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醒来时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阳光,它不仅穿过打开的窗帘照耀进房间,而且好像还刺透他的眼皮直接钻进了他痛得要命的脑袋。第二件事就是嘴里的味道臭得活似马桶;第三件事就是他的左胳膊已经绝对的毫无知觉。他微微侧头睁开了眼睛。

  赫敏。

  赫敏枕着他的胳膊沉沉安睡在沙发上,她的左腿塞在他的两腿之间。她的脸躲在他的下巴和她的头发下面,但他仍然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身上的污渍,她受伤了,但是她,不管怎么说,是安全的。他再次合上了眼睛。

  至于她在这里做什么,那简直令人痛苦的显而易懂。她来这里的原因就跟他一样: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她的家已经被毁掉了,而且,她的父母,如果还活着的话,此刻正在澳大利亚的某个地方,完全不记得他们曾经有个女儿。霍格沃茨已经毁损了,而他极其怀疑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妻子是否还能在陋居受到欢迎,是否还能投入向她敞开双臂的怀抱。他可怕的奇怪的陪他度过童年时光的小屋,现在成了无家可归者的安全港湾。他是怎么跟她说的?如果失去了一切……他压抑住心中不断翻腾的奇异情绪。对赫敏来说,所有的一切都该死的失去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起伏,她湿热的鼻息拂过他的皮肤。

  “西弗勒斯,”她说道。

  他脑海里突然闪出成千上万的问题——还有谁知道?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知道你在哪里吗?他们来了吗——他希望时光倒流,他能回到她没醒的那一刻,这样他才有机会整理清楚他想说的话。

  “你的计划是什么?”他问道。

  “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他用一种夸张的尖利口吻道,“你当然已经计划好了战后的美妙生活。现在事情都照你想要的方式令你满意的发生并发展着,我可以假设你肯定想好了下一步?或者说有一些我们剩下的人必须跨越的障碍?”

  她抬起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解放了他那条已经被压到无知觉并开始叫嚣抗议的胳膊。她转身直直地盯着他,他好像能看见她像关上门一样封锁了她脸上的全部表情。

  “你喝醉了?”

  “请再说一遍?”

  “公平点,西弗勒斯。我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你失去意识躺在沙发上流血不止,房间里凌乱不堪,地板上都是威士忌。而现在你跟我说的话,好像我莫名其妙的因为某些独特的奇思异想而安排了整场战争。你喝醉了吗?”

  “我没有。”

  “我知道了。”

  “你确实认识到——”

  “我使事态陷入怎样的混乱?是的,这点已经很清楚了,谢谢你再次指出。”

  她转身背对他,伸手抚平她皱巴巴的长袍,然后从沙发边的地板上捡起她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包。

  “你要去哪儿?”他尖刻地问道。

  “亚瑟韦斯莱建议我今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会会金斯莱沙克尔伯特。”

  “亚瑟韦斯莱?你现在听从他的命令——”“亚瑟韦斯莱找到了你放在校长办公室的遗嘱,多亏了他我们此时才能双双坐在这里还不是呆在阿兹卡班,”她回应道,“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地址写在一张羊皮上,梅林在上,还把它放在一个只有梅林才知道谁会找到它的地方?放在……”

  “因为我本打算死去。而你不可能很顺利的继承一栋傲罗没有从头搜到脚的房子。”

  “你本打算去死,”她重复道,几乎是谈话一样的口气,虽然含着一种冷冷的意味,“而这栋房子就算是给我的补偿?”

  “赫敏,”他开口道,但是她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想从沙克尔伯特那里得到什么?”他因自己的声音染着一丝恐惧而感到厌烦。

  “特赦,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他轻蔑地哼道,“不可能。”

  “那你有什么建议?我们逃跑吗?我们用全部的余生来逃亡?”

  “我不会逃跑。”

  “我也这么认为,”她边说边转向大门的方向。

  “我假设沙尔克伯特现在正建设一个全新的魔法部?”

