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帛真的过上了牢笼金丝雀的日子。

  当他试图出门的时候, 以为还是吴嬷嬷、杨智及这些熟悉的人来苦口婆心地劝,没想到门口直接站了八个彪形大汉,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平日陪王爷练武的侍卫, 个个精壮威猛。黎玉帛往前走一步, 那八个人立马把他架回饮翠轩, 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王爷也太狠了!

  黎玉帛气呼呼哼哼两声,扭头就臣服于梁王府的各种美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湖里游的, 通通到餐桌上来, 他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自己是只被囚.禁的金丝雀。

  为了丰富他的侧王妃生活,霍曜让人给他准备了鱼竿, 闲着无聊可以去后院的池塘钓鱼,还在饮翠轩搭了秋千,又养了戏班子,黎玉帛想看哪出戏随时都可以看。

  这样幸福的咸鱼生活,黎玉帛过得很滋润,可以再来个一百年。

  数日后, 黎青蓉被赐死。又数日,黎仁果重伤不愈,也跟着奔赴黄泉。

  一家四口只剩黎袭志还苟延残喘,不过听说也快了。

  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黎玉帛只淡淡“哦”了一声,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因果报应, 但愿以后不要再听到这家人的任何消息, 晦气当头。黎玉帛算是摆脱了原主家庭环境的影响,开启新的人生阶段。

  太子妃在赏花宴那日被黎青蓉刺了一剪刀,虽不致命,也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而且恭和帝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满东宫。什么赏花宴,背后必定有阴谋诡计,将文武百官的女眷聚在一处,想也不用想,是要讨好文武百官,为太子将来的登基铺路搭桥!

  霍晔已经是太子,还不满足!太子妃如今就敢勾结命妇,来日岂不前朝后宫不宁?

  恭和帝本就疑心重,经过这件事更加疑虑重重,越发不待见太子和太子妃。

  转眼便是夏初,这日黎玉帛在家拿了罩子捉蝴蝶,玩得不亦乐乎。霍曜笑着走进饮翠轩,踌躇满志,得意从容。一走进来,他就抱起黎玉帛转了个圈。

  黎玉帛知道他这准是遇到了非常高兴的事,果然,霍曜一开口只说了四个字,就让他无比震惊:“太子被废。”

  “!!!为什么?”黎玉帛首先表现出来的不是喜悦,而是震惊,毕竟在书里,原主下线的时候,太子都还稳坐东宫位子,和梁王斗得难分难解,这会儿就已经被废了!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霍曜牵着黎玉帛走进房间,黎玉帛端来一盆新鲜瓜果,准备好听皇家密辛。

  霍曜收敛了先前的笑意,露出老狐狸般的狡黠:“今天是大周朝的重要日子,皇宫从含元宫搬迁到永安宫,父皇兴致极高,太子殿下为讨父皇高兴,搜罗到十只纯白仙鹤,献给父皇祝贺。这是投父皇所好了,父皇登基之前曾梦见十只纯白仙鹤展翅高飞,因此向来喜欢仙鹤,认为仙鹤是祥瑞之物,又表长寿之意。”

  黎玉帛吃着甜甜的香瓜:“那父皇不应该很高兴,该嘉奖太子殿下才是,如何会废……废了他?”

  “父皇确实很高兴。”霍曜抬起手,帮黎玉帛擦拭嘴角的水渍,“因为纯白仙鹤难得,鹤一般都带了点黑色,或是长喙上,或是在脖子上,或是在羽翼上。曾经有人献给父皇一只白鹤,只因羽翼末梢处带了点黑色,并不得父皇十分喜爱,只嘉奖那人有心,仍然暗中派人去找寻纯白仙鹤,苦寻多年未果。”

  黎玉帛越发听不懂了,如今太子殿下找到恭和帝渴慕多年的纯白仙鹤,应该深得恭和帝器重,发生了什么导致反转呢?

  霍曜继续道:“所以听到太子殿下说寻到十只纯白仙鹤的时候,父皇激动不已,迫不及待要看仙鹤。太子殿下命人将仙鹤带到紫宸殿,揭开帘子一看,果然是十只漂亮的纯白仙鹤,父皇龙颜大悦,文武百官也是惊叹连连。父皇当即命人将仙鹤养在他居住的麟德宫,此时本来皆大欢喜,天衣无缝。”

  霍曜瞧见黎玉帛听得竖起耳朵,连香瓜都不吃了,笑了笑,捏起黎玉帛的手,将他手里的瓜往自己嘴里送,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

  “你快继续讲啊,别吃了。”黎玉帛将瓜果盘挪到一边,不让霍曜吃了。

  这人真是的,讲八卦讲这么精彩的时候,居然停下来!

  霍曜莫名觉得好笑,笑了两声才道:“但刑部尚书蔡和这时站了出来,揭破了太子的骗局。”

  黎玉帛记得这个人,当初黎府要陷害梁王永安宫贪墨,就是刑部尚书蔡和带人进梁王府搜查的。当时他可不喜欢这个人了,以为蔡和和黎府一样,是太子殿下的走狗,没想到竟是个中立的人,不偏不倚,既敢得罪梁王,也敢得罪太子,可以说是对事不对人。

  “蔡和大人也喜欢鹤,家中养了一些鹤,非常熟悉鹤的习性。他看到所谓的十只纯白仙鹤,说这是丹顶鹤,不是什么纯白仙鹤。”

  黎玉帛以前刷视频刷到过丹顶鹤,貌美大长腿,婀娜多姿又优雅,但不是纯白的。他疑惑道:“丹顶鹤可不是纯白的。”

  霍曜道:“确实,但众人看到的,包括父皇,明明看到的都是纯白仙鹤。蔡和大人立马就因此被太子殿下斥责,连父皇都说他老眼昏花。蔡和大人呢,执拗得很,坚持说这是丹顶鹤,不可能是纯白的。朝堂上的人都笑话他,等着看他沦为笑柄,收不了场。蔡和大人依旧坚持自我,观察了一段时间纯白仙鹤,忽然让人拿了一桶水过来,洒在其中一只仙鹤身上,又用手搓了搓,你猜怎么着?”

