封悯一口一口度进去。舒正危先叫五鬼回湖底密室,免得在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他尝试用内力帮助舒云慈将体内混乱的内力导回丹田。

  江封悯说她试过了,根本不行。

  “慢慢来。她的归元功就是在不停地破坏别人的内力,所以一次只能输入一点,多了就会激起她的内力的抵抗,只会让她受更重的伤。”事实证明,有个明白人是很重要的。舒正危每个时辰用自己的内力帮舒云慈一次,在七个时辰之后,舒云慈的内力终于不再混乱。

  “多谢前辈。”江封悯看到舒云慈的脸色由青转白,终于舒了一口气。

  舒正危抬头,“你谢我?”

  “呃……”江封悯知道这个老头快一百岁了,脾气怪异得很。当下也不敢接话。

  “小慈儿是我的徒弟,我当然要救她。何来你谢?”舒正危这时候才想起面前这个江封悯,“我知道她喜欢你,所以由着你胡来。江丫头,我实话告诉你,她的归元功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练成,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你。你耽误了她多少时间和精力?”舒正危突然板起脸来,有一股子邪气散发出来,那不是寻常小妖,而是绝世魔头。

  江封悯低下头,舒正危的话她完全明白。自从舒云慈继位,她几乎就长住在熙华殿。舒云慈一直默许了这样的做法。两个有情人在一起能做什么?还不是床笫之间的事。舒云慈是个绝对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的人,所以只能抓紧每一点时间来练功。

  “是我害了她。”江封悯懊恼着。她仗着舒云慈的宠爱就这么有恃无恐,她以为是浓情蜜意,却原来只是她不断再给舒云慈添麻烦而已。

  “倒也不全是。最根本的还是她自己作死。”一想到这一点舒正危就来气。要不是看在徒弟只剩下半条命的份上,他非得将她打一顿不可。

  “前辈,现在还能做什么?”江封悯没有懊恼太久,她现在只想着如何能救舒云慈。

  “我是什么都做不了了。你……”舒正危想了想,“你就陪着她吧,她醒过来看到你会安心的。”他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江封悯坐在床边,看着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的人儿,心疼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云慈,我知道我错了。你快点醒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闹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晚上我再也不闹你了。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呢,别一直睡下去啊。”江封悯絮絮叨叨地说着。

  舒云慈被说话声活生生吵醒了。她睁开眼的同时,抬手一把将江封悯推了出去。“吵死了!”

  江封悯笑了,“你终于醒了!”

  舒云慈推了这一下就感觉头昏眼花的,急忙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你叫血蚕进来,我有话要说。”

  血蚕很快进来,见过礼后就过来诊脉。她的手指刚刚搭上舒云慈的手腕,脸色立刻就变了。

  “陛下……”

  舒云慈示意她噤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把朕的情况如实告诉盛辞。朕的身体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朝中的事务就要靠她了。让她多选一些帮手,不必请旨,朕一概允准。”她的声音透着虚弱,听得江封悯的心一揪一揪的。

  血蚕点头。见舒云慈没有其他的吩咐了,她就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她看了江封悯一眼,江封悯也跟了出去。

  舒云慈疲惫地躺在床上,再次闭上眼睛。

  出了寝殿,血蚕将江封悯拉到无人处,“看你这么镇定,应该是还不知道陛下出了什么问题吧?”

  江封悯一脸懵,“她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血蚕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说比较好。“陛下的内力没有了。”

  “什么?”江封悯这一声惊叫被血蚕早有先见之明地捂了回去。

  “你喊什么?这种事如果让外人知道,陛下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血蚕不满。

  江封悯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

  “这要问陛下,她练的归元功大概就是这样的武功。”具体的血蚕也不清楚。

  “还……还有办法恢复吗?”江封悯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特别遥远。

  血蚕耸肩。“我不知道。”

  好半天,江封悯才僵硬地点头。“我会好好保护她。”

  血蚕走了。江封悯看着寝殿紧闭的大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舒云慈,要怎么安慰她呢?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以后都没有了内力,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舒云慈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等她再度睁眼的时候,看到江封悯就靠在床边看着自己。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她伸出手。

