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脚步声快速穿越长廊,仓促的步伐显示出他的忧心忡忡,而在他旁边带路的部下们也因此绷紧了神经,不论是谁都看得出首领那微微苍白的脸色,收到通知后他就没有了往常的冷静,这种模样部下们也见怪不怪了,只要扯到那个人的事情,首领就会过度反应。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通知我这件事情?」Giotto问,尽管语气中并无责怪却有一丝不满,「他昏倒多久了?原因找出来了吗?他看过医生了?」

  「是、是的,医生说可能只是睡眠不足,那、那个——」部下欲言又止,似乎隐瞒着某些事情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其实,是阿诺德先生的部下在走廊发现泽田大人昏倒的,我们也是直到刚刚才知道泽田大人病倒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们有几个同伴看见泽田大人的脸色不怎么好,但那时候泽田大人还清醒着,并要他们不要告诉首领,所以就没有报告……」

  「你是指,阿诺德知道纲吉昏倒却认为不需要告诉我。」Giotto冷冷的语气挑明了部下们想说的话,部下们看来都有些惊恐。

  恐怕是阿诺德的部下发现纲吉倒在走廊上后,便报告给阿诺德了,但那些人仅仅只是汇报给阿诺德,没有通知其他人,他们本来就自成一个组织,与彭格列尚未能完全兼容,可彭格列中任谁都明白只要泽田纲吉出了什么事情,务必要报告给Giotto或G知道,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没有多久,Giotto便随着部下带领来到门口,外头的人看见Giotto出现后便替他拉开门,他一脚踏入,便看见阿诺德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在床上熟睡中的纲吉,表情若有所思。

  他不怎么讶异Giotto的出现,所以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

  「状况怎么样?」Giotto问,他一来到床边就看见纲吉额头冒着汗珠看来痛苦的脸庞。

  「高烧,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吧,刚刚烧已经退了。」阿诺德回答,但那句话让Giotto的脸庞微微拧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梗在喉咙。

  Giotto很明显对此并不高兴,仓促在纲吉身边坐下,手掌轻轻抚上那还残留汗水的额头,看得出纲吉生了一场病,脸色也不怎么好。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隐瞒到现在——」

  「隐瞒?」阿诺德挑起眉,他低哼一声,仿佛对Giotto的过度着急感到可笑,「像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特别通知你吧,他并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照顾自己。」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会昏倒在走廊上,纲吉明显是发生了一些事情。」Giotto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跟阿诺德争辩这件事情,他们在这方面总是无法达到共识,他承认阿诺德的看法有某种程度是正确的,应该把纲吉当作大人看待,但每次他们一谈到纲吉,事情就变得很复杂。

  「你迟早要放手,你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还是你认为他失去记忆所以特别需要你吗?」

  阿诺德无法理解Giotto的这种做法,从最初他与纲吉认识开始,就从未把纲吉当作一个需要人保护、照顾的存在,即便知道他年纪轻,但他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而他需要对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那就是阿诺德的看法,但Giotto却仿佛把纲吉当作一个易碎的存在,过度保护。

  「不,我没有那么想,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他病了。」Giotto说,眉头微微皱起,「纲吉不是你的,他还是彭格列的一员,还有很多其他人关心他,尽管你说我过度保护纲吉,难道你这么做就完全不存在着私心吗?」

  「……我没那么说。」阿诺德眯起双眼,被那句话微微刺激了。

  「那就好。」

  就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这一刻,一个细小的声响却打断了他们。

  那个时候纲吉缓缓张开双眼,手臂摩擦过身上的被子,眼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的身旁阿诺德和Giotto都在的时候,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浮现一份怪异的动摇,好像他并不期待会在自己身旁看见这两个人,甚至有些害怕。

  「纲吉,你还好吗?」Giotto轻声问,当他碰触纲吉时感觉到那身体有些僵硬。

  「我没事。」几乎没有停顿的回答好像纲吉早已想好了答案。

  纲吉阖上双眼做几次深呼吸后,便抬头对他们两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和往常一样。

  「谢谢,是阿诺德带我回来的吗?我可能太累了,最近睡不好,所以……」

  「听说你要最早发现你身体状况的部下不要把你的状况说出去,发生了什么吗?」阿诺德敏锐地问,他不懂为什么纲吉会要部下们瞒着这件事情,因为即便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状况。

  但纲吉只是摇摇头,「我真的没事,我以为没事了,所以才要他们不要说出去,而且那时候大家都忙着啊,不想让其他人为我操心。」然后他挤出一个笑脸,不知为何,那个表情虽然和平常纲吉的微笑一模一样,阿诺德却隐约查觉到一丝违和感,某种不快的感受悄悄渗透进他们的对话之中,很难察觉,无法明白说出是什么不对劲,但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那是真的吗?」Giotto问,纲吉肯定地点点头。

  「你看,我现在很好,睡了一觉精神都恢复了。」纲吉伸展身体,露出微笑。

  然后纲吉又瞧了一眼阿诺德,眨眨眼睛仿佛示意他不需要担心,「我的事情不重要…阿诺德不是在忙着准备调查俄罗斯黑手党的事情吗?那个…『安布洛斯计划』的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

