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搬到永安宫后, 淑妃娘娘居住在长乐宫,依旧是后宫妃嫔之首。

  当得知太子被废,幽禁于庆安宫时, 淑妃娘娘愣了好久, 双手攥紧拳头, 细心养护的指甲都折断了,一时间思绪万千,这些年的心血一朝付诸东流!

  伺候她的宫女也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娘娘,您想想办法救救太子爷吧,皇上现在在麟德宫, 您去求情……”

  淑妃娘娘赤红了双目, 厉声道:“没有用!不能求情!今天才迁宫,过两天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在这个节骨眼太子被废, 说明皇上已经铁了心,不留任何余地!本宫要是去求情,皇上必会迁怒本宫没有教导好太子!本宫毕竟不是皇后,有些事说不得!”

  宫女六神无主道:“那……难道娘娘就这么放弃太子爷了吗?那将来若是梁王登基……”

  “不可能!”淑妃娘娘目光狠毒,像是带了无穷无尽的怨气,却又忍不住双手微微发抖, 心乱如麻,“皇上和废后乌氏隔阂深如海,绝不可能立梁王为太子,让梁王登基!至于太子……皇上废了他,本宫现在又能如何?多年细心培养, 终究……终究还是白费了!没用的东西!”

  淑妃难受地流泪:“不行, 本宫绝不能输!没有太子, 还有三皇子四皇子,只要本宫将他们收养过来,就像当初收养太子那样,本宫来日还能做唯一的圣母皇太后!”

  她拍了拍胸口,安抚焦躁慌乱的心,说道:“不能急,着急就会出错,出错就会让人把把柄,让皇上厌恶,不能急。现在满宫上下都在等着看本宫怎么做,等着看本宫被皇上训斥,本宫不能让人看笑话!太子被废,本宫不能坐视不理,却又不能去麟德宫求情。你伺候本宫换一身素衣,脱簪待罪,去甘露殿烧香忏悔。”

  淑妃马上卸了头上的珠翠,换一身衣裳,来到永安皇宫西北角的甘露殿,在这呆了两天两夜,要么就跪在佛前,要么就在抄写经文,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

  直到恭和帝万寿节这天,淑妃才从甘露殿出来,稍作朴素打扮,便来到举办晚宴的宫殿。她徐徐走向恭和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臣妾拜见皇上,愿皇上福寿无疆,岁岁康乐。”

  殿内歌舞丝竹,好不热闹,似乎前两日的废太子风波已经完全消弭。

  淑妃向来喜好奢华,即便年华老去,也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今儿个一身朴素,憔悴支离。恭和帝也知道她这两天在做什么,不由念起多年情分,吩咐道:“起来吧。”

  淑妃操劳两日,浑身没劲,只得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臣妾早早绣了一件双龙戏珠的寝衣以做贺礼,这两天在甘露寺又抄了些经文,祝愿大周朝河清海晏,国祚绵长,百姓安居乐业。”

  恭和帝饮了一杯酒,看了淑妃一眼道:“淑妃有心了。”

  淑妃在座位上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抬眸便见梁王和侧妃坐在下面,言笑晏晏,就差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淑妃心里的恨便立刻疯长起来。

  但她知道此时绝不能对梁王两人发难,她侧过身,张张唇,欲言又止。

  恭和帝道:“你不是个犹豫的人,有话便说。”

  淑妃又跪了下去,珠泪滚滚:“臣妾实在无颜面见皇上。自知没教好晔儿,以至犯下大错,使得皇上烦心,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但晔儿是臣妾亲手养大的孩子,还请皇上怜悯臣妾,恩准臣妾送些衣裳吃食过去。”

  淑妃猜得准恭和帝的心思,恭和帝疑心重,不仅是对皇子,对嫔妃也不例外。如果淑妃完全不提废太子,恭和帝就会认为淑妃冷心绝情,对废太子这个养子只有利用,没有母子情分。所以淑妃需要适当为废太子求情,但又不能苦苦哀求,以免自己被牵连进去。

  果然恭和帝见她这个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摆摆手道:“别动不动就跪。太子幼年失了母亲,后来虽然养在你的膝下,到底性子已经养成,不能改变。他虽然见罪于朕,到底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你送些东西过去也是应当的。”

  “多谢皇上。”淑妃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站起来。

  霍曜坐在下面,眼睛瞟着恭和帝和淑妃,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但通过他们的神情动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看来淑妃又暂时保住了她的荣华富贵。

  万寿节结束后,霍曜和黎玉帛就离开了永安宫。

  行了一段距离后,黎玉帛看到熟悉的建筑,道:“永安宫比原先的皇宫离梁王府更远了。”

  霍曜道:“永安宫在原先皇宫东北方向,相距二十来里路。”

  黎玉帛“哦”了两声:“难怪你现在比平时更早起,原来是通勤时间更久了。”哪个时代的社畜都不容易啊。

  每次宫里开宴会,黎玉帛都会吃不饱,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打断他炫饭,今天也不例外,所以霍曜带他来到一家酒楼,点了当季最热门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黎玉帛这才敢肆无忌惮地往嘴里塞。

  吃了个半饱后,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凉的琵琶声,如泣如诉。

  霍曜给黎玉帛盛了一碗鸽子汤,问守在门外的杨智及:“外面怎么回事?”

