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一直安静地待在阿兹卡班,久而久之,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开始越来越少,黑巫师似乎慌乱了起来,他们发现这种方式换不来任何好处,对于失去领导的黑巫师群体而言,他们的作案通常无计划无组织,魔法部应对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开始占据一定的优势。食死徒大概是在这种失去核心与行动目标的日子里一点点产生了怀疑——也许他们的黑魔王真的无法从阿兹卡班脱身了。

  然而这种趋向于休战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巫师失踪案件仍然时有发生,甚至慢慢地频率开始逐渐增多,不安的疑云笼罩在整个英国。

  黑暗中,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我抬起魔杖,烛火倏地点燃起来,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我将眼前昏迷不醒的人的衣袖往上翻了翻,黑色的食死徒印记明晃晃地印在他的手臂上。

  我给他灌入了三滴吐真剂,将他唤醒,然后从远处拖过来一把凳子,坐在了他对面,拿出预言家日报重新看了一眼。

  “你参与了近期的失踪案件。”我缓缓开口问他。

  “是……是的。”男人颤抖地发声道。

  我想起此人在一把火烧了案发地点准备逃离现场后恰巧被我撞个正着,我猜测他大概会知道些什么。

  “人都去了哪里?”

  “不……不清楚。”他说。

  “不清楚?”我皱起了眉毛,目光移向了他胳膊上的黑魔印记,试探着问道,“你是格林德沃的人?”

  “不是。”

  我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我继续问。

  “兰布西……”

  “你为什么听从他呢?”我早已对此心知肚明,于是紧接着又问。如果他从前是格林德沃的人,那答案显而易见,可他并不是,看样子他从一开始就归属于里德尔的麾下,而如今却被兰布西遣使。

  “黑魔王被困在阿兹卡班……我们失去了主心骨……在这种时期,需要另寻新的强大靠山……来完成我们的大业。”他含糊地回答。他恍惚的眼神漫上了浓烈的恐惧,我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你们的衷心还真不可鉴……”我讽刺道。

  “不——他说的没错,这点没错——”他摇着头,口齿不清,“凯利……拒绝了他——我猜凯利已经死了……他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谁?”

  “他……兰布西……”

  我耐着性子等他慢吞吞地说完,站起身挥动魔杖,面前的男人又一次昏迷了过去,我对他使用了一个遗忘咒,而后割断了他的绳子。

  我戴上帽子离开了这里。

  这已经这样单独行动很长时间了,却再也没能遇到过兰布西——他的行踪很是诡秘,我从未取得过任何有关失踪巫师的新进展。

  那种时刻被人盯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压抑和恐惧包裹着我的神经,我有种预感,似乎我很快就会步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可我对此依旧毫无头绪。

  里德尔入狱大半年,兰布西开始蠢蠢欲动了,从失去领导进退两难的食死徒入手,不出多少时日他的反叛就会搬到明面上来,可是反观里德尔,他好像完全不担心也不在意他的食死徒失去他之后会不会被第三方势力收拢。

  我宁愿相信他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打算彻底放弃了。

  我轻轻拉开窗口,透过铁栏杆,我看见他仍像上次一样,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里面,无所作为。他的伤仍然没能愈合,它们现在已然变得暗红发黑,比上次还恶化了不少,恐怕很难好转了。

  我终于肯说服自己彻底相信他了。也许根本用不上说服,因为我太渴望他言语中的真实。

  我拍打着翅膀,从缝隙飞了进去,稳稳落到地面。

  这一次,我不再隔着十几英尺远的门与他说话,而是站在了他面前,遵循了他的意愿。

  我大概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了。

  我走到他身前,慢慢蹲了下来,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仔细观察那些干涸的血渍,我的手从他的指尖划向手腕那个溃烂的伤口,还没等我真正触碰到,他便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我听见了我沉闷的心跳,我抬起头,对上了他猩红的眼睛。

  里德尔带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铁链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我颤抖地感受着不平的结痂和冰冷的唇。

  在泪水顺着我的下巴一滴滴滑落时,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我有多么想念他。

  于是我尽量小心地避开那些令我不忍直视的伤痕,轻轻拥抱住了他,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想用我的能力愈合他的伤。为此我费了不少力,甚至有些眼前发黑,终于他的身上只剩下了暗红的血痂。

  我有些虚弱地伏在里德尔的身上。

  “战争还没结束。”我说,“这大概……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里德尔没有回话,他在等我接着说下去。

  “兰布西想把你的势力吞并,里德尔。你知道么?”

  里德尔稍稍直起了身躯,我缓了口气,从他身上离开。他的眼神开始失去聚焦——他在思考。

  “食死徒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听从他了……至于未归从的……”恐怕是很危险……我回想着那个人所说的话。

  里德尔的嘴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他的表情还是显得波澜不惊,漠然地凝视着我身后的一处定点。

  “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淡淡地开口说。

  我一时有些怔愣:“你早就知道了。”

  里德尔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我的脸上,他微眯起了眼睛,在片刻的思量过后,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艾斯莉……”他停顿了两秒,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我在长久的沉默之中直视着他平静的双眼,回答他之前,我避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离开阿兹卡班后,我去找了邓布利多。

  这是大半年以来我第一次找他。我并不太敢于面对他,我害怕他用那双充满着智慧与穿透力的蓝色眼睛注视我,因此,在我缓缓摘下兜帽后,我仍看向身前的地面。

  “邓布利多。”

  我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能够理解我的行为——保护一个给众生带来灾祸与苦难的黑魔王的行为。

  准确来说,我那时所想要保护的,其实是一个凡人不完整的灵魂。

  我希望我此生最敬重最信任的师长可以原谅我的自私。

  “你能理解我的,”我哀求地望着邓布利多,“对吗?”

  我期待地等候着他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漫长的等待浇灭了我的希望,我心灰意冷,不再指望能够等到邓布利多的回应。

  我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请求您。”在打算告别之前,我说。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想请求您,在我的身上施加一个追踪咒语。”我说,“我想最好能够隐蔽得难以察觉——因此我只能来找您。”

  “你要做什么?”

  “可以吗?”我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邓布利多也不再追问,他知道我不会再多说,于是就此作罢。他抬起了他的魔杖,在空中轻盈地划动了两圈,淡淡的红色雾气开始凝聚着融入我的身体,融入我身上所带着的每一件物品,最后消失踪影。

  “谢谢。”我再次躬了躬身,转头向外走去。

  “我能理解你。”

  我惊讶地回过头,看着站在阴影中、胡子花白的年迈老人。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深处渴望却又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说,“于是往往忘却坚持,去追寻虚影。”他像是终于承认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我能理解你,艾斯莉。因为我曾经也像现在的你一样。”

  “我相信我的选择。”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懂我现在的心情,我很感谢邓布利多的理解,于我而言,能听到这一句话就完全足够了,“您了解魂器吗?”

  “魂器是世间最邪恶之物,以生命作为献祭,分裂灵魂,魂器不灭,灵魂不亡,没有回头路可言。”

  “我想我会更了解一些。”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并非没有回头路。他的灵魂还有机会重归完整,只要能够真正感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一生的罪行。”

  “这很困难,是不是?”我听见了自己平淡却又十分确信的声音,“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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