  「嗯。」阿诺德淡淡地回答,他没想讲太多是因为他对于纲吉在此刻突然提起『安布洛斯计划』感到怪异,「还在准备,之后会移到新的据点去。」

  「这样…啊…新的据点……」

  纲吉喃喃自语着,他的表情象是极力隐藏他对此事的兴趣,不想让眼前的两个人觉得他过于关心这件事情,但那仍然无法完全遮掩住,纲吉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两人的眼中相当奇怪,因为在此之前纲吉对于『安布洛斯计划』尽管怀抱好奇,却有点恐惧去主动提起它。

  如今纲吉却亲口问起这件事情的调查和准备状况,好像在试图探听什么一般。

  「纲吉,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Giotto又问,他的表情带着温柔的引诱,仿佛他不想勉强纲吉说出来,「例如…你昏倒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晚上没有睡好吗?」

  「是啊,」纲吉嘿嘿地笑了出来,手指搔搔脸颊,一瞬间他身上的氛围又回到了原本的他,让人以为刚刚的状况不过是种错觉,「最近阿诺德刚刚加入彭格列,所以就有些担心吧……」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阿诺德说,冷哼了一声,「反正让那些喜欢是非的人闭嘴了。」

  「你对其他家族同伴的态度要是可以温柔点的话就好了,毕竟未来也要一起工作。」Giotto忍不住说,其实就在纲吉不知道的时候,那些对阿诺德有意见的人曾经去找过阿诺德的麻烦,结果可想而知,那些人恐怕今后再也不敢正面看着阿诺德了吧,对Giotto而言虽然解决了一个麻烦,却也对阿诺德的特立独行与蛮横有些伤脑筋,尽管他知道这就是他希望阿诺德作为云之守护者的理由,但阿诺德的不合群也是种双面刃。

  「是吗?」纲吉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马上明白了那意思,轻轻微笑,「太好了,看来跟艾尔默斯的战斗…很顺利,也得到他的认可了吧,我知道阿诺德一定可以成为云之守护者的!」

  本来以为纲吉会因此露出灿烂的笑容,但纲吉的表现比想象中平淡。

  好像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如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或者惊喜,纲吉的表现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但纲吉并不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突然轻叹一口气,阖上双眼露出一副疲倦的模样。

  「其实我还有点累,可能想再睡一下,对不起,你们还特别来看我……」纲吉的声音带着一些请求,「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我很快就会恢复的,所以不需要担心。」

  「好吧,你好好休息。」Giotto回答,他虽然在思考着什么但并没有拆穿纲吉说的那些话。

  他与阿诺德看了彼此一眼后,仿佛有默契一般,Giotto率先离开了房间,阿诺德也打算要跟着出去,却在转身前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纲吉一眼,纲吉也回望他,阿诺德会说那眼神很奇特,明明里头就带着某种寂寞而不安的情感,却又仿佛满心希望阿诺德他们快点离去。

  纲吉的面容从未如此平静却又脆弱,就连之前纲吉对于混乱的记忆感到不安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感觉他随时都会消失无踪,他的表情中透着一份沉重的忧伤。

  「……纲吉,」阿诺德喊他,他的手轻轻碰触上对方的头发,纲吉阖上双眼,好像在压抑着波动的感情,但他什么话也没有对阿诺德开口,「算了,什么事情也没有。」

  他最终没有问纲吉,也是因为阿诺德自己的个性使然,他打从心底认为纲吉如果想要隐瞒什么,那也是纲吉的决定,自己不该过问,如果纲吉愿意的话自然会说出来。

  他无拘无束的性格让他认为其他人也应该如此,遵从自身的决定而不需要受他人所束缚、捆绑,没有必要迁就他人,没有必要与别人有过多的牵扯,所以他认为纲吉也可以如此。

  『难道你这么做就完全不存在着私心吗?』

  突然Giotto那句让他厌恶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起。

  他可以察觉到自己的某种占有欲在作祟,他清楚知道他讨厌纲吉对他隐瞒事情。

  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也产生了一种渴望拥有纲吉全部思考的想法,和Giotto的想法有点相近,这令他自己相当惊讶,然而正因为这种想法与他自身的信念不符,所以他无法开口要求纲吉对自己坦白。

  当阿诺德踏出门外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使他难以平静。

  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Giotto会在谈到纲吉的事情时常会心情浮躁。

  在那些脚步声彻底远离听力可及的范围后,纲吉在黑暗的房间中睁开双眼。

  他的思绪无比清晰,虽然还残留着后遗症的头痛,但他知道那些感觉终将会散去,他有些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因为他知道就连那些最渴望忘记的痛苦记忆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晓得自己的伪装如何,他从来都不习惯于说谎,遮掩自己的动摇与真实感情也是自从当上首领后才开始尝试的,而他身边总会有里包恩、隼人替他收拾烂摊子,所以他不确定那两人是否有看出他的不同,他打从心底希望不要,尽管他也很清楚这不会隐瞒到永远。

