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我查过了,这个坐标位于北太平洋,是多国领土交界处, 素有恶龙之眼的别称。”

  “恶龙之眼?”

  “从云图上看, 这一片海域冷暖流交汇,在海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一只竖瞳眼睛。”

  说这话时, 他们站在晋城港码头,距离和秦延肆谈话已过了十天。

  秦延肆利用关系弄了几张国际邮轮的票, 让秦晷自己安排行程。

  秦晷等荀觉伤好得差不多,打算叫上夏箕奇和鸡就出发, 谁知曲安宁和岑陌几人得到消息, 自告奋勇也要加入。人数有点多, 最终, 秦晷只同意曲安宁和岑陌两人上船。

  距离登船还有一会,薛小梅来送行, 把她查到的资料背给荀觉听。

  “说起这片海域, 还有不少传说, 光是在网上搜索, 出来的条目都有上百页之多, 这还只是民间资料。大多是一些未经官方证实的道听途说, 不过有一定参考性。”

  “说什么?”秦晷问。

  夏箕奇自觉拿出手机录音。

  薛小梅道:“首先,气候反常,比如现在是秋天,说不定等你们到了之后, 又会回到夏天, 或者直接过度到冬天。早些年资讯不发达, 物质条件也不允许,不少渔家绕道路过那片海域,还有大热天活活冻死的。”

  “还好你提前说了,我准备了半个衣柜的衣服。”夏箕奇嘟囔说。

  “那就好。”薛小梅继续,“其次,那里和百慕大三角非常相似,渔家称之为魔鬼海域,或者蓝色坟墓,据说外围常年能看见一些漂流了几十上百年的鬼船的影子,如果你们看见了,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据说不少人都在绕路经过那里时遇上不同寻常的事。大多是转述,或者‘我有一个朋友’之类,可信度无法评估。不过,”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下,压低声音,“官方有过几次相关记载,我偷偷黑进内部系统查到了。第一个,是上世纪初,一位叫巴特勒·玛乔丽的北美人离奇失踪……”

  “巴特勒·玛乔丽,第一位飞越太平洋的女飞行员?”秦晷撩起眼皮。

  “就是她。”薛小梅道,“这位的官方死讯是飞越太平洋时遭遇空气对流而坠海,尸体至今未找到。而事实上,官方资料显示,她不知为何偏离了既定航道,进入了这片魔鬼海域,从此离奇失踪。”

  “……”

  二十来度的暖风吹拂,几人齐齐搓了搓胳膊。

  薛小梅咽了口唾沫,“除了她,十年后,又有一艘远洋补给舰,在路过时发出求救信号,称遭遇了极端天气,要求救援。奇怪的是,当天气象局检测到该区域天气晴朗,温度适宜,就连海浪也不高,是最适合航行的天气。”

  “是遇上了穿书者吗?”曲安宁问。

  薛小梅瞥她一眼:“如果是穿书者,那么整个空间应该是封闭的,补给舰无法与外界联系。”

  “说的也是。”

  “还有,”薛小梅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听了当时的求救录音,信号断断续续的,补给舰的舰长坚持声称看见一艘非常非常巨大,如同岛屿一般的船只。大到什么程度呢?有神女岛那么大。”

  “那不就是岛吗?”

  薛小梅摇头:“不是岛,是船,舰长说它在漂浮。”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舰长说完这句,就彻底断了联系,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以防万一,我查找了卫星云图,并没在补给舰消失的区域找到任何岛屿。”

  “没有岛,难道真的是船?”

  “不知道,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了。本世纪初开始,多国发布了联合声明,严禁本国船只进入该区域,但关于船只失事的记录依然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每年我国仍有十多艘捕鱼船在那里消失。可奇怪的是,这些船只的既定航线离那里十万八千里,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过去的。”

  “那我们这船……”夏箕奇小心翼翼往他哥背后缩了缩。

  这是一艘豪华游轮,集旅游、娱乐、购物为主,途经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将绕道这片魔鬼海域,在环太平洋的多个港口登陆。

  “放心吧。”秦晷拍拍小表弟,面无表情,“穿书者会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去这里看看。”

  夏箕奇:“……”抖得更厉害了。

  荀觉说:“不行你就回去吧,衣柜我来提。”

  “那你会打针会急救吗?都、都不行的话,我还是留下吧。”夏箕奇底气不足地说。

  “嘿!”荀觉乐了,指着夏叽叽说,“鸡都比你勇敢。”

  岑陌第一次见这鸡,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带只鸡?”

