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办公室的面积仅比隔间大一点,几张桌子几乎都要拼到了一起,似乎它们是被施了延展咒以便把这狭窄的空间塞得满满的。金斯莱命令傲罗们离开了这间办公室,使得这房间有了一种被遗弃的味道。墙上挂满了相框,里面动来动去的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她自己,当然还有哈利,罗恩。卢平和金斯莱本人的。但是匆匆越过他们的几个人像正是魔法部最近的目标:马尔福一家三口、莱斯特兰奇家族、多罗霍夫、亚克斯利、特拉弗斯、埃弗里和高尔。最让她吃惊的是女人的数量:玛雅塞尔温,一个标签;戴尔芬妮罗塞尔,又一个标签。玛芮格帕金森、派若珍妮莱斯特兰奇。她很少看见不戴面具的女食死徒。看到这些使她焦躁不安,虽然她说不出是为什么。

  斯内普的面容没有出现,但是她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欣慰。他被认为已经死亡。

  金斯莱进入冥想盆差不多一刻钟了。赫敏一直在等,用她的魔杖翻阅着冥想盆边放着的几张羊皮纸——禁闭申请。他们以为能找到什么?伏地魔的秘密作战计划?

  当金斯莱终于离开了冥想盆,赫敏的眼睛立刻就盯住他的脸。他一直都没有回视她的目光,相反的,他一言不发的死盯着地板,很久很久。

  终于,他低语道,“亲娘诶。”

  “什么?”

  “见鬼,赫敏。活见鬼。我最后一次看见斯内普还是在离开德思礼家的时候。看看这个——冥想盆里的记忆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甚至不能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见的事实。你那时候就已经嫁给他了。”

  她内心蓦地升起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是的。”

  “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明知那天晚上你可能误伤他?”

  “一开始我并没有攻击食死徒,直到我发现他的位置。但是他不知道哪个哈利是我假扮的,他也不想知道。我无法想象当时他内心受了多少煎熬。”

  金斯莱摇着头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去他妈的,”他又一次轻声骂道。

  她沉默了。发现他好像变得有点危险。/

  “你的父母,”他说,“我会立刻派傲罗去找他们。”

  赫敏感觉他仿佛生生从她心头挖去了一块血肉。她一直严格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她的父母,不要渴望他们的回归。不管实际上她有多思念父母,她都无法想象要如何解释她父母身上发生的事,以及她自己的变化。

  “谢谢你。”

  “还有邓布利多……梅林,是邓布利多让你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她竭力保持一个中立的表情,“邓布利多让西弗勒斯面对的要多得多。其中一部分的进展比预期效果或者说比其他事要好一点。”

  “跟我讲一下那根魔杖。伏地魔看起来很肯定他从斯内普手里得到了邓布利多魔杖的承继权。邓布利多把魔杖委托给了斯内普吗?”

  赫敏完全不确定该怎么做。向金斯莱保密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但是现在她已经暂时恢复了他对她的信任,她害怕因为质疑邓布利多的计划而再次失掉这种信任。

  “邓布利多……拥有一根非常强大的魔杖。伏地魔认为它是不可战胜的。”

  “是的,这点我非常清楚。”

  “他希望西弗勒斯杀死他以获取魔杖的承继权。而他的本意是让西弗勒斯将魔杖传给哈利。”

  “对不起,我不太理解。”

  “邓布利多希望哈利能从西弗勒斯手里得到魔杖。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在西弗勒斯出手前,德拉科马尔福就解除了邓布利多的武器,而这个小事故导致德拉科赢得了魔杖的承继权。”

  金斯莱叹气道,“这真像个传说。”

  “我确信如果你再等一段时间,邓布利多会从哪幅画像里冒头证明我所言非虚。”

  “我并没有说你撒谎,赫敏。”

  她生硬地点头。

  “但是尽管如此,实际上哈利仍然赢得了那根魔杖?这就是为什么他第二次逃过了杀戮咒?”