  “那正是凤凰社的计划……在我们赢得胜利的前提下。”

  “我知道了。”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谁接管了魔法部与他有一毛钱相干吗?——只是不知道此事看起来有点奇怪,他一点都不了解凤凰社的所谓种种计划。他伸出手抓住她的袖筒,将她拽到他面前。

  “请不要以为我是低估你在战争中的作用,”他很正式的说道,“但是我认为即使对你,魔法部也不愿意——”

  “我会带上哈利,”她说道。

  他收回了手。一种冰冷的刺痛感划过他的背部。她是对的,当然了。如果她真的有在计划什么,那么波特的介入会使计划更可能实现,但他仍然几乎因为绝望的恐惧而战栗。波特为了他去恳求魔法部——这个想法……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被希望发生的。

  “你跟阿不思谈过了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她答道,他看见了她眼中因为邓布利多而重新腾起的愤怒。“昨天晚上他不在任何可以让人找到的地方。”

  “也许下一步跟他谈话是比较明智的。”

  她边点头边向门口走了两步,在摸到门把手之前又转身看着他,“西弗勒斯?”

  “嗯?”

  “我可以回来吗?”

  她怎么能站在那里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她的站姿僵硬无比,而她的眼睛瞪得那么大,带着恳求的神情?她是想让他说出来吗?“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房间。”

  她紧绷着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我会回来的,”她坚定地说道,像是一个承诺,然后打开了门。他看着她幻影移行离开,盯着空荡荡的街道发了会儿呆,才再次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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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抵达陋居外围时,哈利正坐在一棵叶密枝斜的大树下,头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息。金妮坐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肩膀,凝视着一望无垠的原野。他们周围好像没有别的人在。看上去陋居因居民太多实在难负重荷,它弯着腰努力撑着身体,窗板关得严严实实像是能给它一点助力。院子里荒凉贫瘠,即使哈利和金妮身在其中也没什么改变。他们活像是一场大灾祸后天地万物中唯一的幸存者。

  看到她的出现,金妮拿胳膊肘顶了顶哈利,并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然后将手伸向赫敏。

  “爸爸告诉我们你会来的。我们一大早就在这里等你了。你老不来,我都开始担心了。”

  “你们俩为什么要在外面等?”

  金妮狡猾地看了看哈利,“我……好吧。因为妈妈需要安静。”

  哈利也站了起来,边往她们身边走边不舒服地耸了耸肩。“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赫敏,起码不是马上理解。”

  “但是你理解?”她说,看向金妮的眼睛。

  “我只知道,”金妮说道,突然脸上带上一种凶狠的战斗的神情,“斯内普一直在帮助哈利,你也在帮助哈利。哈利说你们相爱,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赫敏转开了视线。如果她继续看着金妮,也许她又会落泪,但是她实在已经哭累了。

  “我要去见金斯莱,”她说道。

  “我知道,”哈利答道,“我准备好了。”

  “我得先拿到遗嘱,”赫敏说,“我昨晚把它落在这儿了。”

  “爸爸施咒把它变没了,”金妮说道,“他说保留那份遗嘱太危险了。他说请你告诉金斯莱稍后他会跟他解释。”

  “好的,”赫敏说,但是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警报遥遥响起。

  哈利轻轻在金妮耳后吻了一下,然后拉起了赫敏的手。这感觉……这感觉就像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每一次一起幻影移行。“电话亭?”他问道。

  “没错。”

  她主导咒语,就像以前一样。他们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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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对使用电话亭进入魔法部一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他们最后一次进入这栋建筑的时候,差一点就没能逃出来。即使现在她知道魔法部大厅里不会再聚集着成群的流氓食死徒,她还是无法克制的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他们正在着手做非常非常愚蠢的事。

  当电话亭停止下落,赫敏首先走了出来。她本打算在安全部登记并直接去第一层,但是她在中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叫道,“哈利!赫敏!”她转身就看到魔法聚光灯对上她的脸。

  “你们花了过去一年的时间以摧毁魂器的传言是真实的吗?”

  “逃亡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面对伏地魔时你害怕吗?”

  哈利抓住赫敏的手朝楼梯跑去,正好金斯莱正走下楼梯迎接他们。赫敏飞快地想着从最后之战完结后,他是不是还没有睡过。他面部肌肉松弛,看起来非常苍白和疲惫,还有他的笑容,虽然是力图展露出一副温暖的样子,但实际上奇异的扁平单调毫无情感。他伸出双臂好像想要拥抱他们。

  “我得到消息你们正要过来,”他说道,“所以我下来接你们。我们的英雄!罗纳德呢?在家做必要的休息,是吗?让我们为新闻拍几张照片,好吗?”

