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古剑二][清夏清]太平调>第二十四章 24

  南熏自从清晨起来就觉得有些头疼,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耳听得门外不知什么鸟雀叫个不停。

  “是乌鸦么,一早就闹成这样,今天大概没什么好事……”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小徒毕恭毕敬,领着一位仙骨磊落的人物踏进院落。

  一袭蓝衣更衬得三千白发如雪,那人目光迎上来,微微皱了眉,显然是听到了南熏的嘟囔。

  便赶紧把余下的话头咽了,南熏笑嘻嘻迎上去,“紫胤,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紫胤脸色不太好,已经很久了,南熏几乎从未见过隔壁家的执剑长老露出这样的神色。她看着他目光,示意小徒弟退下。二人进屋落座,紫胤衣袖轻轻扫过桌椅,带起一屋子无风自动山雨飘摇。

  “秦陵出事了。”紫胤话音仍是一贯的平静。他脸色不好,可一向也冰冷惯了,南熏一时便也摸不清究竟情势到了什么地步。

  “清和呢?我刚从他那来。院落大开,人却不在。”

  南熏心里犯了嘀咕,当着紫胤的面却还是说笑,“清和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他随性惯了,定是趁着夷则不在,下山喝酒去了。”

  紫胤了然,“原来夷则也不在。”便没有再多问,和南熏商量起秦陵变故。

  南熏只略微听了几句,神色便郑重起来,明白紫胤为何这样急促间亲自来找清和了。

  既是事态逼人,南熏焦急起来比紫胤更甚,见逸音来添茶,脱口便问,“清和长老呢?今天可有人看见?”

  逸音看看南熏,又看看一脸寒霜的紫胤,话音出口已带着颤意,“弟子不知,可,可逸恩昨晚在丹房值夜,说是看见了……”

  听到丹房二字南熏心下一沉,“快把逸恩叫来。”

  逸恩对清和向来钦敬爱戴,早就憋了一肚子隐忧,此刻见了师亲长辈,几乎哭出来,把昨夜清和来找药那情形——脸色如何惨白,嘴角如何带着血——说得绘声绘色。

  他说一句,南熏脸色便难看一分,待到最后只剩一室诡异的静谧,谁也说不出话来。

  终究是紫胤淡淡开口,问清楚清和到底拿了哪几味丹药。南熏脸色稍微缓和,挥了挥手,对逸恩道了一声去罢。

  “可是师叔祖,”逸恩怯怯地看她,“清和师叔……不会有事吧……”

  南熏垂着眼睛看不清喜怒,“能有什么事,他命大得很!”

  待到小徒弟走干净,南熏这才转过脸,“叫你看笑话了。”

  紫胤不以为然。“他不是一向胡闹惯了。”

  话虽是实话,到底是自家师侄,在太华地界上还轮不到别人说清和的不是,南熏这样想着,重重哼了一声。

  紫胤不了解太华向来护短的传统,接了一个眼刀,有点莫名。

  他自然不会在意,只是奇怪,继续问了起来,“听上去只是伤得急,倒也不算太重。只是他人在太华,竟也能受伤……是因为夷则吗?”

  南熏无奈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形,我同你一样不清楚,想来……能叫清和如此,也只能是夷则了。”

  紫胤了然,“难怪他这样不自惜。你太华讲究万事顺其自然,盈缺随缘,便是伤至元气也切忌急补,只清静修养,譬如川流归墟,自能缓缓康愈。……我记得那年他九死一生,都未肯吃药。”

  这道理连紫胤都知道,更何况南熏。她长叹一口气,拿这师侄没有任何办法。“是啊,不肯吃药,”南熏回忆起当年,摇了摇头,“顺其自然……说得好听,你也知道的——其实是怕苦。”

  他二人毕竟年长清和许多,一天天看着他走到今天,总是怀着些长辈的纵容爱护。紫胤想起当年清和的任性——实则今日也没有改掉多少,不由得抿了抿嘴角。

  “他是被宠坏了。”南熏懊恼道,“就算如今做到了长老,养了徒弟,也还是被宠坏的。……也把徒弟往坏里宠。”