  “西弗勒斯和我差不多同时得知了魔杖的真相,就在那时,我们明白了德拉科得到了……”

  “等等,你刚才说你们两个都不知道魔杖的真相?”

  赫敏直直地看着他,“哈利需要杀死西弗勒斯以取得魔杖的承继权。显然,这正是邓布利多对我们保守的小秘密之一。”

  “该死,”金斯莱再次说道。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去了马尔福庄园。如果哈利不能打败德拉科——”

  “是的,我明白。”

  “总之,就像我说的,就在那时我们明白最好交换彼此的信息,然后我们意识到哈利必须打败德拉科。”

  “我很抱歉再次打断你,赫敏。但你是在暗示直到那时为止,你和斯内普都不知道对方的计划?”

  “差不多就是这样。圣诞节前几天西弗勒斯才想明白了我们三个人奉命做什么事。邓布利多认为如果我们两个人对对方的计划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如果我们被捕的话。”

  “所以你只能相信他?”金斯莱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认为我做了一个错误决定吗?”

  “不……当然不是,只是……”

  赫敏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神极其坚定,“他从来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金斯莱重重地坐进一把椅子,并示意赫敏坐到他旁边,两人挨得极近,膝盖几乎都碰在一起。

  “所以你和斯内普共同策划让哈利取得邓布利多魔杖的承继权。”

  “是的。”

  “然后你们成功了。”这几乎是一个质疑。

  “是的,谢天谢地。”

  “那么斯内普呢?你说你救了他的命?”

  “我有重生剂。”

  “你有重生剂?”金斯莱大吼道,“我能问问你从哪里搞到这东西的吗?我猜你要告诉我是邓布利多把它埋在威尔士森林里,然后在遗嘱里留给你一张地图让你去……”

  赫敏轻蔑地哼道,“我知道你联络了哈利。”

  “收到报纸后我就飞路了他,赫敏。你不能指望我……”

  “我们所说的一切吻合,不是吗?”

  “赫敏……”

  “即使我想我也无法编造出这么荒谬的事。但是我现在很好奇,你不知道重生剂的事?”

  “哈利不记得魔药的名字了,”金斯莱窘迫地答道,“我以为可能是某种抗蛇毒血清。”

  “从我三年级起西弗勒斯就开始熬制。过去一年我每分每秒都带着它。”

  “他希望你救他?”

  “当然不是,他为我救了他而极其愤怒。他希望我用救哈利。”

  金斯莱揪扯着他的头发,转过身去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要怎么阐述这一切呢?”他呐呐道,就像自言自语,“以梅林之名啊,我怎么才能把这么一大套故事编得顺溜溜的?”

  “抱歉,你说什么?”

  “啊,斯内普不止是一个忠诚的凤凰社成员,”金斯莱疲倦地说,“而且他还活着,这两件事就够难缠的了。而你现在希望我告诉整个世界,邓布利多计划让哈利波特杀了斯内普,以便他……”

  “我并不想让你把真相透露给公众,”赫敏说道,“就这样吧,金斯莱。宣布他是无辜的,让我们结束这些麻烦事吧。”

  “我不能那么做,你知道的,赫敏。我只能让他参加审判。”

  “为什么?”

  “因为一旦我开始释放对立方的成员,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相信我。他们会猜测我是不是接受了贿赂或者中了夺魂咒。他们会说是斯内普收买了我,或者我干脆背叛了光明方。”

  “所以你要把你的事业建立在西弗勒斯的生命之上?”“你不要故意误解我的意思。当然,这不仅仅只是我的工作。这是斯内普的生命!难道你没听见你刚才说了什么?如果公众不了解真相的话,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在决战里如果见到他我会亲手杀了他。就算没能杀了他,只要我能抓住他,我也把他丢进阿兹卡班。而且现在这篇报道……”

  房间内弥漫凛冽的死寂。

  “感谢你的诚实。”赫敏以又冷又轻的声音说道。

  金斯莱又叹了口气,“我要说的是,你需要盟友,现在就需要。谁还知道这些事?有没有人能为你的故事作证?”

