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可还有异议?”陆柒冷笑一声,将场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宁霁玉也借此机会重新坐好,勉强敛去了周身不安的气息。

  首辅疑惑而古怪地又看了他一眼,却见冥主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似乎昭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老臣还请陛下三思——”

  “不必三思了,”宁霁玉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慢条斯理道,“孤意已决。”

  场上众臣皆抬起头来望向宁霁玉。

  “众臣听令,”宁霁玉拾起一块红木令牌,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着禁卫军统领陆柒为镇北大将军,即日起,领兵前往北境抗击大敌。”

  书房内所有人,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其中也包括陆柒。

  他今日前来书房,一是因着阿元所说“冥主暴怒”,二则是借口领兵打探消息,不曾想过宁霁玉竟当真肯放权给他。毕竟,他才刚来冥府不久,即便宁霁玉信重于他,他到底也不过令一个“陆将军”的替身,不是真正的陆将军。

  更何况,自己还有“妄图逃跑”的前科。

  虽然他的确计划,在此战过后找机会逃走,但也没想到,此事竟如此顺利。

  众人似乎都呆了一下,宁霁玉蹙眉道:“尔等可有异议?”

  连续伏案批阅公文已久,又撑着陪这帮人闹腾了一阵,饶是他法力高深,此刻也不由很是疲惫,几乎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一贯挺直的脊背也忍不住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老臣……”

  首辅还想说些什么,宁霁玉假作没有听见,不耐烦道:“既然众人都无异议,陆将军,为何还不接旨?”

  陆柒此时才反应过来,上前半步,手掌稍一翻转,那被宁霁玉砸在地上以作警示的令牌便安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微臣陆柒,谨遵圣意。

  宁霁玉微微颔首,一个拂袖便凭空取出了一个精致虎符。

  冥府同人间一般,唯有掌握虎符者才能调动大军,而若无此物,便只能听令于人,称不上真正的“将军”。

  便是在人间,帝王也不肯轻易将此物给出,最多也不过给他一半,以免陆柒心生反意。

  宁霁玉就这样放心自己吗?

  陆柒的手悬停于宁霁玉掌心上方,迟迟不敢伸手接下。

  指尖一不留神便蹭过对方的掌心,激起一阵酥麻的异样之感,连带着后颈的腺体都跃动起来。

  “将军还不接下虎符?”宁霁玉唇角微勾,轻声道。

  他眼底的怒色已然褪去,此刻不过泛着零星的水雾,清明之中又夹杂了一丝迷蒙的惑人。

  陆柒不敢再看,匆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接下了虎符。

  指尖在触及虎符的一刹那,便有一阵磅礴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起来,叫嚣着要挣脱牢笼,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与此同时,他脚踝上缠着的链子,也久违地收紧了一下。

  这段时间由于他表现的一贯“乖顺”,和宁霁玉见面的时候也少得可怜,这链子许久不曾发作,以至于陆柒险些要忘记了它的存在——

  而此刻它的“警告”,无疑是在陆柒心头泼下一盆冷水。

  陆柒面上毫无破绽,心里却已是冷了半截。

  冥主果然不曾变过。

  “你们也是,还在这里愣着作甚!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面对这帮恼人的臣子,宁霁玉便没有了先前的好脸色,厉声道,“一个个都道行军打仗、抵御外敌不是儿戏,如今有人主动请缨担下这等重担,尔等无能之辈,还不止尽快筹措粮草、调派兵力么?”

  首辅和次辅气得脸上无光,勉强绷住了对冥主最基本的礼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陆柒走在最后,正要跟上,便听宁霁玉道:“陆将军留步,孤还需与将军商谈排兵布阵之事。”

  冥主语气镇定自若,陆柒不疑有他,关上门后便恭敬地站立在宁霁玉左近之处,与他稍稍拉开了一段距离。

  见人都已离开,宁霁玉总算松了口气,原本还勉强能看的脸色此刻几乎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指尖正抵着自己的心口一阵按揉,试图纾解不断翻涌的混浊之意。

  见陆柒这般“躲”他,宁霁玉强撑道:“陆将军站那么远作甚,吾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洪水猛兽也胜似洪水猛兽了。

  对方意味不明,语意晦涩,陆柒忍不住腹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