  夏叽叽仿佛听懂了,立刻昂首挺胸,等着隆重出场,谁知荀觉一笑:“以防万一,食物不够我们还能吃鸡。”

  夏叽叽:“……”好气哦,大红鸡冠都充血了。

  海岸边,邮轮发出巨响,舷梯放了下来,广播通知大家上船。

  “你们、你们小心啊。”薛小梅紧追着他们走了几步,帮着夏箕奇把行李推了上去。

  “行了,别送了,自己好好看家。”荀觉叮嘱她。

  登上船,只感到那船格外巨大,送行的人们小小一只,几乎分辨不清谁是谁。

  薛小梅穿着一身显眼的青柠色,依依不舍地挥着手。她工作这么久,还没单独出过任务,现在荀觉在警局的工作属于休假,但愿他还有回来消假的一天。

  夏箕奇抱着鸡,站在栏杆边冲她挥手,泪眼婆挲了二十多分钟,舷梯收回,邮轮缓缓启动了。

  岸边的人们开始往回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舍和羡慕的表情,国际旅行啊,他们也想去哩。

  只有薛小梅满脸愁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船向远海驶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当那船小成一只火柴棍大小,她眼睛一眨,船凭空消失了。

  阳光灼目,她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边,秦晷几人拿着房卡,各自寻找自己的房间。

  曲安宁兴致勃勃地说:“日初,我以后都跟你混吧,你爸太壕了,这么贵的邮轮,请我们住头等舱,那得多少钱啊。”

  “谁说请你了,主要是请我。你们都是附带的。”荀觉说着,冲秦晷暗示十足地挤眼睛,“是吧,媳妇儿?”

  曲安宁立刻酸得不行:“你才是附带吧,我们好歹一人一间房,你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呢。”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非要跟着,我那间房不得不牺牲给了你?”

  曲安宁想了想:“那顶多是我占了日初的房,你俩谁跟谁呀。对吧,日初。”

  “唔……”秦晷没吭声,眼睛偷偷瞥了荀觉一眼。

  这几天虽然搬到了荀觉的公寓,但顾及着荀觉的伤,两人最多蹭蹭,没敢深入交流。

  现在这邮轮……怎么看怎么像蜜月旅行啊。

  墙壁刷成了轻快的明黄色,推开门,一张大床迎入眼帘,毛巾叠成了交颈天鹅,四周撒了不少玫瑰花瓣。

  再一看住宿信息,秦延肆的助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为他俩订了新婚套房。

  “哈哈哈……”一瞥见那床,曲安宁捶着墙大笑起来,捶完挽着莫名其妙的岑陌说,“快走快走,别妨碍人家过夫夫生活。”

  “去,大白天的,谁过夫夫生活!”荀觉作势拿脚跩她,几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关起门来,荀觉才发现这房间有多暧-昧。老实说,憋了这么多天,还怪想的,可大白天的哪能干这种事呢。

  再看秦晷,显然想到一块去了,耳朵涨得通红,浑身不自在。

  他连看荀觉都别扭,装模作样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按开饮水机开关,给自己倒了杯水,最后干脆在窗边坐下,假装翻手机。

  荀觉一心二用地整理行李。

  虽说是在任务里,但秦延肆不是说了么,穿书者会自己找上来,那他说不定还是可以趁这点时间,先把人生大事办了……唔,手刚好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这回没让夏箕奇准备,他自己的尺寸自己知道,XXL,就是这么牛逼!

