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回去了

  匆匆大半月,秋意渐浓

  实际二十八天,夏春耀细细数着日子,长安城内没有娱乐,没有欢声笑语,街道两边甚至听不到孩童哭笑,诡异的安宁。

  这日,长安城里敲锣打鼓,浩浩荡荡一行人打朱雀街而过,每个人的面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夏春耀将养这段时日已能下地而行。她催促张三攀梯查看情况,正队人马从朱雀街进宫说明大获全胜,那属于她的自由就快来了。

  张三的脸上也染上了喜悦,只是乍看之下又大惊失色,“先生,有一队人朝咱西市来了。”

  夏春耀抬起头迎着阳光深呼吸,是自由的味道。“张三,把堵门的石头搬开吧。”

  张三踌躇着,“先生,要不,你先躲躲?”不怪乎张三不明就里,只怨夏春耀这招灾体质实在是过不上几天好日子。

  没等来夏春耀的回话,张三狐疑的搬开石头,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还未等向夏春耀回话儿,门外便传来京兆府的人敲锣打鼓的请夏春耀接旨。

  张三看了一眼站在院子当中动也未动的夏春耀,她仍穿着天青色长衫,未戴幞头,长发高束,午后的阳光罩在她的身上,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京兆府的衙役推开门,传圣旨的于公公低眉垂目,并未因为院子的寒酸而面露嫌弃。他身边围着的俩人尽显谄媚,其中就有那个将夏春耀打得最惨的。

  于公公并未理会衙役们的殷勤,他缓缓打开明黄色的锦帛,“夏春耀接旨。”

  夏春耀与张三郑重下跪匍匐于地,周边衙役也跪了一地。

  于公公用独特的嗓音慢慢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春耀在其接待使臣……实为大唐之幸,特赐解除奴藉,赐御笔匾额,赏东市门铺一间,赏钱……钦此。”于公公读完圣旨合上等夏春耀接旨。

  夏春耀:“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行至于公公面前双手接过圣旨。

  于公公很满意夏春耀的态度,面上带着不意察觉的笑。“赏赐马上就到,您这小院到是显得逼仄了,不如移步皇上赏下来的店铺去看看?”

  “多谢公公指点,公公请。”夏春耀卑躬屈膝道。

  于公公点了点头,先上了马车,夏春耀与张三紧跟其后。于公公越看夏春耀越顺眼,是个懂眼色识大体的人,在马车上暗暗瞅了她好几回。

  而夏春耀眼观鼻,鼻观心,将谦卑发挥到极致。

  张三更不用提,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无话,夏春耀是被于公公身上的味儿熏的,张三是吓得,于公公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前面车夫敲了敲,低声道:“公公,到了。”

  夏春耀先跳下车,撑开车帘,一个劲冲张三使眼色,让他快滚下来,张三小步挪蹭,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隔壁吴老六,最指抽动着唇角指了指腿。

  熊色,又腿软,夏春耀没办法只得上手将张三从车上薅了下来,再满脸谄媚的弯着腰迎接于公公。

  于公公对夏春耀更满意了,他点了点头道:“你是个好的。”随即又瞪了张三一眼,仅一眼,张三吓得直接跪地。

  夏春耀懒得理他,只跟在于公公身后进了这上下两层装潢豪华的酒楼,于公公眯着眼,表面是在看店面,实则在暗里观察夏春耀。

  而夏春耀左右环顾,内心酸涩,终于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可以安心了。

  于公公不明所以,还以为夏春耀是感动到热泪盈眶,心下更是对她满意得不得了,已经在心里偷偷想怎么师傅高力士说小话了。

  皇家赏赐一箱箱抬进店铺,连着御赐匾额也高高挂在店铺之上,于公公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夏先生以后可要多多感念皇恩浩荡,您这可是头一份儿的。”

  “草民能有今日是皇上给的,草民定世代感恩皇上,为大唐效力。”夏春耀说着偷偷将一串铜钱塞进于公公宽袖之内。

  于公公点了点头,是个懂事儿的。“此间事儿多,杂家就先回了,提前祝夏老板财源广进。”

  “多谢公公,如若哪日公公得空,二楼雅间永远等公公前来品尝。”夏春耀揖身相送。

  于公公被哄得合不拢嘴,直道定要来捧场。

  几队人马散去,长安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有了御赐匾额和皇上赏下的金银,夏春耀算是在长安城内立住了脚,酒楼迅速窜红于长安城大街小巷,风头无二。

  酒楼开业没几天,返回现代无望的夏春耀已将酒楼全权交给张三打理,自己在酒楼后院酿制‘葡萄酒’。

  这天夏春耀正在研究如何能让酒的口感更甜,张三身着锦衣浑身早已不见猥琐,只是那身‘妈’味儿是怎么也退不去的,他急匆匆从外面跑进内院,嘴里嚷嚷着,“先生,先生,不好了。”

  夏春耀放下手里的活,挑了挑眉,“怎么了?”

  张三跑得太急,满脸通红,扭捏着道:“先生,小人听说,听说……太华公主她被赐婚了。”

  夏春耀头也未抬,继续倒腾着酒淡道:“那还不正常?”

