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秦烟厉声说道,生怕他再多说一个字。

  顾楼月则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师姐,别那么紧张,在场明里暗里拿我这些事说闲话可不少呢。”

  顾楼月说的越是轻巧,秦烟就越担心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终究会引来祸端的。

  “好了,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得提出将楚辞赶出去这些事。”秦烟正了正身子,一改之前好说话的模样,“真是不明白,大家伙一个个都不小了,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秦烟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顾楼月也是打算点到为止,可他扫过这一帮帮人的脸色时,大多都还是不服气的。

  “都回去干活吧。”

  众人零零碎碎的离开了大堂,秋姿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挖了楚辞一眼。

  “她算什么东西,仗着和班主的交情,还敢来指使我们?难不成都忘了自己当年的烂摊子了吗?”

  “就是,当怀的是凤子龙孙吗?还不是外面野男人的野种!班主真是瞎了眼了,留着这种女人……”

  ……

  这些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刚刚能被秦烟给听见。

  人往往需要一个由头来宣泄心中的不忿。

  班主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掌管着醉生楼的大小诸事,钱财人命,他们不敢,楚辞只是个扫地小厮,连说上话的份儿都没有,他们不屑。

  剩下的,只有她……

  更何况,她还曾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差点害了整个醉生楼。

  ……

  楚辞相安无事的离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做着他的扫地小厮。

  生活好像没有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楚辞之前被流放时,就对周围的氛围和环境有着极度的敏感性,他能感觉到,这几日醉生楼的人们都在有意无意的开始避着他,或许往日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现在基本上见着他就闪开了,而且不像是无意的。

  起初他或许还没放在心上,可这样的次数变得多了,人就不得不要小心些了。

  虽然他不会呆在这里多长时间,可他并不想给顾楼月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惜他是这么想的,做事也都是小心翼翼,而还是有人不喜欢太平。

  秋后的一日,醉生楼刚刚结束一场戏台演出,顾楼月下台送客后,楚辞便拿着布袋和笤帚上了戏台子,收拾客人们在看戏过程当中扔下来打赏。

  顾楼月开的是戏园子,但光靠着门票收入的钱是完全不够日常的开销,除了靠着从京城带来的家底,剩下的就是客官们的打赏了,

  也好在顾楼月的唱曲出众,加之边塞地广人稀,没多少见过京城的艺伎,所以便在短时间吸引了一大堆人。

  这也让顾楼月每次出演结束后,台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若是碰上出手阔绰的客人,金银珠宝也不是没有。

  而楚辞要做的,就是将这些银钱给打包收拾送到账房那儿去,然后收拾收拾戏台子。

  这些活看着不多,可实际做下来,得两三个人收拾整整一晚上,而现在大家不待见楚辞,愣是将这些活全都扔给他一个人来做。

  “这一个个的,平时钱多的时候,都争着抢着要做,今天钱少怎么就不干?”

  楚辞嘴里嘟囔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带停的,现在天还没黑,今天客人不多,顺利的话,应该能在晚饭结束的时候收拾完。

  哎,但愿厨房还能留口饭吃吧。

  正这么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痛感,紧接着他便一个侧翻摔在了地上。

  “嘶——”

  楚辞感觉自己似乎被谁不怀好意的踹了一脚,正当他要看清楚来人,又是一脚踹中了腹部,直接将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十五六岁的身体本就羸弱,地上还有杂七杂八的碎银子,凹凸不平,踩上去就很难受,更不要说在地上滚两下,这得多疼啊。

  楚辞也只不过吸了几口凉气,全身上下虽未见血,可但凡是块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就连那张俊秀的脸上都有被银子碾压过的痕迹。

  “哎呦,竟然还能站起来,看来我刚刚手下留情了。”

  楚辞捂着肚子,缓缓站了起来,手拍了拍脸上的灰,看向来者。

  这人他倒也认识,肥头大耳,赘肉累累,光着上身,身后还带着两个体型不一的小弟。

  是醉生楼后院的厨师大周。

  这人在醉生楼里面除了干自己差事,就是跟那些小姐们打情骂俏,整天游手好闲,整个就是一混子,关键还不自知。

  大周看了看周围,让两个小弟在周围把风,便颠着油腻腻的肚子走了过来,一手勾住楚辞的脖子,说道:

  “楚辞小老弟,看来最近不太顺啊,要不要老兄帮帮你?”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刚刚才挨了一脚,现在就说要帮你,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大黑胖子肯定有什么目的。

  “周哥想要我帮什么?”

