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Notes

  前一章补了一个部分,可以去前一章再看一下

  卡维确实睡得很好,因为艾尔海森很少骗他。

  他的舍友兼房东似乎早早摸透了名为“卡维”这种生物的生存模式。“卡维”是某种没有骨头的脊椎动物,在喝醉的时候会顺着来接他的人攀爬。他爱惜自己的羽毛,像雄鸟一样经常展开他的花尾羽让舍友评判是否合身。他无止境地散发着善意,同时也无休止地渴求善意。

  他的世界由棉花糖做成的树,巧克力做成的河流及带着甜味儿的风构成。但他并不是只傻傻地生活在自己的无忧地里,他的理想太大了,大得整个须弥都无法装下——他想要的是个理想国,在那里他能很好地生存下去,因为他的善意能得到对应的回报,像一株植物,吸收养分,开出花朵,周而复始。

  卡维知道自己的弱点,天才都是擅长自省的。他把自己认定为理想主义者,显然。艾尔海森不讨厌光辉的理想主义者。

  然而事实上,卡维是个天才,他没说错,却很少对内审视自己,所以他不仅仅是个光辉的理想主义者,更是个被人贴上“好骗、单纯”标签的理想主义者。

  这也就是他在向提纳里诉说近期的这一切的时候,巡林官给他的反应是马上给赛诺打电话叫他抓人。

  “不…!”卡维解释道,“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

  他像某种斯德哥尔摩的受害者,在化成郭的小路上引来了很多不必要的关注,提纳里比“嘘”的手势把嘴唇压得发白。“小声点,”巡林官皱着眉头说,“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艾尔海森在骗你。”

  “…我真的是自愿的,”卡维徒劳地说,“我一直睡不着觉,然后…他的治疗方法效果很明显,我最近都睡得很好。”

  “但是那不是治疗,”提纳里担忧地说,“他只是…他只是在利用你对医疗方面的情况知之甚少。如果这是治疗的话,医生和病人不应当发生关系,这很不专业。”

  “…我们、没有那个。”卡维挠了挠头,“就是摸了摸。”

  提纳里看着他,仿佛卡维是一头帮屠夫数自己几斤几两的蕈猪,“…卡维,我不应该多言,但是…你要不要再试试草药?”

  卡维摇了摇头。“那个对我没什么效果。”

  “那也不能…”

  提纳里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迷途知返。在任何旁观者看来,这个故事都足以上法制节目,而他面前的这个则是被占尽便宜还不自知的受害者。“那…他…总之,他也许目的不太单纯,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更好。”

  卡维沉默了一会,他们恰好走到了转角处,远离人群后,卡维才把斟酌许久的那句话说出来。

  “我觉得…可能还好,大概是因为…他没有硬。”

  提纳里的耳朵抖动了一下,他的眉毛也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次。

  “啊…”

  他说。

  “我的意思是,”卡维快速地解释道,“他应该会硬的对吧?我当时坐在他的腿上,靠得特别近,真的特别近…而且还…当时的气氛非常恰到好处,但是他没有硬。”

  “啊……”

  提纳里好像停止运行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才慢慢缓过神来。

  “有些喜欢这种游戏的人,是因为有独特的癖好,否则很难产生欲望,”提纳里看到卡维似乎想要提出反驳意见,马上接了一句,“但是艾尔海森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如果能解决你的睡眠问题,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对吧?”

  “是的,”卡维点点头,“所以我来主要是说一声…那个弄起来很麻烦的安眠药我不需要了,你可以给别人用啦,谢谢。”

  提纳里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反而像是想问他“难道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但是他看到卡维确实精神十足,喜笑颜开,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那你注意安全,”提纳里还是决定尽到一个朋友和医师的责任,“…各方面的。”

  “啊?”卡维似乎没有太明白,“什么方面?”

  当然是不要玩太危险的游戏,注意放进去的东西大小或者是是否干净。如果有不适应当提出停止而不是强撑,腹腔内有任何疼痛持续都需要及时就医。

  “没什么,”提纳里说,“总之…你们小心一些。我看过一些论文,这种关系不仅仅会影响身体,或许也会影响到你们的日常交往,这是比较严肃的事情,你有考虑吗?”