  其实当阿诺德望着纲吉时,纲吉几乎不敢看对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虽说是在失忆的状态下无法自我控制,但怎么样也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人产生那样的感情,那些行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纲吉知道自己的存在不一定会给予这个时代的人好的影响。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纲吉?这和我当时做的状况不一样啊!』

  『我已经决定好了,只要能够改变这一切的话……』

  『但是太危险了!万一你没办法再回来的话该怎么办?就算成功了,那也——』

  ——就算无法回去也没关系,他有必须做的事情。

  正一警告过他的,用那种强硬的方法来到这里后很可能会产生许多不可预期的事情,纲吉万万没有想到因为那场灾难的打击以及跳跃时空的冲击,造成他失去所有的记忆,但他还是碰到了Giotto并且被对方带进彭格列,这是一个幸运也可说不幸的巧合。

  纲吉从未想过要依靠这个时代的彭格列,不如说他不想要跟任何与自己的未来有关的人群扯上关系,必须把其他影响降至最低,这是正一不断警告他的话,可纲吉知道自己还是打破了约定,不仅进入彭格列,甚至还干涉了阿诺德的事情。

  可是也因为如此,他顺利得到了关于『安布洛斯计划』的大量情报。

  他本来是打算靠别种方式得到这些的,但事情的发展比他所想得要快速,而且状况也更复杂,恐怕只凭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他必须依靠阿诺德或者Giotto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成功率最高的道路。

  「……但要是我的出现造成某些人……」纲吉喃喃自语,然后摇摇头把那种想法甩开了,「就算那样,我也决定了要改变的,就算可能带来别的伤害……」

  改变时空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情,正一告诉他这会牵动到太多的可能性。

  不同于正一穿越十年的时间,一次穿越百年的时间,没有人知道这段巨大鸿沟将会如何变化,也没有人能够预测,但纲吉深信着不会有比他所知道的结果更糟糕的未来,毅然决然回到了这个时代,他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够失败。

  纲吉从自己藏在衬衫深处的口袋翻出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其中一个是Giotto送他的怀表,而另一个则是非常相似但老旧破损的怀表,这是他从原本的时空带来的,他打开那个怀表后看见里面烧毁一半的照片,Giotto之前还给他时他只记起了几个名字,却不知道那些名字代表的意义,以及他心中感受到的那份压抑的痛感为何,如今他深切了解到遗忘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照片中的人,泪水轻轻掉落在照片之上,他匆忙抹去。

  「…隼人…武…恭弥…里包恩…骸…了平大哥…」纲吉低喃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确认他记忆中的他们完好无缺,他不想要忘记这些,虽然没有记忆的日子很惬意,没有太多痛苦,Giotto保护着他的一切,彭格列的人们照顾他并且重视他,但那样的安逸的日子却并非真实的自己想要的,他没有办法享受那样美好的日子。

  纲吉有些感谢阿诺德对他说的一些话,因为认识了阿诺德,所以他才开始产生了渴望知道自己过去的心情,他才开始想要战斗,而不是逃避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是阿诺德让他想起了这一切重要的东西。

  纲吉认为之前他一用火焰就会头痛、就会感觉害怕,是那场战斗的后遗症。

  因为他的温柔与宽容,造成了侵略彭格列的敌人力量扩张。

  因为他不听劝告擅自行动,造成敌人追踪到他们,使彭格列毁灭。

  失去记忆的他无法容忍自己对于他人的困境毫无作为,因为他害怕自己不做什么事情就会导致悲惨的结局,他心中恐惧着那样的结局;但他也害怕战斗,因为他下意识认为只要自己战斗,就会招致敌人的大举入侵,让伙伴陷入绝境。

  如今他明白了曾经失去记忆时自己心中的莫名恐惧为何。

  纲吉擦去了眼泪后,他翻过这个怀表,这个怀表乍看起来和Giotto送他的那个差不多,但其实隐藏着一个普通人不会去注意到的机关,他会把这个带来也是希望到这个时代后可以派上用场,而这也是斯帕纳特别制作给他的。纲吉转动调时针的钮,将时间转到十点整,然后往上面压了三秒钟,突然表面发出一道光芒,随后就凭空投射出一个影像。

  那是里包恩的讯息,是他与同伴们分离后里包恩传到他们众人的怀表收信器中的,短短的『所有人到C10-3基地会合』这行字闪耀着,而下面则是私人讯息『你别到外面除非你见到我们任何一个人』。但纲吉到达那个基地后,除了本来就待在那个基地做后勤的斯帕纳与正一,头两天还接到瓦利安的讯息表示他们还在对抗敌人,但过了一周后,没有任何人前来会合,也没有人再传来讯息,他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纲吉用手触碰那影像便能够进行资料的替换,他转换到一张老旧的信纸影像。

  那是他们找到关于安布洛斯行踪描述的少数残存资料,这张信纸的内容他读过好几次几乎可以背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样,失忆时的他才会下意识迫切地想找到『埃琳娜』。