  哈利看起来非常不舒服,当金斯莱用胳膊环住他们两个肩膀时,赫敏肯定那表情肯定也显露在了她脸上。

  “微笑,现在。说,我们胜利了!”哈利的表情还是很冷漠。赫敏挑高一边眉毛。

  “别这样,”金斯莱低声细语,紧紧抱住他们的肩膀,“民众需要希望。微笑。”

  赫敏僵硬地笑了,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金斯莱,我们能否谈谈?”当第三轮拍照结束后赫敏说道。

  “没问题!”他大声说,“行啊,当然。为你们俩什么都可以。跟我来看看我的新办公室。我会告诉你们我们做出的改变。”

  他将他们直接带进电梯。当电梯门关闭,他叹了口气,“我为所有的事道歉,”他疲倦地说,“我们试图以魔法部公开透明的变革激发民众的信心。基本上,那已经被日以继夜环绕着他们的重压彻底摧毁了。”

  “但是才只过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赫敏说道。

  金斯莱用他那满是倦意朦胧不清的眼神看着赫敏,“在二十四个小时里,我被任命为魔法部长,撤换了许多部门领导人,授权傲罗开始追踪和搜捕残余的食死徒,预定了六个威森加摩的审判,停止了死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校长的职务,做了十个新闻采访,处理了昔日号称伏地魔王的那具尸体。”

  “伏地魔王的尸体?”哈利含糊道。

  “是啊,我们总不能就把他那样留在森林里。梅林知道那些食死徒会想试着干点什么。我还试图查找斯内普的尸体。事实上,我想你们两个可能知道什么能帮助我们的信息。”

  “是的,没错。我们就是为了斯内普而来的,”赫敏说道。

  “一层。魔法部长办公室,”电梯停住了,一个女人愉快的声音响起。

  “很好,”金斯莱答道,指引他们走上长廊进入一个宽阔的装饰得五颜六色的办公室。看起来金斯莱还有充分的时间装点这办公室。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当人们察觉周边的事物在快速变化时,也更容易注意到我施政纲领的变化,”他轻声说道,“悲伤,但是真实。所以我们带来改变,让他们关注改变。如果这能给人们带来希望,那它就是有价值的。此外,这只是一点使之富有魅力的工作。”

  她点头,但是什么都没说。

  “坐吧。”

  赫敏坐进一张天鹅绒软椅,“你说你免去了斯内普的职务,什么时候?”

  “就在今早。决战后的几个小时。”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想你指的是哈利那段演讲提到的事?我承认,我很感兴趣。那是真的吗?我想知道那个说法是否只是为了挫败伏地魔。”

  “那是真的,”哈利说道。

  “我知道了。可是无论如何我不得不停止他的职务,我很抱歉这么说,只是因为制度需要指派一位新校长。董事会得进入校长办公室,以便他们重建学校。而斯内普的死亡使得这些工作被繁文缛节所羁绊。我希望霍格沃茨下个新学年能够重新开放。”

  “且不说你不能重新开放霍格沃茨,魔法部是无权干涉霍格沃茨的……”赫敏激烈地开口。

  “赫敏,”哈利以一种隐含警告的口吻说道。

  她摇了摇头。“我很抱歉,金斯莱,”她说道,但是并没感到任何一丝歉意。她感觉像是一个裂开的伤口,一根折断的琴弦,“关于斯内普你还有很多事没有了解,我不想表现得像是你应该全都知道,但是他的工作是卓越而富有成效的。”

  “你介意从头讲起吗?”金斯莱异常平静,边说边从他桌子上漂浮过来几只杯子和一盘烤苹果布丁。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赫敏说道,“但是我自己也有几个问题,你介意我先问吗?”

  “如你所愿,”金斯莱轻松地说,开始倒茶。赫敏拿了一杯,但是发现她不能或者说不愿,喝下去。

  “所以霍格沃茨现在没有校长?”她问道。

  “目前?是的,米勒娃,当然,她作为副校长暂时负全责,直到新校长被任命。”

  “那校长办公室呢?”

  “啊,就像我说的,我们需要进入校长办公室。如果不撤销斯内普的防护,就需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文书整理工作。而霍格沃茨大部分的魔力都集中在那间办公室。而且,坦率地说,我们急于同邓布利多谈话。/“邓布利多恰好有一副画像在魔法部,不是吗?”

