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大典的日子一点点临近。

  整个青冥宫, 准确来说整个青冥魔域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无他,对魔域来说,哪有什么比他们魔尊的道侣大殿更重要的事情?

  据说, 魔尊这次苏醒后, 不再那么暴虐可都是魔尊未来道侣的功劳。

  江巽雪和余岁的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忐忑, 但是他们两个盼这个日子已经盼许久了。

  此时距离正式结为道侣那日只有一个月了。

  江巽雪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不安——

  他为这道侣大典花了不少心思, 实在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江巽雪听闻这修真界之中,却不太平。

  灵力尽失,与梦中而亡之人越来越多,死亡之人的修为也越来越高。

  这受害者之中, 除了都是男子,都是高阶修士外,没有一丝的相同点, 年纪有高有低,有正人君子, 也有败类歹人。

  甚至有些人,并不好色,却也是栽在了此人手中。

  沈素衣想要护着合欢宗的难度也越来越大,直到魔尊出面,才把局势安抚下来。

  但真凶是谁却是没能查出来。

  “怎么,还是没有查清楚吗?”

  江巽雪淡淡问道。

  沈素衣摇了摇头:“能有这般本事之人,又为何入我合欢宗?

  这并非我合欢宗人所为,只可惜, 世人不知, 我合欢宗在外的弟子处境艰难, 我正在想办法召回她们。”

  江巽雪眉头微蹙, 他感觉这件事情并没有那般简单。

  忽然间, 他想起了曾经寄居在余岁体内的那个“系统”,那个系统的可怕他早就见识过。

  若是那个系统成长起来,轻而易举便能够蛊惑人心,吸取他人灵力化为己用,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尊主在想什么?”

  江巽雪回过神来,缓缓道:“那难为你了,弄潮已经回来了,若是你有需要,也可以找他去。”

  沈素衣微微一愣,想起那人稍稍怔愣了一下。

  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她缓缓道:“多谢尊主体恤,来参加道侣大典的宾客已有人入了魔域,想来最快的后日便能够到青冥宫了。”

  江巽雪笑了笑:“这么快呀——他们提早前来,却是没想到,提前了这么长的时间。”

  如此大的声势,就是不知道师尊他们会不会来,若是如此,他们还不来,那可能当真是见不到他们了。

  “已经发来拜帖的都有哪些?”江巽雪回过神来,缓缓问道。

  “已经到的是七夜魔域中人,长风魔域也快要到了,仙门之中也大多要来,其中最早到的应当是——碧云宗。”

  “碧云宗?”江巽雪一怔。

  “正是。”

  江巽雪忽然有些怅然,这碧云宗的请柬,送出了二十余份,每一份请柬又能带二十人,若是能够来齐,怕是来宾之中最多的了。

  他想到了幻境之中的那场道侣大典,便是在碧云宗举行的。

  “是何人带队?”

  “月寒白。”

  听见这个名字,江巽雪微微愣了一下,同时也意识到,送给江渡云的请柬,并没有派上用处。

  不过也是——他是魔尊,她是朱颜仙子,她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只为吃上一杯喜酒呢?

  至于父亲……也罢,他不来也无妨。

  还有不到一月,便要结为道侣了,江巽雪轻笑了笑,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安,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去吧,你也忙了许久了,好好休息吧。”

  沈素衣笑了笑,合欢宗近日之事,却是让她有些疲惫,若非魔尊道侣大典的事情更为瞩目,合欢宗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尊主也忙,但不知为何,尊主总是会来这长宸殿中待上片刻。

  她看了看这长宸殿,似乎除了这凤凰壁画外,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

  她心中诧异,虽然不解,但是却没有打算多管。

  除了青冥宫中之事外,她要全力追查那陷害合欢宗之人是谁?

