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老兔开口说话, 镇元恨得咬牙切齿,手中用力,咔嚓一声,将一只玉盏捏得粉碎!

  “果然, 果然是你!”

  “我素日待你不薄, 灵果仙丹, 哪个吝啬于你来!?你竟然, 竟敢……”

  镇元气得呼呼直喘,气塞语结, 说不出话。

  那老兔尖声叫道, “大仙容秉!定光是被胁迫的呀!那准提接引捉了我家人去,以此做要挟, 定光岂敢不听……”

  通天皱起了眉:定光……?

  我了个大草!

  他心中陡然一惊!

  这他爹的不是长耳定光仙么!

  这长耳定光仙,本是截教教主的随侍之一,却也是封神大劫中唯一一个主动背叛截教的小败类!

  封神大战之中,长耳定光仙颇受截教教主器重,奉截教教主之命执掌六魂幡, 但是这胆小的兔子见太上老子和西方教威势赫赫,心中便断定截教大势已去,竟在战场之上,不顾通天召唤,扛着六魂幡出了万仙阵,自顾自地投敌去了!?

  简直是给了截教和通天教主沉重一击!

  更可气的是,这长耳定光仙背叛师门之后, 准提接引说了句“定光仙与吾教有缘”, 便由元始作保, 改投在了西方教门下, 未曾遭遇一场死劫,也躲过了封神榜,从此去灵山吃斋念佛,做他的佛爷去了……

  通天想起这一节,真是心跳如鼓,只喊侥幸!

  若不是此番陪着小师弟散心,来了五庄观,他岂能知道,这定光竟然早已是那准提接引的人了!?

  好好好,这西方教二人,可真真是一场好算计!

  虽然他猜不出,这定光后来是如何离了五庄观,改投在截教门内的,但是上清通天喜欢毛茸茸这件洪荒尽知之雅事趣闻,决然已经被准提接引听在耳中记在心上,成了他们算计三清的突破口!

  保不齐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研究如何算计他们兄弟三人了,毕竟三清是盘古元神所化,福缘深厚,身上气运厚重得只怕西方教二人瞧得眼珠子都发烫!

  通天瞧着那兔子,想通这一关窍,心中愈发愤恨厌恶,兀自打定主意,必定要给那准提接引好看!

  而且他回去之后,还要把这如今只能算作是猜测的想头,告诉太上元始。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也该叫大哥二哥心中有数,提防起来才是。

  陆压坐在上清旁侧,见上清面带嫌恶,以为他是嫌那兔子声音吵闹,便一甩袍袖,将其禁言,又禁锢在地不得动弹,只与镇元道,“你听他狡辩作甚,这等人,既然做了内应,那必然是能说会道,素来有两副面孔的!他这些狡辩之词,不知道都在心中演练过多少回了,只等着被你发现后,好求饶脱身呢!”

  “什么家人,你也信,他一看就是个凡俗野兔出身,得天所幸开了灵智,自踏上修行之路这一天,早就斩断亲缘了!那准提接引难不成还留着他那一窝兔子,年年叫他们生小兔?一窝一窝地养起来?”

  “若真如此,只怕灵山早就成了兔子窝了!”

  正在哀哀对镇元哭诉的老兔猛一被束缚住,还不甘心,奋力挣扎,不想一下被陆压戳穿,立时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连眼珠子都定住了。

  才被定光的哭诉说得有些心软的镇元:……

  红云师兄说得对啊!

  唉,是他太过单纯好骗了!

  不过该说不说,镇元幻想了一下……

  他倒是挺期待灵山漫山遍野都是兔子的那个场景的。

  兔子能生,能拉,会挖洞,这要是灵山从山头到山脚都是兔子窝……

  镇元咬牙切齿地道,“那西方教二人总说慈悲,这要是他们养了漫山的野兔,我看他们还慈悲不慈悲得起来!”

  陆压冷笑一声,“真慈悲的,在这洪荒里早就活不成了,这种愚弄人的蠢话,你也信!”

  从混沌里出来的他,从来不信什么慈悲,这世上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最慈悲的,就是身躯化为万物滋养了天地的盘古。

  准提接引若是真慈悲,到也散了肉身元神,叫灵气反哺万物去呀!这才是天地之间最大的慈悲呢,怎么不去?

  不过是假仁假义假惺惺罢了!

  镇元叫陆压说得面色通红,不过见陆压如此生气,反倒过来劝他,“师兄,气大伤身,为那两个恶人,犯不上!”

  陆压一抬下巴,指点那老兔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镇元恨恨地一拍,“我因此獠损失惨重,岂能饶他!挫骨扬灰亦不解恨!”

  通天一听,心道鲁莽了鲁莽了,连忙伸手一拦,“且慢!”

  镇元和陆压齐齐看来,陆压不解地道,“师兄,这老兔心都是黑的,也不好看,年老色衰,师兄若是喜欢他这个样子,我去抓只小兔来给你玩儿可好?”