  金斯莱的脸色略微变了,“他最近都没有来拜访魔法部。”

  “我知道了,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校长办公室啰?”

  “校长办公室里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谁能进入办公室,还有什么东西可能被移动过。”

  “从办公室打开后,没有记录能表明都有谁进出过。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拿走了几件斯内普的私人物品。那些东西现在都在二楼接受检查。”

  二楼,魔法部法律执行司。“比如说?”赫敏屏息问道。

  “有一个装满记忆的冥想盆,除了这个,我不太确定别的东西。”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附上了一层白色炽热的光圈,她挣扎着呼吸。

  “你看过那个冥想盆了吗?”哈利问道。

  “我没有,”金斯莱答道,“也许有些傲罗——”

  赫敏疯狂地看着哈利,哈利镇定地回望她,好像告诉她等待时机。她激狂的脉搏声敲打得耳膜作痛,甚至哈利开口时她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把装满了记忆的冥想盆忘在了那里?

  “那冥想盆里装着的记忆证明了斯内普教授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哈利说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大家意识到他在战争中做出的贡献。”金斯莱清了清喉咙,“是吗。好吧,当然,我……”

  “邓布利多命令斯内普教授杀了他,”赫敏说道,“这样能确保斯内普教授间谍的角色不被伏地魔识破,并且使他能接管霍格沃茨,以保护学生们。”

  “就像我说的,我们也非常迫切的想跟阿不思谈一谈——”

  “邓布利多会用他的画像继续告诉你斯内普是怎么帮助我们的,”哈利说道,“他带给我们葛莱芬多宝剑,他跟着我们去了马尔福庄园,他——”

  “哈利,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所以说斯内普是我们的人。没问题,我可以给他追授一枚梅林勋章。这就是你们……”“我想要一张特赦令,以保证他不被起诉,”赫敏说道。

  “赫敏,请原谅,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要怎么特赦一个死人?”

  赫敏的下巴抬了起来,肩膀绷得平平的,“斯内普教授还活着,”她说。

  金斯莱毫无表情,只有放在桌上的手抽搐着,“那么,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救了他。”

  “我知道了。”金斯莱微微向前探身,将手肘放在桌子上。他脸上仍然满是倦意,但是他的双眼恢复了一些活力,“他在哪里?”他随意地问道。

  “我不准备在此刻透露这个消息,”赫敏说道,“在你没有向我保证——”

  “赫敏,这地方到处都是有形或无形的压力。你是明白的。你希望我保证斯内普全面特赦——建立在什么基础上?你个人的证词?当我走出这扇门,我就得向我竭力劝服以信任我的公众解释我的言行。”

  “在我看来,做正确的事就是让民众信任你的最佳方式。当你以为斯内普已经死亡的时候,你并不是那么不情愿采取行动的。”

  “不要那么盛气凌人。你跟我一样清楚,公众对死人远比对活人更宽容。”

  “为什么你现在突然这么关心‘公众’?这跟公众不相干,金斯莱,他是一个愿意牺牲生命维护这个世界的男人,他每天都承受风险,他不应该走上法庭证明——”

  “如果斯内普是无辜的,那么法庭的宣判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金斯莱打断道,“让证据为他辩护,让他在公众的视线里,以他们信任的方式被宣判无罪。从长远的观点看,这样他才会更安全,过得更好。”

  赫敏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哈利举起了他的手。“在那之前呢?在安排好审判事宜之前你如何保障他的安全?”他问道。

  金斯莱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我知道你们不希望听到这个,但是我们已经对阿兹卡班做出了很大的改变。当然那里还是有摄魂怪。魔法部神秘事务司保证——”

  “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同意斯内普教授被一个普通的罪犯一样被关进阿兹卡班,”赫敏嘶声道。

  “阿兹卡班不在选择之列,”哈利坚定地说,“是我揭开了他的间谍身份使他陷入危险。不管你在阿兹卡班做了什么改革,我都不可能相信他身处一群食死徒中会安然无恙。”

  金斯莱带着思考的神情盯着哈利。赫敏知道他正在掂量哈利的力量和他的力量孰轻孰重,考虑对他的执政来说,这个幸存的男孩的支持有多重要。赫敏的心神被愤怒占据,所以她几乎没能看清这所有的事。哈利轻松地坐在椅子上,但是他的表情非常倔强。她确信哈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她为他没有告诉她而激怒。她想咆哮,她想砸掉她能抓到的任何东西,迫切的想去摧毁什么,然而哈利坐在这里,看起来平静而自信。这是她的战斗,她无来由的想着。哈利已经赢得了他的战斗。现在是时间让她来完成她的任务了。

