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禁闭过后,霍格沃茨的生活一切如常,直到所有的事件像奇怪的梦境一样发生。课堂依旧——她尤其喜欢上了数字算命法里的三角神符,黑魔法防御课甚至都进行地很顺利。她和斯内普继续在课堂上相互抨击,她也越来越熟练于无声咒语。当然,她还小心地躲避着罗恩,从来也没有如此感激……或者说是坚持……在他和哈利经常练习期间,让他加入葛莱芬多魁地奇队伍。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甚至也成为了她的一个避风港,虽然她经常想着她要是再多喝一杯凤梨汁就要死了,但她很庆幸只需要和哈利和金妮度过这段时光,而不需要谨防着罗恩的接触。事实上,她现在唯一想的是希望拉文德能够动作快些,让她的生活能过恢复正常。她很想念自己和哈利、罗恩之间的友情。

  星期五晚上,天文学课过后,赫敏走在从三人刚用了些夜宵的餐厅出来的路上,她感到她的戒指开始发热,直至灼烧。她握紧左手,开始寻觅一个她可以消失的地方。

  “我不知道”,哈利说着,“他当然很好,但是在和你商量之前我不会去问他的……你知道,做金妮的男友……”罗恩有些生气,把手插进了袍子的衣兜里。“我想这没什么关系。”他阴沉着回答。“我是说,关键是要击败斯莱特林……所以,如果你们必须……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离开球队。”

  突然,她想到了个主意。“你们两个先走。我得去趟卫生间。”她说着,焦心地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她很担心这魔法燃烧会不会也留下疤痕。

  “塔楼再见。”哈利说着转向罗恩,“我知道,但是老伙计,我们必须给马尔福看看,即使……”他的声音随着她身后的门关上而减弱下去。她急忙跑到一个小房间里,把戒指猛拉下来,举它向光。

  校长办公纸。一个人来。快点。

  她全身一个寒战。在过去的四周里斯内普从来没有用这戒指联系过她。说起来,上次在大厅见到他是……星期一?紧张感开始缠绕她的神经。他去哪了?她把戒指推回手指上,然后开始一路快跑到校长办公室,从魔梯折返回去一遍在路上碰到哈利和罗恩。

  跑到滴水兽面前,赫敏才意识到她还不知道通关密码。

  “滋滋蜜蜂糖?”她怀着希望问。滴水兽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见鬼”,她咒骂着,从她的衣兜里抽出魔杖。她触碰了一下她的戒指,全神想着“通关密码”?过了几秒钟,那看不到的小环开始发热,她往里面看。虽然还带着恐惧,她也微微扬起了嘴角。“冰老鼠。”她对滴水兽说,他立刻跳到一边。

  她两步并一步地踏上楼梯,门也没敲就冲进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她发现他正站在无知觉地躺在厚垫椅上的斯内普教授旁边。他的袍子浸满了血迹,而她看不出是哪里出血。邓布利多一只手拿着斯内普的戒指,另一只手持着魔杖。赫敏知道在斯内普遭到如此重伤的时候,邓布利多不得不用这戒指来召唤她。当他把戒指再次戴回斯内普的手指上时,她有一种奇怪的安慰。

  “邓布利多教授——怎么回事?”

  “谢谢你来得这么快,赫敏”,邓布利多说着,走到她身后把门关好,“你也看到了,斯内普教授受伤了。”

  “他有没有——是不是——伏地魔?”

  “是的。斯内普教授星期二清晨被召唤过去。直到刚才他才回到城堡。我真庆幸他还能撑到这来。”

  “为什么不送他到医院?我去叫庞弗雷夫人?”

  “我想不必了。”邓布利多说,“庞弗雷夫人是一个优秀的治疗师,可是她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黑魔法——而这无疑是钻心咒。她必定会很警惕,会打听一大堆问题。所以,斯内普教授的伤往往是我自己来照顾。”

  赫敏在邓布利多说出“钻心咒”这个字眼时全身都僵住了。“那么要怎么做,先生?你需要帮忙吗?”