  『……我希望你前来这个地方,而我就能够将Giotto介绍给你,我们可以待在这个家族,完成一些事情,只要你能够忘记之前那些矛盾与冲突,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是阿诺德帮助了我,那些人之间将我关在普尔海姆的森林小屋中,但我现在平安无事。

  威洛胁持我是为了控制你来对付阿诺德,我认为凡事都有相应的后果,当初你游走各国之间替那些愿意雇用你的人工作,达维德·乌巴尔多只是为了报复你把他卖给德国军部才会说服威洛抓我做人质,达维德或许是彭格列的友人,但这是你们两人的恩怨,与彭格列并没有直接关系,我希望你理解Giotto从未希望我因此被卷入,也没有想要陷害你。

  我知道你现在正为俄罗斯黑手党做事,那个家族不会轻易容许你离开,而我不认为待在那里是个好决定,他们对民众的暴行是残酷的,替那样的家族做事会对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戴蒙,我认为彭格列可以照顾我们。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安布洛斯这个男人?

  我听说阿诺德在找他的行踪,虽然我不知道详细的事情,但我确信这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他所创造的东西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或许你可以提供彭格列一些帮助。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可以尽快给我回信。

  脱离那个家族请一定要小心遮掩行踪,我不希望你遭遇任何危险。』

  那封信的署名正是埃琳娜,这是少数几封残留下来的古老信件,上半部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这半封,当时事情的发展与纲吉所知道的现况不同。他们研究过当时彭格列的历史记录,阿诺德不得不加入彭格列是因为他被军部追赶,库萨卡没能顺利活过威洛的追捕,在阿诺德离开德国时就已经死了,阿诺德因此被彭格列招入。

  斯佩多确实帮助了威洛,但阿诺德一直到被抓入狱前都没有见过他本人,因为并不存在纲吉识破对方幻术而拆穿斯佩多身分的那段历史,阿诺德与彭格列相遇也是在逃出监狱之后,Giotto偶然碰见倒在路边的他,救了他,也才因此得以招揽他。

  由于刚加入彭格列的阿诺德与Giotto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也没有像纲吉参与的这段经历一般事先派出人员潜入俄罗斯黑手党内部,因此尽管斯佩多可说是害死库萨卡的元凶之一,但阿诺德并没打算追究这件事情,当时的他更需要斯佩多的协助,他们得知安布洛斯很可能就待在俄罗斯黑手党里头,所以决定先救下埃琳娜,再让埃琳娜说服斯佩多加入彭格列。

  但因为斯佩多离开俄罗斯黑手党后,安布洛斯察觉到了危险,没有多久就消失了踪迹,阿诺德最终没能够抓到对方,而这件事情也随着那男人的销声匿迹而不了了之。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漫长的岁月里头,安布洛斯一系都跟俄罗斯黑手党有所联系,暗中进行着武器的研究,随着白兰造成匣子的诞生,那武器得到了飞跃性的成长。

  「但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了…还有机会可以逮到他……」

  纲吉关掉影像图,他需要时间清理自己的思路,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但他知道不管是埃琳娜的事情还是潜入俄罗斯黑手党找到薇丝卡的事情都很重要,必须同时进行,如果要他选择的话,他更希望能够亲自前往俄罗斯黑手党、见到薇丝卡,亲耳听听关于安布洛斯的情报。

  他的手掌缩紧,指甲陷入掌心,刻压出一道道血痕,他不知道该如何克制这份愤怒。

  对于那个家族,那个纵容一切邪恶孳生的家族,摧毁了他重要的东西,他实在无法原谅。

  而他知道自己应该跟随阿诺德去,他必须说服阿诺德让他跟去。

  但这与失忆时的他跟G要求远离阿诺德的任务截然不同,让他有些伤脑筋该如何圆这个谎而不被家族中的人看穿。

  「阿诺德!你在这里啊,我刚好有些事情找你商量。」当G找到阿诺德时是在彭格列的训练场上,他看见对方手上点燃着紫色的火焰,那几乎与他们平常使用的火焰一模一样,尽管无法与使用彭格列指环时的火焰相比,但已经相当成熟,「——你已经可以顺畅使用火焰了,我从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快上手,怪不得艾尔默斯也很惊讶。」

  阿诺德开始会使用火焰战斗是在与艾尔默斯的对战中途,他抢过对方的特制指环,顺利模仿出火焰的型态,尽管火焰的不熟练让他趋于劣势,但那场战斗相当惊人,众人都见识到了阿诺德强大的适应力与战斗直觉,最终艾尔默斯主动停下那场战斗,并且认同了阿诺德的实力,虽说阿诺德并不怎么领情,但火焰造成的不公平处境让艾尔默斯并不愿意继续下去。

  「纲吉展示给我看过,我承认这种奇妙的力量很有趣。」阿诺德淡淡地说,嘴角轻轻上扬,纲吉告诉过他需要觉悟才能使用火焰,但对他而言他几乎不需要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透过指环引出体内的力量,而那恐怕是因为他平日就具备战斗的觉悟。

  他所生活的过往不如一般人那样平静,他喜欢追求危险的生活,战斗就如同呼吸一般。

  所以当众人赞叹他能够在艾尔默斯猛烈攻击下如此快速使用火焰时,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想。