  赫敏沉思。邓布利多几乎是把他们困死在对他的忠诚里。她只能对此保持沉默,西弗勒斯也是。现在谁能为此站出来说话呢?“麦格教授,”最后她开口道,“卢娜洛夫古德。而且我想奥利凡德先生知道的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多。多比也知道,但是他……”

  金斯莱转头悲伤地看着她。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是赫敏能读懂他脸上没有流露出来的想法。一个老女人,一个奇怪的孩子,还有一个死去的家养小精灵。

  “在他上庭前还有两个礼拜的准备时间。我希望能与每个可能支持你的巫师或女巫进行私人会面。我希望能在媒体联系他们之前先作出声明。虽然这可能已经太晚了。”

  “我知道了。”

  金斯莱突然站了起来。“我们出发吧。”

  “我们要去哪儿?”

  他从长袍内口袋里抽出了羊皮纸,凝视了一会儿。“去……蜘蛛尾巷。”

  这真是一个奇异的胜利。什么事都没能改变。

  ========================================================

  如果斯内普没有为沙克尔伯特的不恰当到访怀有极大恐惧的话,他一定会认为新任魔法部长他站在蜘蛛尾巷的情景几乎可称得上有趣——他实在太高大魁梧,太色彩缤纷了,在这个逼仄阴暗的环境里,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夸张的滑稽可笑。他的声音太大了,他的行动太突然了。魔法部长差点就要开口叫妈妈了,斯内普苦涩的在心里消遣道。沙克尔伯特仿佛能感觉到他自己多不受欢迎,这栋房子看起来是多么抗拒他的进入,他略有些笨拙的从长袍里掏出沉重的灰色的魔力锁。

  当沙克尔伯特走近他将魔力锁扣在他瘦而苍白的手腕上时,斯内普一声都没吭。既不疼痛,也没有迹象表明他的魔力已经脱离他的身体。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然而突然的,他感觉加诸其身的东西是如此陌生,就像他现在正与什么无生命的累赘的东西共享他的身体。他默默地弯起手指。

  “我想要你的魔杖,”沙克尔伯特几乎是抱歉地说道。

  “你说过他不需要交出魔杖,”赫敏突然插话。而斯内普几乎是立即因为她声音里的恳求意味而觉得恶心欲呕。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在他们面前示弱?“你说魔力锁会让他无法使用魔杖。”

  “回溯咒语,”沙克尔伯特严肃地说,“我可以派一组傲罗记录魔杖使用过的咒语。这可能会有帮助。”

  斯内普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在交出他纤长的魔杖时,微微挑高了眉毛。这就像是砍掉了他的手。

  “西弗勒斯,你不必——”赫敏开口说道,但是他耸了耸肩,从她身边走开,站到窗边。

  “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拿着它没用。”

  他从眼角看见她一下子就委顿下去。没错,还是不看见它比较好,不要想着什么时候能拿起它,念一声荧光闪烁,然而一点光亮都没出现。很久都没人说话。

  “我会派魔法部长的猫头鹰送来审判的细节问题,”沙克尔伯特说道,“在你让它返回之前,可以派它帮你处理一些事务。”

  斯内普一直没有说话,所以赫敏不得不答道。“谢谢你。”

  沙克尔伯特朝门口走去,赫敏跟在后面送他。斯内普以一种奇异的游离万事之外的神情目送他们。

  “赫敏,并不是我挑剔,”沙克尔伯特说道,“但是考虑一下我说的外表问题。”他长长的注视她肮脏的长袍和裸露的满是灰尘的皮肤,然后又富有指向性地看了看斯内普。

  她草草地点了点头。

  “而且不要忘了,不管什么时候你离开这里,都会立刻曝露在公众的视线中。”

  “是的,先生,”她答道,他又锐利地看了看她,像是确保赫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会跟你保持联系。”

  沙克尔伯特快步走出房子并在第一级台阶幻影移形离开时,斯内普还望着窗外。他听见关门声和她进入房间的脚步声。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从她紧盯着他后背的目光里他就能体会到,但是他想不出要说什么来打消她的疑虑。她做的不错,真的不错。或许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但是她有魔杖而他失去了他的,此刻他感觉是如此疲累而无法给她安慰。

  “西弗勒斯,他们知道了,”她说的话令他吃惊。

  “请再说一遍?”

