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是一起离奇失踪案件。”米勒娃愁容满面地看着面前摊放的报纸。

  “你还要忙着备课,就别操心这些事了。”我把报纸从她面前抽走,大致浏览了一遍。

  “怎么能不操心呢?战争就是一把刀,悬在每个人头顶。就像浓烟,它不会刻意绕过哪一方土地。”她从进屋以来就没摘下帽子,此刻终于舍得摘下来了,“现在霍格沃茨是一片安宁之地,或许过些时日就不是了,可这儿还有那么多孩子,他们甚至还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她把帽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在走到窗前时,还探头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空。

  “哦!天色太晚了,我大概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明天还要起个大早,我可熬不得夜,我已经不是当年那副健康的身子骨了。”米勒娃转过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牵动了一下嘴角,“别说什么魁地奇,现在我坐在扫帚上飞高一些都担心会摔下来。”她的手无意识地端在了肋骨的位置。

  我垂下眸子,配合着笑了笑,视线再次落到报纸上报出的那起新的失踪案件上。

  这已经是第四起巫师失踪案了。从第一起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被找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如今长期的战乱之中,魔法部调查起来显得更加力不从心了。

  刺鼻的气味冲刷着我的嗅觉,我皱着眉头屏住了呼吸,从一片被烧得焦黑的废墟里走出来。

  我已经连着去探索了几次相关的失踪案件。这是最新的一起,一整个屋子里所有东西全部被烧毁,渣子都没剩下,还伫立在这里的只有残砖破瓦。

  我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被什么石头绊了个趔趄。我弯下腰,却发现那颗石头下面压了一张纸,我把它抽出来,看见了上面的几个字。

  [快到你了。]

  我寒毛直立,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全是黑漆漆的树丛,没有一个人影。我变形快速地飞离了这里。

  从我回去之后,强烈的不安每时每刻都在我心头萦绕,像一团棉堵在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来。

  八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就连傍晚的风都带着丝丝热气。

  “晚一点儿我得带着莱姆斯去尖叫屋变形,等一切都结束,我就回去。”庞弗雷匆匆拿起了包。

  “辛苦了。”邓布利多冲她点点头,等拐过走廊拐角远离了校医院,我从鸟变回了人形落地,和他并排行走。

  “我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但我几乎敢肯定不是里德尔做的。”我说,“有没有可能是格林德沃的那些余党在这个关头故意制造恐慌呢,毕竟对他们而言,越乱就越有利……”

  “是的,艾斯莉。但你还是要小心了,”他扭过头看向我,“按你那么说,那个暗中捣鬼的人,可能已经盯上了你。”

  我抿了抿嘴唇,和邓布利多道了别,顺着楼梯下了楼。

  走廊里安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艾斯莉。”

  我竖起了耳朵,愕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转过头,一个黑影从我身后的教室一闪而过,我跟着影子就追了过去。

  教室里,帘子拉了下来,光线丝毫无法渗透进来,我迟疑着停在了门口,使用了荧光闪烁。

  “谁?”我问。

  “是我。”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阿尔法德抬起头,冲我扯了扯嘴角。

  “你?”我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的这里?”

  “我带你去。”他说着拽住了我的袖子,我熄了咒语,跟着他小心地走在走廊里,他直直地走上了八楼,在空旷的走廊走了三个来回,我看见了墙上出现一扇大门,这是曾经我在这里发现的“有求必应”的神奇屋子。

  “你也知道这里?”我问。

  阿尔法德推开了门,我在他身后跟了进去,他七拐八拐地走到里面,最后在一个柜子前停下了步伐。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个地方。”他开口道,“我听说他毕业之后在博克的店工作,所以前段时间我暗自去翻倒巷查了查,发现了这个柜子,它和这里的一模一样。所以我用其他东西试了试,放入柜子里的物件都会消失,我猜一定是有什么通道连接着,果然如此。这件事,我不相信他在那里工作那么久会没有发现,这是个很危险的通道,可能会成为他的后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通过这个地方再次进入过霍格沃茨。”

  我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这太危险了……需要找个机会毁掉这个通道,要不然霍格沃茨随时都可能会陷入危机,而这里的师生还没有任何防备。”

  “是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他说,“我们的联系方式断了,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见你。”

  这时,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轻微的响动声,我警惕地朝那个方向扔出了显形咒,一个透明的影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没头的尼克?”我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哦——别紧张,别紧张。”他向外面缓缓飘去,打算离开这里。

  “等等!”我叫住了他,央求道,“别把你看到的告诉其他人,幽灵也是,尼克。”

  其实我松了一大口气,没头的尼克一直都很好说话,而且他大概也听到了我们刚刚的谈话,懂得是非。如果听到的是别人,恐怕就不得已需要采取些特殊手段了。

  “放心……”他比了个手势,穿过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我带着阿尔法德离开了霍格沃茨。