  “恐怕我确实需要帮助。我还有一些……哈利的事……要处理。”他说,郑重地看着她,“不能再耽搁了,我不得不让你来照顾斯内普教授。”

  “照顾他?可是如果连庞弗雷夫人都——”

  “我对你有极大的信任”,邓布利多不顾她的反抗而继续说着,“我已经把你会需要的东西全放在这里了:一些治愈咒语,虽然我确信你已经很熟悉它们了;白藓和莫特拉精华,用来缓解治愈伤口,但是要小心不要偏颇其中一个,因为有时他们会糟糕地发生相互抵消作用;还有无梦药水。我已经让他服了一剂,你也看到了。你需要照看好寒战和发热。恶寒咒发作时——举起他的四肢并保证他温暖。发热时,你需要停止使用莫特拉,并多加白藓。还有冷却咒千万别忘了。”

  “但是,先生……”

  “赫敏,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不会让你来做这些的。”他坚定地说,“钻心咒往往还会带来噩梦和肌肉痉挛。一定小心照看他,如果一旦有肌肉痉挛要替他按摩。”

  “但是,先生,伤口呢?哪来的伤口?”

  “是鞭笞。”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一种特别恶劣的鞭笞。伏地魔有一种在鞭笞结束后还会持续几个小时折磨的鞭刑。他会再次感到每一记鞭打,而且这次就好像是沾上火焰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服用无梦药水的原因。对于这样的疼痛除了熬过去,别无他法。他会尖叫的,确保他的房间上了隔音咒。

  “他的房间?”

  “他需要躺在床上休息。还有去他的房间可以让你们不会出现在哈利的地图上。我会帮你们用飞路粉过去,然后我必须要离开了。”

  赫敏几乎要害怕地瘫软下去,可是她不敢违背校长,也不能任斯内普挣扎在痛苦中,她把他的左臂扛起,邓布利多扛着右臂。

  他的重量几乎让她踉跄而行,她困难地支撑着自己,向壁炉旁挪近。

  她看着邓布利多要使用飞路,他摇着头说“真是非你不可。”对啊,那是她的另一个家。这就是他为什么叫她来?因为如果没有她,他也不能进入斯内普的房间?赫敏脑海里浮现出这样奇怪的念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斯内普现在急需照料。

  他们把他安放在他自己的床上后,邓布利多转身对她说,“你需要在痉挛开始发作之前尽快清理愈合好伤口。但愿明早我能赶回来。如果他醒了,赫敏,也许他会有一阵子看不见。别紧张。会过去的。”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和罗恩怎么办?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交给我处理,格兰杰小姐”,他简洁回答,“现在——斯内普教授需要你。”说着,他踏入了壁炉。

  他立刻消失了,赫敏,又一次地,单独和斯内普待在了他的卧室。别想什么,她自言自语,赶快做事。她挥起魔杖给房间施了个静声咒,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看到他伤口的严重程度时,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他身上几乎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红肿的鞭痕,大多还在向外渗血。他看起来简直像幅麻瓜地图,她这样想着,不禁一时紧闭了双眼,不能再看眼前这触目的景象,而这本应该是她的教授——她的丈夫的——皮肤。

  赫敏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设法找来了一盆水和最柔软的布条。她在他身体上施了个全身清洁咒,然后轻柔开始处理每一个伤口。斯内普在她擦拭到他柔嫩的肌肉时发出轻微的呻吟,虽然声音很微弱,却如此刺痛着她的耳朵。斯内普不该承受痛苦——他不是经常给别人痛苦的人吗。她扫了一眼邓布利多留在旁边桌子上的字条,确认她已经很熟悉那咒语,于是开始用魔杖施咒来愈合他的伤口。

