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不停滴答转动, 容倾周遭的空气却如同静止般,只听见两颗心热血沸腾。
林少安还是很喜欢戴尖角帽,好在容倾的审美一直超前, 到现在都不算过时。帽檐下的白皙的脸冻得红扑扑的,黑发, 围巾,肩头都被雪花点缀着,一脸傻不愣登的笑容,嘴角眉毛兴奋得简直要飞到天上去。
如久别重逢般欣喜:
“倾倾!我回来啦!”
容倾望着眼前真真切切的爱人,顿然湿了眼眶,侧脸隐去痕迹。
她就知道她会回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倾倾, 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你看!”林少安取下身上的双肩包, 赫然张大了嘴:“我的花!”
她特地把从机场买的鲜花插在包里,藏在身后想给容倾一个惊喜, 却不料弄巧成拙,花叶被挤得乱七八糟,花瓣也残碎得不成样子。
“我就说我刚刚好像被电梯门夹住了!啊……”
她长声一叹, 追悔莫及。
“哎呦好了!你们小心点!喂?容倾?是少安到了吧?”
容倾早就屏蔽掉了电话那头的嘈杂, 满眼宠溺地看着林少安叽里呱啦抱怨个不停, 无奈笑着摇摇头, 摘掉那顶小帽子, 满眼心疼又怜惜地揉去林少安头发上的碎雪,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明宪初:
“嗯, 回来了……”
相望地目光让面容不自觉间一点点推近,直到鼻尖轻碰, 交错。
近到不得不低敛眼眸。
容倾才悄悄说给她听:“人没受伤就好。”
林少安没想到飞机会延误那么久,来时着急得团团转,一路狂奔,进了电梯也忍不住跳脚,因而此刻呼吸还不算平稳,不忍低了低头,用额头和鼻梁轻轻在容倾脸上揉蹭,小猫一样撒娇。
感受着气息的升温,和阔别了好几天的细腻,又低声唤了声:
“倾倾……”
“那你想我了吗?”
委屈巴巴的。
容倾被她弄得心里酥酥的,顾及着视频那头的家人,克制着,没有回答。
果然那禁果一尝,就是回不了头的。
从前只觉得她可爱,今夜却格外想吻她。
最后一秒,她按熄了屏幕,松了手,用最后一点理智让手机成功着陆在林少安丢下的大包小包上。
林少安天真的眼一惊,清甜在唇齿间抹开,是花茶薄荷糖的味道,在往复辗转间逐渐融化,渗出腻人的果汁。
“什么糖这么甜?”她故意轻声戏弄。
“你买的,”容倾不打自招:“洗完澡有点缺氧,就吃了一颗。”
“干嘛?我又没说是你故意的,”林少安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哦~原来倾倾这么精心设计了一个糖果吻。”
“需要精心设计吗?”
容倾轻轻扬了扬嘴角,慢声问她。林少安此刻还没预知到危险,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把容倾弄得害羞。不想下一秒,那红唇便重新覆了上来。
一下亲啄,两下点落,再给她细细密密的雾,和泉边满出的水。
她像云朵一样软绵,轻飘飘地回味着带着茉莉花清香的甜。好奇喝醉了。越发情不自禁,甚至发出些哼哼声,像小泥巴来家里时吃到第一顿饱餐一样急促。
容倾却只让她浅尝,唇角一弯,便停了下来,带着些宠溺,又有几分坏。
“嗯……”林少安不好意思地退开来,大脑还一片空白,又不想太尴尬,莫名其妙突兀地问了句:“倾倾,我回来有没有很惊喜?”
容倾面色平淡,是不是尽兴,是不是惊喜,都没有显露。低眉去拾起地上的大包小包,转身时轻描淡写一句:“早就猜到你会回来。”
“啊?”林少安回了神,连忙提起剩下的东西追上去:“怎么猜到的啊?是不是妹妹告诉你了?真是的!那一点都不惊喜了。”
容倾回头偷看一眼她愤愤不平的样子,笑而不语。
林少安努努嘴,还是赶紧想着家里托付她的事,一个个包裹介绍着:
“这些是明妈妈让我给你带的中药,说是调养胃病的。这一袋是年夜饭,有大虾,饺子……我还从怀安给你带了仙女棒的,忘了它上不了飞机了,只能让明妈妈买回去了。”
容倾听到这,神情才微微一改,低声问道:“他们……还好吗?”
