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HP同人)[HP]阿卢埃特>第69章 被狼人咬伤的孩子

  伊琳娜个人篇

  –

  自我记事起,我每次从睡梦中醒过来,眼前都是那两张模糊不清的脸。

  我厌烦那挡着我视线的眼泪,我并不难过,但我还在大声地哭泣。

  我听见了从那个女人嘴里唱出来的曲子——说实在的,真难听。

  但我不哭了,因为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们的确对我很好,我猜他们大概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不过我总会怀疑这一点,因为他们的头发都是黄色的,我的头发却是黑色的。

  他们有时候也会突然对我转变态度,比如有一次我哭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竟然在旁边吵起了架,完全没有管我的意思。

  于是我放大了声音。

  “……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尼克,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孤儿院去,或者放回原处,我想她也不该在孤儿院待着。”

  “她只是个孩子。”

  “也许不是!每年都会这样……看看你的手,尼克,你被她弄伤多少次了?”

  ……

  我一直好好地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我开始对一些事情有了清晰地认知。

  直到,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每天都睡得很早,但是那天晚上,我的神经出奇的敏感,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令我从梦里惊醒,心脏跳得厉害。

  明明已经是晚上了,我却浑身燥热难耐起来,就像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身体里啃咬,我下了床,拉开窗帘,将窗户敞开。风吹在我的身上,并没有让我好受些。

  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把身子探向窗外,这样能使我的身体和凉风的接触面积更大一些。可是那种燥热感,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走出房间门,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惊醒了他们。

  “怎么了,伊琳娜?”莫达娅点亮了烛灯,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尼克跟在后面。

  他们看了一下日期,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哦,真糟糕。”尼克跟上我,我径直去了冰库里,取出一块冰覆盖在我的额头上,可是没什么用,它甚至都没办法让我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干脆躺进了冰堆里。

  焦躁感不减反增。

  “快出来,伊琳娜——”尼克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急匆匆地回头对莫达娅喊道,“去把锁链找出来,还有镇定剂,快点,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我的胸口起伏着,他大力拽着我,我一动不动地僵持着。暴躁操控着我的情绪。

  “滚开——”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眉毛拧成了川字,焦急得抹着额头上的细汗,怎么都拉不动我。

  我用力甩着他的手,他死活都不肯放开,在一股涌上来的炽热的怒火驱使下,我疯了一样起身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一口相当狠,我的牙齿深深地陷在柔软的皮肉里,血腥味顷刻间冲上我的大脑。

  我从嗓子里发出一丝丝低吼,我听得见尼克在惨叫,他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但它们根本进不到我的思维里。

  我用尽力气撕咬着,他早已经松了手,然而我却没有松口,他硬生生被我扯下来一块肉,瘫倒在地上。鲜血腥甜的味道一波接一波刺激着我的味蕾。我扑上去,毫不犹豫地咬向了他的脖子——他在我眼里已经不是尼克了,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待宰的猎物。

  我杀了尼克,也杀了莫达娅。

  当那种难以忍受的燥热感像潮水一样从我身体里退散,我看着我鲜血淋漓的双手。

  我的嘴里还残留着那令人恶心的人血味。

  我没有害怕,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发木的双腿支撑着我走出去,在墙边呕吐了起来,想把那充斥着我口腔的血腥味全都吐个干净。

  我逃离了那里。

  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于是我逃进了森林。

  我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我也不在乎了。我带着一身干在衣服上的血,用捡来的树枝和头上的发带做了个弹弓,靠着野生动物的肉和血苟活着。那种恶心人的活物的味道一直弥漫在我的嘴里,再也没消失过。

  我找到几个山洞,每天晚上都会躲在里面窝藏着歇息一会儿,但我需要每时每刻保持警惕,自从我在睡梦中被草丛里藏着的毒蛇咬过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睡那么沉了,几乎每次刚失去意识,就会马上惊醒过来。

  直到我在森林深处见到了人。

  哦,或许那不是人。因为他看起来很丑陋,棕黑色的毛发极其旺盛,还有尖利的獠牙。

  他看到我的时候就想扑过来杀了我。我向他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獠牙。他愣了愣,杀意顿时消失不见了。

  我发现,我能够和他交流,用一种特殊的语言。我产生了一种疑虑,兴许我们才是同类。

  他带着我一起,我见到了更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形成一个族群,好几个部落,分布在森林深处。

  我们是狼人,只是,我好像稍微特殊一些。除了獠牙,我更像一个正常人类,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个。

  尽管如此,我还是遭到了大部分狼人的排斥。我太羸弱了,除了那比他们这些狼人渺小许多的獠牙,我的身上没有御寒的厚重毛发,没有尖利的指甲,没有久居深林的生存经验。

  不会有谁愿意在费力喂饱自己的同时,再兼顾一个我。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不是他们的孩子,能够勉为其难接纳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数年,我想不明白是什么支撑着我活下去的,或许只是本能吧。

  终日饥肠辘辘使我变得骨瘦如柴,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于是在我去河流边的时候,特意关注了一下。

  污秽不堪的脸上只能看得清楚那双棕色的眸子,头发已经长到了腿弯,干枯、脏乱。我细弱无力的胳膊支撑在地上,甚至有些发抖。

  我趴在那,把脑袋探了进去,洗了洗脏兮兮的脸,但大多数泥垢都已经干在了脸上,我用手去抠下来一块,带下了一层薄薄的皮肤,血流淌下来,火辣辣的疼。于是我不再管它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的眼前经常发黑,头晕目眩的情况出现的次数愈加频繁。我大概快要不行了。混进狼人族群并不算一件好事,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他们只顾自己生存,甚至从弱小的群体口中夺食,而我自己就是这弱小的群体中的一员——与那些老弱病残等同。

  而每年的月圆之夜,那种症状一次都不落地出现,我疯狂地想要攻击身边的一切活体,但我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们。

  我被撕咬得遍体鳞伤,皮肉的疼痛和五脏六腑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令我快要崩溃,我在地上翻滚着,泥沙磨进我的伤口,坚硬的石头和断树枝、草叶,什么东西的触碰都会令我火烧火燎似的难受,我的大脑无法主动思考,我用我的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招惹其他狼人所造成的伤口二次皮开肉绽。