  “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我们……我们的婚姻不再是秘密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向她。“是他们中的谁干的?他们不懂守口如瓶是什么意思?”

  “布莱克校长,是他干的。”她狡猾地说。

  圈圈菲尼亚斯尼古拉斯布莱克个叉叉。斯内普模糊地想是否还会有比现在这样更糟的开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声明里蕴含的微妙的情感。他脑海里像是打通了一条平滑的开放的道路,漫长的、平坦的穷途末路。她正盯着他,热情的、坦率的,而他竟有一种强烈的挫败她的欲望。

  “你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左手边,”他咕哝道。

  她眨了眨眼,然后转身登上楼梯。但是他能听见她正在侧耳倾听。他完全了解那些台阶会发出怎样吱吱嘎嘎的噪音,所以他知道此刻她正停在第五级台阶,等着他移动脚步的声音,但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

  这是个小房间,甚至比楼下厨房还要小,应该是个备用房间。里墙边放着一张窄小的简易床,铺着一床蓝色的薄毯子。紧挨着床脚的是一张桌子和一个小五斗橱。墙角还放了一把椅子,比一般标准的略小一点。于是她明白了,这是西弗勒斯童年的卧室。他给她的定位是一个客人,闯入他生命中某一段她从未接触过的旅程的客人。

  她把包放到椅子上,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一是想是要用她自己的痕迹覆盖这个房间,在这片空白中打上不可磨灭的印记,另外,她确实想看见一个人,尽管她一直克制自己直到她觉得她已经愤怒到想把它咬出个洞来。

  包里的东西塞的很是杂乱。她拿出哈利的备用裤子,两本变形术的书,一个铜锅。她拖出一个又大又破的纸盒并把它放到五斗橱上,知道下一样东西就是她要找的,但又因为不得不拿出它而感觉既绝望又恐惧。她把包口撑大,然后猛地一把把菲尼亚斯布莱克的画像扯了出来。

  “布莱克校长,”她咆哮道。

  画布上只有黑色。

  “布莱克校长,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有一会儿黑色画布的仿佛出现了几道波浪线,但是那个苍白又尖刻的巫师并没有出现。

  “懦夫,”她嘶声道,并把画像砸到墙上,“你能和那婊子斯基特聊天,就不敢跟我说话?我知道你们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让你不受打扰的说出你全部想法。”

  突然,她看见布莱克举着双手后退着进入他的画像框,“够了,女人!把你的魔杖拿开!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我不愿意被……”

  “格兰杰小姐?”一个清亮的不容被误认的声音叫道。

  “麦格教授!”赫敏喊道。

  “住手,梅林在上!如果我不把我的脚伸过去,你根本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啊,请务必闭嘴,菲尼亚斯,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格兰杰小姐,你在哪里?为了找你我几乎都跑到国境线去了,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你在哪里。波特和韦斯莱说你正跟西弗勒斯在一起,这简直毫无道理,但是他们说不出……”

  “教授,我无法告诉你我身在……”

  “没错,你没法从格兰杰小姐嘴里得到任何明确直接的回答。众所周知她——”布莱克开口道。

  邓不利多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遥远但是很清晰,穿透了麦格教授和布莱克的争吵。“她退缩了,当然。战争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敲响了警钟,但是活着的人们还需要你,赫敏。你的朋友们需要你。我为西弗勒斯感到难过。我知道你们两个——”

  “不,”赫敏轻声说,“我想跟麦格教授说话。”

