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詹巴蒂斯塔?」Giotto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甚至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我当然记得他,他是负责运送货物和情资,确保通路顺畅的主要干部吧,为什么他会和纲吉扯上关系?」

  「我也觉得奇怪,他一向和纲吉没有任何往来,我甚至没见过他们一起讲过话。」G表达了他的困惑,但他把那封包装严密镇重的信交到Giotto的手中,「但他明确表示他希望可以申请转移到纲吉之下,建议我们让纲吉成为干部,说他们在通路联系上需要一个更确实的领导者,才能够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而且他们最近对于自己的派系不稳定也感到忧虑,希望得到彭格列本部更大的后盾,他才能确实进行工作。」

  「所以他表示自己愿意离开那个位置?」

  「是啊,他认为自己力量不足,最近越来越多人侵占地盘,他无法除掉那些人,而他的部下经常为此受累,他希望可以拥有更多本部的关注,所以提出让泽田纲吉代替这个职位,他自愿退为部属。」这个理由乍听起来相当好听,以自己的牺牲换取本部对于他们这种小组织的资源投入,但自己退为部属这件事情就很奇怪了,「我很怀疑这种说法,即便纲吉有多么受到你的喜爱,纲吉本身毫无经验与战绩,他们怎么会想到要让纲吉做这件事情?」

  Giotto读着那封信沉思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更象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对应接下来的事情,G认为Giotto并不会同意这件事情,以Giotto如此照顾纲吉的心性来看,他是极其不愿意让纲吉参与黑手党中的麻烦事的,何况确保物资和情报的运送通路这件事情相当辛苦,虽然很不起眼,但这对维系各基地间的稳定互信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纲吉的想法呢?」

  「我…我还没问他呢,我想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先由你决定。」G回答。

  「如果纲吉想要这个机会,我可以同意这件事情。」

  「你疯了吗?Giotto!!」G脱口而出,对方看了他一眼后露出微笑,好像在嘲笑G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这、我不是不相信纲吉,但纲吉根本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啊!你突然要让纲吉去接替这个职务,万一纲吉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通路发生了什么不可收拾的情况——」

  「我同意这件事情,但有个条件,」Giotto笑着把刚刚他未能说完的话接续下去,「在我们卡塔尼亚基地的通路上不是一直都有人来骚扰吗?上次的报告也是说一直没能抓到,我希望纲吉能够先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再来讨论正式晋升的事情。」

  「但你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让纲吉就这么做真的好吗?」G越来越困惑了,Giotto如今放任纲吉的态度和他之前满心保护纲吉不愿他受一点伤害的状况完全相反,他从未质疑过Giotto的决定,但这次G真的认为他过于看轻这件事情了。

  「这个嘛…为什么你对纲吉如此没有信心呢?」Giotto问,他望着G的眼神好像隐藏着什么,G知道Giotto心中有某些盘算,却不打算说出来,「说不定他能够做得很好,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暗中让人看着纲吉的行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某件事情。」

  那双冷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让G不再为此争执。

  Giotto其实也很惊讶于保罗对纲吉的殷勤,这转变相当突然,他有些意外于纲吉竟可以说动这样一个人,不晓得纲吉是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一切都变得很有趣。

  Giotto心中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他对纲吉的关怀并非一般,他对待纲吉有如自己真正的兄弟,又如同孩子,他难以想象纲吉受伤,万一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自己肯定会非常愤怒,G会这么慌张和失措也是因为如此。但如今Giotto不得已必须同意这件事情,一方面是保罗都已经如此坚持,甚至自愿让位,而这个位置又不能够空下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想要测试和证明的事情,而这恐怕也是纲吉真正的愿望。

  保罗走进泽田纲吉的房间,那个房间看起来不算很豪华,里面也没有什么象是个高位者该有的书本、武器、收藏品或者类似的东西,看人的房间就会知道对方的性格,若单从这个房间判断保罗会说纲吉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有点散乱的家具都显出他不擅长整理。可是,他发觉这里比之前他来时多了一些东西,一双银黑色的手套就摆在墙上,纲吉则坐在桌前翻阅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听见身后保罗的脚步声,他就回过头露出微笑。

  「工作还顺利吗?」纲吉放下手中的资料。

  「很顺利,按照您的指示我几次让人假装运送物资,对外宣称是很重要的彭格列的宝物,结果那些人真的跑出来了,丢下那些假的物资后,我派人跟踪后发现他们把东西都运回了我们通路旁不远的一个废弃公寓,肯定就是他们的躲藏处,就看您下命令。」保罗蛮惊讶于纲吉听说首领突然指派的任务后,很快就作出了行动的指示,仿佛他很清楚该怎么行动才能逮住那些在他们运送货品通路上的干扰者,「泽田大人,您在读什么?」