  于是我逃了,向着森林外围,竭尽全力地跑去,昏倒在了路上。

  等到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往我的嘴里灌什么东西。我干涸皲裂的嘴唇动了动,用力吞下了那些食物和送到我嘴边的水,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你还好吧?”那个人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猛地抽搐一下,躲开了他的手。

  他是个黑发蓝眼的男孩,看上去比我大一些。

  我僵化的大脑无法向我传递他的语言信息。

  我选择沉默不语——还有一个原因,我忘记了人类的语言。

  他和他的父母把我留了下来,那个善良的女人帮我洗干净了身体,剪短了我的头发,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当然,她为此进行了快到一个月的尝试,我才肯勉强让她碰我。

  他们对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但我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名字,就算我想知道,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男孩试着教我识字,想让我开口说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确实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但我从未开口试着说过。

  他们以为我是个哑巴。

  他们接受了我,我也接受了他们。

  我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我慢慢不会排斥和他们的肢体接触,男孩总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出去遛弯,他在森林外围发现的我,他猜测我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一半。

  不过外面的世界,我的确见识得不完全。

  我的生活突然安逸到令我害怕。

  我想到了尼克和莫达娅。

  或许有一天失控的我也会杀了他们。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男孩清澈透亮的蓝眼睛。

  一瞬间我恍然——

  他是我的光。

  我的光,不可以熄灭。

  于是我在八月十四的晚上就偷偷跑了出去,在街角的一个胡同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

  我迷茫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到处乱窜,一直到傍晚,我实在饿得不行,看到街边有好多吃的,我顺手拿走了路边的两个包子。

  我被人追了半条街,他们抓住了我,问我家住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大了还出来偷东西。

  还好,有人来替我解了围,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付了钱,拉着我的胳膊,走了好远好远,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直到周围人烟开始稀少起来,他拐进一个小巷子,从里面迎出来几个和他一样年龄的男人。他们的嘴里叼着一个冒烟的东西,呛得我直咳嗽。

  “是个傻子,”那男人笑着,“感觉差不多十六七岁,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另一个男人走过来,用满是茧子的手捏起了我的下巴,我皱了皱眉头,后退两步。

  “长得还不错,好说。”他们交谈着,那人手搭着我的肩膀,我想离开,但他的力气很大,我没能成功。

  那个人笑着,把嘴里的冒着火星的东西拿出来,往我的锁骨上点了一下,我被烫得一个激灵,火烧般的疼痛使我用力挣扎了两下,他把我按在了墙上。

  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而与此同时,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熟悉的声音。

  黑发,蓝眼,那个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铁制的细杆子,大概是从哪里随手捡来的,他想要把这些人吓跑。

  他被几个成年男人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暴戾的怒火冲上我的颅顶,我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朝他们扑过去,我能够看清的最后一幕就是他们转过身子惊恐的目光,和其中倒映出的一只凶恶的露着獠牙的黑狼。

  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和口腔,我疯狂地撕咬着面前所有能够撕咬的东西,我听见谁在呼喊,或许是这些令人作呕的灵魂在哀嚎——

  该死的,该死的!

  可是我忘记了我的光——他也身处黑暗里这些肮脏的污泥之中,我忘记了——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会辨别不出——

  我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

  我疲惫地瘫倒在血泊中,我的身体在慢慢缩小,我抬起手,那上面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淌下来,流进我的衣服里。

  我杀了所有人。

  想要毁掉我的,想要救赎我的。

  真该死——伊琳娜,你真该死。

  我的眼泪和着血一起从我的脸侧滑落。

  我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来了。这没多少人经过的小巷,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会见到这种恐怖的场景。我一动也不想动弹,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不一会儿,我的天空被一团阴影遮盖住了。

  我愣了愣。

  他歪了歪头,直直地站在我旁边,和我对视着。那张苍白的英俊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非但没有害怕,反倒还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也没有扶我起来,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只是蹲了下来,看着我。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我说了十多年来的第一句话。

  我听见自己生硬的、喑哑的声音。

  “你是谁?”我问他。

  “伏地魔。”

  真奇怪的名字。

  我自己站了起来,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他也重新站起身,手一直放在兜里,没有一丝拿出来的意思。

  我转身就往外走,他在身后叫住了我。

  “你这样出去,会被抓起来。”他淡淡地说道,“我带你离开吧。”

  他的手这时候才从兜里伸出来。

  我迟疑了一会儿,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和我一样冰冷。

  身周的空气忽然开始扭曲,我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袭来,我无比恐慌,只能抓住那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他的手。

  我的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我看了一眼四周,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把我带到这里的。

  他很快就松了手,我还有些依依不舍,但也把手缩了回去。他让我去冲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说这是他给我安排的住处。

  然后他问了我的名字。

  “伊琳娜。”我说。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他也没有问。

  “我都看到了,你是个狼人?”他深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说是深灰色——但我总觉得还带着些许暗红的光。

  我被他盯着有些紧张。

  “是的。”我怕他会感到恐惧,不过显然没有。

  “我可以帮你,伊琳娜。”

  “帮我什么?”

  “摆脱痛苦。”他站起来,走近我,我退后了几步。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他的语气真的很温柔。

  可他和我的光不一样。

  他的眼神灼热到令我不适,其中蕴藏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还有种难以形容的目的性。

  不过我会忽略掉这些。

  “跟随我,伊琳娜。”他轻声说,“只有我懂你的心情,懂你的痛苦,我不会害怕你,伊琳娜。你无家可归了,但我可以帮你找到生存的意义。”

  我摇了摇头。

  “我会杀了你。”我说。

  “不,你不会。”他笑了,语气毋容置疑,“你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用一个奇怪的木棍一样的东西,在我的胳膊上画出了一个黑色的标记。

  很疼。

  但我只是蹙着眉毛,一声都没吭。

  他把他那些特殊的本领教给了我。

  魔杖、黑魔法,都是他带给我的。

  他对我很好,他很强大,我相信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不会被失控的我伤到。我从没这么安心过。

  他说他会帮助我找到抑制狼人变身的法子,我相信他,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他身边还有其他的随从。

  当他第一次用那个标记召唤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我们,是食死徒,是伏地魔的信徒。