  “就像我说的,神秘事务司向我们提供了控制魔力的方法。比单纯的拿走魔杖要更有效——比如说,当然,一根魔杖有可能被偷走,或者被缴械——他们发明了一种锁住魔力的链子,佩戴者的魔力会被封锁,就像一个哑炮,直到被摘下魔力才会恢复。现在,如果他同意,魔法部记录了他的下落之后,我可能可以同意简单的禁闭,直到——”

  “你不能劫掠斯内普教授的魔力。”

  “魔力锁并不是永久性的,赫敏。它只是作为魔法部的一种保障措施,保证佩戴者不能用高深的魔咒攻击他人或者试图逃避惩罚。”

  “他会成为砧板上的肉,金斯莱!你会使他完全失去保护,在这样一个民众处于巨大悲痛的历史时期,当人们都在寻找替罪羊的时候——他甚至不会有机会保护自己。”

  “讲讲道理吧!”金斯莱说道,带着明显的挫折感用手拍着桌子,“你拒绝把阿兹卡班当做一个选择——那里,我必须指出,那里都是守卫——但是你们反对他被关在牢房?我到底能提供什么使你们满意的东西?”

  “可以让他呆在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下吗?”哈利突然插话道。

  “什么?”

  “斯内普的位置。他可以置身于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下,你做保密人,可以吗?”

  “哈利!”

  哈利没有理睬她的抗议。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椅子上的长毛垫子。

  金斯莱慢慢地说道,“如果他同意戴上魔力锁,而且魔法部知道——”

  “不是魔法部,是你,你做保密人。”

  他撅起嘴唇,“如果他同意戴上魔力锁,而我做保密人……可以。我可以同意他留在受赤胆忠心咒保护的住宅里。”

  “安排一个审判要多久?”

  “有多不胜数的食死徒要接受审判,我相信你们知道这一点。有几个家庭都被羁押了,还有几个知名度极高的家族。我想——”

  “如果他愿意指证那些家庭呢?他可以优先受审吗?”

  “哈利!”赫敏再次叫道,“你不能替斯内普说话。你不能帮他作出承诺。”

  “你跟斯内普有联系吗,赫敏?”金斯莱问道。

  “我——我可能有机会联系到他。”

  “那么我建议你同他谈谈他的选择问题。我提议的条款如下:如果斯内普愿意指控其他食死徒,那么作为交换,我会给予他特权留在受赤胆忠心咒保护的安全处所,同时他需要戴上锁住他魔力的魔力锁,及接受适当的监测魔咒,我会为他安排优先审判。这些条款在两个小时内有效。而且赫敏,我想要指出,在这些条款具有官方效力前,斯内普趁机逃跑了的话,你将为此负责。我已经承担了极大的风险。毫无疑问,我是不会为了其他任何人这么做的。”

  他们俩联手把她装了进去。哈利和金斯莱简直是轮番粉墨登场,直到她再也感觉不出死死捆绑全身的无形绳索,再也听不清他们嘴里蹦出的字句。她没有安排好真正的计划就来到这里指控他们对待斯内普的方式,所以除了让他们看见他的公正廉明外,她一无所获。而现在她没办法离开这里而不被跟踪,除非她接受这可悲的交易。她想起早上她离开蜘蛛尾巷时,晨光下斯内普的脸,那么无动于衷,那么听天由命。她不得不回到他身边,告诉他她失败了,她没能成功的保护他。

  金斯莱伸出了手

  。

  “你是否愿意,赫敏格兰杰,将我提议的条款细节告知西弗勒斯斯内普,并在两个小时内回到这里转达他的回复?”

