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猎罪者全知闲>第17章 八、嫁祸

  “神之手。”温白凡轻声重复。

  “像神的双手一样处决那些法律不能惩罚的犯人,让他们彻底消失。”刘翰夫近乎陶醉的描绘着这个传奇的名字,“他从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和线索,除了一张印着黑Joker的扑克牌。只要经他染指的案件都不可破解,因为神是不会出错的。”

  “一个都市传说级别的罪犯而已。”温白凡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这么崇拜他,该不会你就是这个中二之神吧?”

  “哈,我本来也想让危盛江死得无声无息,就像被神之手处决的犯人一样,但事实证明我失败了。神的把戏,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模仿的。”刘翰夫的语气里充满遗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看到组长你和神之手正面对决,即使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在神面前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吧。”

  “呃……”

  “只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刘翰夫狰狞一笑,居高临下地宣判温白凡接下来的命运,“你将会是下一个被神之手判决的罪犯,一个杀人弃尸、偷枪嫁祸、伪造他人自杀的黑警,听着就很适合被制裁呢。”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家伙杀人。”温白凡玩味地勾起嘴角,“你们不是说,他只会让人暗中消失么?”

  “没有区别的。”刘翰夫将一张黑色的Joker牌投进了温白凡外套的兜帽里,另一手举起了温白凡的配枪,作势扣动扳机,“黑暗里除了鲜血,还会有什么呢?”

  李淑月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你现在就要杀他吗?”

  “我吓吓他而已,怎么,吓到你了?”刘翰夫神经质地笑笑,放下枪。他当然不可能在家里动手,平白多出许多麻烦来。只听见他命令李淑月,“你去把危盛江的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带组长出去兜兜风。”

  眼见李淑月的背影消失在卧室,温白凡突然低声道:“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你打算开枪杀人的话,为什么还要下毒?”

  “下毒?”刘翰夫皱了皱眉,倨傲地看着他“我没打算给你下毒……”

  就在这时,又听见有人在敲门。

  刘翰夫奋力将被扎成粽子的温白凡倒扛进卧室,喘着粗气,支使李淑月去看门上的猫眼。

  “是隔壁姓陈的那个捡破烂的老奶奶。”李淑月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她好像不太舒服,捂着胸口的样子。”

  “别开门,就当做没人在家好了。”刘翰夫啧了一声,挥挥手,“那个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东西,沾上了就麻烦了。”

  “可、可是,我看她脸色真的不太好,”李淑月有些为难,“陈老太有心脏病,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咱们这袖手旁观的罪过可就大了。”

  “啧,妇人之仁。”刘翰夫拿胶带封住温白凡的嘴,冷笑道:“咱们做的这些事要是暴露了,那才真叫罪过大。”

  陈老太有气无力地捶着门:“有人吗?救命啊,救——”

  “她晕倒了。”李淑月咬了咬下唇,挣扎了片刻,救死扶伤的天性终究占了上风,“我就出去看她一眼,就一眼,绝对不会让她坏事的。”

  “臭婆娘……”刘翰夫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赶紧掩上卧室的门,又留了一条小缝,漏出一丝光线。

  卧室的门正对着进门处,刘翰夫的身体贴在墙边,暗暗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正好能看到李淑月将陈老太扶到沙发上坐下。

  “我觉得脑袋发昏,手脚很麻,心口也闷闷的,总之,总之浑身都不舒服。”陈老太□□着,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抓住李淑月的手,“姑娘,你帮帮我,我儿子的电话打不通,也不想起医院,进去一趟啥事儿不干都得好几百呢。”

  李淑月仔细询问了一遍老太太最近吃过的药,嘱咐她,“您别激动,先尽量平静下来。我进去拿一下血压计,给您先量一下血压吧,我估计现在会有点儿高。”

  她推开卧室的门,手正要伸向电灯开关,突然被人一把攥住手腕,顺势狠狠往前一带,一下子被粗暴地摔到了床上。

  房门在身后关上,刘翰夫沉声质问:“你是不是想坏我的事?赶紧把那老不死的打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了。”李淑月咬了咬牙,揉着手腕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个血压计,又指了指床头桌上的车钥匙,“我将老太太先带回她家,你先出门吧。”

  刘翰夫这才点头允了,又柔下声来哄她:“你将她安置妥当了就赶紧回家来,用漂白剂把地板擦一遍。你要好好听话,万一我被盯上了,咱俩都脱不了干系。”

  听见铁门被关上的声音,刘翰夫这才松了口气,他对着墙角被捆成一团、口不能言的人微微一笑:“好了,组长,现在咱们出发吧。”