  他——帮助了这么多人吗?我想。

  不过,我不在乎,因为他对我总会比其他人耐心很多。

  他大概是最信任我的。

  我脆弱的心,终于等到了它的第三次救赎。这次,不会再离我而去了。

  我伏下身子,用十二分的虔诚,亲吻了他的袍角。

  “主人。”发自内心的,最忠诚的呼唤。

  我把我尖利的獠牙磨短,这样我看起来就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我知道最真实的他。他在我面前杀过人。

  没有顾忌的,没有看我的表情——尽管我也没什么表情。

  冰冷、无情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时候,总会覆盖上一丝稍微柔和些许的光。

  他和我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是我不愿杀人,因为我手上的血,有我爱的人。

  他说,他杀的人都该死——都是伤害他、藐视他、阻碍他的人。

  我不确定他是否懂我。

  所以,我试探着问他,他有没有违背意愿地杀死过自己所爱之人。

  他说没有。

  “我不爱任何人。”他说。

  不爱,就不会痛苦,就不会被牵绊住脚步。

  可是,我默默盯着他的侧脸。

  我做不到。我想。

  ……

  他没有再提有关抑制我狼人变身的事,八月十五的时候,他把我带到了地下室,把我关了起来。

  他安慰惊慌失措的我说,他不能让其他食死徒知道我的狼人身份,他会想办法帮我,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只需要再忍耐一次。

  我还是相信他。

  更何况,关起来是好的。我不想伤害他。

  ……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那个女孩出现。

  我甚至不知道她从何而来。我猜,她是一个新的食死徒。

  我望向我的主人,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她,一刻都没有离开。

  我觉察到一丝不适。

  原本我该和他一起去那个宴会,可是他突然告诉我,我不需要去了,让她和他一起去。

  我想要抗议,但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该质疑他做的一切。

  “换上吧——还有,这是面具。”我把面具丢给她,转过身,等她换好衣服。

  我重新正视她的样子,有意地用我自己和她做对比。

  淡金色的卷发,碧蓝的眼睛,长了一张天真无辜的脸。

  她和主人身边那些食死徒,完全不是一种气质。太突兀了。

  “别忘记戴上面具。”我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我很讨厌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什么宴会……你很想去吗?”她问我。

  被看穿心思的感觉不好受。我瞥见她干干净净的胳膊——我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没有给他烙印上标记。我恶狠狠地盯着她、威胁她:“别妄想着踩到我头上。你不过是条流浪狗罢了,主人看你自己巴巴地贴上来,留着你也不碍事……你嚣张不了多久。”

  我以为她那双清澈得让我妒忌的眼睛里会泛上些许恐慌,我得意地等着看她的反应——像她这种一看就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女孩,一定会被这种强硬的态度吓到——我甚至都不用想。

  可是,她突然嗤笑了一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你觉得我会气急败坏是吗?”她的脸上挂着笑意,“也许在几分钟前,我真的会。但是现在……我只觉得你可怜。”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呆站在原地。

  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

  ……

  我终于感受到了浓重的危机感。

  我的主人对我的关注自从她来了之后,就少得可怜。

  他对那个女孩太不一样了。哪怕是最初时候的我,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她明明不是他的信徒,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有资格和我们一起坐在这里。

  我急着往身上揽任务,想让他重新关注到我。可是我还是会感到那股无名的火——她明明什么都不做,可他总那么包容她,而我这么努力,他却从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跟随了他这么久!她一个半路来的,凭什么?

  他单独找我,让我盯着她。他说他信任我。

  可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安慰。

  他曾经给我单独安排了住处,却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他既然不放心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

  我一直暗暗盯着她,不管去什么地方。我看见她跟着一个女孩进了一个房子,过了好长时间,她从里面跑出来,跑到溪流边,她干净的衣服上终于沾了血,它刺目地映照在我的眼里,可我不知道来自谁。

  她搓洗着血渍,忽然一头栽进了水里。她晕了过去。

  我在溪流边显出身形,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沉下去。

  我迟疑了一下。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那更好,反正也不是我动的手。可是我害怕主人会责怪我——

  应该不会的,她连信徒都不是,他不会在意的。

  “喂!你在干什么?”

  我看见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戴着眼镜的男孩,他拿他的魔杖指着我。

  我不想和他交锋。我一闪身,幻影移形离开了那里。

  我猜她因为那个男孩,捡了一条命。

  真是多管闲事。

  可是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我的光,想到那个黑发蓝眼的男孩。

  的确,多管闲事。他若当初不救我,也不会被我杀死。我艰难地呼吸着。

  隔了一天,我趁主人不在,没忍住,偷偷溜进了主人的住处。我找到了她的房间,小心地翻找着她的柜子。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也许想翻到些跟主人有关的东西。

  然而,我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她回来了。

  我害怕幻影移形会发出声音,从窗户跳了出去,用无声咒关上。

  她没发现我。

  第二天,她出门去了,我再次溜了进去。

  我翻到了一本草药书。

  我随手翻了几页,我看到了有关麻醉止痛的草药——我想起那个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痛苦不堪的日子。于是我仔细地看了看关于那些草药的介绍,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我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面双面镜。我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没有太在意。

  ……

  主人召唤了我。

  我幻影移形来到一处空地,和其他几个食死徒一起。我一眼就看到了主人身边的她。

  他要带我们几个一起出发去柯库布里郡,而她也在其中。

  他甚至亲自去牵了她的手。

  嫉妒使我快要发疯。

  我们在柯库布里郡找了个临时住所,他想要把苏格兰的狼人从封印里释放出来——我这才知道那些狼人为什么只能住在林子深处。

  我们小心地向里探索,几天都没有什么进展。克拉布不耐烦地骂了几句。

  “这群恶心的——”

  我敢肯定我的脸色不好看。

  “克拉布。”主人打断了他的话。

  我觉得,他一定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词汇辱骂我的身份。这让我感受到了不少安慰。

  我们终于抓住了一只狼人,把他带到地下室。他们在那只狼人身上使用了各种恶咒,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听着他痛苦地哀嚎。

  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同情。

  “他好像真的不会说话。”

  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仅我,其他食死徒,包括主人在内,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耸耸肩,表情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好像只是陈述了一句事实。