  为了赢下战斗,在战斗途中变得更强是理所当然的。

  「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跟你谈谈关于纲吉的事情的,我从Giotto那里听说纲吉昏倒了?」G的眉心间透露出担忧,「自从回到彭格列后有很多事情要整顿,包括你的加入,我就没有太关心纲吉的状况,或许是之前的旅途太过疲累造成的,但纲吉最近似乎也有些心事。」

  「……你是指什么样的事情?」阿诺德压低眉头,虽然他觉得纲吉的状况并非单纯的心事,而是从更根本上的变化,Giotto或许也有和他同样的感觉,只是他们都没有戳破,但也无法完全排除G说的问题。

  「我想是关于你的,就在他昏倒的那天上午他来找我,他说想离开彭格列去搜索『埃琳娜』那个女人,」G记忆很深刻,纲吉急切地想要做点事情,但由于纲吉的资历尚浅而且没有部队,所以狠心拒绝了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来纲吉更象是在赌气,否则也不会提出那么突然的想法了吧,要是让Giotto知道他希望离开彭格列执行任务,那家伙又会担心的。」

  「如果他有那种想法为何你不同意?」

  「同意?你认为纲吉真的有能力可以完成那样艰巨的任务吗?我不是小看他,但他没有任何实际的经验,在认识你前不久他完全没有接触黑手党的事务,他就是……像个普通的少年,老实说我不希望他卷入我们的世界。」G稍稍有些激动,其实就他个人的心情而言,他很希望纲吉保持原本的模样,这个世界虽然带给他们许多希望以及保护他人的力量,但同时也带来了悲伤与黑暗,如果纲吉可以一辈子不需要认识这些残酷的现实,G希望他保持那份干净纯粹的心情。

  「『普通的少年』,你是真的打心底相信这件事情的,」阿诺德的话语耐人寻味,让G感到有些困惑,「如果他真心想去搜索那个女人,那么他可以协助库萨卡,我把这件任务交给了他,库萨卡不会让他发生危险,只需要在一旁辅佐,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也是这么说的,但——」

  「还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吗?」

  「我认为纲吉是想要从你身边逃开,我要他好好跟你谈谈这件事情,但显然这些日子他并没有跟你谈。」G接着把自己内心的疑惑都讲了出来,其实这几天他们发觉了纲吉有些奇怪的地方,而这还是纳克尔告诉他的,说纲吉这几天常常突然不见踪影,怀疑纲吉是不是从彭格列跑出去,但如果是这样所有的部下们又都不晓得纲吉偷跑出去,纲吉自从康复后好几天没有跟他们谈话了,反而一个人在搞些什么秘密的事情。

  阿诺德听完那些状况后,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事实上他这几天也几乎没有与纲吉交谈过,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种状况,但似乎这是所有人的问题。

  「Giotto没有说什么吗?」

  「他…他没有,」这正是让G觉得更奇怪的事情,「他要我暂时放纲吉自由行动。」

  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的表情恢复往常的状态,也没有过多的担忧。

  G会觉得阿诺德有些不近人情,虽然他看得出纲吉对于阿诺德而言是相当特别的存在,对纲吉而言阿诺德也是和普通同伴不太一样的,但阿诺德并不会因此而对纲吉周边的事情插手,公私分明到有些冷酷的地步,G不知道阿诺德是否可以一直都如此冷静。

  「看来他也注意到了同样的状况,」阿诺德转过头去,继续点燃火焰,打算再次进入训练状态,「你讲的事情我知道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发生变化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保罗·詹巴蒂斯塔其实没有意料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用这种方式、这种表情、这种语调,他们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一面,与之前他们所了解的那个人相差太远,反而让人怀疑这是否从一开始就是精心策划好的陷阱。

  保罗在彭格列中并非什么重要的人物,他虽然是干部但也是最低阶的,他负责来往于各基地输送物资与部分不算重要的情报,自从阿诺德进入彭格列后,就传言着他的工作将会被那些新进入的队员们取代,他也因此有些郁闷。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他更担心自己另外的生意会破灭,更糟糕的是他很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他正寻求新的生路,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眼前这个人会来拜访他。

  他望向那个穿得很普通的少年,他的外表就和在彭格列远远望见的他没什么差别,很年轻、甚至还有些稚嫩,但这次他们直接面对面接触后,保罗怀疑他之前看见的是否是不同的人,因为少年说话的方式一点也不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也不像被首领慎重保护着的模样。

  彭格列内外遥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因为他受到首领极度的重视,甚至有人说阿诺德会进入彭格列并被提拔成云之守护者全是由于这个人推荐和怂恿,平常冷静又公正的首领对他的请求无有不可,几乎是宠爱了。

  「泽田先生,您刚刚说的话…我没听清楚,可以再重复一次吗?」

  他望着眼前的泽田纲吉,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应该说他外表虽然比其他在家族中的人都要年轻,但他身上的气息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保罗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人身上会散发那种很接近Giotto的气息,而那双褐色的眼睛直直凝视他时,没有惧怕也没有摇摆眼光显示出他完全不害怕包围在他们周围的保罗的部下们,纲吉看起来很确信自己可以完好无缺地走出这里。