  楚辞故作镇定,脖子被人拿捏住,旁边还有两个小弟,这样的情况,想要脱身定是难上加难。

  只能期盼有人能路过这里,若是没人,那他只能……

  “小老弟挺好说话啊!”大周看楚辞如此识相,不由放下了些警惕,直言道,“老哥我要的也不多,这戏台子本来就是我照料的,你今后只要打扫完后,把这些个赏钱拿一半出来给我就行,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大周一把抢过楚辞手中的布袋子,贪婪的看着它;袋子里面已经装了一些银两,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小老弟你最近不是被排挤了吗?放心,只要你跟了我,这醉生楼里面,除了班主,哪个不对你笑脸呵呵的,这醉生楼里面,老子就是二把手!”

  楚辞眼神暗了下来。

  这大黑胖子绝对是狮子大开口,这些赏钱一般是扣除每日必要的费用,剩下的交给顾楼月,而班主一次能分到也不过才十分之一,大周张口即要一半,是生怕不会被发现吗?

  或者说,就算是被发现了,拿着这些钱的人是楚辞,他照样没什么大事。

  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楚辞看了看门外,此次差不多来观看的客人都走光了。

  “不行,这钱是醉生楼的大家伙的,不能被你拿走!”

  “你这小子,竟然敢拒绝老子!”

  大周觉着自己棒子和甜枣都给了,这小子应该是震喝住了,根本就没想过他竟然还会给拒绝,一瞬间有些恼羞成怒,当即想要给这给脸不要脸的少年一点颜色看看,谁知道楚辞比他更先一步!

  楚辞不等大周说完,当即便肘部向后猛击,身后这壮汉体积很大,所以这一击用上了他几乎全部的力气。

  大周猝不及防的被击中胸膛,整个人身形不稳便向后倒去,楚辞抓住这个时机,如蛟龙入水般灵活的挣脱了身后壮汉的束缚,顺带还不忘用脚回击一下。

  Duang!!!

  楚辞一脚揣上大周的肚腩,他本就没有站稳,这下是彻底朝后面倒了下去,白花花的银子正好膈在大周的身后,银子有的又坚又硬,杠的他是嗷嗷直叫!

  “靠!”

  “大周哥!”

  两个站外面把风的兄弟赶忙跑了过来,一人架着一条胳膊,吃力的将大周从地上搀扶起来。

  “这是刚刚还你的!”

  “哦,还有,你皮真厚!”

  楚辞甩了甩手,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口中的话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你这个小畜生,不给你点教训,怕你都不知道这醉生楼跟谁姓!”

  大周说完就让身旁两个小弟干了上去,而他自己也不例外,火急火燎冲上去。

  驰骋醉生楼这么多年,就连当年的老嬷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顾楼月不顾就算了,毕竟他是招财的家伙,可这小畜生算什么,当真以为自己是顾楼月弟子就狗仗人势了?

  大周之所以敢这么教训楚辞,完全就是觉着顾楼月对他根本不抱任何期望!谁收徒弟会专门让他扫地?

  三个人同时下手,而且对象只有他一个,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格斗家,恐怕也会一时不知所措。

  楚辞更是如此,可幸运的是他能凭借着身形的小巧,躲过这三个家伙的拳脚。

  之前肚子上被踹中的那一脚依旧在隐隐作痛,即便他有再好的身手,同时面对三个人,必定会处于下风。

  必须想别的招!

  ……

  “靠,这小子也太灵活了,我都没打到他!”

  “我也……啊啊啊,我的胳膊!”

  其中一个小弟突然嗷嗷叫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胳膊退到了戏台子的边缘。

  “你怎么了?”另外一个小弟有些担心,连忙赶过去看看。

  那人现在不光捂着胳膊,脸都有些发红,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胳膊麻了,又麻又疼!”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抓住这小子!”

  大周这边几次三番的想要抓住楚辞,可偏偏都是一场空,早就已经愤怒的不行,况且楚辞还时不时的在挑衅他。

  “大黑胖子,你今天要是抓不住我,我就把你要偷拿赏钱的事情告诉班主!”

  楚辞嘴角上挂着笑,眼神里十足十的挑衅,根本就不害怕大周。

  “畜生!”

  大周大骂一句,现在的他压根儿就不想留活口了,若这种事情被醉生楼的人知道,尤其是被班主知道的话,那他是真的别混了。

  这小兔崽子,今天就算是要不了他的命,也要把他打成哑巴!

  害怕事情暴露的大周直接一记重拳,楚辞眯了眯眼,这大黑胖子出拳相当的狠,可浑身肥肉太多,动作一点都不灵活。

  不过他正欲躲过这一拳的时候,眼角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

  轰!

  重物落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大周这拳头正中楚辞的半边脸,直接把人给打飞了出去!楚辞接连滚了好几下,直到自己撞在戏台子上的栏杆时,才勉强停了下来。

  一时间没有起身,估计是伤得不轻。

  大周则痛快的笑了,气喘吁吁的得意道:“小畜生,你不是挺能躲的吗?你再躲一个试试啊,告诉你,这醉生楼就是我姓周的说了算,你算哪根葱!”

  “周大华!你说,这醉生楼,谁说了算?”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