  “自己去把伤处理了。”主人扔给了她一瓶药剂。

  真的很不一样。我盯着主人的脸。

  他明明说过——

  他不会爱任何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折磨那个狼人,而是把我留下了来,支走了其他人,让我和狼人进行交流。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他提前和我说过,他需要我一起去,但我必须在他离开之后再找个理由出去。

  我估计是因为他说过的,他不想让食死徒知道我的身份。

  但他临走前看向她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我不明白,我只是觉得很不解——在快把我折磨疯掉的嫉妒之后,我感到了疲惫。

  ……

  和狼人成功签订了契约之后,我们又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我裹紧衣服,遮挡住身上的伤痕。前一天就是八月十五,在经历了月圆之夜的折磨之后,主人没有给我留任何歇息时间,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她在观察我。

  我不自然地把衣服又裹紧了些。我不想看她,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

  我们去了马德里。

  谁也不知道那个森林里封印了什么东西。主人让我们分开探索,而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

  她去和那个新来的阿尔法德·布莱克站近了些。

  我横插了过去。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别耍什么花招。”

  我无视了她的白眼。

  “我们稍微分散一点吧,别走远了就行。”进了森林之后,她这么提议。

  “不行,万一你自己跑了怎么办?”我果断地拒绝了。

  “你有毛病?我跑什么啊,大家都是食死徒,能不能不要这么针锋相对的。”

  食死徒?她也被烙上那个印记了?

  “艾斯莉说的对,大家都拴在一根绳子上,和气一点还是好的。”布莱克说,“分散一点可能进展还会快一些,一旦遇到什么状况,就互相通知,有个照应。”

  我没什么能够反驳,只能阴沉地看着她。

  她叫艾斯莉。我想。

  她冲我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只能和他们分散开,等我破了结界,又和布莱克遇见了。我四处环视了一圈,没见到艾斯莉,于是我和布莱克一起往森林深处去。

  脚下的土地突然软了起来,树枝缠绕上我们的脚踝,我想要施咒,下一秒整个人就摔倒在地,被缠绕着拉进了地底。

  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布莱克也是。

  我四下张望着,这看上去是个树洞,但是没有出口,四周漆黑一片。我用了荧光闪烁,可是完全照不亮这里。我什么都看不清。

  黑暗中,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布莱克大概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在发现那是我的手之后,很快就挪了上去,隔着衣服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没做什么反应,因为我有些害怕——这样至少不会走散。

  我们一直顺着树洞往里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周围一片冰天雪地,我惊讶极了,因为我发现我依然看不见布莱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手腕上的触感又十分清晰。

  “布莱克?”我叫了一声。

  “我在。”

  我松了口气。

  我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里。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我打了个寒战,我想往回走,可是回头一看,还是一望无际的雪地。

  我不知道如何能够脱离这个幻境,我只能在布莱克的牵引下一直往前走,可是他似乎也陷入了这个幻境,因为即使透过袖子,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手逐渐变得冰凉。

  越来越冷了。没有任何能够点燃的东西。

  我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从脚底到头顶,那股子寒气贯彻了我的全身,我僵硬地迈出一步,跪倒在地上。

  还好布莱克还拉着我。

  我的眼前有些发黑,我晃了晃头,手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包括布莱克的手,我也感觉不到了。

  我有点慌了。

  “布莱克,布莱克。”我叫了两声。

  “我在。”他还是那么回应。他冰冷的手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尽管没让我感觉到什么温暖,但安心了不少。

  “我通知艾斯莉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这里,再坚持一会儿。”他说。

  艾斯莉……找她干什么……

  我不爽地想着,然后一头栽在了地上。

  我失去了意识。

  ……

  包裹在我手上的触感从我晕过去一直到醒来都没有消失。

  我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手脚冰凉。我转头看见布莱克坐在我旁边,他没注意到我醒了,在那盯着哪里出神。他的手已经不冷了,试图传递给我些许温度。

  我轻咳了一声。

  他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站起来。

  “你醒了。”他很礼貌地问我,“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我摇了摇头。

  “那我回去了。”他向我打了声招呼,然后朝门外走去,最后回过头,“对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艾斯莉找到了封印在森林里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我皱皱眉头。

  我担心什么?

  ……

  去和主人一起寻找血笼花的时候,我刻意地往艾斯莉和布莱克的方向靠近了些。

  我习惯性地想要盯着她。

  有什么东西借着雾瘴攻击我们。

  布莱克受了伤,只有艾斯莉停了下来。我走过去蹲下,很熟练地帮布莱克把毒血挤出来,处理伤口。毕竟,当初我在森林里被毒蛇咬伤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那个东西的毒很奇怪,布莱克的伤口血流不止,我用手捂住了它,鲜血还是顺着我的指缝流淌下来。

  “等一下,阿尔法德受伤了。”她对着主人说道。

  主人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其他人也跟了上去,除了她。她看上去很愤怒——我从来没见有人对主人流露出这种情绪。

  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我应该跟上去。

  可是……我看了一眼虚弱地喘着粗气的布莱克。

  我讶异地发现我竟然在纠结。

  第一次,在和主人有关的事上,我没有果断地做出选择。我犹豫不决地停留在了原地。

  “要不你跟上吧,我在这想想办法。”她说。

  “不行!”我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很快语气又软了下去,不停的看向远去的主人他们,“主人要走远了。”

  “那你还在这假惺惺的干什么,要去你跟着他们去,盯我盯得这么紧,不如多把心思用在你亲爱的主人身上。”她讥讽道,“他都不顾我们死活,亏你还这么忠心耿耿的。”

  我惊讶于她敢这样说主人,愤怒地斥责她:“你闭嘴!我要把你的话告诉他,你竟敢这样说主人!”