  紫胤想了想,觉得太华实在有意思得很,在心里轻轻笑了。

  而此刻这被二位当做小辈念叨着的诀微长老,已经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有名的成衣铺换了一身衣服。素白羽缎,窄袖圆领,外罩天青色织纱襕衫,束一道碧玉银带,垂着梅花丝绦——好像生生变了个人。

  夏夷则想,原来清和年轻时是这个样子。他走过去,低下头,帮他抚好流水一样的衣穗,如很多年前他们初见那天一样虔诚。很多年过去了,待他长得高大,这动作便成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在清和觉得不自在之前他起身后退,看着清和微笑。“师尊,弟子好久没见你换常服了。”

  清和随意理了理衣袖。“一会儿去得一个地方……还是穿常服的好。”

  夏夷则好奇起来,跟着他师尊一起出了衣铺,二人身影很快融进一片喧喧嚷嚷的闹市人流中。

  穿过街角巷陌,身侧楼宇渐渐华丽,路面也渐渐冷清。夏夷则瞧着那样的朱门和飞檐……他心里有数,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正是上午,自然冷清无人,可要是到了晚上,满街红灯照眼,丝竹咿呀不绝,脂粉香气甚至能扑面盖住酒味——无非大同小异,哪里也都有这样一条绿柳朱门的章台路。

  就是这样一片寂寥里,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同这地方所有的女子一样,有着柔软的腰肢和曳地的衣裙。她垂着头,看不到眉眼,只有满头摇晃的珠花。她带着太强烈的脂粉气,便遮掩住了另一种腥甜味。

  不知什么时候三个人都停了下来。有笑声从粉面下渗出来,那本该是柔美动听的嗓子,却尖细而阴毒,像一条湿滑冰冷的蛇,幽幽地缠绕在耳边。

  “道长,三皇子。”女子终于抬起头,“这么早就来,真是好兴致。”

  就算换成了另一张艳丽的面容,夏夷则也认得那双嗜血的眼睛。

  他要张口提醒,清和已经先一步抬手扬起了拂尘。白马尾迎风散开,带起无数道银光从空中落下,起手便是绝决的压制,看上去却只如下了场缠绵细雨一般。清和从不佩剑,自然也不用剑,夏夷则还是第一次见他用拂尘。

  夏夷则早已跟着拔剑,二指并立,凝神念诀,指尖在剑身飞快抹过,带起一道耀目的辉光。

  徒弟的长剑锋芒锐利,紫电青霜,穿云破月,转身,回勾,挂劈,反刺,带起一阵阵剑意,潇洒如流云出岫,凌厉似长风破浪。师父却只是一柄柔软拂尘,绵绵不绝中自有一番韧不可破。白尘扬起又落下,大开大合看似随意,却在洒脱飘逸间步步紧逼,宛如洒下一道看得见、又勘不破的漫天密网。

  血玲珑——也许这副形貌才当得起这妖娆的名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有力的联手。武林中不乏成双入对的组合,却没有谁能将他逼得这样喘不过气来。剑气如虹是正面厮杀的强攻,而每一个可能被破开的间隙里,都有另一人绵密不绝的保护,并着如有万钧的压迫之势。

  “她”一步一退,却还是笑着的。“两个打一个,”水蛇一样的腰肢骤然扭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堪堪避过了夏夷则的长剑,“好不要脸。”

  于是下一秒,好像是为了配合那桀桀的笑声,夏夷则剑锋骤转,劈开的却只有一片灰白的烟雾。

  清和蓦地一愣,脑中突然有什么轰然炸开。情急中拂尘翩飞,抬手布阵,转瞬间一个又一个精绝法阵连环落下。夏夷则愣住,看着身侧这白衣身影踏步如急舞,衣摆烈烈扬起,拂尘散开同发丝缠绕不分,面容便若隐若现在风里,一时飘然如仙。

  到处都不见血玲珑的影子,只有笑声无处不在。

  “好漂亮的追风赶月,难怪清和真人名传宇内,真叫奴家一饱眼福。”“她”拿尖细的嗓子这样自称,直听得夏夷则汗毛倒立,一阵说不出的恶心。

  “可惜还是晚了。诀微长老太久不来,竟忘了路要怎么走,呵呵,呵呵……”

