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败了。

  我想不通原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去第二次——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成功了,可现如今一切都白费了。

  尽管路西法提过,他说里德尔到不了“那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兴许只是因为路西法的傲慢使他不相信一个人类能够通过重重阻碍,也兴许他说的是真的有所依据,但我不得不想到里德尔还去过第二次……

  他怎么会去第二次呢?第二次的灵魂接近陨灭吗?可是灵魂受损,如果想要完全修复,需要的时间长得难以想象……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住?

  我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等心情足够平静,才去见了邓布利多。

  “我赶到之后,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他防备心很重,准备得也很充足,很轻易就能够全身而退……他穿着一身黑袍,帽子遮住了脸,我认不出是谁。”邓布利多说,“也许是汤姆。”

  “不是。”我果断地否认了他的猜测,但并没有多加解释。我可太清楚里德尔的作风了,再说,那股力量……我拧了拧眉毛。

  会是他身边的食死徒吗?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但我很快就把这些暂且抛诸脑后。

  “在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查到了那个被盗走的东西,是神秘事务司的一把‘钥匙’。”邓布利多告知了我这件事。

  “一把钥匙?什么钥匙?”我疑惑地问。

  “那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钥匙,艾斯莉,只是他们管那个叫‘钥匙’……我并不能了解到全部,神秘事务司的工作过于特殊。”他说,“但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

  我在邓布利多的带领下通过电话亭进入了魔法部神秘事务司,跟着他走入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房间中心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石坑,大约有二十英尺深。石头台阶环绕着整个屋子,如同石凳,一级一级逐渐下降,每一级都很陡峭,就像是阶梯教室。

  石坑的中心是一个凸起的石台,它的上面立着一个拱门,看上去很古老,破烂不堪,我不禁奇怪它居然还能立在那里不倒下来。拱门四周没有墙壁支撑,一幅破破烂烂的黑色窗帘亦或者是帷幔挂在上面,尽管这里空气冷冷的,没有一丝风,可它却在轻轻地摆动,仿佛是刚刚被人摸过。

  它呈现出一种神秘的美感,我情不自禁地走近,甚至想穿过去一探究竟。我似乎还听见拱门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这种感觉……很像我看到地狱之门时的感觉,那些奇怪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

  “别靠近它,艾斯莉。”我在邓布利多的提醒中醒过神来。

  “这是?”我讶异地问。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道,“但是神秘事务司研究它的人员如今已经全被调动到了其他地方……因为他们失去了‘钥匙’,便无法再进行探查……或许他们以后会想到其他方法,至少暂时,这里已经算是废弃了。”

  “那个‘钥匙’,有什么关键的作用吗?”

  邓布利多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片鲜绿的叶子,把它丢向帷幔。帷幔摆动着,把它吞噬其中,那片叶子再也没有从拱门出来。

  “我猜测,那‘钥匙’是能够连通内外两个世界的关键。‘钥匙’丢失,进入其中就无法再回来了,没人知道另一边是什么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地狱呢?”我轻声道。

  如果灵魂接近陨灭是进入地狱的一种方法,那么这说不定也是方法之一……

  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说不定我可以进入其中,或许就是第二次抵达地狱——这样我就可以重新获得通过八层地狱的机会。

  但是邓布利多似乎看出了我的念头。

  “一旦进入其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会完全断开……”他的话浇灭了我的希望之火,“我在那片叶子上施加了咒语,然而现在我已经感受不到我和它的丝毫联系了。那还只是一片叶子,如果是个人……我们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假设那边真的是地狱,人的灵魂和肉身都会一并坠入那里,那样就并非单单是灵魂踏入地狱那么简单了。很可能,你将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我浑身寒毛直立,赶紧退后了两步。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里德尔就是通过那个“钥匙”第二次到达的地狱——当然,我不能够确定我的想法,因为我不清楚路西法所说的“第二次”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但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有了第二次,那就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无数次——

  想到这,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万一真是如此……我不敢细想。

  若他真的抵达了第八层之后的“那里”——那神秘的“永恒之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我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我得要找到第二次机会进入地狱,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这个机会,又能从何而来呢?

  我感到头痛欲裂,一回去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战争中的街道每时每刻都是不安全的。没人会预料到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打斗,大部分人为此感到畏惧,躲藏在家中以求自保。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而由于资源缺乏,盗窃抢劫等乱七八糟的事也频频发生,流离失所的老人和孩子倒是多了起来,我总能在一些隐蔽的街角或是巷口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异常萧条,墙壁、地面上到处都是魔法造成的沟壑和缺口,谁都没有那个精力去修复它们。

  我走着走着,突然有谁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放在了魔杖把手上,然而转头一看,却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一双澄澈无辜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还有暗红结痂的伤口。

  我松了口气,下一秒就意识到他大概是在向我索要什么东西——可能是吃的,也可能是钱币。我摸了摸兜,想掏出些金加隆给他,不过摸出来的只有跟邓布利多联系的那枚。我只好把它重新放回去,转而翻开包裹,抓了几枚塞到他手里,然后笑着揉了揉他脏乱的头发,拐进了巷子里。

  由于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狭窄的巷子里有好多不深不浅的水坑,滴滴答答的声音规律地响起,我吸了吸鼻子,窜进来一股淡淡的烟味。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和我的脚步并不重合的声音。

  我警惕地拿出魔杖,几乎是同时,从后侧方打过来了一道咒语,我很及时地用缴械咒与其对峙着,光芒充斥了整条巷子,我难以睁开眼睛,那股力量强大到令人发指,不出几秒我的手臂就开始跟随着魔杖颤抖,咒语的交接点离我愈来愈近,我只能用双手去稳定我的魔杖。