  沈素衣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

  *

  月寒白倒吸了一口气,把刚刚追踪之人解决掉后,才缓缓平稳下来。

  【离青冥魔域越发近了,顺着痕迹找上来的人也越发多了,这几日你收敛些。】

  月寒白轻轻点头,修为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这几次追踪若不是系统察觉到,他的行踪便要暴露出来。

  届时,不要说合欢宗不会放过他,碧云宗便会清理门户了。

  【开胃菜已经够了,接下来你的目标是谁?】

  当自己的目标一次又一次的轻易完成,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自然而然想要追求,更高难度,回报更大的目标。

  系统深谙此道,月寒白也正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师尊也是一个很好的目标……只是这些日子,他格外消沉,不知他此行究竟发生了什么。】

  系统呵呵笑了几声:【这还不好处理?你的这张脸,便是你最好的工具。】

  虽然月寒白知晓此事,但从系统这里听到,却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除了他,还有一个你会感兴趣。】

  月寒白回神:【谁?】

  【江巽雪。】

  若非那日见了画像,他定然不会知晓,青冥魔尊便是曾经的源青仙尊,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疏。

  【还有——你那师尊把他师兄看得那般重,我告知你一个江巽雪的突破口,既可以得到你师尊的信任,又可以让江巽雪一败涂地。

  只要你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这件事情不难办到。】

  月寒白眼睛一亮:【什么?】

  【他未来的道侣——余岁,便是栖梧魔域的魔君,他潜伏在魔尊身边,便是为了夺取魔尊之位。】

  月寒白闪过犹豫,他的心中余岁一向是他的绊脚石,但是他不觉得余岁是会那样做的人。

  【不管他会不会那样做,只要让江巽雪认为他想要那样做,便会不再信任他。】

  月寒白目光微微垂下,正在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那个时候,无论余岁想不想反,都不得不反了。届时,再把江巽雪是源青的事情昭告天下。

  魔域会反他,正道也不会接纳他,他那个时候也便是最为窘迫的时候。】

  月寒白闻言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恨意,这件事情要在他二人结为道侣之前,才有效用。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需要抓紧了。

  *

  江巽雪把这凤凰看了又看,他想尽一切办法恢复记忆,却是不得其法。

  就连那闪现的片段,也只是再见了一次。

  但江巽雪并未从中剥离出,除了悲伤以外的情绪,似乎发生了什么悲痛的事情,使得再无法产生旁的情绪了。

  江巽雪幽幽地叹了口气,他需要及时找到属于自己这千年的记忆了。

  就在江巽雪忧愁这记忆如何找回之时,前些时日,关于琴声的事情,却是有了突破。

  “你确定所有人回想起琴声之时,是都和柳知同有过接触吗?”

  属下恭敬道:“属下详细盘问过数遍,也仔细回忆了,的确是与柳知同接触之后,才回想起了那段古怪的琴声。”

  江巽雪轻笑了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此次是柳知同故意把琴声泄露给他的,这便意味着,他和余岁并非亲密无间,他所做的事情,余岁并不知晓。

  只是,柳知同此举是要陷余岁为死地。

  江巽雪的眼中闪过寒光,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他此时在何处?”

  属下思索片刻:“这个时间,应当正在打扫凌虚长廊,可是要属下把他抓来?”

  江巽雪摇摇头,淡淡道:“不,本尊亲自去。”

  柳知同善隐匿,修为又高,只有他出手,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带路吧。”江巽雪缓缓道。

  柳知同此时照常做着杂役所做的事情,周围依旧有一些盯着他的眼睛,但是他不在意,这些人也的确不值得他在意。

  只是——

  空气中隐隐有些不对劲,柳知同心中不安,他的眼中闪过亮光,这缕光芒与他平庸的相貌极为不符。

  他要逃!

  这个念头生出来之后,他的动作变得飞快。

  只可惜这长廊还未到尽头,便生生止住了。

  “不跑了吗?”

  柳知同的身形有些僵硬。

  他自然是想跑,只是跑也需要时机,他在等待这个时机。

  他缓缓转过身,这是一张极为平常的容貌:“栖梧魔域左护法,见过魔尊,魔尊来找我,难道是我们魔君已经被抓了吗?”

