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猜到了他是谁。

  我还是有些疑惑——在我的印象中,兰布西一直是里德尔非常信任的左膀右臂,为他的事业做了不少贡献。

  那么这件事,难道是里德尔安排的?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格林德沃余党的领头人是他忠实的手下,那么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聚集另一部分庞大的力量为己所用,最后的赢家仍然是他。

  得想个办法挑拨一下他们的关系……以里德尔多疑的性子,要是能让他怀疑兰布西有不忠之心,挑起他们内部斗争,说不定可以对他的势力造成极大的损耗。

  这样想来,我可能还需要阿尔法德……可我不能找他,我的身上还有诅咒,里德尔会知晓我的位置。

  真是件麻烦事。

  我打算先去找一趟邓布利多,但我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邓布利多从走廊的另一边往办公室去,他身旁还有几个陌生的人影,于是我用幻身咒隐去了身形暂时躲避起来。

  “魔法部出事了,阿兹卡班的摄魂怪跟发了疯一样突然失去控制……”

  邓布利多的脸色十分凝重,我看见福克斯从他的肩膀上飞到半空,他抬起了手,在一阵火红的烈焰之中消失在原地,我也没有多停留,转身离开霍格沃茨,变形飞往魔法部。

  远远地望过去,魔法部附近的天空黑压压一片,我在街道口落地,藏匿进人群里。

  人们拥挤在距离魔法部很远的街道上,惊恐地望着那群摄魂怪。

  “呼神护卫!”两个傲罗在附近与摄魂怪对抗,耀眼的白光从他们的魔杖尖端散发出来,可是寡不敌众,在数以百计的摄魂怪群体攻势下很快就败下阵来,乌黑的兜帽中露出黑洞般的嘴,他们的灵魂化作虚影从身体里分离而出,被尽情地吸食着。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分毫。

  我悄悄从人群中退隐出去,变成鸟向着魔法部飞过去,硬着头皮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摄魂怪,冷风吹过我的羽毛,我打了个机灵,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

  我绕到后面,击碎了玻璃跻身进去,摄魂怪跟在我的身后想要飞窜进来,我迅速地扔过去一个修复咒把窗户重新封上,变形使它们再度失去目标。

  我在走廊里穿梭,这里还有很多魔法部职员被困在里面不敢出去,他们甚至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他来了……他想做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沙菲克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想面对他,我希望他不会来问我——”

  “你在心虚些什么,沃尔布加?克利蒙特·沙菲克和那个泥巴种的孩子早就被我们送走了……沙菲克现在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他知道了沙菲克有个孩子的事情,我们就把她推出去又能怎样?问就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去找奥赖恩,等事情结束就离开这里。”

  “外面都是摄魂怪,我们怎么走?”

  “他的目标只是魔法部那些权重的元老,与我们无关,等着就好了,我们只是暂时跟这些人一起困在这,你想的未免太多了。阿尔法德和贝拉还不足以证明布莱克家族的立场吗?”

  我躲在墙角听着这一切,一直等到他们的交谈结束。沃尔布加快步往这边走过来,我缩回了脑袋,等她走到我身前。

  “昏昏倒地。”我把毫无防备的她拉到角落,“抱歉了。”

  趁她神志不清的功夫,我盯着她的眼睛,操控着她往里面走去。

  我看见了几个戴着面具身着黑袍的人,魔法部高层好几十个人聚集在这,当我控制沃尔布加走向敞亮的厅里时,这一层的所有大门和窗子全部关闭了,我吓了一跳,安安静静躲在角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沃尔布加身上——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碍于诅咒的缘故,我本想借沃尔布加的身份找机会接近阿尔法德,可是如今在这里的食死徒都戴着面具掩盖身份,我一下子没有了头绪。

  我看见了奥赖恩的身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靠近了他。我悄悄碰了碰他的衣袖,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退后几步,站到我旁边。

  我没说话,我还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坐在那里,我几乎一瞬间就能肯定那是汤姆·里德尔。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和你们谈一谈和解的问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淡淡地开口道,“战争持续了几年,想必你们也累了……谁不渴望和平呢?”

  “和解?”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脸色通红,“这就是你们前来和解的态度?”

  “你有什么不满意呢,先生?”里德尔瞥了他一眼,语调毫无波澜,“是觉得我不够客气吗?”他站起来,用一种绅士的姿态朝他微微躬了躬身子,给足了对一个长者的尊重。

  “如今第三方势力有插足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是件好事。”他说,“所以我是抱着十分的诚意,想与各位商议和解——至于如何和解,只要魔法部采取不抵抗政策,我们就不会再主动发起攻击,把目光转移向——”

  “不抵抗政策?”那个中年男人又一次打断了里德尔的话,“别做梦了,伏地魔,魔法部不会成为你的傀儡,说是和解,实际上只是想将魔法部作为你的统治工具罢了。”

  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奇怪的动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一个黑影从暗处飞窜出来,我甚至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两秒后,安静的大厅瞬间爆发出混乱的惊叫,几个魔法部人员掏出了魔杖,可是很快就被周围的食死徒围住,没有人敢发动攻击。

  “安静。”

  里德尔的食指竖在了面具前,刹那间,整个大厅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的水声格外清晰,鲜血在地上淌着,流到前面几个人脚边,他们几乎同时堪堪地后退了几步,避免血液沾到他们的鞋子。

  极致的恐惧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散播开来。

  那个男人此刻倒在地上,脖子上两个渗人的黑洞还在往外汩汩冒血。我控制着沃尔布加探了探头,看见了他旁边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他满脸都是棕黑色的毛发,尖利可怖的獠牙还在滴血。站在他附近的一个女职员当场吓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狼人……