  这是项艰巨的工作,她知道必须争分夺秒。伤口必须要抢在痉挛发作之前愈合好——不光是因为等他动将起来时,她不自信能治愈一个抽动着的伤者;更是因为他可能因为痉挛而让开裂的伤口恶化。她快速地处理着,右手愈合伤口,左手拿着莫特拉,用拇指撬开瓶盖。她会等需要的时候再用白藓。没有人来帮她,她很害怕会出错。轻轻地,她将莫特拉散在他愈合好的伤痕上。他齿间挤出一声轻轻呻吟,赫敏不知道这是因为疼还是缓解了一些。她尽可能地轻柔,抓住他的肩膀和大腿,将他翻转过身子。那一时,他喊叫起来。她结巴地匆匆道歉。她发现和他说着话可以让她冷静下来,于是当她处理背上那些更长更深的伤口时,一直持续着言语。

  “真对不起,斯内普教授。我发誓不是故意弄疼你的。邓布利多教授不得不离开;我知道他经常帮你处理伤口。我确信比起我现在为你处理,那会让你舒服很多!”她顿了一下,强笑了一声,“可是我什么没见过呢。我是说你的身体,不是这些伤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邓布利多教授说你被鞭笞了。我真难以相信任何一个人——任何人——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另一个人。你不该承受这些的,教授。我只希望我能给你缓解些痛苦。”

  她继续絮叨下去,让她的声音仿佛挤占掉她的思想一样。她是如此害怕以至于她知道如果她太仔细地去思考这件事情的话她就不能做下去了。如果她给他带来更多的疼痛怎么办?如果他赶不及在邓布利多回来之前就死去怎么办?如果,她几乎不能去坦然地想象一件事,而只能让它徘徊在脑海边缘,如果这是因为伏地魔可能知道了她的存在而造成的事故,怎么办?

  在她刚刚把他身上最后一处伤口愈合好的时候,他的手开始抽搐起来。她迅速让他背靠床上,将脸贴到他额头像小时候妈妈对自己做的那样,检查了下他的体温。温热却冒着湿汗,谢梅林。如果是发热就是灼烧地又烫又干了。所以他可以用更多些的无梦药水和莫特拉。她倒出一剂无梦药水,放到他唇边,让它滴入他的喉咙。他轻轻地咳嗽着,她赶快按摩着他的脖子,这才让他吞下药水。“没关系的。”她小声说,“我在这,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右手还在抽搐,于是她把他的手握在手里,用手指摩擦着,放松肌肉关节。轻轻地,她让他的手指松开来,于是按摩着每一只手指并用掌心捂热。虽然这时她发现他的两只手指还有骨折迹象,令她安心的是至少他脸上的一些深皱开始渐渐松缓下去。按摩起作用了,她可以一会儿再处理那手指的骨头。

  他的腿开始上抬,赫敏看到他腿肚上的肌肉开始拧紧成结。当她用尽全身余下的意志,抵御着他的反抗把他左腿拉伸时,他从唇间发出强烈、恳求的声音。她用手腕压住他的脚趾,强使脚掌伸平。她知道这会很痛,但是这也是唯一能阻止他肌肉紧结的方法——她必须让肌肉舒展。慢慢地,他的右腿缓解下来,她一边用肋骨抵住他的脚,一边上下摩擦他的腿,使之保持温暖和柔软。当她的手在疤痕处刚刚创生出的新组织边缘前后按摩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晚上……他们的新婚之夜……那个在他背上感到的疤痕。他到底挣扎在这样的痛楚中有多久了?她顿时为自己从来没有去想过一个食死徒的生活真正是什么样子而感到内疚。哦,她知道他一直在保护着她和其他的所有学生,却是用一种她从来都想象不到的方式。他到底有多少次瘫倒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又有多少次在他没来餐厅用餐时自己对他语出不逊,而事实上他却倒在这里,在剧痛中呻吟,被那个暗中永远不会放松对其控制的主人如此折磨?