  “他不会的,”卡维笑了一声,“他过得跟个机器人一样,每天早上和我说的话都差不多是同一句…他才不会容忍自己的生活里有什么操控不了的变数,或者说,他相当安于现状,才懒得去应付那些变数。”

  “…这样啊,”提纳里说,“…唉,如果你有事的话,再来找我吧,能帮的上忙的尽管说。”

  卡维和他道谢,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提纳里站在原地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赛诺打个电话。

  “喂…嗯,有件事可能你需要知道一下…不是,和我无关,和卡维有关,他和艾尔海森…艾尔海森…算了,你回来我们再说吧。”

  卡维今天的日程表很满,所以他在和提纳里交代完安眠药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他看出了提纳里的犹豫与怀疑,他完全理解这为什么会发生。

  究其原因,那肯定是因为艾尔海森的人缘太差了。早在教令院时期,卡维就时不时对这个知论派的学弟有所耳闻,人们要不就惊叹于他的才华,要不就惊叹于他的性格,而后者往往是负面的。

  时隔多年,艾尔海森的我行我素已经修炼到了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与评价的地步了,他平时的一些表现自然叫人意见多多,但相处下来,卡维发现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要相信艾尔海森的话。艾尔海森确实在这方面没有前科,并且这几天让卡维游移不定的最主要原因,也就是艾尔海森到底是为了帮忙还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做这件事,也都因为他骑在书记官腿上射得一塌糊涂,但对方却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迎刃而解。

  不会吧,他竟然真的有这种好心?卡维是不相信的。艾尔海森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个明确,而有力地推动点。卡维冥思苦想多日,终于找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明白了,像雨林中学者的顿悟,他的脑袋中有两枚齿轮终于严丝合缝的卡上。

  艾尔海森帮他,其实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前几天他看见艾尔海森的耳机换了个款式,他过去问,艾尔海森说他之前隔音效果更好的耳机送修了。

  “你应该感激我解决了你的问题,”艾尔海森说,“否则我可能会把半夜睡不着觉焦虑到哀嚎的你赶出家门。”

  卡维当然不会感谢他解决问题,因为在艾尔海森身上他比较吝惜自己的赞美。不过这次他得到的答案应该是对的,驱动艾尔海森用语言操他的缘由是他打扰人睡觉了,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真的很艾尔海森。

  早几年卡维也不会相信,但在艾尔海森关注他的时候,他也在悄悄地观察这个学弟。除了令人羡慕的腹肌之外,他的行事逻辑竟然出乎意料地单纯。

  他非常执着,他想要得到的,他会通过一切方式得到。同时他也很懂得反观内心,他的每一次行动计划都是在心中反复揣测过的,低风险高收益是他的目标,比如大书记官的职务。

  但他暗藏的疯狂仿佛是他的瞳仁中渗出的红,他最终追求的,能让他觉得有趣且值得冒险的,只有那些高风险高收益的项目。

  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卡维是这样评价的。他知道自己的所有结论都是偏于感性的,所以如果把艾尔海森复制一遍让他来评价自己的话。他可能会客观地给自己打个九十八分,承认人非完人,但只基于统计学角度。

  所以,综上所述,艾尔海森的目的或许真的就那么单纯。他想睡个好觉,而睡不着觉的自己实在是太吵了。

  卡维综合多方面的观察与考虑,这样说服了自己。

  他把要去的地方跑完,让他最头疼的工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想着今天工作完成得足够早,不如买上几瓶酒,请艾尔海森喝上一杯,就算是表达几分感恩之情。

  卡维买了酒,还买了一些肉做的喝酒零嘴,高高兴兴地抱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艾尔海森已经下班了,在他用脚敲门的时候给他开了门。

  “来来,让一让~”卡维的话语尾巴上都飘着愉悦的小花,“我买了酒,我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你的工程结束了。”

  艾尔海森接过他手上的两个纸袋放在桌上,他说的是陈述句,卡维不奇怪他知道这件事。

  “结束了,”卡维说,“这么多天过去,终于完成了…”他呼出一口气,“过两天我们不如出去逛逛?我听说奥摩斯港那里有个市集,我想买副手工挂毯。”

  “那种价格高昂的手工制品…”

  “我现在工程完工,手上还是有些闲钱的!你不用担心!”