  「保罗,我是说希望你可以告诉G,你想要成为我的部下。」纲吉轻声地说,那并不像个命令句,基本上纲吉的态度非常诚恳而且温和,可那要求的内容却令人大吃一惊。

  「您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而且,首领知道您擅自离开彭格列的事情吗?我听说——」

  「他当然不知道,我没告诉Giotto。」纲吉轻轻阖上双眼,「不过没关系,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我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是否首领让您来探我的口风,但我不觉得我能够成为您的部下,您在彭格列的地位非常高贵,泽田大人,您不需要像我这样的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当部下,只要您跟首领请求的话——」

  「不,我需要的是你这样的人。」纲吉重覆那句话,却让人搞不明白,毕竟纲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理由,只是那样唐突地提出建议,「由我提出请求的话Giotto不会允许,他们也可能起疑,但由你们提出的话就不会有问题。」

  「这、这是为了什么呢?」保罗更加困惑了。

  「我知道你们跟俄罗斯黑手党有私下交易,保罗,我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事情。」纲吉的那句话一说出口,保罗的表情瞬间改变了,旁边的部下们马上发出一阵骚动,甚至有些人摸上他们腰间的枪枝,做出随时要开战的动作。

  「您怎么会…我不知道您从哪里来的情报,但那肯定是诬告,我们对彭格列非常忠诚。」

  「我不在意你们对彭格列怎么想的,但我想要的是你们与俄罗斯黑手党的联系。」纲吉轻声说,他没有进入战斗状态,但他知道就算要开打自己也不会输,火焰的使用方法他大多回想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很强,「这件事情在不久后也会被阿诺德发现,你们被清除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如果你们归于我底下,我答应会保住你们。」

  「您、您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您又怎么保证可以保住我们?」

  「Giotto…首领对我的态度你们也很清楚,只要我请求的话,他就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事情,而且我会告诉他你们没有干那些事情,如果你们拒绝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纲吉用一种交易的语气在提议,那很让保罗心动,但同时他也很震惊于泽田纲吉这个人竟会如此说话,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易,那怀有礼貌的轻微威胁是黑手党常用的伎俩。

  「但您为什么——」

  「我不拐弯抹角,我想要的只有你们跟俄罗斯黑手党的联系,」纲吉说,他的眼底在提起俄罗斯黑手党时透出一道冰冷的光辉,那和他温和的脸庞很不搭调,「我也说了,不需要跟我装傻,我知道你们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你们运送的根据地、货品等等,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你们,只要向阿诺德或者Giotto揭发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纲吉会知道保罗这个男人,其实也是因为他在未来时空获得的信息。

  保罗他们所做的事情在目前的彭歌列中没有人知道,连G也不清楚,他们也小心翼翼没有留下太多证据。但纲吉当时调查彭格列留下的历史资料时,在关于安布洛斯和俄罗斯黑手党的档案中,阿诺德进入彭格列的三年后清除了一个叫做保罗的男人和他的组织,原因在于他们与俄罗斯黑手党有所联系,那连系不过是靠着彭歌列基地间的通路私下贩卖一些毒品、武器等等不重要的货品,藉此赚取金钱,他们与西西里岛的其他黑手党也有交易,而俄罗斯黑手党只是其中之一,他们全是些见钱眼开的小混混,然而,这微不足道的联系却造成彭格列内部的情报外泄,所以安布洛斯才会听到彭格列要找他的消息,从此消声匿迹,下落不明。

  因为这件事情感到愤怒的阿诺德清除了保罗和他的党派,这件事情在彭格列的纪录上不过一笔带过,没什么重要性,可纲吉认为这个人也许能够帮助他们。

  「保罗先生,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薇丝卡或者安布洛斯?」纲吉看对方的态度明显有所松动,应该是怕死的想法让他没那么坚持狡辩了,「在你跟俄罗斯黑手党来往交易的期间有听过这两个名字吗?就算只是一点情报也好。」

  「我从来没听过,那是谁?他们是俄罗斯黑手党重要的大人物吗?」

  「不,如果没听过的话就算了。」纲吉摇摇头,然后停顿了一下,「那么您有见过俄罗斯黑手党的首领伊凡柯夫吗?」

  「我们只有见过一次,而且只是凑巧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会出现在西西里,我们恰巧谈交易到一半,他就突然进来,但我们没说到什么话,我可不敢跟那家伙说我们是彭格列的人。」保罗还心有余悸,对方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物,与稳重、崇尚守护民众的彭格列相比,俄罗斯黑手党内部的状况是非常不平和的,而能够掌管那样的黑手党的人物,自然也是相当强大的存在。

  「原来如此。」纲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诚挚地看着保罗,低下头来,「我很需要你的帮忙,保罗先生,我有件无论如何都必须做的事情,我发誓我能够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请你也协助我,希望你们可以替我做事。」

