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暴露

  看到夏春耀倒地,宁正卿慌了神,从山上爬滚下来,跌坐在夏春耀身旁,悔恨不已,他颤抖的手探向夏春耀的鼻息。

  那微弱的呼吸还未被好好确认便被山间的风吹散,他连忙将夏春耀的腰带解开,想为他包扎伤口,衣带微敞,夏春耀凝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宁正卿呼吸一窒。

  此时夏春耀皱眉,口中哼出声。

  他回过神拍了拍夏春耀的脸,“夏春耀,夏春耀。”

  夏春耀闭着眼,疼痛让她没有办法做出回应,她只想睡一觉,她想念她的小窝,想念她的床。

  宁正卿为她包扎伤口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暗骂了声。

  此时山那边金戈渐止,暗影站在宁正卿身后淡声道:“王爷,千牛卫过来了。”

  宁正卿咬了咬牙,背起夏春耀说了声走。

  暗影拦下,“让我来吧。”

  宁正卿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废什么话,快走。”

  晕迷中的夏春耀只觉得掂得难受,忍不住向下滑。

  宁正卿将夏春耀向上颠了颠,只觉得自己背上的人身体不断升温,她的头在自己脖间呼出的热气将他烧的腿软。

  “夏春耀,你敢睡爷弄死你。爷这辈子没背过人,你是第一个,你要是敢死在爷的背上让爷沾上晦气,爷让你全家陪葬。”宁正卿碎碎叨叨,忽又想起夏春耀没有家人,便又道:“爷让张三陪葬。”

  宁正卿喋喋不休吵得夏春耀不能睡觉,她好像回到家里那张柔软的床,空调正开着适合的温度,幕布上是自己喜欢看的动漫电影。她细细的哼着声,让他不要吵她睡觉。

  宁正卿额角青筋暴跳,这该死的夏春耀连死都要诱惑他。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夏春耀将人安置在他来时备好的马车里,此时长安城已经戒严,他不敢回城,咬了咬牙,“去敬亭山。”

  这敬亭山啊,便是李白笔下那个‘众鸟高飞尽,孤云独云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敬亭山。

  敬亭山不光有往来无白丁的闲云野鹤,更有清风冷月般的女子——玉贞公主。

  李隆基能当皇上,这玉贞公主做为亲妹妹没少帮忙,更难得的是她识大体懂大理,帮完忙急流勇退,隐于敬亭山不邀功,不高居,不占皇帝半点便宜。

  皇帝对这亲妹妹满意的没法再满意,自是愿意纵着,到是怕她在山里补给不及时,备了好些个人手护着她的安全。

  玉贞谢过皇上,只挑了两名御医,带着自己的婢女,在敬亭山过着半出家来半沾尘的潇洒生活。

  这也正是宁正卿会想到来这里的原因,当年皇上为玉贞备的御医在太医院也是首屈一指的。

  马车在浓墨般的夜色中钻进叠嶂般的林中,这山便是山,对于着急赶路的人来说哪里有看不厌的呢,至少宁正卿此时厌倦得很,“加快速度。”

  “是。”暗影低声应道。将马车赶的又快又稳。

  夏春耀还是发起烧来,此时的她一会儿梦到自己站在房间里关空调,已经这么冷了,这空调怎么关不上呢。一会儿又梦到与张三在山上的破庙里,风雨交加。

  不舒服的夏春耀往宁正卿的怀里缩了缩,宁正卿一手扶着她,一手捂着她的伤口,鲜血渗透了他的手指,映在他眼睛里肆意狰狞。

  宁正卿不断念叨着,“不要流了,夏春耀你别再流血了,爷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暗影,加快速度。”

  他以为这辈子的痛心疾首都在父母离世那时终止,没想到老天又要让他经历一次生离死别。宁正卿红着眼眶,“夏春耀,你别死,你听到没有。只要你活着,爷养着你,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爷活着一天,爷护着你。”不知不觉,宁正卿已泪流满面。

  马车终于在宁正卿那根弦即将要崩断的时候,停在了灵都观,暗影跳下马车敲门,迎门的是一位小师太,暗影忙问,“无上真人可在?”

  小师太看了眼来人,只见他身着黑衣,袖口裤角皆束,带着满身煞气,吓得不敢接话。

  暗影连忙将宁王府的腰牌拿出来递给小师太,“劳烦通禀马车里是宁王府小王爷。”

  小师太接过腰牌啪一声关上了门。

  宁正卿将夏春耀微微扶起,眼角瞥见从她怀里掉出的一角纸张。他随手抽了出来,细看之下面色大惊,他惊慌失措的搜夏春耀的身,这些书信事关重大,不能被人发现。

  他摸着摸着突然感觉不对劲了,下意识扯开夏春耀的上衣,但见她胸上缠裹着厚厚的麻布,宁正卿双眼一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可真行啊,骗了他和身边人那么久,竟是没人知晓。

  车上的宁正卿正在人神交战,去通报玉贞公主的小师太则打开了观门,将人迎了进去。

  宁正卿黑着脸将夏春耀的衣服穿好,将书信藏到自己怀里,抱着夏春耀下了马车。

  玉贞看到宁正卿抱着血淋淋的人下车的时候,惊呼出声,“正卿,这是谁,出了什么事?”