  「喔,这是俄罗斯黑手党和我们来往的纪录,我想稍微了解他们,一直以来跟彭格列都没什么冲突的,毕竟距离这么远,他们发展也很稳定,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盯上我们。」

  纲吉说,他其实很早就应该了解这些的,但一直以来他很懒得理解黑手党间的关系,里包恩逼他的时候他也兴趣缺缺,如今才开始恶补,在他稍微看了一些资料后就能够知道俄罗斯黑手党是个多么可怕的组织,这个时期的彭格列与之相比简直就象是小蚂蚁一样,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俄罗斯黑手党历史悠久,而彭格列才刚刚开始发展。

  然而,让俄罗斯黑手党与安布洛斯合作的原因,或许就是彭格列指环的出现。

  纲吉来自未来,在未来俄罗斯黑手党已经不比彭格列,势力衰败、人才凋零,政府也积极地清扫他们这些黑手党,俄罗斯黑手党虽有名声却已不再受人重视,但他们却靠着潜伏已久的『安布洛斯计划』一举击溃了彭格列。

  在这个时代,当彭格列拥有可以自由使用火焰的强大武器现身于这个世上,俄罗斯黑手党就已经感觉到威胁,甚至雇用了斯佩多来夺取,代表指挥他们的首领是个很有先见之明的人,现在想起来,纲吉觉得那位首领或许已经预料到了未来的状况,知道该提早除掉彭格列。

  「保罗,我之前请你去打听看看俄罗斯黑手党的熟人那边有没有愿意冒险帮助我们的人,结果怎么样了?」

  「我是有几个熟人,但他们不怎么愿意冒险,毕竟那可是俄罗斯黑手党啊,」保罗耸耸肩,这结果让纲吉稍稍有些失望,但随即他补充了一句,「但其中一个人说他认识某个怪家伙,只要给他足够的金钱就愿意做危险的事情,也许那家伙会愿意帮我们。」

  「真的吗?」纲吉的双眼瞪大,甚至是发亮了。

  「为什么您对俄罗斯黑手党那么执着呢?」保罗有些困惑,他从前不算熟悉泽田纲吉这个人,只知道他深受首领喜爱,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与黑手党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但如今看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这让他有点困惑,「您找上我也是因为我跟俄罗斯黑手党有过交易…」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在完成以前我不能说太多。」纲吉回答,他转过头面对保罗,但他的笑容中参杂着一些孤单,「你刚刚说你找到他们的躲藏处了?」纲吉转移话题,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快啊,你们真是能干。」

  「不,是因为泽田大人指示很明确,没想到诱饵会这么顺利。」

  「会一直来干扰通路多半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吧,每次都只是武力赶跑他们也不是办法,查到他们的源头一次清理掉比较快。」纲吉回答,然后他看见保罗望着他的表情,便笑着解释,「是我以前的老师教我的,要去思考事情发生了理由什么的…哈哈,我总是有听没有懂…」

  「那么泽田大人现在有想要怎么做吗?我们那群小的不怎么安分啊。」

  「咦?」

  「之前他们被欺负得惨,现在都迫不及待想要去揍那群人一顿呢。」

  听到那句话的纲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瞬间,保罗觉得纲吉看起来有着符合年纪的天真烂漫,但下一刻他又恢复本来的状态,思考了一下,放下手中读一半的书籍。

  「我去吧,我亲自过去的话应该可以很快结束这件事情。」纲吉站起身,他拿起挂在墙上的手套,转向保罗,「把他们赶走前还必须问问到底他们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四处捣乱的。」

  纲吉那一天便向G告知他要外出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听到纲吉的决定时G甚至有点惊慌,询问他需不需要有其他人陪同,但纲吉拒绝了,并说他一个人可以处理好Giotto交代的任务。这种稍稍强硬的言词让G久久不能够回神,他目视纲吉离去的背影,无法理解纲吉突兀的转变,但他也敏锐地联想到最近Giotto与阿诺德对纲吉的态度,或许那两个人早就注意到事情并不简单。

  纲吉花了半天的时间来到卡塔尼亚基地的通路上,保罗带着他前往所谓干扰者的藏身之处,当他们这些人冲进去时,里头的男人们都惊慌失措,甚至不晓得为什么他们的所在地会曝光,而纲吉一会儿便制止住了试图逃跑的人,用那和彭格列首领相似的火焰。

  这是保罗第一次看见纲吉使用火焰,外头却时传言泽田纲吉是首领的亲人,但他们不知道纲吉也会用火焰,那场景让部下们都看呆了,因为他们发觉泽田纲吉的身手并不亚于首领。

  没有多久,纲吉一个人就独自将所有敌人都撂倒,那些人用恐惧而且敬畏的表情望着纲吉,仿佛他随时可以控制他们的性命。

  纲吉并没有对他们动粗,甚至没有将他们绑起来。

  「你、你们彭格列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们跟踪你们才来到这儿的。」纲吉回答,看着面前警戒着的几个人,年纪都很轻,说不定还有几个和纲吉同年或更小呢,那是纲吉不愿意动手太重的原因,「你们是被谁指使来干扰我们的通路的?只是为了捣乱吗?还是你们有什么特别的目标,你们想要取得什么东西?」