  赫敏在床边坐下,开始处理他紧捏成拳的双手,慢慢地举起他的手臂与肩齐平。他的头断续地在枕头上晃动,她知道他一定承受着世上最难熬的头痛。她停下手中的活,急忙换了床边盆里的水,随即把一条软毛巾浸在里面。她拧好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拨开他覆在脸上的散发。哦,天啊,他的鼻子也受伤了。她赶快处理起来,不想再听到他骨节错位的声音。她想,这不像他的手指,不太可能在他的抓扯中再次断裂。

  她终于不能跟上他抽搐的速度。斯内普的膝盖开始收紧而她还在控制着他颈部的痉挛,他的手臂开始拧紧抱合,而他腹部的疼痛却几乎让他蜷曲成球状。他在挣扎和剧痛中喘息呻吟。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突然,他大叫起来,他的全身僵硬而绷紧,似乎抗拒着一种她看不到的重创。

  不,她想。不。不要再有余痛了,我再也没有办法了。

  虽然他没有抽噎,但是眼角却滑落下泪水。她双手在他腿上不懈地按摩;她看到他的手已经再次抓紧了床单,无力地撕扯。慌乱中,她踢掉自己的鞋子,躺在他身边,用脚环住他的脚,希望用自己的身体来让他舒展。他的身体碰起来冰凉。冷休克!她想着就翻身起来,抓起魔杖给床、给他的身体,甚至自己的身体都施了温暖咒。虽然这样并不能舒展他的肢体,但是至少可以不让他发冷。

  他的尖叫声从口里迸出,在她的耳边几乎震耳欲聋,可她不敢捂住那声音。她必须要知道他的感受才可以尽力去帮助他。她轻轻环抱着他,开始按摩他背部的肌肉。每当他猛拧身体紧紧抓住她时,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每一记鞭打。有时他的手指甚至捏进了她的皮肤;有时又以一个受伤男人的惊人力量踢打撞击着她。

  “嘘”,她在他耳边不觉地安慰着,“都结束了。你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些不过是余痛。现在没有人再伤害你了。”谎言如此,显然是有人在非常剧烈地伤害着他,无论有多痛,她希望能代替他忍受,她希望能够挺在他身前,哪怕只是帮他抵挡掉丝毫的疼痛。

  他挣扎了好几个小时。当那些灼热的鞭打在一阵工夫间停下来时,她可以又重新帮助他放松颈部和腿部的肌肉,然而一切又会突然以全部的力量重新发作起来,她又不得不把自己当做一件紧束衣一样包裹住他。突然她看到枕套上滴上了几滴新血渍,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直到她发现这是自己的血。他的下颚重击她的眉毛以至于弄伤了它。无暇顾及为自己施一个治愈咒,何况她也看不见那伤口,她从脸颊上擦去血迹,用一块布条压在上面。不得不如此。

  她看了看时间。四点了。邓布利多该死的到底在哪?赫敏筋疲力尽地几乎自己都要抽搐起来。她疲累地绵软如纸,她的眉毛伤口处开始灼热地疼起来。斯内普现在已经渐渐不喊叫了。她注视他的面庞,发现他睁开了眼睛。

  “教授”,她小声地问,“你醒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她,又立刻紧闭上双眼。光!她记起他还头痛。她飞快地熄灭了台灯,两人躺在黑暗里,她聆听着他的呼吸,直至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斯内普看上去,至少,已经放松了。他转了下身子,她想是因为要缓释他受伤背部的压力,然后微微一声呻吟。他的呼吸依然很沉重,但是很规律。看到他真正进入一个自然的睡眠中,赫敏开始抽泣,如释重负。

  她一直哭到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树桩,也笨拙地跌在他身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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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醒过来时,他对自己身处何方或是何时都毫无知觉。很暗,可是这什么也说明不了,因为他有太多次都在黑暗中醒来而发现自己正承受着钻心咒使人暂时失明的后遗症状。