  等我终于适应了这光线,我也可算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汤姆·里德尔!”我咬紧牙关努力和他僵持着,脚后跟实实地踩在地面,被推动着硬生生后移了几寸,我几乎快要站不稳仰倒下去,“你怎么敢……”

  这里离魔法部并不算远,我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敢找机会攻击我。

  和我对峙的力量像是故意似的减弱了不少,我终于能够腾出一只手,摸上衣兜,握住那枚金加隆,想要去触发它,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金加隆。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里德尔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意料之中的弧度,他的神情轻松得像是在和我玩一场游戏,当然,他胜券在握。

  他身旁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一个人影在我面前浮现出来——是刚刚那个小男孩,他在我难以相信的目光中开始变化、长高,最终成了兰布西的样子。

  “怎么可能!”再迟钝此时也该知道我的东西被他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兰布西笑着抬起手,食指和中指正夹着一枚金闪闪的金加隆。

  我的大脑急促地运转着,我迅速排除了复方汤剂的可能性,因为他的变化太自然也太随意了,而复方汤剂并没办法控制变形的具体时间。

  我从不知晓除了格林德沃之外还有其他巫师拥有这种随意改变外貌的能力——除了海因里希,他的外形变化也是有一定条件限制的。

  但是事实就这么摆在我面前。

  震惊之余,我也明白了我一直都低估了他身边这个忠实的食死徒的能力。

  “无用的良善又使你吃了一次亏,艾斯莉。”里德尔挑了挑眉毛,我的额头冒出了些许细汗,可反观他,倒依旧游刃有余。

  兰布西上前一步,似乎想帮忙,不过里德尔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一步步走近,我被他逼得退后了数步,靠在了坚硬的石墙上,借助着墙壁的力量抵抗。

  “不得不说,你的确一直在进步,从各方面而言……”他的语调平稳地落入我耳朵里,“越来越有趣了,艾斯莉。我真的很想多陪你玩一玩,不过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比刚刚强大了一倍的力量猛地涌出,撞击在我无力的抵抗上,我的魔杖差一点就脱手而出,咒语被强行终止,我险些跌坐在地上。好在我反应迅速地用手撑着墙稳住了身形,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幻影移形,消失在原地。很可惜,刚刚消耗了太多能力,幻影移形限制在了很短的距离,我只能离开巷子,在街道上穿梭,尽量往魔法部的方向去,抱着邓布利多恰好在附近的侥幸心理。

  我狼狈地不停阻挡着他的攻击——事实上我完全看得出他根本只是在消耗我,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刻意收了几分力量,而我又必须认真去抵挡,这使我升起一股被戏弄般的怒火,可是我毫无办法。

  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却几乎耗尽了力气,而我原本就受创未愈的灵魂使这一切雪上加霜,在最后一次幻影移形后,我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手臂失控地抖动着,已然无力支撑我的身体。

  整个过程中,里德尔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因为他的刻意收力,被我一道魔咒击中了肩膀,鲜血顺着破裂开的袖子流淌下来,不过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毛,并没有在意这种伤势。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可以忽略。

  禁锢咒使我保持着半跪在地面的姿势,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前,缓缓蹲下身子,用魔杖尖端挑起了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

  这一次,我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前几次相遇时的那股冰冷杀意。

  他看上去很冷静,而人在做某项重要的决定时,通常也会产生这种短暂的庄重的沉默。

  “我给过你机会。”他淡漠地开口了,“给过你一个安然度日的机会,但你不想要。”

  我愣愣地凝视着他的双眼。

  “你想要什么呢,艾斯莉。”他的眼神没有泛起丝毫波澜,他以陈述的语气轻声地问着,“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里德尔……”我想挣扎,但是我挪不动分毫。

  他站起了身,俯视着我。

  “结束了,艾斯莉。你输了。”

  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光,他抬起了魔杖。纵使我曾多少次在脑海中想象过这种场景,但我从未真正意识到一件事,而我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真的会动手杀了我,他真的会这么做。

  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是一种贯彻心扉的苦涩与绝望——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绝望,我终于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即将死在爱人之手的绝望。可是我又怎么会表达出这些呢?我的眼神,我的表情,我的肢体都无法把这种情绪流露出万分之一。

  我的眼睛一眨也没眨,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再见,我的艾斯莉。”

  肃穆的环境衬着他的低语,没有任何轻佻的笑意,没有嘲讽,没有怨恨,也没有遗憾。

  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却又正式的告别。

  他的魔杖对着我,我不敢看他,于是我睫毛颤动着,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句判结我一生的咒语响起,等待着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绿光透过我的眼皮,充斥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是我并没有立即等到这一切。

  一秒,两秒,就在我疑惑地睁开眼后的瞬间,刚刚重见天日的视线再次被一片漆黑覆盖,随后我好像被谁圈在了怀里,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空气扭曲撕扯的声响,我被幻影移形咒带离了那里。

  于是,在我双脚重新落在实地上时,我抬起头,看见了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

  他松开了环抱着我的双手,我僵硬着任由他推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后退几步,和我保持了一个礼貌又舒适的安全距离。

  我听见了从我口中无意识叫出的他的名字——

  “奥赖恩。”

  好久不见。

  他像是作为回应似的恭敬地向我颔了颔首,从他深邃的眸子中,我看不到隐晦的情绪。

  “我就送你到这了。”

  他的话尾飘散在了空气中,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退后一步,转过身,消失在了我面前。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3 17:30:16~2022-05-17 00: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徽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