  「你、你说什么我们不知道——」

  「别撒谎你这个混蛋!」纲吉还没有开口,旁边的保罗就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少年的身上,提起了他领子开始暴打他,「快点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吐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你们就算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跟你们说什么的,呸!!」那个少年回呛,保罗立刻要继续动手揍他,却被纲吉拉住,少年对他扮了个鬼脸,保罗气得又要伸出脚踹对方。

  「保罗!」纲吉叫住他,对方才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动作,「我们不要随便使用暴力。」

  「那您要怎么让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开口?」

  「我相信他们有自己的苦衷。」纲吉皱着眉头,他发觉这些人好像都很害怕,不是怕彭格列而是别的东西,「你们已经被我们逮住了,不管你们开口与否,指使你们的人最终都会怀疑你们泄漏了他们的秘密,并想办法把你们除掉,但如果你们愿意开口,彭格列可以保证你们安全,我们会安排你们到某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直到那些人不再找你们。」

  「那、那是…真的…吗?」一个看来脸色苍白的人问,他似乎已经心动了。

  「喂!崔弗特,你疯了吗!要是你说出去你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想想你自己的家人!」

  「但、但是……」

  「家人?」纲吉愣了一下,接着继续说服他们,「你们的家人我们也可以去帮忙,你们被我们逮住的事情我也会暂且保密不说出去,直到你们家人平安无事回到你们身边。」

  「这有可能吗?」刚刚那个男人质疑,但纲吉直直地注视他,点头。

  「我用彭格列的名字保证,我会遵守承诺。」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办法,毕竟都已经被抓住了,即便能够逃出去他们也还是会被指使他们的人抹杀掉吧,那个组织就是那么恐怖的存在。

  「是…安德鲁大哥,安德鲁·雅克夫列夫。」

  纲吉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些人好像都一脸认为纲吉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明白,但纲吉转头看向保罗,才发现保罗一脸苍白,仿佛他们碰见了什么凶神恶煞,纲吉却不懂。

  「那是谁?」

  「您、您不知道吗?他是俄罗斯黑手党中最恶名昭彰的家伙,他负责暗杀部队,把那些反抗他们的人都杀掉,他的杀手传说遍布世界各地,没想到连西西里这边也有…不、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肯定有人在附近徘徊,泽田大人,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那么危险的男人,为什么要派你们来干扰彭格列的运货通路?」纲吉大概是因为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危险,所以仍然保持着镇定。

  「我们也不太清楚,但安德鲁大哥说,他希望更快找到彭格列的宝物什么的,好像是个戒指还是什么的,总之他要我们只要拿到了什么珍奇的东西就要立刻告诉他。」他们之中的一名少年颤抖着回答,「他、他还说,要是我们被抓,就算是被俄罗斯黑手党的人抓到了也绝对不能说是他指示的,不然我们的家人就会被杀,我、我们是不是死定了?我们全部都会被他杀死的!!」

  「彭格列指环?」纲吉低语,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我能明白俄罗斯黑手党想要指环,但为什么他要瞒着自己家族的人呢?」纲吉转头看向保罗,对方也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总之,我明白了,详细的事情等我安顿好你们再说,现在,你们把你们家人所在的地方全部告诉我,我会尽快安排让你们团聚的,只是也要请你们绝对不要把这件事情泄漏出去,否则我也保不住他们,好吗?」

  那群人都疯狂点头,看到纲吉还愿意遵守承诺,他们就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还有获救的一线希望,而他们一个一个被部下带出去时,纲吉只是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

  保罗望着纲吉沉思的脸,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

  一方面他并不对俄罗斯黑手党感觉到威胁,另一方面则是纲吉的决策虽然称不上老谋深算但还是相当利落的,对这些人施予恩惠尽管不算是个有利于彭格列的决策,但纲吉很明显并不是第一次担任这种指挥他人的职位,他很清楚该做什么,而从纲吉身上,保罗感觉到了一股和Giotto很接近的气息,那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领袖魅力。

  顺利按照Giotto的指示解决了卡塔尼亚通路上的阻塞后,纲吉的私人部队很快就正式成立了,并且纲吉也担任起维系各基地通路的干部,也就是原本保罗的位置,这个位置并不算重要,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而纲吉之后计划要和阿诺德一起到俄罗斯附近去,这职位也很适合担任彭格列与阿诺德之间的联络人,确保阿诺德的行动不会超出常理,并跟彭格列保持紧密联系。