  刘翰夫从卧室出来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有一阵凉风从他身后吹过。

  他警惕地顿住步子,猛地一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空空的房子里一片金,刘翰夫只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

  可就在把头转回来的一瞬间,饶是刘翰夫这种手上沾过人命的,都禁不住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在他与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一个满脸褶子的矮个子老头竟如鬼魅般闪现在他跟前。

  刘翰夫心下一凉,枪械还握在他的手里,只是左胸的位置却不知何时抵着一把尖刀,锋刃已刺破了他胸前的毛衣,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没入那血肉之躯。

  这一切都在一个呼吸之间发生,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角落里的温白凡唔唔叫,宛如一条被强摁在砧板上的活蹦乱跳的鱼。

  矮个子老头的眼梢吊着狠光,阴测测地开口:“把枪放下。”

  刘翰夫试探道:“你是什么人?”

  “我说,把枪放下。” 矮个子老头把尖刀又推进了一点,冰冷的金属触感贴近了皮肤。

  刘翰夫缴了械,双手放在脑后,单膝跪地做出投降的手势。

  男人把枪收在腰后,走到温白凡跟前,弯下腰,刀片在他被反捆在身后的双手中间一划拉,麻绳应声而落。

  温白凡迅速撕开嘴上的胶带,高声喊道:“小心,他还有一把枪!”

  “晚了,都给我去死吧!”刘翰夫没有片刻迟疑地将枪口对准两人。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爆响。

  刘翰夫被这破门而入的动静吓了一跳,射出子弹失了准头,从矮个子老头的脸颊擦过,落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刘翰夫正要转过身,忽觉一阵劲风扫至手腕,接着便是沉而有力的一脚袭来,他疼得脱了手,电光石火间,□□便落入了身后那黑色风衣的男人的手中。

  “乔、乔可均?”温白凡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别看这人文质彬彬的样子,身手居然比经过警队专业训练的刘翰夫的还要好,主要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消片刻,便将刘翰夫制服在地。

  乔可均利落接过温白凡抛来的手铐,将人擒牢了,铐在了铁门上,这才转过身,颔首对正要离开的矮个子老头说道:“壁虎,谢了。”

  壁虎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三个字:“叫师父。”

  乔可均不假思索也回了三个字:“想得美。”

  “你谢什么谢,是佘爷让我来的,又不是卖你面子。”壁虎气哼哼地扬长而去。

  乔可均对着那矮小佝偻的背影轻啧了一声,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受伤了吗?”见温白凡费了半天劲还没解开脚上的绳子,乔可均只好蹲下身去,上手去帮他。

  却没想到温白眼狼劫后余生的第一件事,竟是将乔可均扑倒在地上,“我刚才都看见了,你腰上也是有纹身的!”

  乔可均先是一愣,见温白凡生龙活虎的兴奋模样,松了口气,竟也就随他摆弄去了。

  “来,给我看看,纹的是不是披萨好吃?”见对方不反抗,温白凡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他的衣服下摆往上掀,凑近了盯着乔可均后腰上的那串花体字母,一字一字拼读,“J-U-S-T-I-T-I-A?”

  乔可均一把按住他的手,一把抽到身前,提醒道:“你这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对?”

  温白凡从善如流,立即谄媚地夸他,“您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天神一样,可惜区区在下姿色不佳,不然一定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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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席地而坐,等待支援。

  乔可均的掌心染了一手灰尘,一脸嫌弃地往温白凡衣袖上蹭了蹭,“刚才你突然挂掉了罗飞的电话,他试图定位你的手机失败,便意识到你可能出了意外,于是我们分头来找人。”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温白凡十分好奇。

  “运气。”乔可均言简意赅。

  说起来,这事儿还多亏了那位热心的奶茶小妹,乔可均按照罗飞所提供的线索,在塘街里一路寻摸,看到那家奶茶店,直觉温白凡这种奶制品重度上瘾者没准会光顾,便上前打听了一下。

  “我回头得去买十杯奶茶感谢一下。”温白凡想了想,又有些疑惑,“但那小妹妹也不清楚陈老太太具体住在哪里啊,就知道是这一溜儿的小平房,难道你还要挨家挨户地敲门吗?”

  “差点就得这么干了,幸好在来的路上,我碰见了一个……旧识。”乔可均的语气有些迟疑。

  旧识?

  温白凡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个念头,乔可均当年在这个地方混的时候只有十几岁,旧识什么的……他试探着问道:“旧情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人是佘爷的手下,”乔可均脸色一僵,表情复杂地看了温白凡一眼,一字一顿地着重解释,“是一名肌肉发达的中年男性。”

  “那个阿力?”温白凡脱口而出。

  “对,你认识他?”乔可均有些意外。

  原来,阿力的亲妹就是下午那个在肉饼摊前和陈老太争执的女子,她回家以后越想越气,遂大哭一场,委屈不已。阿力是个傻大个妹控,得知此事后立刻令人打听到陈老太的住处,正要寻上门去给他的妹子出气。

  温白凡笑了笑,又问道:“那个李淑月就在陈老太家里吗?”