  “我知道你要去找谁。呵呵,这么倜傥英俊的公子,找的却是别人,奴家可是会吃醋……那奴家……只好自己来找公子了。”

  夏夷则提剑四顾,不知是因为剧烈的消耗还是这话音实在怪异难忍,他有些难以抑制的晕眩。脑中像是被什么搅动着,一阵阵撕心裂肺地痛。他突然懂了,这根本不是现实,这条无人的街,这些死气沉沉的烟柳,这空荡的诡异静谧……他和清和,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对方设下的迷阵。

  他终于心惊,回头去看,清和的脸色苍白如纸。

  身侧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法阵,若是他自己,大概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布得出来,然而此刻像是最简单的符签,不要钱一样纷纷扬扬洒落在他们四周,一刻不停。

  夏夷则忍住脑中剧痛再往外看去,才明白,在这华丽而古老的一个个阵环里,他们得以避开的是什么。

  凄凄垂杨已不复温柔模样,枝蔓横扫,狰狞如爪,飞快地生长腾跃,只是怯于清和的法阵,不敢再前进半步,在空中焦躁地来回甩动,带起一阵旋风。那朱瓦高楼后,也不知隐藏了多少鬼影,枣核箭、如意珠、梅花针、铁蒺藜……各色暗器,银刃上泛着幽蓝的毒,飞蝗一般顺着风势密集而来,撞到法阵外沿,哗啦啦落下,如暴雨倾盆。

  夏夷则不知道清和还能撑多久。他于封印一途虽然所学有限,到底是清和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此刻尽力施法,也能帮清和分解一二。清和略得片闲,舒了口气,回头对他一笑。

  这般险象迭生鱼游沸鼎的时刻,二人眼看着嗜血之欲如何弥漫在身侧,却竟然都没有关于生死的忧惧。夏夷则恍然又回到六岁那年的风雨漫天。

  清和眼底敛着怒,流露出来的却是悲悯安抚的笑意——一如初见的那一眼。

  夏夷则有那么一刹那不知所起的恍惚,一生一世,千劫万难,好像也只是为了遇见这么一个人。

  下一刻清和突然贴近在身边。只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模糊听到清和在耳边笑着说了一句,“夷则,剑借为师一用。”

  再回过神时,他看着手上的剑,白刃上殷红一点。有什么气息强烈地在空中散开,他才知道清和的血是这样灵力充沛的味道。

  红墙绿瓦顷刻颓塌,百鬼万象湮灭无踪。

  夏夷则抬眼再看,但见侠义榜新章叠故纸,一张张风中翻飞作响。这江夏城郊,长江水滚滚而来,清风扑面。他终于轻舒一口气,知道是破了幻阵。

  然而一口气尚未歇完,凌空破风声又传来。听声辨位,夏夷则头也没抬,抽剑回身,铛铛几声,断箭落地。

  “呵呵……破了我的阵,有趣……真有趣……”血玲珑黏滑如蛇的声音又在不远处响起。夏夷则抬眼去看,深感讶异。清和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血玲珑大概受了重创,不仅无法隐匿身形,面容也好似将要融化一般,原本敷粉描眉的容颜上布满了狰狞血丝,不断生长攀爬,像是有什么要从肌肤之下挣扎而出,要把整张脸撕裂。

  “师尊……”饶是夏夷则不轻易惊诈,此刻也实在震动,转头望向清和,“这是……”

  清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不是因为面无血色,也不是因疲惫虚脱……那是彻彻底底地,从眼神,动作,甚至呼吸间透出来的,无法形容的沉重。

  “夷则,”清和的声音亦是从未有过的异样语调,冷冽决断,竟有北风萧杀之意,“不要放过他。”

  夏夷则微微一愣就听懂了,生平第一次,他看到清和生了真正的杀意,亦是生平第一次,清和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他却觉得这才是师尊的本相。