  纲吉的突然晋升让很多人吃惊,艾尔默斯或许是最吃惊的一人,他前几天还认为纲吉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毛头,需要彭格列的照顾和保护,听到他突然成为干部后艾尔默斯立刻送了一把真正的枪给纲吉,要他拿作防身用并庆祝他终于脱离Giotto的掌控,纲吉听到那个理由后有点心情复杂地收下了,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不会用到。

  众人都有来恭贺纲吉,唯一一个没有与纲吉讨论这件事情的,却是阿诺德。

  纲吉不能说自己没有一丝失望,他确实是失望的,但心中纠缠的结也松了一些,他知道近来阿诺德都忙着准备前往俄罗斯的所有事情,包括安排沿途的路线与住宿,还包含了眼线以及未来的基地布置,这些都必须保密进行,总之他一切都必须作到完美才肯罢休。

  他们上次争执后,纲吉并不愿意主动和阿诺德和好,他甚至猜想阿诺德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心中那种别扭的感觉证明着自己还不够大方,对方的年纪是比自己大多了,处事也更成熟,但他就是无法原谅阿诺德说他做的一切弥补只是一种想让自己的愧疚感消失的行为,他深信着只要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做对了,只要他可以多一点勇气、魄力做那些他不敢做的事情,他的同伴就会回来,他就能够把一切都恢复原样,他就有机会挽回一切。

  纲吉一个人端着一个烛台,独自走在长廊上,深夜的彭格列有一股宁静的忧伤,因为漆黑的视线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他曾经与同伴在一起的那栋豪宅中。

  他最终来到一扇门前停下,抬手在眼前的木门上敲了几下,里面的人不一会儿便替他敞开门,库萨卡的肩膀上还披着旧外套,即便已经深夜他还点着盏小灯工作,纲吉猜他是在帮助阿诺德安排俄罗斯的事情,阿诺德对于库萨卡的信任,纲吉是明白的,尽管是部下,恐怕也是唯一知道阿诺德大多数过去的真心朋友,如果说来到这个时代后有什么特别让纲吉特别感谢并怀抱喜悦的,那就是库萨卡死去的命运被改变了,若不是恢复记忆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泽田先生?」库萨卡似乎很讶异纲吉在这个时间拜访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总指挥官并没有告诉我您会来找我这件事情。」

  「呵,为什么我来找你一定和阿诺德有关呢?」纲吉忍不住笑出来,库萨卡听了后也回一个微笑,知道自己下意识地把纲吉和阿诺德连想在一起,过去他是不可能有这种想象的,他过去甚至不认为他那冷酷的长官会愿意跟任何人待在一起。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库萨卡让纲吉进到他的房间内,关上门,「您明天不是就要启程了吗,是否有什么事情无法向指挥官开口?」

  「倒也不是。」纲吉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会儿,「库萨卡,你有德国附近的地图吗?」

  面对这个要求,库萨卡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把他手中的地图摊开来,而他看见纲吉拿出了一个损坏的怀表,轻轻在上头一按,竟浮现出一片光芒,而光芒之中有着一张地图,这让库萨卡惊讶地叫出声来,他这辈子尽管见过投影机,却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机械。

  「这是?」

  「就是这个地方,」纲吉指着地图中的一个闪耀光点,一边比对着库萨卡拿出来的地图,用笔在上头圈下一个地点,「在这里应该可以找到埃琳娜的下落。」

  「普尔海姆…?但您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而且这到底是……」

  「请你不要告诉阿诺德,也不要对其他人说,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知道在这儿可以找到埃琳娜,就说是你的直觉吧。」纲吉用拜托的语气说着,也没有解释这机械和情报是从哪里来的,「我希望可以帮上忙,我不确定她是被关在哪栋建筑物中,但我很确定你们在这里打听会有发现。」

  「这件事情您真的不跟指挥官说明吗?」

  「不用了,阿诺德他有更多的事情要烦恼,我不想他追问我关于这个情报的来源……」纲吉的表情有些黯淡,这让库萨卡相当担忧,明天纲吉就要随阿诺德出发,态度却好像有所保留,库萨卡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忧心。

  「我不确定你们最近是否争吵了,但指挥官他…我从没见过指挥官他与谁待在一起。」

  「库萨卡?」纲吉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提这句话,却让他有些动摇,「你说什么呢,他不是和薇丝卡小姐一起生活过吗?还有你,你是他信赖的人。阿诺德是个比我更独立的人,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只要是他愿意的,他可以跟人待在一起,我相信他在彭格列也能够与大家成为很好的伙伴……」

  「不,我不是说那种……」库萨卡打断了纲吉的话,他斟酌一下辞句后才重新开口,「确实如您所说,指挥官能够跟他人合作,只要符合他行动的需求,而他也不是那种不重视情谊的人,指挥官成为我的上司也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他绝不会轻易抛弃伙伴,只是我认为他看泽田先生的态度和我们不太一样。」