林少安盘腿坐在茶几边地毯上,把先前打包好的饭盒又一个个打开,迎着扑鼻香味,平静道:“主要负责人判了三年,烟花厂查封了,只剩下这些仙女棒,也没人敢拿,我就全抱走了。”
容倾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林少安身边跪坐下来:“我听同事说,有个姓林的账户给他们捐了钱,分担了一些赔偿。”
“是啊,肯定是清岁姐姐嘛,大明星最有钱啦。”
林少安语气虚张,眼神闪躲,明显一副撒谎的样子。
容倾不为所动,问她:“给受害者捐款的大有人在,谁会去给‘施暴者’捐钱?”
林少安沉默了。
容倾思索片刻,握下她的手,看着那细腻的小手又被怀安的农活磨出了水泡,指关节处还有手提袋的勒痕,想到刚刚拿着大包小包每一个都不算轻,就几乎描绘出这几天林少安四处奔波的完整景象了。
她心疼不已。
“这些钱对你来说不是小数目,存了很久吧?”停顿片刻,又道:“漾漾,谢谢你。”
林少安低着头沉默许久,才解释道:“倾倾,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就是觉得,他们如果法律意识强一些,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我们普法工作没有做好,我有点自责。”
容倾欣慰一笑,捏了捏林少安的鼻子:“小朋友,当律师的这么有良心,会很累哦。”
“那你累吗?”
林少安不假思索地抬头。
容倾迟疑片刻,而后只笑了笑,搂着林少安的肩侧了侧头依靠上去,嗅着她胫间带来的家里的香薰味道,看着满桌让人心里几度酸软的佳肴,听着电视里又重播起了家人看过的春晚,只觉得心重或不重,累或不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林少安会不远万里,把家带给她。
她后知后觉,其实林少安今夜会赶回来,不是最浪漫的。最浪漫的是,长久以往她给她的安心,居然能让她毫无征兆的去相信,林少安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度过这个除夕。
就像在得知有人给“黑心烟花厂”捐款的时候,其实户头是保密的,她根本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却在第一个瞬间,就笃定了是林少安。
所以这个小孩能紧紧拿捏住她的心,并不是靠得几次激灵,而是常人所不能及的,长情的浪漫。
深夜,万家灯火也逐各熄灭,林少安依然呆头呆脑看着春晚,乐得咯咯直笑,时不时从电视反光里偷看一眼靠在她肩头的容倾。
她觉得好幸福,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所以哪怕今年的小品不太好笑,她也笑得很大声。
容倾有些扛不住睡意,蜷在柔软的沙发里找不到支点,终还是靠进林少安肩膀里。
“漾漾。”
“嗯?”林少安叼着块小熊饼干,傻乎乎回头,含糊不清问了句:“困了呀?”
容倾揽着她的腰,软在她怀里,睡眼惺忪地望着她,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坏笑,下巴微微一抬,从她嘴里咬走了饼干,轻闭上眼慢慢咀嚼片刻,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声软又骄傲地命令她:
“下次,早点回来。”
林少安心头不明不白一阵风吹,容倾这样和她撒娇好像是头一次,又好像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像此刻这样的心动,能追溯到回忆里任何一年的任何一天。
她还以为,容倾不会像她一样粘人,不会像她一般舍不得,也不会像她一样想念。
她有些委屈的埋怨:“女人善变……你昨天还叫人家别回来了,我说我手机没电,一晚上没联系你,你也信,一句消息都不给我发。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想我。”
“嗯……”容倾拉长声线,慵懒地伸了伸腰,又睁开朦胧的眼看向她:“一点点吧。”
“只有一点点?”林少安皱眉。
容倾笑意盈盈:“那……两点?”
林少安皱眉抱住双臂,撇过身去,努着嘴道:“那我两点半,不能再多了。”
容倾失笑,从身后抱回了她,亲了亲她的脸颊:“傻瓜……我想问问你的,没好意思。”
“为什么啊?”至少打直球的林少安不能理解容倾的纠结,回头满眼疑惑。
容倾也坦然,温声笑道:“要面子嘛。”
林少安听完扬了扬眉毛,臭屁一笑:“那好吧!”
她又抱住容倾,轻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想我就告诉我,爱我也要告诉我。好不好?”
容倾望着她,笑容慵懒而轻浅,几番克制下想拥吻的念头,只平和温柔的望着她,沉默很久。
“想你,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