  他长在清和门下,学到的自然是上善若水的道理,可知这份上善亦是狠绝。若水者譬如清和——对世人如何多情,便对妖佞有如何绝情。

  这一刻清和心中的爱憎和悲悯,夏夷则比谁都更明白。

  他起势提剑,抖落剑花如光如霞,配合清和拂尘甩开,白龙揽尾,回身云尘,步步逼断血玲珑后路。

  霜刃若雪,正是缠斗难解之时,夏夷则听到风里似乎又夹着某些窃窃低语的声音。他趁着转身的瞬间四下扫过,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四处藏着不少身影鬼祟的人。

  血玲珑虽落在下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这时只求脱身,便避开锋芒刻意游走,二人联手剿杀,也需得好一段周旋。这周遭的目光便灼灼滚烫起来,胆怯猥琐,阴险狠毒。

  血玲珑显然也是明白此处情形,嘻嘻笑道,“杀了我,你师徒就能全身而退吗?呵呵,你们可知道叶家花多少钱买我一颗人头……我好不容易露一次脸,整个江夏城的好汉都闻风而动了,呵呵……三皇子,你看见了么,等着捡便宜的英雄,可真多呢……”

  是的,夏夷则明白,比起狰狞的恶、光伟的善,这世间还有许多叫人不齿的蝼蚁。它们既没有横扫千军的枭鬼气魄,亦没有涤荡四海的英雄豪情,却自有一套阴暗的法则,自能搅起无数腥风血雨。不管过去多少年,它们永远是这个江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血腥或光亮背后,永恒的灰暗底色。

  清和只是冷冷一笑,扬手便是一招,拭定乾坤,脚踏五行,攻势不减毫分。他既不曾将血玲珑放在眼里,又怎会,哪怕多看一眼那些连姓名都没有的宵小之辈。

  做师尊的已是恣意如此,正值风华年少的徒弟又怎会瞻前顾后。血玲珑渐露颓相,脸上早已丛生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纹。

  终究是风云激荡摧枯拉朽,师徒俩衣摆轻扬,收势凝眸,看着那已经不辨人形的躯体闷声倒下。

  天地忽静。

  夏夷则仍是紧紧握着剑,那剑尖仍是抖着的。清和更不必说,他自从施法破阵,脸上就没一丝血色。

  察觉到周遭蠢蠢欲动的眼神,夏夷则咬了咬牙,冷冷一笑。“师尊,”他走近清和身侧,抬手擦了擦清和鬓边的汗,“剩下的,我来便好。”

  清和摇头笑了,从袖中摸出一块成色难得的碧玉坠牌,往身后随意一掷,有人眼尖手快,大胆跳起接住。

  只听得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清和终于露出一个疲倦而安定的表情。人群中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拜见前辈!”

  一众宵小认出那人身份,一番唏嘘惊叹后,好像清场一般,全都知趣散去。

  夏夷则惊疑地看着自家师尊,又探究地看着这款款而来的人。那声音清脆悦耳又稍显泼辣,正是个女子。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清和扔下的玉牌,身后跟着一群似是从属之辈。

  在她准备躬身行礼之前清和摆了摆手,“带我见她。”

  一路上夏夷则坐在马车上,要睡不睡,故意似地只把自己靠在清和身上,听那女子絮絮叨叨,跟他师尊说个不停。

  “阁主只说是前辈,未曾想到竟这样年轻……”

  夏夷则抬了抬眼,看她脸上一片可疑的绯红,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出门还是得让师尊把衣服换得低调些。

  “阁中接到消息,阁主听闻血玲珑有意截杀前辈,便派我们在城里寻觅。”

  “我正是要去找她,”清和疲倦道,“可惜大意了。血玲珑说得不错,太久没来,竟忘了路,差一点困在他阵中。”

  “前辈说笑了,都闻前辈术法精妙无双,何人能将前辈困住。”

  夏夷则轻轻一笑,打了个哈欠,往清和怀里又靠了靠。

  马车缓缓停下,在真正的章台路尽头。

  杨柳碧桃深掩重门,夏夷则站在门外,眼前一片亭台楼阁,心中早已猜得明白。

  江湖最大的情报势力,都说是藏匿于风月之地。清和就这么带着徒弟,来到了千红阁的中心。

  *千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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