  杨智及推门而入,回禀道:“是个卖唱的小姑娘。王爷若不喜欢,奴才这就赶她走。”

  黎玉帛什么都想见识一下,道:“人家卖唱赚点钱也不容易,王爷,不如让她进来?”

  片刻后,杨智及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这小姑娘模样长得端正,只是穿得破败,眼神无光,疲惫憔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弹了一曲琵琶,声声凄楚,不该是这个年纪承受的悲伤。

  黎玉帛见其可怜,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吃饭了没?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卖艺,你家里人呢?”

  那小姑娘两行热泪立马滚了下来:“我叫秦小娇,我爹娘都死了!”

  可怜的孩子,黎玉帛给她擦了擦眼泪,又给她一个抱抱:“不哭不哭。”

  黎玉帛咬咬牙,把腰间的青龙玉佩取下来,放在秦小娇手里,道:“这个你拿着。我身上没有银钱,只有这个,值不少钱的。”

  给完他才想起来,现在他是梁王府的人,这件事该事先问下王爷才对。黎玉帛抬起头,刚好对上霍曜肯定的目光。

  霍曜问道:“就算你爹娘死了,你家中其他人或是亲戚呢?”

  他是出于好意,毕竟才十岁大的姑娘就外出卖艺,不说遇上人贩子被拐卖到深山野沟,就是遇到个难缠的大人,秦小娇也受不住。

  但霍曜面冷,声音也冷,他一开口,吓得秦小娇往黎玉帛怀里躲了躲。

  黎玉帛忙安抚她:“别怕别怕,他不是坏人,我也不是。你有什么困难,和我们说,也许我们能帮上你呢。”

  秦小娇抽噎着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她父亲是做布匹生意的,家境本还算殷实,所以她才能从小学得一手琵琶。今年春天,她们一家三口出门踏青,碰到一位蛮横不讲理的将军。

  那将军看上秦小娇的母亲,欲强行将她掳走,秦小娇母亲抵死不从,争抢之间,她被将军一刀砍死。

  秦小娇的父亲一纸诉讼投到京兆府,等到的不是官为民做主,而是牢狱之灾,说他杀害自己的妻子还毁谤京官。

  为了救秦小娇的父亲,秦小娇奶奶变卖家产,银子全使出去了,人却没救出来。秦小娇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在牢狱,秦小娇奶奶也跟着一命呜呼。

  好好的一家人,春天还没过完,就剩下秦小娇独活在人间。

  简直天理难容,听完秦小娇的悲惨身世,黎玉帛气得牙痒痒!天子脚下,竟有这样为非作歹的官员!官官相护,不将老百姓当人!

  霍曜早已听得脸色铁青:“你可知道欺负你母亲的将军是哪位将军?”

  秦小娇至死都记得:“别人都称他吕将军。”

  “姓吕的,京中姓吕的便只有吕威那个不入流的将军了。”霍曜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目光愤怒。

  黎玉帛记得霍曜口中的吕威将军,当时马球赛上,吕威是废太子一党,没想到背后还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霍曜目光中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既然这事让本王遇着,本王便不会坐视不理,秦小娇,你们一家人的公道,本王给你们做主。”

  本王?

  秦小娇吓蒙了,今天出门遇贵人?

  黎玉帛就知道以霍曜为国为民的性子,只会比他更愤恨,而且霍曜有权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他对霍曜恳求道:“王爷,秦小娇在外流落可怜又危险,不如将她带回王府?”

  “这事,你做主就行。”霍曜俨然将内宅事务都交给黎玉帛打理。

  秦小娇福至心灵,知道自己今天头顶祥云脚踩狗屎运,连忙跪下磕头谢恩。黎玉帛将她扶起来,让她饱餐一顿,然后带着她回了梁王府。

  没想到秦小娇和吴嬷嬷非常投缘,没几天她就认了吴嬷嬷做干娘,也算有了依靠。

  不过秦小娇爹娘惨案还没那么快就有下落。因为砍死秦小娇娘亲的吕将军乃游骑将军吕威,官阶虽不高,但其父吕轨中乃镇国大将军,从二品,两朝元老,素有威望。

  所以审理此案件的京兆府尹才不敢对吕威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开工,工作比较忙,所以延迟更文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