  这朝堂上的云波诡谲,黎玉帛哪能料到,他想了想道:“洗干净,拔毛,炖汤喝?”放现代,鹤可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吃鹤犯法的!

  霍曜轻轻弹了下黎玉帛的脑袋,说道:“白色羽毛末梢经了水,被蔡和大人一搓,竟然变成黑色的了。”

  ???怎么回事?

  “当时朝堂上的官员表情就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样。”霍曜饶有兴味地捏了捏黎玉帛的脸蛋,黎玉帛眨了眨眼:“继续继续。”

  霍曜道:“父皇马上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被自己的亲儿子骗了,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气得暴跳如雷,怒斥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太子殿下也傻了眼,当即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跪在地上一直磕头。

  “父皇疾言厉色道:‘这是你送的仙鹤,你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朕的好儿子!以为送仙鹤可以讨得朕的欢心,以赎你近来的过错,便千方百计不折手段!今天若不是蔡和大人明察秋毫,朕还被你蒙在鼓里!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朕是老了,单还不至于被人摆弄!’

  “太子殿下道:‘儿臣不敢啊!父皇,儿臣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这种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就算没有蔡和大人,父皇迟早会发现的!儿臣岂敢蒙骗父皇?’

  “父皇道:‘兵行险着!你敢这么做,就一定布好了局!霍晔,朕悉心培养你多年,终是无用,论乖巧,你还不如你十岁的三弟,论权谋,你又不如梁王!’

  “太子疯了一般道:‘梁王!一定是梁王!父皇,儿臣苦寻纯白仙鹤,只为圆了父皇多年心愿,绝不敢欺瞒父皇。一定是梁王,他要害我!’

  “当时我站在一边,全程冷眼旁观。听到父皇和太子都提到我,便跪了下去,道:‘儿臣清白,与此事无关,请父皇明察。’父皇听到太子殿下病急乱投医的解释,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怒地吼道:‘都这个地步,你还要攀扯梁王!要不是……”

  霍曜顿了顿,接着道:“父皇没有继续说,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要不是废后乌氏与他离心离德,太子之位便是我的,轮不到霍晔。父皇咬咬牙说道:‘今日朕要废了你!’

  “说到这,文武百官着实吓了一大跳,纷纷跪下,求父皇三思。但父皇心意已决,任凭太子一党的官员说破口舌,也任凭太子磕得脑袋流血,父皇始终不改口。其实父皇早就对太子不满了,猎场刺杀、涌泉寺被打、东宫赏花宴,多件事加在一起,父皇怎么忍得下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是这样一个草包?太子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被废,被幽禁在庆安宫,也是他自作自受。”

  霍曜眸光中突然带了点忧郁神色道:“但……就算霍晔被废,父皇也不会立我为太子,这辈子他都不会。”

  黎玉帛想告诉他,你会是这本书里战斗到最后的男主!皇位一定是你的!别丧气!但他不能说,况且看霍曜斗志昂扬城府深沉的样子,就算现在被废的是他,也不会就此放弃,一定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所以黎玉帛完全不需要担心霍曜会因为恭和帝的不待见而心灰意冷。

  听完太子被废的全过程,黎玉帛长嘘一口气:“太子也被笨了!其实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保住太子之位,偏要作死!”

  霍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黎玉帛觉得这个笑容不简单,一定蕴含了深意,有种猜测在他心里冒了出来:“王爷,那纯白仙鹤不会是你……”

  霍曜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扣在一起,慢悠悠道:“我早就知道霍晔在暗中寻找纯白仙鹤,本来他浪费力气,不关我的事,但经过赏花宴一事,我知道若留着他的太子之位,他和太子妃不知道还要做什么妖,索性早日除去。所以这次我挖了坑让他跳,没想到他那么容易上钩。无论是带他找到仙鹤的人,还是东宫帮他养着仙鹤的人,都是我安排的……”

  黎玉帛恍然大悟,他就觉得太子不至于蠢到用这么笨这么危险的法子,果然是霍曜设计陷害,不愧是腹黑男主,耍起狠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黎玉帛打断道:“王爷,你安排的人那些人会不会背叛你啊?”

  “这个你放心,他们都是效忠我的死士,不会背叛。霍晔只能自个背下这个黑锅。”

  “那就好那就好。”黎玉帛道,“不过会不会淑妃一求情,父皇又念着父子之情,过段时间又立霍晔为太子呢?”毕竟历史上有太子两立两废。

  霍曜却摇摇头:“不会。淑妃一向懂得明哲保身,霍晔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夺了当年柔嫔的儿子,再谋害柔嫔。所以今天霍晔身处险境,淑妃不会求情,反而会推得一干二净,来日再看中另一位皇子。”

  黎玉帛忽然想,霍曜亲娘走得走,爹不疼后妈坏,人生成长路真是太难了。他不由得站起来,走过去,心疼地抱了抱霍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