  她犹豫了。她不能让他们的家被外人入侵,她不能答应他们把他带去阿兹卡班。有那么多东西要被保留。她握住他的手。魔力从他的指尖窜入她的体内。他松开了他的手并将手掌按在一张羊皮纸上。当他举起它,她可以看见他们协议的字句逐一闪现其上,然后又变成了普通的黑色。“很好,”他边说边把羊皮纸递给她。

  “谢谢你,部长,”她无精打采地沉声道。

  两个小时。========================================================

  她到家时斯内普正坐在沙发上。她开门时他并没有转头看她,而她能看见的就是他的黑发像帘幕一样遮住了他的脸。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是平静还是狂怒,她不知道。

  “如何?”他说。

  赫敏觉得头晕晕的。双腿无知无觉地走向沙发。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他说发生了什么,就跟她不知道如何说服金斯莱给她她想要的东西。从魔法部出来后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提醒她,她对她要做的事根本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以往总会有指示,以往总会有说明。斯内普亲自用各种计划和课程教导她怎么在过去的一年里存活,而邓布利多从他的办公室里监督这一切,让他们三个顺着他认为最好的路往下走,虽然他的做法使她嫌恶,但她确实因这个世界而感到非常害怕,在这个世界里好像没有成年人能恰当的看待这件事,能伸张正义。

  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会被囚禁,会——上帝啊——会被杀,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因为,她已然穷尽了她的智慧,而且没有人能操控这局面。

  “我假设事情没有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发展,”他说道,他的语气既不得意也不失望,只是陈述事实。

  “西弗勒斯……”

  他仍然坚决的不看她。

  “傲罗在外面等着吗,赫敏?”

  “西弗勒斯,求你。”

  “还是他们希望我去自首?”

  她把羊皮纸递给他。他默默地浏览,他的头发仍然像帘幕一样遮盖了他的表情。

  “他们想要我的魔力。”

  她的面孔皱了起来,“我向你发誓,我已经尽力了,我——”

  “你相信人性。这一直是你的弱点,”他说道,声音毫无起伏,“不过,我知道你确实无法做到更好。因为我曾经的付出,他们可以忍受不能将我立刻扔进阿兹卡班的小小痛苦。但是他们仍然可以从一场为我和我不可避免的命运而展开的审判获得安慰。而且当我站在法庭上指望他们大发慈悲时,他们会感觉非常愉快的。”

  “不。”

  “我恐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的哪部分逻辑有问题?”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是吗?我看不出你能怎么阻止。你有羽毛笔吗?”

  一时间,她想求他不要签署那条款,他们可以离开,他们可以逃亡。那日子不会太糟。他们可以旅行——他俩都知道麻瓜是怎么生活的,这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当他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她看见他一脸冷漠,他的黑眼睛似乎正在问她怎么还不拿一根羽毛笔来,她突然有了一种另类的决心。这张脸,这张正凝视着她的脸——如果他们逃亡,那她在他脸上将只能看到这种表情——空白而空虚的表象掩去了所有的希望和羞愧。他们可以去南极洲,但是那里可能还是不够遥远不够安全。他可能仍然会忍耐地看着她,而她无法忍受。

  她从包里抽出了一根羽毛笔递给他。他会签名的,而她会学会为他而战。她会去战斗,她会一直战斗直到她能再次看见他的面容,本真的斯内普。

  ========================================================

  当她回到魔法部,她发现自己撞进了闪光灯的海洋。无数声音尖叫着她的名字,而金斯莱没有从电梯里出来帮她摆脱他们。她用手抱住头,挤出摄影师和新闻记者的包围圈。等电梯门一关上,她立刻垮下后背靠在墙上,瞧着墙上镜子里映出的面容,这张脸,毫无疑问,将会出现在预言家日报的头版上。

  她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就像淤青的印记,脸颊凹陷颧骨突出。身上被灰尘和血迹弄得脏乎乎的,头发凌乱得好似杂草。妈妈可不会为你这副样子骄傲的,她边苦涩地想,边往一楼魔法部长办公室走去。

  金斯莱正等在办公室外,双手环胸。她尝试对他微笑。下午哈利已经给她上了成功的一课。把金斯莱沙尔克伯特当成敌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把羊皮纸递给他。

  “他同意了,”她简单地说道。“而且他把他所在的地址也写在了羊皮纸上。你能亲自去帮他戴上魔力锁吗?”

  金斯莱接过了羊皮纸,看都不看地把它放进了自己长袍的内口袋。他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她开始感到深深的不安。

  “我会的,”他答道。“但是首先,我希望你能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他指了指她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但是这一次他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架着腿,把手插在兜里,很出人意料但是又很精准的模仿着邓布利多的姿势。他平平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金斯莱?有什么不妥吗?”