  “你越来越像他了,”邓布利多接着说,他的声音明显饱含着某种意味,好像他是在暗示送给她一件礼物,某种意义上斯内普能一直与她同在,“他极少允许我说起你,事实上,他——”

  “闭嘴。”

  “格兰杰小姐,”布莱克以警告的语气说道。

  “我亲爱的,”邓布利多开口。

  “你让他去送死。你明知伏地魔查出长老魔杖真相的时候,他的死期就到了。”

  “格兰杰小姐,我知道你满怀悲痛。你失去了一个盟友,一个朋友。这些都是为取得战争胜利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当西弗勒斯决定成为我们的间谍时就知道,他知道这风险……”

  “一个盟友?”她嘶声道,“一个朋友?”她脑海里有个声音乞求她赶紧闭嘴,乞求她要记得她正在斥责的这个男人正是可以见证斯内普清白的人,但是她无法停止。她全部的恐惧和无助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目标,而她紧紧抓住了,“我讨厌你。你假装你在乎他,但他只是你的棋子,就像他是伏地魔的棋子一样,而你——”

  “格兰杰小姐,我求你听我说。”

  “但是你失败了。”

  沉默仿佛透过画布辐射两端的房间。

  “你那宝贵的计划失败了。西弗勒斯确保了哈利拥有长老魔杖的承继权。他在马尔福庄园里保护了我们,帮助哈利打败了德拉科,把我们都救了出去。他不顾一切的做了所有你应该做的事——确保哈利能活下来。”

  “你不能假设会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哈利能活着,格兰……”

  “然后我救了他的命。”画像另一端明显传来了杂音。她清楚的听见麦格教授的喘气声,一张椅子被推离桌子的摩擦声,菲尼亚斯尼古拉斯大声清了清嗓子,邓布利多的声音再次隆隆响起。

  “请你再说一次?”

  “你的魔药——你的重生剂!你让他制造出来以确保哈利能活到他该去送死的那一刻——”

  “格兰杰小姐——赫敏!”邓布利多咆哮道,但是她完全不受打扰的继续滔滔不绝。

  “它对杀戮咒不起作用。但是它可以治疗毒蛇啃啮的伤口。”

  “西弗勒斯活着?”邓布利多难以置信地说道,“西弗勒斯还活着?格兰杰小姐,既然他还活着,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认识到了他面临的危险。他在哪里?要立即采取行动——”

  “你似乎应该明白一个事实,如果你想要帮助我们的话就应该在昨天出现!”

  “阿不思,请你离开你的画像或者不要再说话了,”麦格教授说道,“你只会使事情变得更混乱。赫敏,冷静下来。现在,我知道西弗勒斯还活着。你们在哪里?你们受伤了吗?”

  “我们伤得都不重。我们是安全的。只是……魔法部已经意识到西弗勒斯还活着。他们要审判他。金斯莱说应该是在两周后。”

  “你们在阿兹卡班?”麦格尖锐地问道。

  “不,不,不是阿兹卡班。还不是。但是西弗勒斯没有魔力了。这是允许我们不被转移的条件,而且我需要钱,我又不能去古灵阁——”

  “慢点说。我会处理古灵阁那边的事。现在,从头解释给我听,金斯莱是怎么说的?”

  ========================================================

  蜘蛛尾巷的冷劲儿好像不会消失。部分原因是最近风实在太大,而房子的密封性太差,看起来春季寒冷的风灌进了几个小房间,渗透了赫敏的皮肤使得她感觉每根骨头都是冰冰凉的。而且屋里的气氛无疑也成为寒冷的帮凶,她和斯内普之间的僵局时刻占据着她的心神,使得她时刻都保持警惕小心翼翼。