  她冷哼一声,没有理我,她的手触碰到布莱克的伤口,我瞪大了眼睛——那个狰狞的伤在微弱的白光下,竟然开始慢慢愈合。

  不是我所熟知的黑魔法。

  我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

  她不是黑巫师,绝对不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

  我受命去拜访了一些纯血家族——布莱克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我同意了。

  除了主人,没人和我走得近——我不得不承认,主人对我也不再关注,尤其是从狼人那儿离开以后,他甚至没有再单独找过我,更别提什么抑制狼人变身的事——他或许早就把答应我的忘在九霄云外了。

  布莱克用变形咒变了两副面具,因为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致命的是,他随手拿来用的东西,是银制的。

  我早就发现自己不能触碰银制的东西,它们会让我的皮肤疼痛难忍,我碰都不敢碰,我想不到如果长期接触,会发生什么。

  我睁大眼睛地盯着布莱克,他对我的反应很疑惑。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个狼人。

  我这么想着。

  很奇怪,我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并非主人所叮嘱我不能暴露狼人身份,而只是真真切切的、单纯的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我戴上了那个面具。

  针扎一样的疼痛感瞬间透过皮肤传遍全身,我的头都快炸了,我踉跄一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比我想象中要疼多了,但和月圆之夜比起来,倒也勉强能够接受。

  我高估了我的承受力。

  我几乎是强撑着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我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他们说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布莱克替我说的。他意识到了我身体的不适。

  快点回去吧,我想。

  我前脚刚踏出门,那种剧痛像刀子一样一下子就扎进了我的大脑,我的四肢不听使唤,瘫软下来。

  布莱克在旁边扶住了像一摊烂泥似的我。

  一波接一波的痛意冲撞着我的神经,我想立刻把面具摘下来,但我担心他因此怀疑什么,所以没这么做。可我惊恐地发现,我完全站不起来了,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头痛欲裂。

  他焦急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已经没精力管这些了,我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

  很丢人,但确实——我疼晕了过去。

  我以为我睁开眼睛会看到布莱克,然而我转过头,却看见了那头淡金色的卷发。

  是艾斯莉,她坐在窗边,正盯着窗外沉思什么。而我的面具,就放在桌子上,在她面前。

  “布莱克呢?”我问她。

  “我让他先走了。”

  我黑着脸从床上坐起来,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径直往门外走。

  “别这么警觉,伊琳娜。除了你的主人,我或许是这儿唯一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她淡淡地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猛地一突。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个狼人,对吧?”

  我的心脏砰砰跳着,我震惊极了——她让我震惊的次数可真不少。

  “你在说什么?”我压低声音。

  “别装傻。我早就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大概是从……”她眯起眼睛,“去年,你偷偷溜进我的房间翻东西的时候吧。”

  我脑子嗡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我死死地瞪着她,竟感到了些许被揭穿的羞耻。

  “那个时候我谁都不认识,能对我的东西感兴趣,除了他汤姆·里德尔,也就你这么个角色了吧。很不巧,当天晚上里德尔来找过我一次,我发现他并不知晓我的柜子里有什么东西。

  我在柜子把手上涂了些荧光粉,你猜怎么着?很有趣,我在我的一本草药书上看到了最多的荧光粉印记——尤其是,第三十一页。我从目录上看,那一页是乌头的说明——而乌头的主要作用,是麻醉止痛。”

  “那又怎样?”我的眼皮不自主地跳了跳。

  “这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她叹了口气,“你翻我的东西,肯定不是专门找什么药草介绍的,无非就是对我不放心,或者说嫉妒——你喜欢里德尔,不是么?”

  汤姆·里德尔?那才是他的名字吗?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好像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你竟敢直呼主人的名讳,你——”

  “得了,得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我,“而你的身份,除了里德尔,其他食死徒并不知晓,就比如今天,你想在阿尔法德面前隐瞒,可惜银质的面具长时间接触你的皮肤,你实在无法忍受那种疼痛,才昏迷了过去——我看过狼人相关的书籍,狼人生来就厌恶一切银质物品。

  至于苏格兰狼人的那次,里德尔把我们都支开,唯独留下了你,也是因为你身为狼人,更方便交流——这些种种到最后都给予我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的嘴唇颤抖着,终于从唇缝间挤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所以呢,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啊。我只是大胆猜测你最初为什么会投靠里德尔……是你无法抑制八月十五变身狼人的痛苦,而里德尔告诉你他有办法让你摆脱这一切,是不是?……很遗憾,据我所知,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帮你的意思,也从来没为你寻找过遏制这种痛苦的方法。我真的可怜你,还被他哄得团团转。”

  我愤怒地冲她吼叫着:“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罢了,疯女人!我一定会在主人面前揭露你的真实面目!”

  “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你的身份被食死徒知道吗?”她步步紧逼,“因为在那些人的眼里,狼人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杂种——那么你猜里德尔怎么想?他当然也是这么认为,要不然就不会隐瞒你的身份。”

  “你闭嘴——”怒气快要冲破我的头颅,可是我确实在认真思考她的每一句话,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因为我很清楚,主人他从来就不在意我。

  “别急。眼见着就快要八月十五了,你不如去问问他,他答应你的方法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来,听听他会怎么搪塞?”她笑着说,“要我说,他那么聪明,若是真心想帮你,这几年来早就找到法子了。”她走到我身边,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排斥地躲了躲。

  “拜托,我们打个赌吧,伊琳娜。去试探一下,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她在我耳边低语,“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

  我迟疑了半天。

  我的确想探个究竟。所以我同意了她的意见。她在我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鸟,落在我的手心里。

  “这……是你的阿尼马格斯?”我问,她没回答我。

  我鼓起勇气主动去找了主人,问了关于抑制狼人变身的事。

  可是他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态度带上了些许不耐。

  他说他会帮我的,只是很困难,我应该理解他。

  我看得出,他不想和我说太多。他希望我赶紧离开。

  我双手颤抖着,伏下身子,像往常一样,进行了一贯的礼仪。我虔诚地亲吻了他的袍角——或许这一次,说不上虔诚。

  我动摇了。

  八月十五很快就会到来,我知道这次依旧指望不了他。恐惧使我彻夜难眠,在八月十五的傍晚,我没有自觉地去地下室把自己关进笼子里,而是偷偷去找了艾斯莉。

  我在纠结。

  我问她是否真的能够帮我——但事实上,我已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了。连我一直毫无保留追随其后的主人都会让我失望,更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况且,我们的关系,并不好。

  她说,她会帮我,只是这次我还需要忍受一回。

  一股无比暴躁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啊,这句话——

  我听过太多遍了。一模一样的说辞。

  都是骗人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恨透了这个女人,她的出现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在主人心里的位置,毁了我的希望。

  又是欺骗,又是利用。她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这样费尽心机不过是在挑拨离间,想让我远离主人,她好趁虚而入罢了!

