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恐怕真的不打算抵抗了,有不少人提了关于解除不可饶恕咒限制的建议,可是詹肯斯包括那些个老职员对这种提议听若未闻。”穆迪说。

  两天过去了,魔法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邓布利多和穆迪刚从魔法部附近离开,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倾盆大雨模糊着人的视觉和听觉,我们撑着伞走在巷子里,邓布利多引领着我们走在最前面,他甚至加快了些脚步,皮鞋有节奏地踩着地面,溅起不少水花。

  “昨天有一个傲罗为了对付黑巫师,迫不得已使用了阿瓦达索命,他被革除了傲罗职位,现在关在阿兹卡班……魔法部里好多人在抗议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大家都很害怕——明天是最后一天,我觉得他们为了自身安全,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了。”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穆迪叙述这些。

  邓布利多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七拐八拐地,一直走到一堵墙面前,用魔杖敲了敲砖面,砖面挪动了位置,他带头走了进去。

  他的魔杖尖端发射出一道红色的光线,可能是一种信号。过了几分钟,我听见了大雨中的脚步声。

  “邓布利多。”

  我扭过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尤金妮娜·詹肯斯。她把伞往后移了移,露出一张苍白得吓人的脸。

  “我该听你的,早些时候。”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担忧和恐惧,“可是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是不是?”

  “是的,尤金妮娜。”邓布利多也没有留什么情面,肯定了她的话。这使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现在不敢带任何人——我怕他会在我身边安插一些眼线,你不知道,这太可怕了,我猜他想杀了我。这次魔法部事件发生之时,他就想来找我,还好问题解决得及时……”她语调提高了几分,混杂在喧闹的雨声里听得不太清晰,像是被冻得发抖一样,“现在该怎么办呢,邓布利多,我不敢露面……”

  “还能怎么办呢,把不可饶恕咒的禁令解除,我们才能放开手脚与黑巫师一搏。”穆迪不爽地瞪着她。我这才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又添了好几道伤疤,还有鲜红色的,恐怕是最近才落下的,“傲罗死伤惨重,我们在与黑巫师的交锋中明显处于劣势,束手束脚,早晚败下阵来——”

  “绝对不行,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个人的手段,我不能挑战他的——”

  “懦夫!”穆迪大骂,邓布利多抬起手拨了拨他的袖子,阻止了他的言辞。

  “是,我是个懦夫,我可不像你,我还想活着,谁不是为了活着呢,如果我能够预料的到如今的局面,我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而不是在这里每天都要为生存担惊受怕……”她瞪着穆迪。

  “先和他们拖延吧。”邓布利多的语气也在大雨的冲刷下失去了温度,我发觉他变换了对詹肯斯的称呼,“谁不是为了活着呢,你说的没错,詹肯斯,但事实上,苟且偷生在我看来已经不算是活着了。”

  我低着头,站在后面暗中听着这一切。

  “你该主动提出离职。不抵抗政策或许能够保你一命,却也让所有奋不顾身的抗争者们饱受屈辱,无数人的命运掌控在你的一句话之间,你无法背负这种沉重的使命,当个普通的、只为自己生存的人或许对你而言是件好事。”邓布利多把手藏进了兜里,他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有舒展过。

  “是了,邓布利多,我会这么做,只要新的魔法部部长被他们投出来,我马上就会离开这个地方,我发誓——”詹肯斯看上去有些懊恼,她讽刺地说,“拯救世人的圣贤之事也只有你才会感兴趣,我可不相信你会真的关心那些与你无关的人,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你不怕死吗,邓布利多?只不过现在箭在弦上锋芒向我,我只能被迫做出决定,如果哪天直面危机的人是你,兴许你就不会如今天这般高傲地对我冷嘲热讽。”

  邓布利多仍然笔直站立着,平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詹肯斯冷哼一声,匆匆扫了我们一眼,转过身重新隐匿在了黑夜中。

  回去后,我静候阿尔法德的消息——我并不着急,我开始回想并思考前两天在魔法部时所经历的,从里德尔说那些话的意思上来看,“第三方势力”,似乎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皱了皱眉毛。难道不是兰布西吗?可是重重迹象都在告诉我,如果不是他,那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可若真的是他,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对里德尔确确实实是有不忠之心呢?