  我的手上忽然传来了包裹着的温度——或者说,我感受到的其实是沃尔布加的感知。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呼吸一滞,扭过头看向奥赖恩。

  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中间,并没有看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困惑,哪怕我现在“顶替”着沃尔布加的身份,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还是惯有的疏离,只有从他手心传递给我那份坚定又安心的力量是真实的。

  可是我不得不立刻醒悟过来——这份安慰是属于沃尔布加的。

  “不必紧张。巫师所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一种浪费,我并不愿意为难大家。”里德尔依旧显得彬彬有礼,“或许你们对我的态度有所疑惑,为了避免像刚刚这样的误解,我认为我有必要说明清楚——的确,我是来和解的。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向我和解的机会。以及,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我将把这视为对我的不尊重。”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我的视线从里德尔身上挪开,我觉得我有必要快点结束我的任务了。

  我把手小心地从奥赖恩手里抽出,把一块被我施加过咒语的石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等回去了,找机会给阿尔法德。”我没有详细地和他解释。

  当初我、伊琳娜和阿尔法德跟着里德尔进行探索的时候,也曾用这种方式传递过信号。这还是阿尔法德想出来的办法,他应该很容易明白。

  而奥赖恩,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我躲避着奥赖恩的目光,打算一会儿退到暗处收回对沃尔布加的控制。

  “姐姐?”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他的语气带着迟疑的试探,我怕他发现什么——他应该很了解沃尔布加的性格,我有些懊恼我没有事先和别人打听打听,可是事先我也并没有想到这个计划。

  我决定不说话。

  “我给你们三天做慎重的考虑,希望到时候能够看到一个明确的表态。”里德尔瞥了一眼窗外,沉默了一小会儿,大概是在计算着时间,他稍稍加快了语速,声音回响在大厅上空,“以及,我需要见一见你们的部长,可惜在这里我并没有找到她。”

  “她在楼上……”

  我听见有人颤抖地回答。

  我暗骂那个人的懦弱行为。很容易猜得到,他们原本将他们的魔法部部长詹肯斯藏了起来加以保护,可如今见识到了里德尔的手段,一下子怂得全招了。

  我就这样煎熬地等到了一切结束,趁着混乱的功夫,我赶紧从奥赖恩身边离开,躲在角落收回了对沃尔布加的控制。她的眼神从迷茫逐渐清醒,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于是恍惚地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我用幻身咒隐去身形,转而跟在了里德尔身后。

  我冷静地分析着当下的形势。他知道我在这里,为了保证阿尔法德绝对安全,我需要完全排除掉他在其他层面的疑虑。那么,我就得让他清楚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找他。

  我跟着他来到无人的走廊,主动朝他扔出了缴械咒,他很轻易地反手挡住了我的攻击。

  “反应很快。”我调侃了一句。是的,他知道我在哪里,当然反应很快,我在心里讽刺着。

  “艾斯莉。”他冰冷的眸子盯着我显露出来的身形。

  “你终于肯露面了,里德尔。”我说,“你还要和我纠缠多久?我早就说过,我把复活石给你,你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我们两清,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事。”

  他拿着魔杖的手缓缓放了下去,于是我也收起了魔杖走近他。

  “那个戒指对你没有丝毫价值,不如和我交换一了百了,否则我还要费劲找你。”我在他面前一人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只要你一天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会想方设法给你使绊子,你不嫌烦?”

  “我不着急,艾斯莉。”他淡漠地回应了我,甚至没打算再和我多交流什么,直接转过身往楼上走去。

  我追过去想拉住他的袖子,可还没等碰到他,他先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骨骼被他捏得生疼,我皱了皱眉毛,他转过身将我抵在了墙角。

  “我说了,我不着急。”他冷冷地直视着我的双眼,“复活石,我可以不要。”

  我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竟然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此时的局面。

  “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你耗。”他低沉地说,“你该暗自庆幸,而不是还敢找到这里来和我对峙。放走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我劝你安分点,不要自以为能够打乱我的计划。”

  “是吗?”我很快调整好了我的心态,我挑衅地看着他。可能是从他上次放我离开起,我对他自骨子里的畏惧似乎在以飞快的速度减少着,我倔强地想要一次一次让他明白——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想去找詹肯斯是不是?”

  我凑近他,炽热的鼻息扫过他的脖子,我故意和他拖延着时间,但是他一动都没有动,就这样任由我的试探逐渐变得放肆。我在他的颈间落下了一个轻巧的吻,然后缓慢地一点点向上挪移,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于是我的吻逐渐滑到他泛红的耳垂。

  然而这种时候,我竟突然悲哀地发现我的心已经无法再泛起什么涟漪,它就像死去了一样,麻木、冰冷,甚至有些疲惫。

  “你的计划恐怕真得乱一乱了。”我在他耳边轻笑,咬住了面具上的绳子。

  面具掉落下来,他下意识地松开手想去接住它,不过被早有准备的我先一步握在了手里。我快速地抽身而出,远离了他,重新拿出了魔杖。

  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我知道我达成了我的目的。

  面具在我手中应声碎裂。

  “魔法部外面现在有很多人……你恐怕不希望你的真面目被公诸于众吧?”我笑着说,“汤姆·里德尔,一个混血巫师,却掌控着无数纯血家族的命脉……你的食死徒对你言听计从,其他人呢?骄傲的纯血家族会不会为自己长期以来所受到的蒙骗而感到恼羞成怒?”我满意地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然,我知道这难不倒你,但恐怕现在时间也来不及了,别想着去找詹肯斯了。”

  说完这些,我便不再管他,变成鸟穿过走廊,从魔法部离开。

  我无惧摄魂怪,因为它们对一只鸟视若无睹。我俯视下方,咒语散发出的光芒刺激着我的眼睛。这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摄魂怪的问题就会得到有效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