  那次——就该让她淹死在水里。她怎么可以那么幸运——她不该被拯救。

  我讨厌她这张虚伪的善人似的脸——这种人,凭什么能在这个糟糕的灰暗的世界里如此安然地活着?

  该死的!她早就该去死了!

  我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看见自己黑色的毛发下闪着寒光的利爪,它们深深地没入了艾斯莉的皮肉,她在我眼里是那么弱小,我轻易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可是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了我。我费力地挣扎、呼吸,可恶的是她趁这机会逃脱了,我想要把身上的东西扯开,但我够不到它,我的四肢被紧紧缠住,我甚至连伤害自己都做不到。

  我痛苦地扭动着身体,空气中的血液的味道不停地刺激着我,万蚁噬心的感觉又开始蚕食我的精神。

  我逐渐耗尽了力气,瘫倒在地上,我死死地盯着艾斯莉,我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她,然而我不能,我被禁锢在这里无法脱身。

  她掰开我的嘴,往里灌了好几瓶液体。

  昏昏沉沉的感觉开始席卷我的大脑,麻痹我的神经,我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当然,除了疼痛,其他的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我从昏迷中醒过来,房间里空荡荡的,我恢复了正常人的形态,缠绕在我身上的那个东西不见了,艾斯莉也不见了。

  理智恢复过来,我忽然感到了一丝奇怪的愧意。我迅速地将其抛之脑后。

  我离开了这里。

  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我去了后院,坐在那等她。

  她出来之后,我就叫住了她,我看见了她的锁骨上被我抓出来的可怖伤口。

  “昨天——是特殊情况。”我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月圆之夜,失去理智了,不是你故意想杀了我的,我都懂。”她耸耸肩。

  我讨厌她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我确实想杀了你。”我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什么。”

  我昂起头,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我没再找她什么麻烦。

  除了,当我们一起破防护咒语的时候,看到她远远地站在后面。

  我不太爽。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是不想动手吗?”我故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身上。

  意料之中地,她咬牙切齿地剜了我一眼,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

  莱斯特兰奇举办了婚礼,他邀请了很多人,有他的同学,还有很多食死徒。

  竟然也包括我。

  我站在陌生的人群中,看着主人身边的位置,最终还是远离了那里。我坐到了布莱克旁边。

  我的眼睛总是有意往艾斯莉那儿瞄。

  她好像一直关注着角落里的谁,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不知道在那干什么的兰布西。而与此同时,她站起了身,穿过人群往兰布西的方向挤了过去,正好经过我们身后。

  布莱克和她打了个招呼,她说她去透个气。

  她远远跟着兰布西去了楼梯那边消失不见了。我没再管她,可是她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我跟布莱克说我出去一趟,然后上了楼梯。

  我听见楼上传来了什么碎掉的动静,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起来像艾斯莉。

  我快步走了上去,看见卡思迪奥正拿魔杖指着她,想要施咒。我抢先除了他的武器。

  她说她刚上来,看见卡思迪奥鬼鬼祟祟的。

  我心下冷哼,多半是她自己闯了什么祸,我知道卡思迪奥,我认为卡思迪奥可比她对主人忠心多了。

  我把他们带到了主人面前。我还是想邀个功。

  主人让卡思迪奥做解释,可是艾斯莉还没等他说话,抢先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一股脑全推卸在卡思迪奥身上。

  主人在问卡思迪奥,她怎么敢抢先说话?

  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况且,我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主人一定也不会。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开口问我。

  他问我,我看到的是不是这样。

  我没来得及回答,因为惊慌失措的卡思迪奥打断了我。

  “不是的!她在说谎,是她要偷主人的冠冕——”

  我听见了从主人口中吐出的那句淡漠的钻心剜骨。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惨叫,他小臂上的食死徒印记露了出来,狰狞地扭动着,带着暴起的青筋。

  “我还没让你说话,卡思迪奥。”

  主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确信他在对艾斯莉使用摄神取念,那个眼神,我太熟悉不过了。

  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眼睛却不服输地直视着主人。

  “我没有撒谎。”她说。

  她的话刚说完,主人就收回了他的摄神取念,移开了视线。

  我死死盯着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一句话停下来。

  “主人,我觉得事有蹊跷。”我脱口而出,“不如看一看卡思迪奥的记忆,我认为如果他是无辜的,他会愿意让您探查的。”

  他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我浑身发寒。但他听取了我的意见。卡思迪奥很配合,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绝对跟艾斯莉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炸碎了,我反应迅速地用了铁甲咒,可是虎口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我把玻璃片□□,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感到很烦躁。我不知道谁在捣乱。

  等主人再次走到卡思迪奥面前,他的表情却完全变了。

  恐惧、慌张。

  他的眼泪流淌下来,惊惧地看着主人,嘴里不住地道歉,他说他再也不敢背叛主人了。

  我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艾斯莉。她的身上有不少被玻璃碎片伤到的痕迹——她的反应可真够慢的。

  主人没有给卡思迪奥机会,用索命咒了结了他。

  可我还是觉得蹊跷。

  整件事,都很蹊跷。

  主人不该相信她的,主人那么明智,怎么会相信她呢,我真的搞不明白。

  为什么?

  她就这么重要吗?

  那我呢?我至今还要为那个他应允我帮我解决的事情担惊受怕。

  我冲动地去找了主人,我再次向他提出了月圆之夜的事。我忍不了了,我一次都不想再忍受下去,一刻也不要,一秒钟也不想。

  还是那个答复——他在想办法,只是很困难,需要时间。

  可是他已经这么说过好多遍了!今年、明年、后年,我究竟还要再忍受多少个“一次”?