  钻心咒。对了,慢慢地,一切又回忆起来。他在星期二早晨接到黑魔标记灼烧的召唤而离开。他不知不觉在那里度过了整整三天。伏地魔经常把他的食死徒们召来,不过为了刁难。他们不得不放下一切来满足他的每一个妄想。他往往通过配制些伏地魔渴望的魔药,或是用欺负小波特的趣事取悦他,从而逃过他的折磨。但是星期五,伏地魔尤其卑劣而阴沉,斯内普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在什么地方忤逆了这个可恶的魔头。

  “我正考虑着把你调离霍格沃茨。”他说,火红像蛇一样的眼睛盯着斯内普,小心地等着回答。

  “是吗?”斯内普的语气里尽是不耐烦,“如果您觉得不再需要一个在霍格沃茨的间谍了,那么我很高兴。今年的新生简直毫无希望。”

  “并不是我不再需要一个在霍格沃茨的间谍了,西弗勒斯。”伏地魔嘶嘶地说,“而是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做一些间谍工作。”

  “您对我现在的工作不满意,主人?”

  “为什么没有更多的消息?他们为波特做了什么计划?为什么我除了得知狼人的行踪和老傻瓜穆迪的所为就别无所知?”

  “因为他们是愚蠢的,主人。他们没有什么计划:他们只是用虚弱幼稚的想法来揣测您的智慧。他们只是想着如何保护他们的成员——诸如把卢平和穆迪藏到哪里——无暇再顾及战争。他们并不拥有您对权力和统治的天赋。”

  伏地魔含糊地平息下来,突然冲向斯内普,枯槁的手抬起他的脸。火红的眼睛几乎灼热地变成黑色,“摄神取念!”他嘶嘶喊出。

  脑海阻隔已经建起了一半。斯内普从来不会在这蛇怪老混蛋面前不使用着基本的大脑封闭术。但是伏地魔此举太过于突然,当他把大脑封闭起来抵御时,他已经知道已经有一些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那个女孩儿是谁?”伏地魔说。

  斯内普知道此时掩饰也无用。如果伏地魔感兴趣了,那么他一定不是在教室见到很多张面孔。

  “波特的朋友。”他语气平稳。

  “她在你房里做什么?”

  “我记得是您让我做间谍”,斯内普嗓音丝滑,“所以我在做间谍工作。”

  “钻心咒!”伏地魔喊。“我不能忍受你的无礼。解释清楚!”

  当斯内普可以再次开口的时候,他语结着,“她是波特的朋友,主人,她相信我是值得信任的。我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凤凰社成员。她会说出一些信息,那些您渴望知道的信息,比起那些不敢在我面前说话的学生,她也许会说出更多的信息。我一直在顺着她走。”

  “你说,顺着她?多久了,西弗勒斯?”

  “从一开学就是,主人。”

  “那为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我想——我可以从她那里找到些信息,然后当礼物献给您。”

  “间谍是你的工作——你找到信息给我不是礼物,而是义务。”

  “是,主人。”

  “我不得不惩罚你,西弗勒斯。我不能让你愚蠢的谄媚毁了我的计划。”

  “是的,主人。”

  “但是你要盯紧那女孩儿,只要不影响你其他工作的话。我希望得到一个完全地——及时的——她可能知道的有价值的信息。”

  斯内普最后一句“是的,主人”淹没在伏地魔即刻间袭来的钻心咒而引起的尖叫里。在伏地魔从他扭曲的身体上扒开他的衣服开始鞭打他时,他还有些依稀的意识。

  之后就再也记不起来了。不过现在他正躺在床上而没有尖叫着,可以微微移动着身体的事实告诉他,他一定还是撑回到了霍格沃茨。他听到右侧的某处传来绵软的呼吸声。如果邓布利多晚上在这里的话,他现在一定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突然,他被火热吞噬,一阵剧烈而烧灼的感觉爬上背部。他深吸一口气,滚了下身子要摆脱疼痛,踢打着不管是哪里来的痛源。是鞭子,他想着,省点力气,可是又来了,这次是在他的右肩,他忍不住空打了一下,希望可以从攻击者那里逃脱。他的拳头打上一个柔软灵活的东西,它叫了一声,他胜利地想抓住了——有东西!他打到了——他要杀了它!

