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猎罪者全知闲>第16章 七、破绽

  “打扰了,您好,我是朝城警署特别调查组的……”

  “组长!”刘翰夫瞪大了眼睛,连忙开了铁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小刘!”温白凡也一脸惊讶的样子,开口的时候都结巴了:“是、是你啊?”

  刘翰夫笑了:“是,是我啊。”

  温白凡打量了一圈刘翰夫的家,四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大门、电视柜和厨房在同一边,卧室、浴室和阳台在另一边,分割开来的空间都是仅容成人转身的大小。饭桌和沙发挤在客厅中间,饭桌靠在墙边,是可折叠的款式。

  李淑月拿着热水壶和一次性纸杯从厨房出来,刘翰夫连忙上前一步,体贴地接过:“我来吧,你小心烫到手。宝贝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特别调查组的组长温白凡。组长,这是我的女朋友,李淑月。”

  “冒昧造访,打扰了。”温白凡一脸歉意。

  “哪里的话。”刘翰夫也落座,试探着问道,“组长你这么晚来这里,是崔吉的自杀案出了什么问题吗?”

  “接连两个死者都住在这栋大厦里,我就想过来实地瞧瞧。”温白凡顿了顿,笑道,“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里啊,小刘。”

  “是啊,我也没想到,调查了这么多天的无名男尸,居然就是我们大厦的业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要不是刚才和淑月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们房东的名字。”刘翰夫暗暗打量着温白凡,嘴上还开着玩笑,“淑月是咱家的领导,租房子这种大事都是由领导拍板的。”

  温白凡冲着正在给他倒水的李淑月微微一笑,打趣道:“李小姐真贤惠,难怪小刘平时上班,一到休息时间就抱着手机不撒手,一下班就往家里奔,我们办公室好几个单身的都羡慕得不行呢。”

  李淑月愣了愣,勉强一笑,伸手将纸杯递到温白凡面前。

  她纤白的手背从挽起的毛衣袖子里露出了出来,温白凡移开了视线,装作没发现她手腕上几道若隐若现的淤痕。

  刘翰夫不悦地扫了李淑月一眼。

  温白凡将杯子从唇边移开,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你也藏得够深的,组里都没人知道你住在这里吧。”

  刘翰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语气有些落寞地解释道:“我一个当差的,租住在这种地方,终归不好开口跟大家说,平时也不敢和邻居有什么交流,就怕让人知道我的职业。”

  “理解。”温白凡笑了笑,“看来你对危盛江和崔吉,也是没什么了解的了?”

  “我知道的情况就是大家已经调查到的那些。”刘翰夫想了想,有些为难的开口:“组长,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这案子早该结了。崔吉偷枪杀人弃尸,证据确凿,意外身亡虽是巧了点,但咱们也没找到他不是自杀的证据吧,到底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确实,他房间的铁门上了锁,而且是必须用钥匙才能拧到尽头锁死的锁,鉴证组今天早上也进行了诺曼测试,证明堕楼的地点就是八楼阳台。”

  “是吧,自杀的证据是成立的。”刘翰夫笑了笑,“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密室诡计杀人,那都是侦探小说玩的把戏而已。”

  “现实生活想要实现密室杀人,也许根本不需要那么玄乎的手法,只要凶手能成功制造出密室的错觉就可以了。”温白凡将纸杯握在手里,轻轻慢慢打着圈,“就像朝阳小学的那个案子,从一开始门锁就被人换了。当然,这次的案子情况不太一样。我观察了一下,整栋大楼至少铁门都是统一安装的规格,应该不存在换锁的问题。”

  温白凡顿了顿,“但是除了崔吉本人,是否还有别的人持有他家钥匙,那就不得而知……按理说像危盛江作为整栋大楼的房东,应当持有全部铁门的钥匙才对。”

  “咣当。”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响起。李淑月慌忙站起身来向客人道歉:“对不起,我、我手滑了,吓到你了吧。”

  “李小姐担心自己家的安全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房东已经死了,那么多的钥匙却不知所踪。”温白凡从容一笑:“我们在八楼的两名死者的屋子里都测试不到血迹,说明那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可这也太奇怪了,运送危盛江尸体的私家车,明明就停在楼下。危盛江被杀的地方,理论上就在这栋大楼的某个地方。”

  “组长,我们开门见山吧。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刘翰夫涨红了脸,表情满是被误解的屈辱和愤慨。“我知道,案子一天没结,我们组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彻底洗脱嫌疑,不然廖处长也不会先是停掉我们的工作,再对案件信息多加隐瞒。可组长你也是特别组的一员,你用的也是ST□□,凭什么你就可以一副居高临下置身事外的态度去怀疑别人?”

  他冷笑一声,“况且,特别组还剩下四个人,怎么看都是失职丢枪的汪禹嫌疑最大吧?就因为我没钱没背景,住这种下等人住的地方,你就特地对我百般试探?”

  就在火药味最浓的当口,温白凡的手机忽然响了。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掏出手机一看,是罗飞的号码。

  “白哥,你的猜测是对的,刘翰夫确实有问题。建邦药业是伏氏医药集团旗下的一间子制药厂,伏氏背景复杂,这家厂子也十分嚣张,公然在非法网站售卖管制药物。申请手续太麻烦了,我直接黑进了他们的网站,拿到了□□的买家名单,刘翰夫的名字赫然在列。”

  罗飞的语速飞快,语气里焦灼,“你现在在哪儿?千万不要轻举妄……”

  “行,那我先挂了。”温白凡单手挂掉了电话,冲着站在拿枪指着他的额头的刘翰夫挑了挑眉,笑道:“小刘,这么沉不住气啊,在女士面前动粗不太好吧?”