  我大概是昏了头,竟然敢质问他。

  他果真生气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钻心剜骨这个咒语用在我身上是什么感觉。它差不多能赶得上我在月圆之夜遭受的那种痛苦——比那还要难以忍受,好在短暂。我咬着牙,浑身肌肉都在抽搐着,甚至我的五脏六腑都在脆弱地为之颤抖。我的眼泪跟着汗水一起流淌下来。

  我被他关进了昏暗的地下室里。这个笼子,原本是关他从阿尔巴尼亚买来的那条蟒蛇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丁点温度。

  他说,让我自己冷静冷静,月圆之夜后再放我出去。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伏在冰冷的地上,靠着牢笼——那些铁栏杆硌着我的骨头。

  我的眼泪一刻也不停歇的从我的眼眶里滴落下来。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我。

  我早就该清楚的。

  我的心和这牢笼一样冰冷。

  我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传来一抹荧光闪烁咒的光亮,我的心里重新窜起了一点火苗——

  我看见的是艾斯莉,她的身边还有那条蟒蛇。

  我明明记得当时她第一次见到这条蛇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不过我没空关注这些,我只感觉到了羞耻。

  “你来做什么?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怎么,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我会帮你啊?”她蹲了下来,看着狼狈不堪的我。我干脆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说你蠢你还真的蠢。”她嗤笑,“在里德尔面前情绪失控,你怎么敢要求他做事?”

  “滚!”我捂住耳朵大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往外掉,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我跪伏在地面,用双臂支撑着,头低了下去,肩膀不住地起伏。悲伤包围了我,我的所有感官都只能感受到这一种情绪。

  “告诉我,他做什么了?”她轻声问道,“钻心剜骨?还是什么?”

  我不想回应。

  “如果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已经看到了。”我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

  “喂,”她敲了敲铁栏杆,“抬抬头。”

  “你别太过分——”我恼怒地抬起头,眼神在看到她递过来的瓶子之后瞬间滞住了。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盯着她。

  “你觉得呢?可能是抑制剂——也说不定是毒药,毕竟我可恨透你了,你小心一点。你不需要的话,我就拿走了。”

  她作势收回手,我一把夺走了那个瓶子。

  与其经历那种痛苦,就算这是毒药也无所谓了。

  “啧,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不到两周,这个药效可能不太强,所以每天都要服用,累积到八月十五那天——当然,我心里也没什么数,但用处是一定会有的。”她说。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起身,我很意外她竟然认真地说出了这些话。我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把药剂灌了下去。

  “……好恶心。”像沾了鸟屎的老树皮。

  “那当然。”她得意地笑了笑,我怀疑她在故意捉弄报复我,“你还要享受一周多,加油。”

  “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咬牙切齿地吞咽下去最后一口。

  ……

  我没想到她的药剂真的管用。尽管我还是变形了,可我理智尚存,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除了有点困倦。

  但我不喜欢看到她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隔着铁笼朝她扑了过去,她还真被我吓到了。

  我觉得很好笑,也很满意。我缩回笼子里,趴到地上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第二天,我在她的窗户下徘徊了好久,她终于睡醒了,从屋里出来,一脸困乏地看着我。

  “伊琳娜。我以为会成功的。”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试过,效果很显著,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你身上就没用了。不过,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除了变形,其实还蛮不错,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一直以来对她的反感刹那间就像融化了一样消失不见了,我自己都没能控制住,“你试过药?”

  那个恶心的味道……

  “一点点。我试的时候确实是好用的,我发誓。”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昂起下巴,嘴张了张,觉得很难为情,但还是别扭地从口中冒出了一句“谢谢”。

  “什么?”她怀疑地问。

  我瞬间感觉失了脸面:“我不说第二遍。”

  我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我意识到我对艾斯莉的偏见在一点点消散。我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可当我强迫自己重拾以前对她的厌恶和憎恨时,却发现我做不到了。

  我从来不会想到世界上竟会有这种人。

  我明明处处挤兑她,巴不得她去死,她竟然还真的会帮我。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一定有求于我。

  果然,她终于在一次给我药剂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

  她想让我帮她寻找主人的魂器,留意主人麾下的那些势力。

  我早就猜到了,但当她真的说出口时,我依旧感到震惊——我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她的胆子真的很大。我暗自咂舌。

  我怀疑她根本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背叛、与他对立——或许有一天,主人就会发现她的伎俩……

  她根本不清楚主人会用什么手段。他折磨人的方法可太多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尽管——

  他似乎从没有对她使用过什么。甚至那个再普通不过的摄神取念,他也没有完成。

  我突然有些好奇。

  好奇他们的关系,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经历,好奇主人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

  至于她对主人,好像只有那种掩饰不住的恨意——我不知道主人对她做了什么。

  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总会发现她的神情很忧郁。她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像一张涉世未深的白纸。她好像有很多故事,只不过她把那些深埋了起来。

  她看向主人的时候,眼睛里是真的有杀意的。

  我不信主人会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但他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

  ……

  我从兰布西和埃弗里的交谈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主人把一件魂器交给了兰布西,让他去藏匿、设置防护。他大概是想再给兰布西一次好好办事的机会。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转头就去告诉了艾斯莉。

  我想知道她知晓了魂器的动向时会是什么反应。但她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问我知不知道魂器该怎么摧毁。

  我说出了最普通的粉碎咒。

  她摇了摇头,说不行。她说普通的魔法都不能够毁掉魂器。

  我思考了一会儿,认为应该只有黑魔法能有这个可能做到——毕竟主人在黑魔法上造诣那么深,一个普通咒语怎么可能会把他的魂器毁掉呢?

  我问她想怎么做,要不要重点关注兰布西的动向,但是她说,她什么都不会做。

  她说,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看见她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蓝眼睛里装满了疲惫和茫然,还有明显的血丝,眼周有些泛红。

  我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我问她是否不需要我再帮她探查什么了,她说是的,不需要了。

  我愣神的功夫,她就双手揣着兜走远了。

  我的世界重新昏暗了起来,我觉得她带着我的希望走了。

  我犹豫着还要不要去找她,她应该不会再帮我搞那个药剂了。可我还是去找了她,大概是我还不想让最后一丝希望完全破灭掉——

  她竟然照常地早就制作好了药剂。

  我有些难以置信。

  于是,尽管她说过不需要,我还是把兰布西的动向告诉了她,来尝试填补我心里的些许愧疚。

  她真的是天使,我想。

  这种人,怎么能在这个糟糕的灰暗的世界里如此安然地活着?

