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无尽并无将才,陛下已非千年前初出茅庐的冥主,身份贵重,天界尚未真正出手,更是万不可御驾亲征,如今形式,贸然出兵,只怕凶多吉少。”混迹官场多年,早已将首辅的脸面磨得格外的厚,饶是刚刚才被人拂了面子,说这话是已是十分平静。

  后颈的标记再度跳动起来,甚至发着一丝灼热的疼,陆柒微抬下颌,目光不动声色地向宁霁玉那边瞟了一眼。

  冥主仍旧面无血色、神情冰冷,便连那双常在床笫之间水光潋滟的眸子都无波无澜。

  ……他真要到雨露期了吗?

  陆柒闭了闭眼,从屋内浓厚的威压之下,稍稍感知到了一丝极淡的死亡气息。

  信香的主人极力压抑,便连有着临时标记的自己,都不能轻易察觉。

  宁霁玉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与往日那死缠着他的坤泽简直判若两人。

  陆柒不知对方究竟还能强撑多久,也晓得此刻只怕不能再拖下去的道理。

  “谁说冥府无人的?”陆柒挺直了脊背,原本刻意收敛的威压如潮水一般散溢开来,恰到好处的盖住了宁霁玉的信香气息。

  只见这位被认为是走独宠于帝王的佞幸小人之道的陆将军,挺直的脊背在并不明媚的阳光照耀之下,依旧锋锐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冰冷、果决而肃杀。

  “微臣陆柒,愿往一战。”陆柒一字一顿道。

 

16.第 16 章

  在陆柒的身后,宁霁玉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从前在战场上兵戎相向时,对方身披战铠、气势凛然的模样。

  但回忆终究也只能只是回忆。

  若真让陆柒上了战场,反倒想起从前的事……

  宁霁玉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他只知,这一场赌,他输不起。

  宁霁玉刚要反驳,那首辅大臣便又咄咄逼人道:“陆将军虽有将军之名,到底来到冥府时日尚短,领兵经验也颇为不足,兹事体大,将军若是未能凯旋,岂不是既劳民伤财,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柒轻笑一声,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镇纸。

  镇纸质地极好,玉质细腻、触手生温,正是北境独产的天材地宝,用来砸人实在可惜。

  “首辅大人非我,安知我不得凯旋?”陆柒轻声道。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这方白玉镇纸和一众文臣之间来回逡巡,眼神虽很平和,在众人看来,却似是隐晦嘲讽。

  首辅脊背一僵,但旋即便道:“行军打仗与单枪匹马到底不同,将军便是天赋异禀,也不可以寻常兵士性命为儿戏。将军并无领兵经验,而天界却是能人颇多,如今天界战神虽已不在——”

  他话未说完,宁霁玉猛然站起,衣袂随他起身的动作一阵翻飞,掀起滔天气流,几欲将人翻倒在地。

  “闭嘴!自己技不如人,便休要提天界战神之名,更不可以他为借口!”

  陆柒眼睛微眯。

  自他来到冥界之日起,这位冥主大人,便从未露出过这等气恼的神色便是方才为了搞定这些主和派的老古董,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大发雷霆。

  但首辅一提到“天界战神”四字,宁霁玉竟就有这般大的反应。

  天界战神又是谁,难不成与冥主还是旧识么?

  陆柒将这一疑问暂且按捺,决定日后去藏书阁寻找答案。

  身后的人原本已经平息下去的信香气息,如今又隐隐暴动。

  陆柒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宁霁玉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面上的神色却不曾和缓下来,而是冷哼一声道:“秦大人,孤再说最后一次,大人没有本事,不代表他人也没有本事。”

  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对方的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陆柒不动声色地向宁霁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面色愈发苍白,眼底却逐渐氤氲起一抹艳丽水色。

  窗外晦暗不明的日光洒在他眼角眉梢,显得很是羸弱。

  宁霁玉头脑一阵眩晕,勉强在桌案上虚浮一把才站得稳当。

  心绪激动之下,他并未发现下头站着的首辅在这时忽而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柒瞳孔猛然一缩。

  ……不能叫他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