  “您可知是谁?”张三弯着腰与夏春耀齐平。

  夏春耀隐约记得是杨玉环的某位叔叔的儿子,之所以能记得,也是看历史书的时候感慨这位所谓被皇帝宠爱的女儿,除了嫁给谁之后便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中,没有溅起一朵水花。

  张三见夏春耀仍不做反应,一副淡然的模样,急得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竟如大姑娘般跺着脚离开了……

  直到张三不见身影,夏春耀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手,起身回房打算休息的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咵嚓一道天雷劈到夏春耀的脚边。

  “呵,还玩这套,你他妈有能耐劈死老子。”夏春耀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回不去了,死之前总得过过嘴瘾。

  不知是她骂的起了作用,还是天道突然良心发现,只听得在无数梦里回响的语调又重新响起,“夏春耀功成名就已达成,择日回返。”

  择日回返四个字,让夏春耀如将死之人的回光反照,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直望天空,第一次觉得这乌云密布的天空透着亲切,虽然罪魁祸首也是它。

  那满天的乌云似是透着无奈,夏春耀竟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幽幽叹息,不过这不重要了,她就快回去了!心里的雀还没跃起来,只有匆忙回屋的脚步,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当天晚上,夏春耀让张三摆了一桌席面,张三以为夏春耀是想开了,要约太华公主,席面办置的丰盛有余,结果只有他与夏春耀俩人。

  张三手足无措的站在桌边。

  夏春耀为他倒满了酒,“你坐。”

  张三坐在椅子边上,更慌了。

  “三儿啊,以后这店里你得多费心了。”夏春耀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语重心长的感觉。

  张三惊坐而起,垂首立在夏春耀旁边,“先生,可是小人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夏春耀冲他招了招手,“你先坐,这就是闲聊。”

  张三拘谨不安的落了座,仍不敢坐实。

  夏春耀干了杯中的酒继续道,“从我来这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你,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是从未想到你会是从始至终都在我身边的人。”

  此时张三已听出些弦外之音,他端正了身体,“先生,您这是……”

  夏春耀:“我要走了。”

  张三:“您要去哪?”

  夏春耀:“回家。”

  张三:“先生不是说回不去了吗?”

  夏春耀:“刚接到通知,能回去了。”

  俩人机械的一问一答。

  张三突然站起身跪在地上道:“先生,您带上小人,小人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小人能给您端茶倒水,跑个腿。”

  夏春耀摇了摇头,“我打算把这酒楼给你打理。”

  张三激动的站起身来,“先生,你把小人当成什么人了?小人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

  他的这番言语与表现倒是出乎夏春耀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在她扔出如此诱人的条件下,张三应该欣然接受的。

  张三见夏春耀不说话,手指扣着衣袍道:“虽然之前小人……”

  还未等他说完,夏春耀便知道他又要说没有替她顶罪之事,于是打断他,“张三,你也知道,这店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让我关掉,我实是不舍,望眼整个长安城,只能托付于你,况且此处我仍有重用,如若你不接,我只能将这心血付诸东流。”

  张三揉了揉眼角,“先生,您能不走吗?”

  不走?夏春耀歪着头看着张三,你特么是想害我?能离开这里是她最大的理想,更何况……这里连最初的那点念想都没有了。

  俩人相对过言,许久,张三下了决心,“先生放心,酒楼交给小人,小人定会尽心尽力,先生如果回来,安长城里定有您一席之地。”

  夏春耀笑着拍了拍张三的肩膀,“我信你。”

  我信你,仿佛打开了张三心底泄洪的闸,让他泣不成声,“小人定会将账做的清楚,决不会昧着良心贪多的。”

  许是面临分别,夏春耀也被染上了悲伤的情绪,“利润你分为两份,一份给自己娶媳妇过日子,另一份给太华公主攒下……”

  最终,夏春耀记得史书上根本没有记载太华公主的婚姻生活,罢了,就当是回报她赠予自己的银锞子吧。

  夏春耀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那是用梅花弄的银锞子编制的流苏,她将此物解了下来交给张三,“待我走后,你将它还给太华公主。”

  张三伸手接了过来,摩挲两下,心下有了主意。

  此后的夏春耀几乎闭门不出的忙碌起来,她将自己吃过的现代外卖,学会的促销手段,统统记录下来,希望她离开以后,这个酒楼能多支撑几年。

  “离归期还有一日。”天道的提示不断在脑海里回响,吵得夏春耀不耐烦的皱眉,当初来的时候,就把自己扔过来,回去的时候,也不问问她是否需要时间。

  就在她怨念重生的时候,张三敲响了房门,“先生,太华公主的请贴。”张三咧着嘴角,将一张精致的请贴递给夏春耀。

  夏春耀抬头望向张三,没有伸手接。

  张三隔着幞头挠了挠头,“先生,小人在路上遇到太华公主,擅自做主将您交待的事儿提前办了……”眼见夏春耀急了眉,张三连忙道:“您也知道,太华公主那样的人,不是小人想见便能见得。”

  夏春耀未言语,只接过请贴,上面仍是那熟悉的娟秀小字,‘明日午时,曲江湖畔。’又是曲江湖畔,夏春耀笑,也好,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只是不知道时间是否来得及。她发了会呆,又提起笔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快要结束了,下本我们来个暗黑系的,刺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