  再次冒出这个想法,我没有了从前的愤恨,只剩下惊异的感慨——实实在在的在感慨。

  但是,她变了——她说她什么都不会做,竟然是真的决定什么都不做。她倔强的棱角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磨平了它们——这不应该的,我想。

  她本应带着满腔的决心把背叛进行到底——从她先前无意中表现出来那强烈的仇恨和杀意来看,她确实应该如此。

  我太好奇了。

  我想知道她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决定和主人——哦不,和伏地魔作对,我更想知道是什么迫使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我问了她。

  她说,如果他有一天杀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也会像她一样——或许我可以想象布莱克。

  “或许你可以想象一下阿尔法德。”她的话和我的想法同时蹦了出来。

  我怔了一下。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尽管我和布莱克的关系……一直还不错。

  “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不自然地把药剂灌了下去,难以忍受的怪味在我口腔蔓延开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等我哪天死了,就结束了。”她轻松地对我笑了笑,单薄得如同晚秋的落叶。

  我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下来,她想拍拍我的肩膀,我一扭身子躲了过去。

  ……

  “我偷偷跟了兰布西几天,我敢肯定他把魂器放在了魔法部,他的胆子可真大,不过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除了我们没人知道魂器的事。”我一如既往地向她透露着我了解到的信息,我选择忽略掉她先前说的“不需要”。

  她并没有认真注意听我的话,直到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在干什么?”我问,“你在听吗?”

  “在听。”她说。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做点什么了,你不会真的放弃了?”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是不想。你不需要担心,就算我不用你做任何事,你的药剂我也不会断。”

  我冷哼一声。

  我确实在担心我的药剂,我这么告诉我自己。但事实上我清楚,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照样会帮我。

  她的脸撑在书上,把通红的双眼埋藏进了臂弯。

  她看上去很痛苦。

  “喂,我说,你怎么啦?”我推了推她的肩膀,本来想安慰她两句,但到嘴边的话却一股脑全变成了嘲讽,“你又犯什么病了。之前不是还很嚣张?”

  她有些烦躁地直起身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你快走吧,以后除了八月十五的事,其他的也别来找我了。”

  她没等我做任何反应,就快速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在原地呆站了好久。

  她说的好像是真的。她不是不想,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是什么牵绊住了她?

  我想到了她的能力。

  是黑魔法吗?她应该不会黑魔法的。

  但是我会。我的黑魔法全都是——伏地魔教给我的。我应该去帮她试一试。

  我观察并且连着跟随了兰布西好长时间,直到有一次被布莱克堵了个正着。

  还好是他,不是别人。

  我本来不想跟他说这些,可是他一直问我——他显得很急切。

  我告诉他,我想试试黑魔法对魂器有没有什么用。他压根不信我会自己想到这么做,或许是我表现的太忠心耿耿了。

  我相信他不会告诉别人,但即使如此,我也只字未提艾斯莉。可是他猜到了。

  艾斯莉还是经验不够丰富——她的逆反心理表现的太明显了,不是吗?

  我没有多说什么。

  布莱克不想让我这么做,他问我有没有想过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

  说实在的,要不是他提这么一下,我还真没想过。可哪怕现在想到了,我还是没觉得害怕。

  “我想我不会那么倒霉。”我对他笑了笑。他的眼睛里有些奇特的悲伤,我不敢看他。他没有再拦我,就算拦着我,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了。

  ……

  我找到了那件魂器,是一个金杯子,藏在魔法部神秘事务司后身的地下。正常来说,如果不是我跟着他,我绝对不会想到这里会有一个魔法阵。

  兰布西真狠,我想。他用黑魔法在金杯子附近设置了一个防护阵,走进去才发现金杯立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台子上,而那座台子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利刃,必须借助它们,才能够攀爬上去,但是那些刀刃十分锋利,我敢肯定就算有人发现这也上不去。

  要今天来这里的是艾斯莉,我不知道她会怎么上去。

  我突然想起她能够变成鸟。

  她倒是可以直接飞上去,很轻易。可惜她不会黑魔法,来了也没用。

  不过,这对我来说,也还好。

  这种程度的疼痛,能忍受。只要是皮外伤,都能忍受。

  这个世界上能让我觉得恐惧的疼痛,只有两种。

  月圆之夜,和钻心剜骨。

  ……

  我最终还是没能试出什么方法可以损伤魂器。我试了好几种黑魔法,都无告而终。

  我想到了那几种最难控制的——

  比如,历火。但我不敢用。

  我被兰布西发现了。

  真倒霉。

  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倒霉。他毫不留情地把我带到了伏地魔面前,我看着那张冰冷漠然的脸,我终于意识到了——我真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那能怎么办呢。

  我有些绝望地想着。我还挂念着那件魂器——我努力了这么久,连个能摧毁它的方法都没试出来,亏艾斯莉还愿意帮我这种没什么用的废物苟活于世。

  我躲避着他的目光。

  他大概是失望的,但这只是我这样猜测——更合理的则是,他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我面前,等我给他一个解释。

  我懒得搭理他。

  他应允给我的,艾斯莉替他向我兑现了这么多年。

  眼见着快要八月十五了。

  他没急着对我摄神取念或是用什么恶咒折磨我。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想让我再过一个月圆之夜。

  我头一次觉得,八月十五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重要到令我暗自庆幸。

  那恶心的药剂再也不用喝了。

  艾斯莉不会死,我的痛苦也结束了。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脱跳跃。我太期待了,太期待这一天了,我几乎要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终于有机会用自己的力量摆脱那一直缠绕着我的苦难,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值得庆幸的是我寄托对了人,不过这显然都不重要了。

  我把所有的暴戾全都发泄在了这个铁笼上,我拼尽全力撕咬着,坚硬的牢笼硌断了我的獠牙。

  这使我身上的伤比以往减了不少。

  我折腾了一整个晚上,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地,牙齿传来一阵阵贯彻全身的剧烈的酸痛。

  我想起断掉的那一截獠牙。

  我捡起它,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我的脖子。

  那一瞬间,所有在我记忆中模糊不清的东西都像书页一样一篇篇翻开,我努力睁着眼睛,想看清我罪恶的一生。

  以及……那一束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