  他感到那个柔软的东西已经移开了,可是灼烧没有停止。现在是打在他的腿上,他的脚上;现在是他的颈部和胸口。他猛抓自己的头,希望可以根除那火热;他重重拳击着床。痛!那里来的?为什么他不能阻止?房间仿佛在火焰和剧痛中消融下去。他无助地屈服在狂乱中。

  几个小时?……还是几分钟过后?……他也不知道,他感到有冰块轻轻地推到他嘴边,潮湿的手指抚过他的唇。水,是水。他贪婪地喝着,突然咳嗽起来。

  “嘘”,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慢一点。再次发作前你得把它喝下去。你脱水了。”

  “莉莉?”可他的声音再次被已经嘶哑的喊叫阻了回去。那火热又全力回来了,虽然他觉得可以感到一双柔软的手在按摩他的肌肤,带去了一点点疼痛。

  等他再次醒来,有人在那。他不能看得很清,只是隐约地辨得出一个暗影正倾在他身上。“阿不思?”可不对。他嗅到汗水和恐惧之下的羊皮纸和蜂蜜味儿,奇怪的熟悉。“不……是我。我是……赫敏。”

  “格兰杰小姐”,他低声说,看到赫敏的黑影,双手抓住他的手,跪在床边。

  “斯内普教授,谢天谢地!”她说着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谢天谢地,你还好。”猝然的一阵轻痛——他想告诉她,他的手指也折断了——却不由地感到另一种心痛,比鞭痕更尖锐和深入:她的眼泪。他能感到滴在自己手上的眼泪,她的呼吸很急促,冰冷潮湿地触碰着他的肌肤。“我害怕极了;我以为您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我能做什么?您需要什么?”

  他没有说话。他的心似乎从胸膛跳脱出来呛住了他的话语。她的关心很真诚。她真的害怕他死去吗?难道他死去对她来说不该是一种解脱?

  “告诉我,先生。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可是我很害怕弄疼您。我该怎么做?”

  他不知怎么又找回他的声音,带着粗哑,“我的手指,格兰杰小姐。”

  “哦!”她尖叫了一声,放开了他的手。“真对不起!余痛来的时候,我全忘了。”她起身再次端起他的手,这次是用另一种姿势。“先生,我再不会弄疼您了,但是我必须在修复骨头之前帮您的手指接骨。”

  他点头,低语,“请小心些。那是我拿魔杖的手。”

  “我知道,您还要配制魔药的敏捷呢。我保证我会尽可能快而干脆的做好的。”说着,她猛一拉,骨头正确地接好时他自然退缩了一下。

  “很好。”他在她正忙着施咒让伤口愈合的时候说。

  “我该怎么帮您镇痛?您还要些无梦药水吗?”

  “好。但是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邓布利多在哪?”

  “他有事离开了”,她说,“他说是关于哈利的一些事情。”

  当然,他苦涩地想。又问,“你在这多久了?”

  “快两天了。”

  “他把你留在这两天?”天啊,她都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需要待多久——可是我没有办法让您这个样子一个人在这。可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我还在这,不是吗?”他简单地说。

  “你还好吗?能看到了吗?”

  “我很好,格兰杰小姐。你叫作……余痛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我想您在那之后就睡过去了。”

  “那或许是最后一次了。我现在能辨出明暗了。休息一会儿会好很多。”

  他听到她走动,然后感到唇上停着一只勺。“是无梦药水,教授。”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她的人生和他的人生惊人得相似。她,同样地,也过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秘密的人生,一个被她在过去的两天里目睹的种种恐惧所充斥的人生。她不久也可以成为一个间谍,带来那一边的消息。他多么希望去信任她。“你会留下吗?”他问。

  “当然。”

  他喝了下去,任凭一切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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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一只手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肩膀。是格兰杰小姐。“教授?”