  纲吉不太想要继续听库萨卡说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害怕,深怕自己听了之后心情会有所动摇,那会让他很难行动,但他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泽田先生,我认识的指挥官大人不曾期待过跟谁有紧密的关系,我们一起工作是为了习惯以及默契,跟薇丝卡小姐待在一起也是为了『安布洛斯计划』,并且她能够提供充足的情报,和彭格列合作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是目前能够满足他行动的地方,指挥官他不愿任何人去理解或者干涉他的行动——他不愿意受到任何事物的捆绑,任何时间他只要想离去就能够离去,所以我看着他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很久了——可是,我第一次觉得大人他希望泽田先生可以了解他的生活方式,并且愿意分享他的想法。」

  「但事实上我并不了解他。」纲吉回答,他露出一抹苦笑,「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假名,我不知道他哪里出生的,我也不清楚他曾经待过哪些地方,又有哪些亲人……而他也不了解我的过去。」

  「那不是因为泽田先生失忆的关系吗?」

  纲吉对库萨卡的困惑露出一抹微笑,大家并不清楚他已经恢复记忆,所以这个问题格外讽刺,已经恢复记忆的现在,纲吉不愿意让任何爱他、关心他的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不愿意让别人替自己伤心,想想Giotto会如何为自己难过?

  但纲吉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太确定阿诺德知道自己的过往后会如何想,他最怕的恐怕是得到同样冷酷的回答,也许阿诺德会直接告诉他,这是他必须克服的,他应该忘记那些不可挽回的事物,他害怕阿诺德远远比自己强大太多,而他无法跟上。

  「晚安,库萨卡,谢谢你跟我聊这些。」纲吉最后说了这句话,并在库萨卡面前关上门。

  纲吉重新走回黑暗的长廊上时,心中有股很奇妙的感受。

  他不能否认自己被库萨卡的那些话影响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够心动,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抱有期待,哪怕只是一点点,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阿诺德真的希望自己了解他吗?

  如果自己开口的话,阿诺德会告诉他吗?

  包括他曾经是哪里出生的人,包括他的亲人,包括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包括阿诺德真正的名字,他想知道关于阿诺德的一切,他是个像谜团一般的人,也不会轻易向人敞开所有的秘密,因为他渴望的自由正是建立在无拘无束之上,而无拘无束就是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

  「纲吉?」那轻柔却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纲吉吃惊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在月色下透着微光的修长身影,不知道何时就在那儿的,他的浅金色发丝染着一层月光的银白显得特别美丽,纲吉不知道怎么了,觉得此刻的阿诺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像梦境一般,怀疑是否自己出现了幻觉。

  「阿诺德…你怎么这个时间还没有睡?」

  「那是我该问你的。」阿诺德说着,一步一步靠近纲吉,直到他微微冰冷的手真的能够触碰到纲吉的脸颊时,纲吉才相信这并不是他的幻觉,「明天要离开去第一个据点,你做好准备了吗?」

  那手指轻轻抚过纲吉脸颊的动作让纲吉隐隐羞涩,却动弹不得,他现在有点困惑于自己的心情,他既不愿意接受对方的温柔,也不愿意就这样从他面前逃跑。

  「准备好了,我们明天先去哪里?我听说并不是直接到俄罗斯去……」

  「会先到南意大利去待一会儿,有个人在那里接应我们,Giotto说是他值得信任的老朋友。」阿诺德回答,纲吉隐隐约约好像知道是谁,因为在南意大利的只有一个人是在这种严峻的状况下仍然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好友,「一离开彭格列就会费时许久,说不定一年…不,数年都无法回来,你也能够接受吗?」

  「嗯,没关系。」纲吉想也没想便回答,而阿诺德眯起双眼端详着纲吉的坚决。

  之前的纲吉不可能如此坚定、如此毫无犹豫地做出这个回答,他知道纲吉的性格,知道纲吉有多依赖彭格列和Giotto他们,然而从纲吉上一次生病后的各种转变,其实阿诺德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只是没有说破。

  阿诺德感觉纲吉背负着什么必须要执行的责任,而那是纲吉为何如此坚决的原因。

  但这种坚决却相当危险,因为他认为那是和纲吉本身温柔善良的性格彻底相反的某种更黑暗可怕的东西。

  纲吉在一片寂静中抬起头来,发觉对方正注视自己,那个注视让他稍稍慌了。

  「对了,我最近终于晋升的事情你知道了吗?我是干部了!」纲吉突然语气轻挑地说,试图改变这暧昧的气氛,因为当阿诺德的视线直直盯着自己,他受不了对方那种温柔而带着好感的注视,阿诺德听见纲吉说的话后那眼神中一瞬间盈满了怜爱,好像觉得纲吉的反应很可爱似的,那种感情毫不掩饰地传达给了纲吉,「如果不是阿诺德之前训练我,还有很多事情上的帮忙,我不可能改变的,我…很感谢你,这样一来我的部下们也能够在这次的任务中帮上你的忙,我会做好联系人的工作,不给你添麻烦,所以——」