  我不禁想起最初那时候,他还故意让我听到他和里德尔的对话,来向我证明里德尔对我只有纯粹的利用——

  我又想起那两次由他接手任务时,都向我透露了魂器的消息。他为里德尔的事业确实做了不少贡献,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是里德尔故意抛出来的引子,可现在换了一种思路,我竟觉得更像是在故意借我的手去做试探。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说他曾经是格林德沃的忠实信徒,格林德沃战败后他开始寻找新的靠山,好找机会替格林德沃完成他的计划,而里德尔,就是他认为最值得依附的对象?

  如果真是我想的这样,那兰布西完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埋就是几十年,这期间他对里德尔忠心耿耿,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除了拉文克劳冠冕那次,不过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影响,毕竟普通咒语无法摧毁魂器,而经历那一次之后,里德尔又重新把它藏了起来,藏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由内而外升起一股恶寒。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里德尔没做过的事——或者我曾以为是他做的事,其实背后里一直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而幕后主使,也许正是如今我刚刚对其产生怀疑的兰布西呢?

  一切都不能确定。

  我准备先等阿尔法德给我消息,再慢慢去推敲这件事,于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这段时间,魔法部选择了保持沉默与不作为,黑魔法就像瘟疫一样席卷整个英国,战争也不像先前那般惨烈了,里德尔的确信守承诺,没有再主动发动什么袭击,只是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向“伏地魔”的阵营,人们对魔法部长期以来的不满在这场懦弱的不抵抗行为中爆发,甚至原本不支持“伏地魔”的人都开始改变了想法。他们似乎一下子觉得,让这个突然崛起的黑巫师作为统领,也要比如今的魔法部要强太多。

  等我收到阿尔法德的消息时,已经是八月份了。根据他的意思,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而这期间,里德尔以第三方势力为由,说是“和解”,其实是在找人。

  我摸着发烫的石头,上面的字句令我心惊。

  [他在寻找林家人的下落。]

  里德尔不是答应过林先生不会去寻找林家的其他人吗?为什么突然又开始……

  难道他发现了他拿到的那个东西,是假的?

  我觉得八成是这样没错了。

  他应该已经意识到林先生骗了他,可是他并不知晓真正的“时间法器”在我手上,而我身上还包揽着把它归还给林家人的责任。想到这,我的手心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我觉得我必须要赶在里德尔之前找到林家人的下落,至少我得保证他们不会出事。

  还好有阿尔法德,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他抢占了先机,他一怒之下不知道会怎么做……万一林家的血脉在魔法界完全消失,我连林先生的遗愿都没法完成了。

  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从米勒娃和邓布利多那里得知那个狼人学生——莱姆斯·卢平,使用了药剂,效果很是显著。这让他们都很高兴,再加上战争终于消停了这么久,我们甚至在傍晚——霍格沃茨的课程全部结束之后在海格的小屋举行了一场“聚会”。

  “达摩克里斯打算给它起个名字,我们已经讨论这个问题两天了,大概会叫做狼毒药剂。莱姆斯那可怜的孩子终于熬出了头。”海格看上去也很兴奋,甚至摸了摸眼角,就像要激动地掉出眼泪一样,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他和莱姆斯·卢平其实并没有过太多交集。

  他现在的情绪我猜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话带起来的,当然,也说不定只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我把后背往沙发上靠了靠,沙发算不上柔软,甚至可以说有些硬实——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轻松。

  我不想说什么话,也不想吃什么东西——兴许从几十年前起,海格的烤肠和岩皮饼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于是只是笑着看他们聊天,暖橘色的光照在桌子上,也照在他们的头发和脸颊,我头一次觉得夏天挤在狭小的屋子里竟然也不觉得闷热得难受,反而很清爽。

  我的目光转向窗外,窗外还是那片南瓜地,这些南瓜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新鲜,个头大到遮挡住了我望向霍格沃茨城堡的视线。

  透过城堡的窗子,我看见零星几点仍然亮着的灯光,除了几只鸟在树枝上鸣叫着,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甚至让人产生了一丝困意。

  但我觉得,就算此时我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可能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太难得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又感到了刹那间的惆怅。

  因为从前,明明每一天都是这般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