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42、第142章

  洁净的流水在崎岖狭窄的河床中急湍奔流,岸边葱葱郁郁,青苔与花木一同在此处绵绵滋长,犹如同根生,从不排斥异己。一棵数十年的树,长在岸边,树干魁梧,树枝也粗壮直长,最低的树枝恰好能横过九尺男儿的颈项。

  此地乃云岫顶的山脚,伏雪恨奉命在山脚的山道上,为薛慕华送行,目送他的马车与两名骑马的淅雨台弟子行远了,才转身往回走,只是走了一段路,远处的林间偶然闪烁一点亮光,看似不寻常,引起了雪恨的好奇心。

  到了亮光闪烁之处,雪恨停下步履,却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立在一棵历经了数十年光阴的大树旁边。对方正专注地将革带的一枚木兰纹鎏金银片弹着玩,用拇指弹起来,又单手接住,又重复弹起来,还衔在嘴边,似是没有发觉雪恨立在身后不远处。

  雪恨迈步上前,问道:“你不在云岫顶,怎跑来这里?”

  阳清名将衔在嘴边的金银片取下,依旧没有回头,但凭声音便知是谁来了,微笑启唇:“少尊主是来为薛慕华送行的吗?”

  雪恨答道:“他刚走。”

  阳清名又问:“小姐什么时候下嫁到淅雨台?”

  雪恨垂眸,沉吟。

  阳清名笑了笑,继续道:“我也很久没有回淅雨台了。”

  雪恨突然问道:“你已经是云岫顶的弟子,尊父为何又要你回淅雨台?”

  阳清名浅笑着答道:“只有我最了解淅雨台的权势分布,没有我暗中协助,小姐独自一人,又怀有身孕,必然难以完成尊主交代的任务。”

  雪恨又问:“如果你达成了尊父的计划,那以后,你何去何从?”

  阳清名干脆地答道:“淅雨台,从来就是我的归宿!”

  雪恨有些失望:“你对云岫顶从没有过一丝留恋吗……”

  阳清名劝道:“少尊主何必在乎我对云岫顶有没有感情?我这个人向来无情得很,不是别人利用我,就是我利用别人,我眼中的缘分,只讲利益,不讲道义。”

  雪恨试探着问:“难道在你心里,真没有特别在乎的人?”

  阳清名笑了起来,却是苦涩的笑容,答道:“他成亲了,没和我说一声就成亲了,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也分开了很多年,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变,是我算错了一步……”

  雪恨稍稍想了一想,忍不住脱口:“你说的,可是雁归岛的少当家-慕容无砚?”

  阳清名只含笑着,不回答。

  雪恨不禁暗暗握紧拳头,在心里埋怨:为何又是雁归岛的少当家?永馨公主在乎他,连阳清名也这么在乎他!他可不就是美貌出众、身子迷人吗,可我也不差啊……

  阳清名终于回头,对雪恨说:“下个月初七,在下要离开云岫顶几日,如果尊主有什么事吩咐在下,劳烦少尊主替我说几句人情话,等办完了私事,我会尽快会云岫顶。”

  雪恨关心道:“你要去见谁?慕容无砚?”

  阳清名答道:“见我弟弟。”

  雪恨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挪步,就要上山。

  阳清名忽然说:“少尊主突然很在乎无砚,看上他了?哈哈,他已经与我弟弟成亲了,成了我的弟媳……,我唯一能够缅怀的,便是我当初夺走了他的童贞!”

  雪恨止步回头,愣愕着看了看阳清名,再度暗暗握紧拳头:“他的第一次,也是你?你到底夺走了多少人的第一次……”

  阳清名发了疯似的,笑道:“如果小姐与祝小子云雨之前的那一段也算的话……”

  雪恨立刻快步上前,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推到了树干上,低吼:“你!你果然对我妹妹做过什么!你……!”咬了咬牙,像咬住了怨恨:“为何你要如此滥情……”

  阳清名镇定地浅笑道:“少尊主在为谁这般生气?”

  雪恨紧紧咬牙,带着半点怨,瞪着他,却是一句解释的话语也没有。

  阳清名亦没有推开雪恨,突然扶住雪恨的肩头,花瓣覆上雪恨的花瓣,丁香又沉入花瓣池绵绵地缠缚。雪恨顿感意外,不禁发怔,却是缓缓闭上双眼,将自己完全交给了眼前的阳清名。

  微风无声地掠过川流的水面,带起薄薄的涟漪,岸边的任何一物都倒映在这清澈洁净的水面上,除了树影和草叶之影,还有两道交叠的人影伏在树枝影之中。

  水面上的树枝倒影不动,唯有伏着它的人影轻轻晃动,令人心跳砰然的低低人声伴随着清脆的柚子拍打声,在这里回荡了半个时辰,半浑浊的水花从岸边的树枝下方飞落到了这川流之中,荡起了一道深深的涟漪,一道涟漪未平定又添一道,反复几次,直到人声停止。

  脑子空白了片刻后,雪恨睁眼并回头瞧去,发现阳清名已不在身后,再转身张望,唯见那一道潇洒的身影在前方已经行远。

  当突然失去感觉时,他睁眼一瞧,发现阳清名已不在身侧,再回头望去,唯见那一道潇洒的身影已经行远。

  阳清名的声音从前方顺着微风传过来:“少尊主早点上山吧。”

  雪恨听罢,只微微垂眸不言语,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嘴唇,又抚了一下自己的颈项,用片刻回味阳清名所留下的疯狂滋味,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一个人上山去了。

  彼时,黄延与朱炎风准备要动身离开平京,只刚来到城隍的关口,一个急切的叫唤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等一等!两位卿君等一等!”