  乔可均点头:“阿力盯着呢,等廖处派人来了就把这两人全押回去。”

  温白凡看了刘翰夫一眼,后者被捆着双脚坐在地上,手被铐在门上。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他一直充耳不闻地盯着地面,眼神一片空洞。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危盛江?”

  经此骤变,刘翰夫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反应变得异常迟钝,他听到温白凡的问话,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意外。”

  他一手捂着脸,语无伦次地开口,“那天我喝醉了,神志不清地回到家,竟然看见他整个人压在我女朋友身上,就在我们两个人的床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以为我的枪里没有子弹的,我明明记得是没有子弹的……我只是想吓唬一下他……”

  “没想到,突然一声枪响……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

  -

  深夜十一点,警署六楼的茶水间,桌上的三杯热饮冒起袅袅白雾。

  “真没想到啊,李淑月还有这一手,居然从一开始就将刘翰夫的犯罪过程都录了音。”做完笔录的唐欢妍揉着脖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现在有她作为污点证人,刘翰夫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那姑娘真是冷静得吓人。”罗飞刚才与几个鉴证组的同事将所有录音材料都过了一遍,连同刚才温白凡在刘翰夫家的一个多小时。“刘翰夫千方百计想要实现完全犯罪,没想到却功亏一篑,栽在自己女朋友身上。”

  唐欢妍一脸同情:“她真够可怜的,这么清秀瘦弱的一个女孩子,被房东三番四次非礼,还恐吓说不从就泼硫酸毁她容。我是真没看出来刘翰夫竟是这样的人,明知道自己女朋友被欺负了,房东一说免全年房租,他居然就愿意和解了,都不知道把伴侣当成什么了。你说他窝囊吧,可事后他又频频酗酒和对她家暴,这种男人最恶心了。”

  言及此处,唐欢妍也气愤不已:“你们知道吗,最可恨的是,李淑月根本没办法提出分手,因为刘翰夫会用暴力来威胁她留下。要我有这么既怂又渣的男朋友,我何止录音呐,我……我肯定让他更不好过!”

  罗飞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笑嘻嘻地表忠心:“绝对不敢渣,绝对只对你一个怂。”

  唐欢妍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又忧伤地叹了口气。

  尽管刘翰夫的罪行令人发指,但好歹也是一起工作了大半年的同事,如今见他误入歧途,一朝锒铛入狱,任是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我倒是想到一个问题。”罗飞见她心情不佳,遂转移了一下话题,“你说刘翰夫能被选进特别调查组,能力肯定不差吧,至少也算是有潜力的新人,可还是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罪证。但是像有的、某些、你们都知道的犯罪专家,这么多年,警方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是为什么呢?”

  温白凡往热饮里加了一勺砂糖,缓缓应道:“刘翰夫当了三年警察,习惯了破案的思维。他预设了一个结果,然后再层层推导犯罪过程,殊不知每一个犯罪行为都会衍生无数的结果,每一个衍生的结果都有可能推翻他之前的计划。他对自己太有自信,却对犯罪一无所知。”

  他提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越是复杂的诡计就越是容易失控,可能留下的线索就越多。相反,很多案件难以破解,往往不是因为手法有多么高超,而是足够简单。越简单的手法越查不出破绽。”

  “还有速度。”罗飞比了个电影上常见的武术招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你们怎么这么冷静啊,还能分析这么多。”唐欢妍还是没能够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我只要一想到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里出了这样的败类,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咱们当警察的,难道不是为了惩恶除奸吗,为什么还会有知法犯法的人呢?”

  温白凡眨眨眼睛,笑道,“但事实就是如此,最难以让人觉察的罪犯,往往就是站在审判席之上的。”

  “乔主任,下班回家啦?”罗飞突然朝茶水间门外扬了扬手,“今天辛苦了。”

  “我也挺辛苦的,乔可均捎我一程吧。”温白凡嚷嚷了一句,将小半杯热饮仰头一口喝光,把杯子凑到水龙头下随意冲了冲。

  罗飞和唐欢妍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和温白凡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也说不上短,可都从来没见过他与哪个人的相处模式如此主动。

  “捎我一程呗,反正你顺路,成吗?”温白凡把杯子放回原处,又说了一遍。

  “速度跟上。”乔可均淡淡应道,走向电梯的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