  纲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自己被温柔的怀抱拥住。

  他有些错愕,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对方是那么温暖的,不,他知道,只是他以为自己几乎忘记了这种感觉,阿诺德的冷酷是他的外貌、是他的言语和表现出来的态度,就算很多人都误解他是个非常冷漠又无情的人,只有纲吉不会这么想。

  因为当他没有记忆,当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失忆、无力的现状感到彷徨的时候,是阿诺德指引了他的道路,阿诺德虽然从来不告诉他该做什么,但阿诺德本身就给予了他很多变化。

  他能够恢复记忆并接受这份痛苦到无以复加的记忆,却还能够让自己保持冷静,是因为他与阿诺德相遇的关系,阿诺德的强大给予了他一种无形的支撑,那和Giotto给予的关怀和保护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并不是因为你能够替我做什么工作,才带着你去的。」

  「但上次…阿诺德说你不会带着累赘。」纲吉闷闷地靠在阿诺德胸前说出这句话时,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当时他们是在争吵,就算阿诺德说了什么,自己当时的态度也称不上好。

  「我当然不可能在任务中带上累赘,这是危险的任务。」阿诺德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他的手轻轻抚上纲吉的后脑,指尖梳理着那柔软的褐发,纲吉感觉自己仿佛要沉醉在这份温柔中,他很难想象阿诺德有这样的一面,「我带着你去,是因为你说你要跟我去。」

  那句话让纲吉的心微微骚动,他有点愧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动机不单纯。

  而他稍稍明白库萨卡说的事情了,阿诺德会让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中,而不是单纯为了工作的成功率或者需要而允许他存在,阿诺德重视他的选择,即便这会增加他工作的负担。

  纲吉很想要继续享受这温暖的拥抱,他知道阿诺德突然抱住他的原因,他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如果纲吉可以不压抑自己的感情的话,他在刚刚见到阿诺德时就很想要抱住这熟悉的身躯。

  只是阿诺德比他更遵从自身的心情,率先行动了。

  「……阿诺德。」

  纲吉轻轻推开他,然后他勾起一抹微笑,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结果他还是只能够开口说出那唯一的话,「明天见。」

  纲吉疲倦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脱去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将自己整个人塞入了温暖的床上,却忍不住觉得自己还能闻到阿诺德身上的气味,他的胸口一时半刻无法平静下来。他最终翻起身来,将自己一直放在身边的怀表重新拿出来,想让自己骚动的心情冷静下来。

  当他按下怀表上的按钮后,投影再次展开,而这确实发生了作用,让他灼热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他重新查看那些资料,却突然发觉一个奇异的变化。

  他停留在埃琳娜写给斯佩多的那封信上,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封信的内容。

  『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想再回到过去的家中,彭格列就是我的家,而我想和你一起在这里开创新的未来,我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彭格列能够实现我的梦想。

  戴蒙,我相信在经历了一切后,这将会前往一个美丽的未来。

  所有人都幸福的未来。

  而我希望你也在其中。

  埃琳娜

  』

  纲吉看着那上头的文字,崭新的文字替代了之前纲吉读过无数遍的文字,他很确定这是他从来没有读过的片段,显然这之中出了什么差错,这想法在纲吉脑内不断徘徊,既喜悦又让他不可置信,未来或许改变了,就在他把埃琳娜被关起来的可能位置告诉库萨卡后,这封信的内容就变了,也许代表埃琳娜被提早救出来了?

  「天啊…真的改变了…但这是好事…对吧?」纲吉自言自语,他不确定自己改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

  那段简单的文字分明是写给斯佩多的信,纲吉却忍不住被触动。

  『所有人都幸福的未来』

  『而我希望你也在其中』

  那两行字让纲吉觉得好像是在对他说的,尽管他从未真正见过埃琳娜本人。

  他多么希望这是可以实现的事情,他多么希望有一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未来。

  而他与阿诺德都能够成为其中之一。

  隔天纲吉与阿诺德一起从彭格列出发,他们各自的部下已经有一些人先行抵达目的地准备迎接他们的上司,确认根据地已经一切完善后,阿诺德和纲吉才离开彭格列前往,而库萨卡这次则是与他们分头行动,他负责的是搜索埃琳娜的消息。

  Giotto在纲吉踏上马车前交给他一封信,说是要给这次迎接纲吉他们的主人的信,也算是老朋友许久不见的一封问候信,纲吉看得出Giotto脸上那份思念,也看出了Giotto对他离去的不舍。

  Giotto没有对于他近来的一些怪异表现评论什么,这让纲吉很感谢,他相信Giotto一定有察觉到,但Giotto并没有阻止他与阿诺德离开彭格列的决定,或许是看出他心意坚决。