  江巽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应。

  柳知同并未找到破绽,正欲寻找,却是只见魔尊手中的天杀扇已经变成了弓的模样。

  他的瞳孔微缩,这便是传说中的天杀弓?

  无须再等时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柳知同的眼中闪过悔恨,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

  地牢。

  江巽雪的神色淡淡地:“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也许能够给你一条生路。”

  柳知同笑了笑:“怎么,我们魔君也在地牢里吗,他是不是就在我的隔壁,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吊在这里?”

  江巽雪神色未变:“这不是你应当关心的事情。”

  柳知同勾起唇角,恶毒地笑了笑:“诚如你所见,余岁便是栖梧魔君——他潜伏在你身边多年,便是为了夺取你的魔尊之位。”

  “只可惜呀,还是棋差一步呀。”

  “说来,我也好奇,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们魔君结为道侣?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被心上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江巽雪淡淡道:“有什么想说的,继续说出来,你说得越多,我放过你的可能性便越大。”

  柳知同的眼中闪过得意,滔滔不绝说了出来。

  良久,江巽雪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本尊告诉你,你说得这些话,本尊一点也不信。”

  “你知道只有你一人被抓,余岁仍旧平安无事,你说这些,只是想要离间本尊和余岁。”

  柳知同神色敛住了,僵在了原地,随即又哈哈哈笑了笑出来:“你竟然如此相信他,你竟然爱他?哈哈哈,简直可笑!”

  “你早知道有朝一日你会爱上他,你又何苦百年前毁去他的修为?有这一道裂痕在,他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是啊,他现在没有那一段记忆,可他难道永远会没有那一段记忆吗?”

  “你应当知道的,他虽然失忆了,但总有一天,他会全部想起来的,你说到那一天的时候,他还会爱你吗?”

  柳知同狂笑道:“他会恨你,恨不得从未见过你。”

  江巽雪的一切神情,都隐在了面具之下,他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难道真的是他害余岁修为尽散,失去记忆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出了地牢。

  余岁失去修为和记忆的事情究竟与他有关吗?

  江巽雪不知道,回答不出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想要需要恢复记忆。

  只是这寻找记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江巽雪眉头微蹙,他查遍古籍,也并未找到类似的情况。

  难不成是中毒了?

  江巽雪心中思索,不知失忆原因,的确是极难找不出方法来的。

  不如找大夫问问?

  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但是江巽雪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

  青冥山。

  沈流年看着魔尊,一时间觉得有些压力。

  江巽雪温声道:“沈大夫,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平常心对待便好,不必过分紧张。”

  “尊主请问。”沈流年暗中擦汗,若是平日他必然不会紧张,可这眼前的尊主啊。

  “可否为我把脉,看我的身体是否有异样?”

  沈流年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得搭上了魔尊的手腕。

  手腕算是命门,但是若想诊脉,该碰还是要碰的,但是他诊了又诊,他的表情却越发古怪起来了。

  “如何?”江巽雪有些不解,他的身体应当无事才对,为何沈流年会是这个样子?

  “难不成,有什么大问题?”

  沈流年摇摇头,道:“没有没有,尊主您身上没有任何的问题。”

  好到我以为您是在逗我玩,沈流年暗中腹诽道。

  江巽雪微微颔首,又问道:“那又什么可能会封住人的记忆,又应该如何破解,有没有可能用外力破解?”

  沈流年想了想:“的确有几种服用后,会使人失去记忆的毒药,这中毒之人,只有喝下解药,解去毒性,才能够恢复记忆。”

  江巽雪既然身体无碍,那便不可能是这种。

  “除此之外,多是因为意外的事情,这边不好说了,情况太多,应当有具体的事情,才好分析。”

  江巽雪缓缓点头,却是听见了声响,他看向了窗外,笑了笑:“岁岁?”

  “是我。”余岁缓缓道,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不知道尊主为何会去找沈流年,问得还是记忆上的事情。

  余岁从外走了进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温声道:“今日弹琴,有些累了,便提前回来了。”

  累这个字戳到了江巽雪的神经,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可有不舒服?”