  “什么事?”他感觉自己就像从深深的湖底奋力游上来一样。他听到她长舒了一口气。

  “邓布利多教授回来了。他要用飞路粉过来。我得去接他。真抱歉吵醒您,我只是不想让您醒来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谢谢。”他简短回答,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到她穿过房间,随即又似乎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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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来很好,赫敏。你做的很好。”斯内普听到邓布利多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我不知道,先生。我很担心我没有帮他消除足够的疼痛。”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做了一切可以做的。现在,你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确信哈利和罗恩非常着急要见你。”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先生?”

  “时间对我们可真有利。我不必告诉他们太多。你还记得么,昨天有一场魁地奇比赛。哈利和罗恩忙得很。葛莱芬多赢了,你看。我让哈利今早到我那里上课,所以他有很多要考虑的。等你回塔楼的时候,相信他有很多好故事要与你分享。”

  “您今早回来的?”她只是这么问。

  “应该是昨天夜里。”

  “我知道了。”

  斯内普睁开眼以便可以盯住邓布利多。他昨晚就回来了,而他竟然把这女孩儿一个人留在这,照顾着一个疯狂伤者,除了紧张别无他法?邓布利多对格兰杰小姐信任的利用只能让他想起这老巫师是如何让他们钻入圈套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想起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是多么的大意。

  他的眼前慢慢清晰起来,看到了阿不思,而那枯萎发黑的手却总是引起他的注目。

  “斯内普教授。”赫敏注意到他睁开了眼睛,轻轻地问。

  梅林,她怎么了?他极力地搜寻着他的记忆。难道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带着她一起去了?她也遭受了折磨?那是谁一直在照顾她?他的思绪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什么她的右眼有血痕,她的手臂上,脸上有擦伤的印记。她的头发乱得很吓人,虽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教授,你的刻薄已经深入骨髓了……)新奇的是她站立的姿势很滑稽,抱着左臂,似乎只支撑在她的右脚上。上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兰杰小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轻声问。

  她脸红了,微微背过身去,看上去半是尴尬半是坚定。“没什么。我很好。我确信邓布利多教授会帮我在回去之前弄好。你还好吗,先生?”

  她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她不该对自己隐瞒任何秘密……在那晚过后。渐渐地他想到了答案。是他弄伤的。无论是怎样,一定是他弄伤她的。她怎么这么傻傻地要相信他,来照顾他。他会奋力反抗任何一个来给他疗伤的人。虽然是无意识的,他也可能会撕裂了她。

  “你的伤是因为——?”他口气生硬起来。

  “是我自己的错”,她说,“您当时神志不清;我知道您不是有意弄伤我的。我只是不让您伤到自己,所以我——我挡在了您前面。”

  “你挡在前面?愚蠢到家了——格兰杰小姐,我想你可以多一些理智——”

  “很抱歉”,她说,而这话比反驳他更让他心痛。他弄伤了她,而她还跟自己道歉。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不懂得在一个可能伤害她的人面前保护好自己?

  “拿走你的东西。”他厉声说。

  “先生?”

  “出去。”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开口了。

  “不。你把我留给一个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来照看。我不想再见到她。”

  她明晃晃地注视着他,而他也坚定回望。

  “很抱歉。”她又说了一遍,他将身子翻滚过去面对着墙,不能再看一眼那张真诚的面孔。

  “你不必和任何人说抱歉!”听着他们退出房间,他大吼道。

  “是的。”她赞同地说,“保重,斯内普教授。”她祈祷似的说着。

  “出去!”

  他的头重重沉到枕头上。现在她永远不会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