  「你认识Giotto说的那个熟人,是吗?」

  当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时,在纲吉身旁的阿诺德问了这句话,纲吉点点头。

  「阿诺德没有关于迪欧的情报吗?我以为你肯定已经调查过了。」纲吉很意外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也没想到是迪欧迎接我们,我只见过他几次,但是个很好的人。」

  「我当然有他的情报,也能从他的风评中得到他的处事作风,只是认识他的人会更清楚他是否值得信赖。」阿诺德淡淡地说,他并非不相信Giotto交付的人,毕竟在陌生的据点上要找个值得信赖的人非常困难,他以往大多是靠着自己的部下行动,而不常依靠所谓友人,但如今这种做法确实比较节省人力,「迪欧戴特·加百罗涅,加百罗涅家族的首领,他的家族和彭格列对外有兄弟之称,从他家族的风评看来是个不爱斗争的家族,但那也仅止于人们对他的评价,对势力范围的保护相当执着,曾经因为自己的同伴被杀害而杀害仇人。」

  「唔,好像是有这件事情…但不用担心的,迪欧…嗯…迪欧是个温柔的大哥,非常热情喔。」纲吉笑着回答,之前迪欧前来彭格列作客时对纲吉也是爱护有加,而如今恢复记忆后纲吉觉得那个人不愧是迪诺的前几代血亲,有着迪诺的面影。

  阿诺德听纲吉那样说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们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

  仿佛没有话题可聊的那种尴尬气氛弥漫于马车内,尽管阿诺德的表情毫无变化,纲吉猜想这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阿诺德从来就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但突然,他听见来自阿诺德微小的叹息声,这让纲吉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纲吉觉得他的表情仿佛带着一点懊恼。

  在纲吉还没有想通前,阿诺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马车内却相当清晰,好像窗外车轮嘎答作响的声音都消失了。

  「事实上,我出生的地方就是南意大利。」那短短的一句话让纲吉屏住呼吸,他注视着阿诺德,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我母亲是意大利人,待在很偏僻的小村子,我父亲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德国人,我没见过他,但他们两人很早就离世了。」

  「那么…阿诺德是……」

  「阿诺德,就是我的本名。」阿诺德冷冷微笑,他浅色的双眸中反射着淡漠的光芒,他看向纲吉,「虽然我已经太久没有使用这个名字,这是一个意大利的名字,我应该告诉过你。」

  「我、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假名…你刚认识我的时候……」

  「反正名字不代表任何意义,我从未以自己的本名生活过,那么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雷纳德』、『迪米崔』、『赫莱』…这些名字如果仔细去找的话还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吧,但阿诺德这个名字我从十岁那年就没有用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许也代表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世界上。」

  「但那是你的名字啊。」纲吉注视着阿诺德,他明白那种遗失身分的感觉,失去记忆时的他很不安,对自己的未来一直无法获得归属感,庆幸的是他竟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还可以知道自己的故乡来自于日本,「那是你母亲给你的名字,我相信那有着重要的意义…至少,我很高兴你告诉我的是真名。」

  阿诺德嘴角微微带起一抹微笑,他也不是很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本名告诉纲吉,他大可以告诉纲吉其他意大利的名字,那种要多少有多少,但他就是那么做了,大概是因为他当时以为他绝对不会再与纲吉有什么太深的牵扯,就算让一个无知的少年知道自己本名也没有关系。

  「我母亲死后,我第一次做了和收集情报相关的工作,为那些需要年轻孩子探求情报的组织做些危险的事情,小孩子的用处比你想象中要好用多了,人们不会起疑心,这种工作往往也有很高的报酬。」阿诺德淡淡说着,纲吉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他以为对方一直以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仔细想想,在这个远比未来时空凶险而贫穷的社会中,要能够活下来又怎么可能总是随心所欲,「但很快我拥有了自己的部下,总之通常在某些地方厌腻了,我就换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后来在俄罗斯定居一段时间,认识了薇丝卡,受到她的推荐下接受政府的聘请。」

  「为什么会接受介绍呢?替政府工作感觉和阿诺德的性格不太合啊……」

  「只是对于他们正调查的事情有兴趣罢了。」阿诺德想也没想就回答,他的脸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比,微微的杀意刺痛着人,「『安布洛斯计划』,我的部下中有人受到其害,为了调查这件事情,或许类似现在进入彭格列的情况一样吧,那些侵犯我骄傲的敌人,我必须亲手除去。」阿诺德继续说下去,「当我以为解决那件事情后,我逃离了俄罗斯,一路辗转到波兰和奥地利,后来又来到德国得到阿弗雷纳伯爵的赏识,他不追究我的过往,不在意我曾经待过哪些地方,只看中了我的能力,所以我在德国军部开始工作。」