  他从兜里抽出魔杖,她脑里刚响起警报,就看到他从办公桌上召唤了一份报纸。

  “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然后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他说道。

  她用颤抖的手抓住报纸开始阅读。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止在霍格沃茨犯下谋杀罪行

  丽塔斯基特报道

  虽然黑魔王已经彻底落败,但是巫师世界仍然受困于霍格沃茨之战,而魔法部,仍然像往常一样。或者我应该说,事情仍和往常一样。新受命的魔法部长,金斯莱沙尔克伯特,自大战结束后甚至还没有时间睡觉——有太多的工作需要他的紧急处理。

  ‘首先,当然,我们需要彻底驱除魔法部里过去为伏地魔效力的那些人。追捕漏网的食死徒将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这些明显看似是第一步的工作,但是沙克尔伯特部长脑子里显然还有些别的亟待处理的议题。

  ‘在战争中霍格沃茨遭到了可怕的毁损。魔法教育——包含深入的麻瓜研究课和温和的心理辅导课程——对管理工作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正在全力工作以确保霍格沃茨可以在新的学年里准时开学。妥善教育年轻又易受影响的青少年,对防止斗争复发起着最重要的作用。’

  根据沙克尔伯特部长所言,将西弗勒斯斯内普留下的痕迹从校长办公室里清除干净,正是他主导的开始霍格沃茨改革之路的关键举措。

  巫师界极为震惊,去年八月,新闻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被正式任命为霍格沃茨魔术与魔法学校校长。在斯内普谋杀了前任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几个月后,他被董事会指派为校长——据信是为了让学校彻底处于食死徒的控制之下——一如尊贵的校长大人。几位学生透露的内容,可以让我们初步了解斯内普统治霍格沃茨时,学生们过着怎样的日子。

  ‘我遍体鳞伤,’十七岁的厄尼麦克米兰,赫夫帕夫七年级学生介绍,‘斯内普负责所有的惩罚措施。当我们不乖的时候,教授们会鞭打我们,或者用钻心咒折磨我们。说真的,我们只是把对限制的抗议说出来而已。斯内普实施铁腕统治——没有课外活动,没有霍格莫德周末,每天晚上都要宵禁。所有的猫头鹰进入学校时都要接受检查。甚至连我妈妈寄给我的生日礼物都被撕开检查。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停止反抗。’

  厄尼,像其他许多霍格沃茨勇敢的学生一样,在决战中也坚持战斗。

  ‘我很想亲手给斯内普下咒,’他说,‘用他自己的魔力,让他好好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但斯内普原始的纪律策略可能是霍格沃茨学生家长们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决战后我用了几个小时参观了霍格沃茨,我很想亲眼看看这位史上及世上最危险的校长大人。

  虽然说在我抵达之前傲罗们已经将办公室里的黑暗史前遗物彻底打扫干净了,但我还是能够采访前任校长菲尼亚斯尼古拉斯布莱克,跟他谈论统治了霍格沃茨长达一年的食死徒。

  ‘我已经从校长禁止令中解放出来了,’布莱克快速地跟我说,‘直到现在我都必须遵守校长保密约定。当西弗勒斯斯内普就任校长时,我一直受到魔力束缚不能讲出任何和他有关的事。’

  但是现在沙克尔伯特部长已经使西弗勒斯斯内普成为了前任校长,所以布莱克可以讲述他目睹的发生在校长办公室里的任何事。

  他透露的真相中,最令人感到心寒的,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也许利用了他的职权强娶了赫敏格兰杰——上学年葛莱芬多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哈利波特最好的朋友。

  ‘他们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结婚的,’布莱克告诉我。‘就在你现在站的位置。那时她还是个学生。但是她离开办公室后,他们还保持联系。过去一年里他们一直都保持着密切联系。’

  令人震惊的是,斯内普居然仅凭个人意志就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待一个学生,这个最新被揭露的事实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格兰杰小姐到底忠诚于谁?尽管被一直吹嘘为哈利波特背后的智囊团,但是仍让人怀疑这位女巫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毫无疑问,未来的日子里,更多关于这对不恰当得同盟的信息将被披露。预言家日报的读者可以放心,我会千方百计不遗余力地继续追查神秘的霍格沃茨谋杀犯的真相。

  她慢慢地抬眼看向金斯莱。他回视她的目光几乎野兽般凶狠。

  “先生,”她说道,“我们可以从头说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