  我快步走在街道上,不过阿尔法德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紧张。

  “进屋坐会儿吧。”我对他说。

  “不用了。”他摇摇头,绕到了后院,找了一个简陋的木椅坐了下来。

  想到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我也没多执着,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别担心,时间很多。”他说,“之前你和我提过你觉得兰布西有问题,我也一直在关注他。他的确不是很对劲,似乎有些过于忙碌了,实际上他并没有得到那么多的任务。我有意地表露出一点点对伏地魔的怀疑态度,他就有些想要挑拨拉拢我的意思,尽管不太明确,但我也能察觉得到。”

  “你这么赌也太危险了,阿尔法德。万一兰布西没有问题,是伏地魔忠实的信徒,那你这么做无异于引火烧身。还好他确实有不忠之心。”

  “换做以前,我的确不敢赌。”他挑开了话题,“我怀疑兰布西有自己的势力。”

  “是的,格林德沃的余党是他一手组织起来的,至于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暂时还不太清楚。”我说。

  阿尔法德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明晰了。最近报纸上发生的案件,我也有在探查。兰布西的疑点很多,那些离奇失踪案件很可能是他做的,但我不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抚了抚下巴,安静地思考着。

  “人质?”他猜测完,自己却摇了摇头。

  “这事先暂且留到日后再想。”我仍然很好奇为什么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被发现的样子,这时他低下了头,将袖子往上卷起,我看见上面的食死徒印记从黑色开始慢慢发红,凸起、扭曲,很快他小臂处那一圈皮肤都红了起来。

  “他在召唤你们,你得回去了。”我提醒道。

  阿尔法德并没有理会,他把袖子重新放了下来,继续说:“伏地魔没有再去寻找林家人的下落,他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我点点头。

  “基本上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其实我决定来霍格沃茨找你还有其他原因。”他笑了笑,“这大概算是一个私心——”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我,“我本来想见西里斯一面,可惜时间太晚了。这个是古灵阁的钥匙,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帮我转交给他。”

  我收起了那个盒子:“我会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黑魔标记似乎让他很是痛苦,他浓黑的眉毛紧蹙着,手臂微微颤抖,脸色比来的时候还要苍白,但他还是能够坚持正常地开口说话:“七月份的时候,西里斯被布莱克除了名。”

  “什么?”

  我震惊的心情无以复加。

  “为什么?”我的血液在夏日的高温之下竟开始变得冰冷,我发觉我是真切地在担心那个孩子。

  “他暑假没有回家,去了他朋友那里。”阿尔法德淡淡地开口道,“他一直在违抗布莱克家族的理念,布莱克已经容不下他了。连奥赖恩都没有帮他说话,沃尔布加亲自将西里斯的名字从家族谱上抹除了。”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可他还是个孩子……”阿尔法德苦笑着,“失去了布莱克,他又能怎么活呢。”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他重新卷起袖子,那个印记已经像是要烧起来似的狰狞可怖——阿尔法德把它晾在那太久了。

  他拿出魔杖,切割咒毫不犹豫地在皮肤上划过,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他划烂了那个印记,我被他的做法吓得僵在了那里,眼泪一瞬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我惊慌失措地想要帮他愈合伤口,但是他对着我摇了摇头。

  “别,阿尔法德……”我的心脏紧张地跳动着,不详的预感快要把我逼疯,“你要做什么?”

  “听着,艾斯莉,”阿尔法德的呼吸终于舒缓了不少,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无法使人安心,反倒令我更加心慌,“你这一路上失去了很多,我都知道,你很难再见得这种事情。我们都一样,艾斯莉。但其实有的时候,你所认为的坏事未必都是坏事。”

  我拼命地摇着头:“我可以带你去找邓布利多,他一定有办法……”

  “邓布利多也是个人,他不是万能的。”

  他柔和地望着我,但他的眼睛里却是另一方景色,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此处,我猜他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我有那么一段时间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走就走,能走进黑暗也能够全身而退。”他笑着说,语调轻盈松快,“在马德里,你给他扔下一段影像就离开的时候,真的酷呆了。那次我们废了好大的工夫才从巨人的领地脱身,从那以后我经常会在脑海中模拟着如此痛快的场景出现在我身上,但——”

  他摇了摇头,话突然顿住了。

  崩溃的悲伤情绪仍然肆虐于我全身,我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而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是我——”他眯起了眼睛,沉重地叹出了一口气,慢慢开口道,“布莱克必须忠诚。我的身份不容许我那么做。”

  我把脸埋在手里,心已黯然如死灰。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做那些……”我觉得是我害了他。

  “不,不是因为你,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需要谢谢你,艾斯莉,给了我这个机会赎去我的罪。”他安慰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这一辈子已经过得足够长,该见到的也都见到了。我一生都在为布莱克而活,现在我不需要了。”

  阿尔法德站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上的圆月。

  “我一生挚爱的布莱克,抛弃了我。我也该回归自己了。”

  “阿尔法德。”

  我看着阿尔法德走进了夜色中,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一饮而尽,然后笔直地向前走去,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消失在了八月十五明亮的月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