  镇元点头,“是极是极,上清师兄切不可心软啊!”他这五庄观里,别的没有,好看的小兽还是有几只的,“师兄若是相中了,尽管拿去玩儿,可不能饶了这老兔!”

  呸!谁要对着个二五仔心软!

  通天摆手道,“非是如此!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主意罢了!”他冲陆压招招手道,“附耳过来!”

  陆压眼睛一亮,把脑袋凑过来,将耳朵送到了上清嘴边,道,“师兄请说!”

  镇元好奇,也学着恩人的样子,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

  被陆压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陆压:我师兄这等亲近,你也配?

  茫然不知所以的镇元:……

  他怎么忽然在恩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意?

  错觉,应该是错觉啦,哈哈哈……

  镇元小心翼翼地插了一个耳朵进去,听了通天的主意,频频点头,拍着大腿道,“就这么办!”

  通天的计划是,压着老兔定光,不去给准提接引报信,一直等到人参果树熟了,他们三个把果子摘下来,该吃吃该喝喝,打算送道祖的,装在玉匣中,叫只小仙鹤叼着飞去紫霄宫送礼。

  毕竟这人参果一摘下来,时间久了就会僵掉,不好吃了。

  等果子去了该去的地方,他们再放出老兔定光,叫定光去给金雕传信,然后通天和他小师弟一路隐身,悄悄跟着金雕飞去灵山,候着准提接引一出门,他们就开始偷家!

  五庄观这边呢,镇元就负责拖住这俩货,等通天两人把灵山打扫成真正的贫瘠之地,再回转五庄观,再次大喇喇地上门,只说来拿敬献给圣人的人参果!

  最后当着准提接引的面儿,若是有剩,就把剩下的人参果打包汇,全部带走,若是没剩,就捧着个空盒子,利落地走人!

  这样一来,既不会给镇元拉仇恨,又能好好儿地欣赏一下准提接引求而不得的表情。

  必定甚美!

  五庄观观主想想就神清气爽的,撸胳膊挽袖子,斗志昂扬地道,“二位师兄,此事定要算上我一个!”

  陆压嫌弃地道,“本也要你拖住那两个的!虽然你修为差些,但是又不叫你与他们打起来,只叫你把他们在五庄观内多拖些时日,没问题吧?”

  镇元一拍桌子,“没问题,本来他们每年找上门来,我心中不愿,那两个也要磨上许久,有时候我心情不好,磨上一年半年的也是有的!”

  一年半年?

  通天不知道是该夸赞准提接引的耐性持久,还是该夸赞镇元的耐性上佳,只好给镇元竖了个大拇指!

  就很棒!

  不过既然镇元这么能忍,通天就不怕了,哪怕只拖他个一两个月,也足够他跟小师弟去灵山跑个来回!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三人齐齐地把目光投向地中央那只老兔。

  想到达成他们的目标,还得这老兔子再做个二五仔才成。

  镇元迟疑地道,“二位师兄,若是这定光对那准提接引忠心耿耿,不肯帮着咱们做事,那该如何是好?”

  陆压冷淡地道,“那就将他搜魂之后做个烤兔肉来吃,回头再点化只小兔。按照旧例去与那金雕接头不就成了?”

  通天摇头,“只怕不妥,金雕这一禽类,本就五感敏锐,视力嗅觉极佳,天上飞的这只,还不知道是不是吞了元凤本源精血的那一只,若是叫他察觉出不对来,飞回灵山一说,准提接引必定不会上当。”

  镇元愁眉不展,“那可如何是好?”

  通天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的,大不了把那金雕也扣下!金雕许久不归,准提接引他们必定会来五庄观探查情形,还不是照样送上门!”

  镇元听了,抚掌大乐,“上清师兄说得对啊!”

  那边老兔给吓得泪流满面,又奋力挣扎起来。

  他愿意啊!他愿意!!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贪图那准提接引许下的诺言,什么修行有成,什么灵山佛位,他真不如干脆地投到镇元大仙门下,哪怕做个小道童,也是安安稳稳一生,岂会如今日这般,命悬一线,稍有差池,便会送了性命!

  苦也,苦也!

  陆压伸手一弹,一股灵气打在老兔定光的身上,松了禁制,红衣修士冷冰冰地道,“你可愿意做这个内应?”

  老兔定光立时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求生机会了,激动得浑身颤抖,颤声道,“定光愿意!定光有罪,准提接引行事鬼祟,造下孽障,定光愿正道明理,追随三位仙君,改邪归正!”

  通天听了,想起长耳定光仙在封神大劫中背叛了截教教主,到了太上与元始面前,也是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免心中不耻。

  也不知原本的那个自己,是如何耳聋眼瞎,竟受了这种小人的蒙蔽!

  陆压见上清盯着那兔子猛瞧,心里担忧,便传音与通天道,“师兄,这兔子首鼠两端,巧舌如簧,师兄可别被他骗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首鼠两端最早出自于西汉·司马迁《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指在两者之间犹豫不决或动摇不定

  我们姑且就认为,陆压是个博学多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