  江封悯急忙过来拉住她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不通,明明之前舒正危还用了七个时辰帮助舒云慈将内力导回丹田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血蚕告诉你了?”舒云慈倒是很平静。见江封悯点头,她道:“其实你应该很清楚,归元功的反噬能力有多强。要达到什么样的攻击力,几乎就要面临什么样的反噬。之前修习第二重归元破魂的时候,若非大老头相助,我就已经出事了。不过那时候出事,最多就是受内伤,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内力全失。”

  江封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归元功越是练到最后,反噬时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她想起来舒云慈在练成归元功第二重的时候正是为了救钟太后几乎耗尽自己内力的时候,如今又是这样,为了国事几乎熬垮了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选在自己身体最差的时候做最关键的冲关呢?”江封悯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

  “因为这时候我的内力护体能力最强。只是这次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舒云慈苦笑。

  难得眼高于明事情还有转机。“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恢复内力?”

  “很简单,练成归元功就好了。”舒云慈轻描淡写地说。

  江封悯倒抽了一口气,说得真简单。她如今连内力都没有,拿什么练功?

  “总会有办法的。”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舒云慈这一次确实伤得很重,就算她再逞强,也没办法上朝了。

  几天之后,朝臣们上书,既然皇帝身体抱恙,就应该请太上皇回来暂代朝政。

  舒云慈养伤期间看不到奏章,盛辞却冷笑着将奏章丢到一旁。“这群老臣,就想着请太上皇回来卖些情面,也不想想太上皇肯不肯回来。”

  血蚕道:“太上皇自然是不肯的。好不容易丢开这些国事,哪能还往上凑?再说太上皇的身份敏感,若是回来那就真是老糊涂了。”

  “咳咳……”盛辞伸手敲了她一下,“你别以为他是太上皇,你就可以这么编排他。”

  血蚕撇撇嘴,不说话了。

  江封悯去见了舒正危,求他给想想办法,舒正危也没撤。他练成归元功第三重的时候都快五十岁了,那时候修身养性多年,归元功的反噬力他是硬生生给磨过去的。

  归根结底,就是舒云慈太性急了。如果她肯用十年以上的时间来练,以她的天分,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内力不是没有了,只是被暂时封住了而已。丫头,你别想着用自己的内力帮她解封。第一你的内力不够,第二她根本承受不住。我之前就说过了,这种事只能靠她自己。”舒正危虽然无奈,却也不慌。他相信舒云慈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封悯当然也相信舒云慈会有办法恢复内力,只是这个过程必然是无比艰辛的。而她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舒云慈养伤期间几乎一直在睡觉,似乎要把这几年操劳国事缺的睡眠时间完全补回来。她受伤的消息被当成了第一等的机密,严禁外传。大臣们只知道皇上病了,却不知是这样严重的内伤。

  掌灯之前,江封悯进了寝殿内室,舒云慈已经睡了一天了,午饭都没吃,她一定要把舒云慈叫起来吃晚饭。

  她的手撩开床幔,看到里面安静睡着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不是太顺畅,但是睡得还算安稳。她的手轻轻摸着舒云慈的脸颊,突然感到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吓了一跳。猛然掀开被子,“喵。”鱼丸从里面跳出来。

  “你怎么在这?”舒云慈可没有抱着猫睡觉的习惯。

  鱼丸原本和舒云慈睡在一起的,被打扰了有些不高兴,跳到江封悯的腿上,伸出爪子抓,活生生把江封悯的裙子抓出一条丝。

  “你是不是欠打了?”江封悯说着就要动手。鱼丸“喵”地叫了一声,跳下地跑走了。

  “你竟然和一只猫较真,真是有出息。”床上人发出虚弱的声音。都这个样子了,也不耽误舒云慈放嘲讽。

  “它挠我!”江封悯告状。

  舒云慈动了动睡得发僵的手,要坐起来。江封悯见状急忙上前将人抱到自己怀里,“你睡了一天了。”

  “手脚

  都软了。”舒云慈抱怨。

  “一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到院子里走走。”江封悯觉得这样的舒云慈特别让人怜惜。从自己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是强势的。十几年间,两人都曾经遇到过顺境逆境,但是舒云慈从来没有表示过胆怯退缩。即便是如今这个样子,她依然镇定地养伤。

  她不清楚自己没有内力是多么危险的事吗?她不知道如今朝廷上流言蜚语,多少人等着她一病不起,好让别人接替皇位吗?她都知道。但是此刻,她依旧能够安心的睡觉。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自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