  斯内普不是在房子里游来荡去,就是在窗边一坐一整天,看啊看啊,但她知道他其实没在看什么。偶尔她大着胆子进入起居室,他就转身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太冷穿上第二件套头衫,看着她在厨房里翻来翻去的找一把小刀,看着她。他从不要求她施一个温暖咒或者准备一顿饭,而出于某种原因,她将他的沉默视作一种挑战,而且暗自发誓除非他明确的要求,否则她就不再使用魔法。她并不是想冒犯他,只是她不想让他想起他被迫失去了什么。但是她也不愿意宠坏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关怀强加于他的意志之上。他已经被强迫的够多了。

  就让他冻着吧,如果这样能让他勇敢起来。就让他饿着好了。就让他感觉这沉默笼罩了全部房间,就像那刺骨凛冽的寒风,就让这一切使他和她一样的害怕和不舒服吧。

  她觉得她的耳朵已经自动调整到一种奇怪的不停歇的波段,不断地搜索从他起床时弹簧床垫的吱嘎声,到他下楼时长袍下摆在楼梯上拖行的窸窣声。她意识到,痛苦的意识到,她时刻倾听着他在房子里的每一个动作带来的小声响。虽然他在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不说话,而且几乎不和她呆在一个房间里哪怕一小会儿。

  对赫敏来说,夹在战争终点和审判之间的这段日子就好像过去一年奇怪的翻影——永不停歇的紧张气氛,可怕的沉闷乏味,不时穿插着对外界的突然造访,使她感觉恐惧,她的世界仿佛失去了平衡。

  她去见了麦格教授。认真考虑了金斯莱的警告后,她洗了个淋浴,并且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用魔杖把她的校服变成了比较时尚的样子,然后幻影移形去了对角巷。麦格教授在曾属于弗洛林福斯科的冰激凌店前等她。她一到那里,老女巫就伸出双手握住赫敏的手,快速地亲吻她的双颊。她将赫敏带到店外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假装没注意到街道上那些肆无忌惮打量她们的路人,还有那些躲在附近灌木丛里偷偷拍照的摄影师们。

  “他怎么样?”麦格教授问道。

  “还是那样。”

  麦格教授不以为然地哼哼,然后漂浮来一个小天鹅绒袋子,落在赫敏面前。“我给你带来了这个。不是很多,不过应该够你用到你能使用……”

  “谢谢你,”赫敏低头说道,“我很抱歉向你请求……”

  “胡说什么呢,”麦格教授用她特有的轻快语调截断道,“我们都会支持你直到这件事彻底解决。顺便说一句,我听说卢娜洛夫古德和伍德沃德奥利凡德都收到了你的猫头鹰信件,并答应了跟魔法部长会面。金斯莱跟你说什么了吗?”

  赫敏正要回答的时候,一个神采矮胖穿着厚实的灰色长袍的光头巫师出现在桌边。

  “格兰杰小姐?”

  她眯起眼睛,目光锐利。

  “什么事?”

  “我是戴姆斯特威格斯维德,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你能就近日关于你的传闻……”

  “威格斯维德先生,这时间不合适。”

  “只需回答简单的是或不是,格兰杰小姐。你是否嫁给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前任霍格沃茨魔术与魔法……”

  “斯内普夫人,”她说道,挑高一条眉毛。

  “你刚说什么?”

  “我不是格兰杰小姐,我是斯内普夫人,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正在和朋友用餐。”威格斯维德后退了两大步,边咧嘴笑着边在本子上疯狂书写,“确实,斯内普夫人,很抱歉打扰你们,祝两位女士度过愉快的一天。”

  赫敏转身看向麦格教授,她正赞许地点头。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做。这可能是个糟透了的举动。”

  “恰好相反。你没什么可羞愧的,赫敏。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你不要去隐藏什么。我选择这个位置用餐就是因为它彻底处在人们视线之中。”

  赫敏将手在鬓角上按了一会儿,“邓布利多……同意出庭作证吗?”