  「那么这件事情解决后,阿诺德也可能离开彭格列吗?大家好不容易都成为伙伴了,就这么离开——」纲吉脱口而出,但才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明明就没有资格去挽留阿诺德,毕竟在一切结束后,他自己也会选择离开彭格列,「请当我没说吧,我不该…我知道阿诺德不喜欢被组织束缚……」

  「我不认为组织可以束缚一个人,」阿诺德轻轻阖上眼,仿佛他并没有任何可惜的感情,但随即他的双眼投射到纲吉身上,那眼神竟非常灼热,让纲吉不知所措,「但对身旁的人投注感情,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所以我不喜欢分享自己的情报,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过往等同于把这些危险分摊到对方的身上,而我就有义务看顾着我所造成的后果。」

  「那是…?」

  「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遭遇危险,因为这些事情本来不需要让你知道,你也没有必要承担,而擅自将普通人牵扯进危险中,违反了我的原则。」阿诺德说这句话时,纲吉又重新看见了刚刚那隐隐懊恼的表情,突然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阿诺德会有那种表情,大概是觉得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彻底颠覆了他过去的作风吧。

  「但阿诺德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些呢?是因为我们要去南意大利,让阿诺德想起自己的故乡吗?」纲吉问,说不定他们要前往的地方会路过阿诺德的故乡,也许他想要停下来看看也不一定,「如果阿诺德想要回去的话……」

  「不,我从没想过要回去,没有亲人,我也不再认识那个地方。」阿诺德的回答极为冷酷,让纲吉感到寂寞,阿诺德和他截然不同,纲吉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那么轻易忘记自己的家乡以及自己的母亲和朋友们。

  「那……」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没有名字、没有身分也没有亲人,因为那种东西会被敌人利用。」阿诺德想起了第一次纲吉问他真实名字时的情景,那时他并没有告诉纲吉『阿诺德』就是他的真名,纲吉坚持想要跟他成为『朋友』所以想有个联系的方式,那是第一次他碰到那么不懂得退缩的孩子,「如果说什么是我的真名,我希望是跟你产生关联的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意思?」纲吉握紧了拳头,心脏飞快跳动着。

  「我不想象以前那样抹去这段联系,纲吉,就算你可能会因此遭受危险,我也承诺会保护你。」阿诺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纲吉靠近他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抚上纲吉的脸颊,那温柔的指尖描绘过纲吉的双眸,他的行为象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就算这个名字会让我拘束在彭格列,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觉得想要这份联系,与你的联系。」

  「可是…阿诺德,我是……」纲吉很想把自己的无可奈何告诉对方,但他没办法,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过去?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来自于未来的时空?以及他将要做的事情?

  「我想,我爱你。」阿诺德的嗓音在纲吉的耳边轻声低语,竟充满了诱惑。

  纲吉闭上嘴,他觉得这句话从阿诺德嘴中说出来绝对是很奇怪的。

  纲吉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灼热的话语和他冷酷的形象完全不相符,阿诺德甚至从来不觉得这些感情对于他的生活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因此让纲吉听着感觉别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出自阿诺德的话语却让他想要哭泣。

  他不知道从来不将感情摆在第一位的阿诺德是怎么琢磨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也因此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时,纲吉能够感受到里面盛装着多么沉重的情感。

  吻轻轻印上纲吉的双唇,纲吉这次没有逃避。

  舌头温暖地描绘着唇瓣,并轻轻探入微启的双唇之间,舌尖交缠时让纲吉有些紧张,却还是迟缓地回应了那个带有些许侵略性的吻,舒适的感觉填满了思绪,感受着对方吸允着下唇,全身都微微发热,纲吉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而那让他非常放松。

  「你一直都很温暖。」纲吉听到那磁性的声音微微低笑,让他全身发烫,「你的唇很软。」

  纲吉怀疑对方是故意说这句话的,这不象是阿诺德会做的事情,也因此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

  很可能是他不知道对方能够如此热情性感,纲吉此刻并不是不想推开对方,他心中还是认为自己不该接受这种情感,他还是想逃离,但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逃离,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是完全混乱的,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他握紧阿诺德碰触他脸颊的手掌,心中对自己的同伴心怀愧疚的同时,却又觉得幸福无比。

  「——泽田大人!阿诺德大人!我们刚刚抵达港口了。」

  外头传来了部下的喊声迫使纲吉回神过来,面带羞耻地轻推开对方,脸颊染着绯红。

  阿诺德观察着纲吉的反应后只是低笑一声,好像看穿了纲吉的心思,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轻轻放在纲吉头顶拍了几下,这让纲吉觉得自己被当成孩子看待,但明明自己就不是孩子了,而是彭格列十代首领,他有首领的责任,他有首领应该尽的义务,不该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忘记这个责任。

  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因为阿诺德对他坦白的一切打从心底感到喜悦,而他此刻非常渴望只怀抱这种纯粹的心情,而不用去思考即将迎接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