  「……您真的是泽田大人吗?事实上您的转变太大,我们之前在彭格列见面时您可不是这样子的,该不会您一直都瞒着大家吧,其实您一直都是黑手党的人?」保罗有点怀疑地问,但他看得出此刻纲吉的诚心,很奇妙的是纲吉虽然威胁他们,却又不觉得纲吉会真正伤害他们的人,但纲吉那份请他们帮忙的心意也是真实的,「而且您说首领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您是想要进行什么事情呢?」

  「我还不能告诉你们,但是这件事情未来绝对会帮助到彭格列,我也不是叛徒什么的,我重视彭格列、也重视Giotto和大家。」纲吉说,他握紧了双手,能够看出他说的一切是发自真心,「我知道你们也是喜欢彭格列的,你们并没有背叛家族,不过是想要赚钱,如果这件事情可以帮助彭格列的话,你们应该也会愿意才是。」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保罗深深叹了口气,「您掌握了我们交易的状况,要是您告诉首领的话我们全部都会遭殃,我也要保护我的队员啊,我知道了,我相信您提的条件,只要我们向G大人说想要成为您的部下就好了吧?」

  「嗯。」纲吉点点头,他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欣喜,而那让纲吉看来比较像以前他们所知道的泽田纲吉,「只要说你们是想要协助寻找彭格列指环,阿诺德与你们不熟,其他守护者又与你们的队员有矛盾,总之找点理由想办法说服G就可以了。」

  「这可不容易呀,G大人会不会看出问题呢?」

  「看出也没关系,只要不要太过明显就好。」纲吉想这终究还是会遭到怀疑的,可是只要做到不至于让G提出反对意见,事情就会顺利进行下去,他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

  反正,终有一天他会离开彭格列。

  如今他的心中无法思考关于计划以外的事情,当所有事情都完成了,他肯定也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他知道自己即便完成了所有事情也无法将自己空洞的内心填满,他也许不会再变回原本的『泽田纲吉』,不管是失去记忆的他,或者是成为彭格列首领以前的他,全部都会消失吧。

  没有什么会影响他的决心,如果要说的话,就只有对于一直以来爱护他的Giotto感到歉疚。

  而来到这个时代后对于阿诺德所产生的感情,不过是一种错误,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他知道,只有这份感情必须永远深埋在心底。

  在与保罗的协议达成后又过了几天,阿诺德才终于前来纲吉的房间找他。

  当阿诺德踏进门时,只见对方匆忙收起了手中的某个东西,那慌张的态度就好像不希望阿诺德看见他正在做的事情,但阿诺德并没有多在意,也没有问起。

  纲吉匆匆站起身来,表情看上去有些窘迫,目光游移不定。

  「阿诺德,你怎么来了?」纲吉问,他看来有些紧张,「你进来前可以敲门一下。」

  「……就算之前都不需要那么做?」阿诺德反问,那堵住了纲吉的嘴,但仍看来有些不满,阿诺德只是径自走向纲吉的方向,「我只是来看看你的状况,最近你似乎很忙。」

  「我很好。」纲吉回答。

  阿诺德带着些许质疑的目光让纲吉全身紧绷,其实他知道为什么阿诺德会来这里,就算是迟钝的自己也能够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转变,尽管是刻意的,但如果任何来往频繁的朋友突然毫无联系,就算是不怎么介意这种事情的阿诺德也会注意到吧。

  纲吉的心中曾祈求对方会这么放任他,但显然阿诺德是个有问题就会问清楚的人。

  阿诺德接近透明的眼眸盯着纲吉的脸,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听说你之前跟G提出想去找『埃琳娜』,如果你真的打算跟库萨卡一起执行任务的话,我可以让他带着你。」阿诺德说着的时候却发觉纲吉的表情微微动摇,好像有些事情不如他所想,「怎么了吗?」

  「阿诺德…我、我可以跟着你去俄罗斯吗?」纲吉问,那句话让阿诺德的表情微微阴沉,「我可以帮上忙的,而且你一个人行动也很危险,有个联络人的话也比较好吧。」

  「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连络人,你有自信担任那种任务吗?」

  「我可以试试,我只是突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纲吉解释着,但在阿诺德的眼中此刻纲吉的表情和他曾看过的那些编造借口试图通过审问的犯人们的表情实在很像。

  「你并不是真的因为担心我,而是有别的目的吧。」

  纲吉的双眼微微瞪大,但马上别开双眼,他没有回答那句话。

  「我无所谓,你想跟着去也可以,但你必须顾好自己的安危,到了那里后我就无法分心。」

  「我可以!!」纲吉欣喜地倾身,没想过阿诺德会如此容易被说服,而且没有问他理由,「谢谢你,阿诺德,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而且我最近的火焰——」

  纲吉的话才说一半,灼热的指尖便已经轻轻碰上他的脸颊,那让纲吉的身体凝滞。

  下一秒,阿诺德的脸靠得很近,纲吉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缩短到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音,空气中那温暖而暧昧的气氛让一切变得自然无比,不久前这也确实是个很自然的行为,不管是轻柔的碰触,或者阿诺德注视他的温柔眼神。

  吻印上他的脸颊,阿诺德身体的热度从他们接触的部分传来,阿诺德抬起他下巴的动作很亲密,有那么一瞬间,纲吉感觉自己就要沉溺在那种舒适的温度之中,他想过,如果可以就这么沉浸在这份被人爱着的情感,如果可以就这么忘记那些悲伤的事情,脑海中无数次浮现这种奢求,如果可以,他便能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家族之中,他将再次拥有同伴。

  但是,自己真的能够拥有这样的感情吗?