  “倒是还好,只是有些疲倦而已。”

  江巽雪的目光落在了沈流年的身上。

  沈流年:……

  不用说了,他都懂。

  不就是再诊脉吗,本行了——他都熟,不过至于日后生产的事情,沈流年的眉头蹙了蹙,这还是要好好想想。

  这个问题,他也的确没有想过,更没有接触过。

  余岁眉头微蹙,想起梦境之事,有些厌恶,只是自他有孕之后,问脉便都是沈流年,突然拒绝,有些异样。

  沈流年诊过脉,确定过无事,只是正常的疲惫之后,开了两副药方,江巽雪才放他离去。

  江巽雪有些无奈,他知晓沈流年有些怕他,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沈流年是话本认证的神医,让他来为余岁诊脉,他最放心。

  日后应当多补偿他一些才是,江巽雪心中想到。

  沈流年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觉得,余右使有些排斥他?他挠了挠头,应当是自己想多了吧。

  *

  午休过后,余岁的心情不错,精神也极好。

  “当初我们酿下的梅花酒,不知如今是什么味道了?”余岁忽然问道。

  江巽雪微微一愣,同样也想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笑,“那我们把它挖出来,尝尝如何?”

  两人都来了兴致,带着东西就来到了梅花丛中。

  两人的修为极高,只要挥挥手指,这梅花酒便能够出来,但江巽雪和余岁却是不约而同得想亲自把梅花酒挖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便挖出来一坛。

  余岁有些兴奋,还想要继续挖下去,这下面还有好几坛呢。

  江巽雪却是连忙阻止:“不如……留下这些,在道侣大典的时候再取出?”

  余岁微微一愣,心想尊主所说得也极为有道理,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只开这一坛,那便更加珍惜了。

  两人把酒坛取出,摆在园中,此时红梅开得正好,赏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正准备喝,江巽雪却是忽然看着余岁道:“不可。”

  “嗯?”

  “不可不可,你现在怀着身孕,应当是不可以饮酒的。”

  余岁微微一愣,隐约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江巽雪眉头微蹙,眨眨眼,笑道:“那我也只浅尝一口,便不再喝了,待之后再饮如何?”

  余岁勉为其难得点了点头。

  江巽雪倒满一盅,一饮而尽,却是——

  却是险些绷不住神情。

  余岁微微一愣:“这酒怎么了?”

  江巽雪看看余岁,看看这“酒”,缓缓道:“应当是没酿好,有些酸——似乎酿成醋了。”

  所以刚刚尊主是喝了一杯醋?

  意识到这里,余岁不禁觉得好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江巽雪无奈,但若是能博岁岁一笑,也还算是圆满了。

  他苦着脸,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送给厨房那边?”

  余岁郑重点点头,笑道:“我觉得尊主所言甚是。”

  两人正说笑着。

  忽然有人禀报了过来:“尊主,碧云宗来使想要见你一面。”

  江巽雪眉头微蹙,若只是来使,又何须他现在去见。

  “隐掌门就在其中。”

  江巽雪微微一愣,他怎么来了?

  “隐掌门与碧云宗宗众人拿着请柬,也是客人,沈坛主不好阻拦,特此向尊主禀报。”

  江巽雪有些沉默。

  余岁看看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尊主,既然有事,那便去吧,我弹弹琴便好了。”

  江巽雪垂眸思索了片刻,这隐朝阳不可不见,他以为上次离去之后,他便不会回来,却是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若果是他的话,应当及早解决才好,若是在道侣大典那日闹了起来,便不好了。

  思及此,江巽雪缓缓道:“也好,你若要弹琴,不要太过耗神才是。”

  余岁乖巧点头。

  江巽雪笑了笑,想起之前寻到的曲谱来,留下乾坤戒,温声道:“这里有一些新的曲子,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余岁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琴修最重要的除了琴,自然便是琴谱了。

  “那便却之不恭了。”

  江巽雪笑了笑,见余岁笑着,他的心情也舒畅了起来,暂时把记忆的问题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