  “……”

  这一次酒会两个人都很尽兴,当然更尽兴的是卡维,他喝了所有酒的四分之三,醉得稀里糊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好好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正当他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脱衣服时布料刮到胸前让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脱掉上衣,对着镜子。

  他的左边乳晕红肿,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牙印。

  “艾尔海森!你干嘛啊!”

  “我还没有责备你呢,”艾尔海森把书本和上,“你昨天喝醉酒,整个人扑过来,磕到了我的牙上。”他说。

  “你现在骗我都不需要用心编织一个谎言了吗?”卡维难以置信地说,“你看这里!是上下两个牙印!”

  他撩起衣服坐在艾尔海森面前,逼着他看昨天的罪证。艾尔海森把书推到一边,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坐到桌面上,一只手抓着衬衣露出自己的胸部。

  “因为你撞上来,把我磕疼了,所以我咬下去了。”艾尔海森说,“还有疑问吗?”

  这听上去道貌岸然,但实则莫名其妙。艾尔海森也看出了卡维脸上的愤怒与激动。“要打个赌吗。”他说。

  “你现在还有心情打赌?”卡维说,“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我可以在五分钟之内说服你接受现实,”艾尔海森说,“赌注…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件事,怎么样,同意吗?”

  “我是绝不会接受任何理由的,”卡维放下衣服抱起手臂,“你会输得很惨。”

  “我只会以理服人,并且相信妙论派之光是个讲道理的人。打开你的终端,”他说,“我把视频发给你。”

  卡维半信半疑,他直接坐在桌子上查看终端,艾尔海森上手把他的衬衣卷下来抚平,两个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确实,他收到了一段视频。

  卡维把视频点开,里面是自己,衣衫不整的自己。

  【“录制这段视频的缘由是担心酒后纠纷,”旁白由艾尔海森倾情担当,“卡维,衣服是你自己脱的吗?”

  “啰嗦!”卡维把自己的衣服扔到身后,精准挂在了盆栽上,“这里怎么这么热…你怎么不开空调?是你没有交电费吗?”

  “现在是一月份,”艾尔海森说,“酒精让你的体感发生了偏差。”

  “你也来一杯……”

  “你的胸口不疼吗?”

  “?”】

  卡维看见自己在镜头里茫然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个牙印,新鲜的。

  【“……你咬我??”

  卡维看上去像给艾尔海森一拳,但他面前似乎有很多个艾尔海森,所以他只能朝空气挥了挥拳。

  “你磕到我的牙上了,”艾尔海森说,“我才咬到你。”

  卡维看上去不太理解他的舍友说了什么。他一脸茫然,还伸手捏了捏已经有点肿起的胸部。

  “那你也不能咬我…”

  “如果你没有醉成这个样子,脱掉上衣还向我扑过来,我是咬不到你的。”

  “你…不讲道理…”

  “无理取闹的人到底是谁?”】

  卡维不说话了,艾尔海森听上去耐心十足,而无理取闹的人竟然真的是我自己。

  “但是…这个视频不完全啊!”卡维嘴硬道,“你也没有拍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谁会一直对着喝醉且脱了衣服的舍友拍照?”艾尔海森道,“我没有特殊癖好。”

  “那之后的也…”

  “之后你吐了,我为你换了衣服。”

  “!!你还脱我衣服?”

  “脱了你的裤子而已,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裤子也…!你没问过我的意见吗!”

  “感谢提醒,下次我会让你躺在地板上,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悲惨的死去的。”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结果是艾尔海森大获全胜。卡维泄气了,他知道自己很少说的过艾尔海森,或许是因为他们专业不同,该死的知论派。

  “还想说什么吗?”艾尔海森问。

  卡维从桌子上跳下来,假装没事发生,自己的胸口也一点不疼不痒。

  “你接受现实了,所以我赢了,”艾尔海森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做。”

  “说。”

  卡维看向其他方向,不情不愿。

  “在看了一段时间这个题材的书之后,我发现我自己也有了一些心得,”艾尔海森把自己看的那本书封面摊平给卡维看,“我想写一篇论文,论述支配服从这种游戏中语言运用与游戏中双方具体地位与言语的关系,以驳斥现有一些观点。”

  “我需要你来配合。”艾尔海森说,“二作写你的名字。”

  “不写就成交。”卡维咬牙说。

  “那就不写。”

  艾尔海森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