  “淑月,到卧室拿捆绳子。”刘翰夫恻然一笑,阴冷的面目与刚才指天画地自证清白的模样判若两人。“组长,把枪和手机都交出来。”

  温白凡配合照做,叹道:“这么沉不住气啊。”

  刘翰夫缴了温白凡的配枪,扔到了自己身后的饭桌上,才缓缓开口:“您太危险了,而我,不能冒险。”

  “我可不是汪禹那种夸夸其谈的废物,再让你往下查,迟早会抓住我的把柄的,何况,你已经对我起疑心了吧。” 说话的同时,刘翰夫一手举着枪,一手将温白凡的手机关机,三两下拆掉电池,从而防止GPS追踪定位。

  “你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短信里出现危盛江的名字时有多震惊。这个城市有过千万的人口,那时候案件还一头乱絮,你怎么就能够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刘翰夫接过李淑月手中的绳子,手法纯熟地将温白凡捆了起来,语气颇有些扼腕:“组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

  温白凡试图动了动手脚,发现无法动弹,便也不再挣扎,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墙角。

  刘翰夫回到饭桌边,招呼李淑月坐下吃饭,他夹起一箸土豆丝儿,嚼了两口,皱眉咽下。

  “我还是很好奇,你已经查到什么程度了呢?”

  大约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刘翰夫的态度很冷静,仿佛置身于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搜查会议。

  温白凡也丝毫没有身陷险境的自觉,反而像课堂上被点起来答题的优等生一样,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危盛江被杀是在24日深夜,你在你的住处杀人毁尸,从死者身上搜走了他的车钥匙、备用匙、手机和身上值钱的首饰后,将尸体藏进后车厢,开车运到西郊山上掩埋。这样一来,运气好的情况,尸体会一直不被发现直到彻底腐烂,而就算被发现,因为你对尸身的破坏,这个案子也会因为无法锁定死者身份而最终不了了之。”

  “第二天早上,你得知自己手上的枪支型号特殊,如果尸体一旦被发现,嫌疑人的范围就会立刻缩小到特别组的五名成员身上。在训练场上,乔可均偷枪捉弄汪禹的把戏给了你一点启发。这时,你面临了第一次选择。要么,偷偷回到西郊山上,将子弹回收,就可以解除后患。可你却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报复机会,选择了在汪禹的前程埋下一颗□□。”

  “组长,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刘翰夫狂妄一笑,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撕开了驽钝谦卑的伪装,显现出极端自大的真正面目。

  “25日,我们三人到电玩城的晚上,你下班以后根本不是为了陪女朋友,而是用危盛江的身份联系了惯偷崔吉,花钱让他将汪禹的□□偷走。”温白凡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这小半天下来他就喝了一杯甜腻的牛奶,此刻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说话的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我琢磨着,是危盛江的手机通讯记录给了你启示吧,这不是他第一次雇佣崔吉进行偷窃,所以接到电话时,崔吉的反应才是‘又要开工了’。”

  “我原本只想顺势给汪禹一个教训,让他别太嚣张,倒也没想真的整倒他。毕竟像那种有家族靠山的大少爷,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扳得动的。”刘翰夫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碗饭,桌上的鱼丸汤已经冷得结了一层油膜,他想了想,还是动手给自己舀了一小碗。

  “只是没想到,危盛江的尸体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太快了,简直就像上天在跟我作对。那是座野山,平时人迹罕至,那几个该死的驴友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出现呢。”

  “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温白凡摇头晃脑。

  “你还挺有感触?”刘翰夫失笑,又道:“组长,你来猜上一猜,崔吉的死是怎么回事?”

  “被你找来当替罪羊的呗。”温白凡还真是有问必答,“他是个瘾君子,嗑药这玩意儿嘛,特烧钱,你留了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崔吉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敲诈勒索的机会。对了,在崔家找到的那个玉扳指,估计也是你从危盛江处得到的,又转手交给崔吉的封口费吧。昨天晚上,你趁崔吉不备,用针筒将大量吗啡注射到他体内,在他神志不清的当口将他推下楼。然后留下枪支子弹和硫酸,处理现场指纹,锁门后离开。”

  “像注射器这种东西,身为医院护士的李小姐应该不难拿到手。”温白凡说话的时候看了李淑月一眼,她正低着头吃饭,很沉默。

  “你已经查到淑月身上来了?”刘翰夫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温白凡已经追查到了这个地步。

  说实话,李淑月在这些案子里,顶多算是个帮凶,却也已经被他注意到了。可想而知,自己的那些手段,在温白凡眼中恐怕早以跟透明的没什么两样。他却不知道温白凡也是意外听到小白领和胡茬男的对话,这才误打误撞将一切串联起来的。

  饶是如此,刘翰夫背脊依然一阵发凉,心中后悔不该铤而走险,原本打算给汪禹埋的炸弹,却差点引火烧身。他苦笑道:“将组长你牵扯进这件案子,真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误。”

  “你最大的错误是杀人本身。” 温白凡皱着眉头,他的手脚被束缚得过紧,保持这样的姿势很是难受。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向危盛江射出的那一枪真的是个意外。”刘翰夫叹了口气,搁下筷子,将手伸向放在碗边的温白凡的配枪,“但在那之后,我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激情犯罪就好比落笔仓促的书法,蘸墨染纸,看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看似笔走龙蛇尽在手中,实则也不过是在反复描补自己的破绽,片刻不得从容。

  温白凡突然又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他毫不避讳,语气里还带着些天真的好奇:“我可不是唐街上消失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小流氓。别说永远消失了,就是我明天上班迟到个十分钟,都会马上有人发现。”

  “这件事,就交给那个人吧。”

  “谁?”

  刘翰夫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