  “是的,而且菲尼亚斯让你也带上他的画像。”奇怪的是,麦格教授看起来像是强忍住笑容。“我几乎没见过一个巫师能这么矛盾的。我真的认为他是想向你道歉,但是又无法说出口。他坚持声称他的本意只是给斯莱特林学院带来荣誉。”

  赫敏显出一副疲累又愤怒的表情,而她的唇角却悲伤的扬起。“你认识西弗勒斯的裁缝吗?”麦格教授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他的裁缝?不认识,怎么了?”

  “我认为他做几件新的长袍以备出庭会比较合适。”

  “新的长袍?”

  麦格叹气,“我觉得如果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你的教授会比较好。”

  “啊,对,没错。”

  “是的,还有尽量使他出场时给人的第一印象——”

  “金斯莱也说了这个问题。”

  “很好,有需要的时候会联系我吧?”

  “当然。非常感谢你,教授,你真是太……”

  “叫我米勒娃,别放在心上。”

  站起来之前,麦格教授快速的捏了捏她的手。“告诉他我说的……嗯,告诉他我会让他大出洋相的。”

  赫敏疑惑地看着她,但是她已经走开了,边走边用她格子呢袖口擦着眼睛。

  ========================================================

  她来了又去。她做了个三明治并放在了排水板上。她在她紧闭的卧室里大叫,而斯内普仍然躺在床上,留在无边黑暗中,或者就是坐在起居室,把一本书放在膝盖上,他修长的苍白的食指拈着一页纸,但是他并没有阅读,也不打算阅读。

  每次要出去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他身边,静静地站着,直到他抬头看着她,每次她都会说一模一样的话。

  “我会回来的。”

  他从来都不回答,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表明他确实听到了她说的话。

  我会回来的。

  这句话是个礼物,就像她放在他床脚的长袍,纯黑色羊毛料长袍,跟他以前穿着参加纳西莎马尔福举办的庆功会的长袍一样剪裁精美。就像那块三明治,他没去动它直到苍蝇嗡嗡光顾;当他的饥饿感终于压倒了让那块三明治在排水板上腐烂的欲望,他最终还是吃掉了它。

  这是份礼物,就像她在这里出现,每当他想到这一点,他内心弥漫的深黑色就会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直到他无法呼吸。

  他想把它捡起来,用力掷还给她,或者像他收拾那些新长袍一样把它深深埋在橱柜里藏起来。不知为何,他的灵魂好像碎裂成两半,那个软弱而畏缩的他需要听到她说那句话;而另外一个则不需要,他会坐在那里,心里喧嚣不休地念叨着她现在要走了,要离开了,而他将独自一人直到他死于饥饿,或者开始吞噬自己的血肉。

  但是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赫敏那心形的脸庞,分分秒秒都注视着、听着他的声音。她是为了什么才回来的?

  她说想帮他剪头发。

  她说,“求你了,西弗勒斯,让我剪一剪你的头发,他们才能更容易看见你的脸,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她说,“我做了煎蛋,”然后把煎蛋放在盘子里,几乎是跑出了房间,好像她不在场的话,他会吃的更轻松些。

  她说,“我带回一份预言家日报。上面刊登了一篇有关复方汤剂的文章,”然后让他去读报纸上那些她画线突出的内容。

  波特说斯内普是英雄。

  赫敏格兰杰:叫我斯内普夫人。

  斯内普还活着吗?

  他们写的那个斯内普是谁?

  她说,“我会回来的,”然后再次离开了他,投身到那个可能不会放她回来的世界。报上都是图片。赫敏进入摩金夫人成衣店时从肩膀回望。赫敏和米勒娃在弗洛林福斯科门前会面。赫敏抱着满捧的书离开丽痕书店。赫敏在魔法部前,在街道上,在报摊买报纸,在杂货店买东西,在猫头鹰商场窗口挑猫头鹰,周围总是有人围观,有人冷嘲热讽,有人询问——他让她出去了一趟又一趟,而她出去的时候,从不多说一个字,除了那句,“我会回来的。”

  从来不说,“请别让我……”