  玉贞公主先是将宁正卿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见他没事到是稍冷静些,他们母后共出兄妹三人,金仙公主嫁给了镇国将军,换得边境十几年如一日的平静,直到……

  宁正卿不欲多言,他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事,只道:“快找大夫前来,天亮后回府。”

  玉贞也知人命关天,连忙吩咐小师太去找御医。

  宁正卿站在床边,看着墨发橫铺,面色苍白的夏春耀,只觉得呼吸不畅,他只得退出房间,给御医留下时间。

  “你去换身衣裳吧。”玉贞站在宁正卿身边低声软语。

  宁正卿点了点头,身上已经被夏春耀的血浸透,他发现他本应怒她对自己的欺骗,可心里竟生出窃喜。

  换完衣裳的宁正卿被引到廊下的石桌前,玉贞早已坐在一旁,招呼着宁正卿,小师太为俩人斟了茶便退了下去。

  宁正卿喝了口茶,这才将事情始末与玉贞交待清楚。反复强调了一下受伤的是夏春耀,是个女子。

  他知道,玉贞公主定会知会太华,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正如他想,玉贞本就因太华拜托她救过夏春耀,可太华……此时得知她是女子,自是惊讶得无法言语,半天才问出一句,“太华可知道?”

  宁正卿摇了摇头,“大约是不知的,我也是刚知晓。”

  玉贞沉默下来,自己的侄女什么心思瞒不住,这夏春耀她怎么敢。这样想着,玉贞公主啪的将茶盏摔在桌上,“岂有此理,那你还救她做甚。”说着就要起身进屋将御医唤出来。

  宁正卿连忙扯住玉贞公主的衣袖,“皇姑姑……”

  一声皇姑姑,让玉贞公主楞了神,自从宁正卿的双亲不在,他便不再踏入皇家,也不原再称呼皇室宗亲,这句皇姑姑,他是为了夏春耀。

  玉贞瞪大双眼,“正卿……”

  宁正卿苦笑,将玉贞扶回石凳道:“我觉得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华,不要再让她深陷其中了。”

  玉贞表示同意,“明儿我就进宫。”

  而另边太华公主被千牛卫救了以后,连同异国公主护回长安,太华第一时间找了父皇,将整个过程细细告之,并将使臣现况也一一做了细述。

  但她隐瞒了宁正卿来救人的事儿,只说夏春耀现在下落不明。

  皇上听到使臣无事,便不做他想,那个夏春耀本就是个无名小卒戴罪之身,死便死了,安抚了太华,让她回去休息。

  太华走前向皇上请了旨,希望明日能去慰问使臣。

  皇上欣慰的答应下来,笑着与高力士打趣,“看到没,连联的女儿都知晓替朕分忧了。”

  皇上高兴,高力士自然高兴,笑眯眯说皇上教导有方,说太华公主是个孝顺的,哄得皇上又给太华公主好些封赏。

  第二日,玉贞公主早早入城,先将宁正卿送进城,自己入了宫,拜见了皇上之后将还未出门的太华堵在了安华殿内。

  “皇姑姑怎的这早便来了?”太华拉着玉贞公主坐在塌上。

  玉贞见她面露焦急,不动声色道:“昨儿出了那么大事儿,姑姑自是要来看看的。”

  “我没事,夏春耀把我护的极好。”太华小声道,除去在马车上……当时还未怎样,现在想起来脸红心跳,竟呼吸不畅。

  玉贞只见太华提起夏春耀时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心里沉了沉。

  “她到是知晓轻重,你们一行人哪个磕碰都是她死十次也不足惜。”玉贞公主嗓音柔柔。

  “皇姑母,你怎么能这样说?”太华皱了眉,她求姑母救夏春耀的时候,姑母明明不是这样的。

  “哼,女扮男装欺骗圣上,本宫没治她欺君之罪已是慈悲。”玉贞还是决定给侄女下剂猛药,省得她再做出什么有失身份之事。

  太华楞怔片刻,“皇姑母,您在说什么呢?”

  “昨日夜里正卿带着她来我观上医治,正卿与御医的话岂能有假。”玉贞公主显然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太华根本不信,昨晚的那吻还清晰的印在自己的唇上,心间,如若是真的,那……“皇姑母,父皇还交待了我些事情,先告辞了。”有些事情,她还是要亲自确认才好。

  玉贞没能拦她,只在她转身之际淡然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宁正卿和我观里御医知晓……”玉贞缓缓站起身来,“太华,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太华心尖一颤,她明白这是姑母在警告她,“太华明白,父皇昨日交待太华安抚使臣,而且太华的贴身之物还在夏春耀那里……”

  “拿取东西这无需你亲力而为,是什么本宫替你拿回便是。”玉贞打定主意不让太华再见夏春耀。

  太华本想再说什么,可姑线就那样看着自己,目光温柔,她心下一凉,这位姑母帮父皇夺皇位之时,脸上也带着这样的笑的。

  “是我的腰牌。”太华垂眸道。

  “那我们一起出宫,你去安抚使臣,姑母替你取东西。”玉贞慵懒温柔的语调幽幽响起,太华心里凉成片。

  俩人款款出了安华殿,一路无话。

  鸿胪寺外,太华与玉贞分路而行。

  “太华,记住姑母的话。”玉贞掀开车帘轻声叮嘱。

  “是。”太华垂首应声。

  玉贞公主点了点头,放下车帘,马车在太华公主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马车里,玉贞冷下脸面,这个夏春耀好大的能耐,身为女子这边吊着太华公主,那边吊着宁王爷,真是好不知耻!

  而此时正在宁王府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夏春耀完全没有发觉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