  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生活,这是被允许的吗?

  纲吉轻轻推开阿诺德,那行为让阿诺德皱起眉头来。

  之前纲吉就曾经拒绝过他,但他知道那是因为纲吉无法接受这种异样的感情,他还没有办法忍受旁人质疑的眼光,纲吉本来就是那种有些软弱又容易动摇的性格。

  可阿诺德可以感觉到这次纲吉推拒他的理由并不同。

  「阿诺德。」纲吉看来平稳而冷静,他注视阿诺德的双眼非常直接,「…别再那么做了。」

  纲吉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好像他怀抱着歉意,「我知道我之前的态度…那个…让你误会,我是真的很喜欢阿诺德,可是…那种喜欢并不是……」纲吉本来已经想好了说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无法讲出那句『有其他更适合你的人』,他想他知道原因,他内心仍然怀有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忌妒着在这个时代能够待在阿诺德身边的人,而自己却无法那么做。

  「你想说什么?」阿诺德的语气比纲吉更平静,就算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仍然如此冷酷,纲吉有时真的怀疑阿诺德是否没有动摇或害怕之类的感情,「你怎么想的那是你的事情,而我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纲吉有些伤脑筋,面对阿诺德的强硬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只是怀疑,说出那些违心的话会让你好过一些吗?」阿诺德的那句话让纲吉愣了一下,「我讨厌迁就其他事情,我只照着自己的想法行动,但你,你总是顾虑太多,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做那些你并不真的想做的事情,但为了他人而活着,对你来说真的有价值吗?还是,那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或者你想要补偿某些你曾经犯下的错误……你认为这么做就会把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吗?」阿诺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轻轻阖上眼。

  「你认为,你只要那么做,你的同伴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吗?」

  纲吉还没能够细想前就突然用力推开阿诺德,那行为足足把阿诺德撞开到一公尺之外。

  那激烈的行为以及纲吉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让阿诺德知道自己猜想的并没有错,对纲吉而言会让他的行为出现改变的事情也只有两种,一个是如今在彭格列家族的伙伴们,另一个则是他曾经失散的那些伙伴,纲吉几乎象是为他们而活的。在此之前这一直不成太大的影响,有时候那种强烈斯念的心情也会成为前进的力量,阿诺德并不会否认,但如今他不喜欢纲吉露出那种『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拼死表情,好像他只有这样才足以赎罪。

  虽说他不清楚纲吉实际上遭遇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纲吉是不是又回想起了什么往事才使他的行为出现反常,但他就是不喜欢纲吉现在的模样。

  纲吉压抑着感情,并且失去了笑容,这让人特别火大。

  「不要随便乱说,阿诺德什么也不知道!像阿诺德这样冷酷又强大的人怎么会理解我的感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为什么你——」纲吉不懂为什么对方可以如此事不关己地说出那些话,那是他不想要去思考的事情,他不想要被谁提起自己的创伤,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内心黑暗的渴望,可阿诺德却毫不在意剥开那些伤痕,让他无法忍受。

  如果是Giotto的话就不会如此,他会安慰自己,他会理解自己。

  阿诺德的直接让纲吉无法理解。

  「我是不知道,那么,你要告诉我吗?」

  「我……」纲吉的话梗在喉咙,他咬住下唇,「我跟你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纲吉吼完就匆匆走向门口,想逃离这个房间,但就在他与阿诺德擦身而过的时候被对方抓住手臂,纲吉回头时脸上的表情象是随时会哭出来那样,显得相当狼狈。

  「你不是要跟我去俄罗斯吗?下礼拜就会出发,你在那之前要做好准备,我不会带上累赘。」

  纲吉望着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随后便甩开对方的手往外走去,消失在阿诺德的视野之外,门关上的声音传遍了整条长廊。

  阿诺德站在那里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走到纲吉本来坐着的位置,刚进门时纲吉在观看某个东西而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没有多久,阿诺德便注意到摆在纲吉桌上那个坏掉的怀表,怀表中有着纲吉同伴们的照片,气到连这东西都忘记带上,看来纲吉真的气疯了。

  阿诺德知道自己也许是过份了一点。

  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他其实一直都有种感觉,纲吉并不完全属于这个地方,虽然不知道纲吉到底来自哪里,故乡在哪里,但因为阿诺德自己也有秘密,所以他并不想知道纲吉的所有,他本以为纲吉曾经的同伴也好、纲吉过去的经历也好,不可能会影响自己,就算纲吉有一天会回到原本属于的地方去,他也无法替纲吉决定未来,他会允许纲吉离开。

  但事实是,他早已经无法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