  但是他看得更清楚。他太了解她的面部表情:她收起包时左眼抽搐的样子,她下巴扬起的姿势,每一次她打开门前努力舒展肩头抬头挺胸,就像她就要面临一场战斗。

  她出去了,而他无力阻止她。就像他同样无力保护她远离这一切。但是思考这些想法是毫无意义的,就跟呼吸一样毫无意义,因此,大多时候他什么都不想。他看着街对面树上的树叶一片片凋落。他用指尖抹过书架上的灰尘。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水珠蒸发后留下的各种形状的污渍。他什么都不想。

  终于,他还是洗澡了,在战后的第六天,那天她出门去跟波特见面,确认她为审判准备的计划——计划,看起来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她向他咨询了,当然。她有时用很长篇幅描述她想说的话,谁已经同意出庭作证,她有多想进入审判庭,但是他一点要补充的都没有。审判的结果他完全无法掌控,因此他看不出他有什么必要试图掌控它的开局。

  他洗澡了,不是为了取悦她,只是因为在决战中沾染的气味已经开始腐败,而且他浑身的汗味浓郁得都能侵入他无意识的精神世界,他希望能摆脱这种状况,这样他又可以不受干扰的孤身一身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他把脱下的长袍丢在卫生间一个破烂的柳条筐里,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碰他们了。他把白衬衣放进水槽,用肥皂洗干净,然后挂在毛巾架上晾干。在他父母留下的壁橱里,他翻出了一条老旧裤子。他满怀恶意地想,他宁可穿他混蛋老子的旧裤子,也不穿赫敏为了给法官留个好印象而买给他的全新羊毛长袍。

  他发现他非常喜欢淋浴。莲蓬头里喷出来的水带着力道冲到他身上,略微有点刺痛,浴室到处都溅的是水滴,水流哗哗流过,那感觉像是会冲走一切,直到他觉得他自己就是一滴水,叮咚落在瓷砖上。最后水变凉了,他再也不能感受到温暖,才离开了浴室。

  干净而清爽,他回到卧室,又躺到了床上。

  时间滴答逝去。赫敏这次出去了很久。

  最后,他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待并倾听。他听见她把包扔进沙发,甩掉了鞋子。他听见她啪嗒啪嗒上楼的声音。他听见她停在他门口——听见她在听——然后啪嗒啪嗒走回她的卧室。

  他亢奋的意识已经告诉他,睡神是不会来拜访这栋房子的。赫敏也好似抛弃了她的简易小床。她一会儿在房子里徘徊,一会儿打开浴室的水龙头然后又回她的房间。他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字时的摩擦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睡不着,也许是因为他清醒的生活使得他的身体没有了真实的感觉。这似乎也没有多大关系。

  就在黎明前,他听到她起身,并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她晚上在想什么想到这么晚?在她生活这么忙碌的时候,是什么事让她失眠?

  卧室门边闪过一丝灯光,门微微打开时灯光变得更亮。他看到了她,走廊的光亮映照出她纤小单薄的身体,裹着一件大大的恤,下摆几乎搭到她的膝盖。她的头发又蓬又乱的顶在头上。

  “你醒着吗?”她低声说。

  他没有回答。

  她关上了门,虽然灯光变弱使得黑暗阻隔了他的视线,但是他能感觉到她还在房间里。她悄悄地走到床边爬了上来,小心地躺在她那一边。他听见她把她的魔杖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晚安,西弗勒斯,”她说道,在黑暗里听起来很响亮。

  “晚安,”他很正式地答道,然后转身面向墙壁。

  他感觉到了她扭着身子调整姿势,整个人都陷进床垫里。她转到自己右侧面对着门,然后把胳膊塞进枕头下面。她长长的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像把体内从脚到头的浊气都吐了出来,他能感觉到她吐出的重负,然后她渐渐睡着了。她的呼吸声又深又沉,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她的对应,渐渐的心灵一片宁静。

  吸气……吐气。

  背对背,他们静静躺在一张床上,她的魔杖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牢牢指向门口。

  那晚,他睡得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