  门外走来走去的人声小了些,荀觉打定主意,暗戳戳把小盒子装进口袋,先绕着房间观察了一周,这才假装无聊地踱到媳妇儿身边,拿起杯子,在秦晷喝过的地方抿了口。

  秦晷撩眼皮瞥他,没吭声。

  在荀觉看来这就是同意了。

  于是凑过去,用肩膀蹭蹭这人:“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唔……”秦晷没好意思说,他在看荀觉,手机不过是个幌子,他连手机显示了什么都没记住。

  他下意识要把手机收起来,可锁屏界面还亮着,荀觉瞥了一眼,笑容一僵。

  这特么还是赵拓的手机,这么多天了,秦晷连锁屏界面都没换。照片里的秦晷年方七岁,被赵拓强硬地抓着拍照,不太高兴,小脸皱巴巴,满脑门写着“气鼓鼓”仨字儿,而赵拓却笑得灿烂,用两根手指捏秦晷的鼻子。

  是张充满回忆的照片。

  荀觉有点难以置信,在这个创造回忆的时刻,他媳妇儿竟然沉浸在和别人的回忆里。

  “秦日初,”他一把将手机夺过来,板起了脸,“我必须要批评你,你爸都同意我们了,你还端架子给谁看?”

  秦晷好笑:“关我爸什么事?”

  “想知道?亲我一口。”荀觉无赖地往他面前凑。

  秦晷低笑,这人打什么哑谜他又不是不知道,那盒子还在口袋里露着头呢。

  他索性欺身上去:“我就亲你了,怎么着吧。”

  “是不是爷们,是就亲一个试试。”

  “又不是没亲过。”秦晷瞪眼,扑上去叭了一口,顺便轻咬了下。

  这下荀觉不肯放过他了,压在墙上使劲亲。

  海浪在窗外摇曳,谁都没注意荀觉双手背在身后,飞快地输入密码,进入手机相册。

  秦晷让他亲得十分舒服,忍不住伸手搂了搂他。

  结果好了,荀觉手一抖,把照片全删了。

  当事人尚未察觉,直到十几分钟后,荀觉说:“我们也来拍张照。”

  他把手机拿出来,这才傻眼了。

  秦晷对此一无所知,问:“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密码?”

  他伸头一看:“……”也傻了。

  半晌后,荀觉说:“回去我让薛小梅复原一下,问题不大。”

  “你觉得问题不大?”秦晷阴恻恻地说,“要是回不去呢?要是手机丢了呢?要是复原不了呢?”

  “呃……”荀觉心虚地转转眼睛,随后声音大起来,“复原不了就复原不了呗,谁让你这种时候还想着和别人的回忆。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别人的照片?”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秦晷冷冷问。

  “就是……”荀觉摸摸小方盒,索性一把掏出来,“两年了!我特么两年没用过这玩意儿了,今天还不能用一回?”

  “怪我咯?”秦晷冷笑,“就因为这个,你把我照片全删了,全部,一张不留!你特么还有理了?”

  “我我……”荀觉呆了下,恼了,“怎么着吧!”

  秦晷也恼了,一把推开这人,转身就走。

  荀觉问:“哪儿去!”

  “你管我!跟你的五姑娘过去吧!”

  秦晷摔门出去了。

  荀觉看看手机,一把拉开窗户,要往下丢。

  想了想,到底没敢下得去手,自己偷摸摸拍了几张自-拍,又给好好地藏到枕头下。

  秦晷径自上了甲板。

  曲安宁和岑陌都换了清凉的小吊带,正在栏杆边拍照,见他过来,立刻打趣道:“这么快过完啦?”

  秦晷没理这茬,趴在栏杆边吹海风。

  曲安宁冲岑陌做了个鬼脸,一把揽住他的肩:“跟姐说说,谁惹你了?回头让陌陌削他!”

  岑陌问:“为什么是我?”

  “你力气大。”

  “你力气才大呢。”岑陌不乐意了,声音拔高一些,“你看看你那肱二头肌,再再你那新长出来的小胡子!”

  “什么?”曲安宁眉毛一竖,吵了起来。

  秦晷头疼,索性离她俩远点。

  这时候再一看,甲板上吵架的还不少。

  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小老太太扯着破风箱似的嗓门冲老伴儿吼:“拿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你竟然去包小蜜,呸,老不要脸!”

  另一边,一对年轻情侣大打出手,男的声泪俱下地冲女的喊:“去你-你-妈的你爸,当我没见过你爸?你爸跟我才是一对呢,你个不要脸的小三!”

  在他们身后,一对半人高的小兄妹也在争执,哥哥指责妹妹偷吃自己的零食,妹妹不承认,哇哇大哭。

  秦晷:“……”

  他快步回到曲安宁和岑陌身边,这俩姑娘已经快打起来了。

  他一手抓一个,厉声道:“我们进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