  朱炎风与黄延同时回头,却见一名宦官急匆匆地带人来到,两人面面相觑,朱炎风险启唇,问那名宦官:“难道宫里有事传唤?”

  宦官答道:“是太上皇召见。”

  朱炎风侧头,问黄延:“推迟一刻钟再回去?”

  黄延无所谓地点头,应了一声‘嗯’,便跟随宦官进宫,进到深宫中的朱振宫。苏仲明已经命人准备好菓子与好茶,也坐在殿上等着,黄延与朱炎风刚一进去,苏仲明便大方地说一句‘坐吧’。

  苏仲明又问:“喝茶吗?”

  黄延半点不贪眼前这一盘菓子和这一壶茶水,只开门见山:“叫我和炎风回来,该不会是为了刚找到的线索?”

  苏仲明坦白:“我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黄延不客气地说道:“它也许是真的线索,也许是假线索,有人故意放在了那里。”

  苏仲明回道:“确实这线索看起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我想碰碰运气。”

  黄延直言:“你想查清那件斗篷和面具的来历,不正好入了主谋的局?你就不怕这是一个迷惑的计谋?”

  苏仲明回道:“我在想,如果只是对方布下的局,用来迷惑我们,那他布局的时候,一定有什么破绽暴露他的身份。”

  黄延问:“你已经派人去彻查那件斗篷与面具的来历了?”

  苏仲明答道:“那件面具,我已经交给祝云盏去彻查了,只有那件斗篷,我亲自去了一趟慕容家的织造局,管事说不知道织染方面的事情,具体是不是慕容家出的布料,我要亲自问问无砚。”

  朱炎风静静地为黄延斟了一杯茶,递到黄延面前,黄延拿住茶杯,轻轻一闻,一股清香的荷叶香气扑入鼻尖,令人心旷神怡,他便大方地轻抿一口这荷叶茶。

  苏仲明忽然问道:“这次离京后,会去哪里?”

  朱炎风启唇:“我与他已经在外呆了一段时日,接下来,打算回青鸾城。”

  黄延无情地补充:“炎风外出不可超过一个月,是你规定的。时限将至,不回青鸾城,还能去哪里。”

  苏仲明回道:“回青鸾城,那也倒好办些,届时查到那件斗篷和面具的来历,我会派人将消息带回青鸾城。”

  黄延喝完一杯茶,把杯子放回茶盘,便立起身,朱炎风也跟着立起身,同时向苏仲明捧手辞别,黄延道了一声‘告辞’。

  苏仲明瞧见碟子的菓子都没有少过一个,便趁他两人没走之前,劝道:“这茶点,怎么一块也没吃啊,是觉得不合口味吗?”

  黄延只道:“船坞离京城毕竟有一段距离,不早点赶过去的话……”

  苏仲明了然,但仍是坚持道:“带去路上吃吧?”

  不等黄延回答,朱炎风只觉得这些菓子不吃太可惜,立刻答应道:“那便有劳城主。”

  苏仲明高兴道:“我马上叫人把这些菓子包好!”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忖:这些可口的饼子,母后突然不想吃,都送给了我,可我要是吃完了,不重个十斤八斤的才奇怪!这几日的努力瘦身都要泡汤啊!……无极好像不曾胖过,难道是不容易长胖的体质?交给他解决刚刚好!

  离开平京以后,走在去往船坞的路上,朱炎风从纸包里取出一个流心酥饼,轻轻掰成两半,递了其中一半给黄延,两人边走边吃饼子。

  朱炎风说:“早知道城主给了这么多菓子,之前便不用去买干粮了。”

  黄延回道:“傻瓜大师兄,菓子哪能代替干粮。一个这样香甜酥脆的菓子,能顶五个馒头呢。”

  朱炎风接话道:“说得很有道理,那这些菓子……”

  黄延回道:“扔掉当然可惜了,我自有对策。”

  没过多久,两人便回到青鸾城,趁着还没到退勤的时辰,去了一趟金陵阁。前院里正好有几个青年在做清洁的日常,回头一瞧见他两人,立刻嬉皮笑脸地迎接,寒暄一声‘大卿少卿’。

  黄延只传唤一声‘子隐’,樊子隐立刻奔上前来,行叉手礼又回应一声‘大卿’。黄延将手中的一纸包的菓子递了过去,吩咐道:“这些宫廷菓子,拿去给其他人分了。”

  樊子隐答应道:“是!”

  众青年听闻上司给自己带回了宫廷菓子,个个都乐坏了,待黄延与朱炎风离开金陵阁,便放下手中活儿,一拥而上,将樊子隐整个抬进了正屋,令樊子隐惊恐着哇哇大叫。

  黄延边走边微笑道:“这些小子,该用到的时候还是有能派上用场的。”

  朱炎风回道:“很多人一辈子都想尝一个宫廷的菓子。”

  黄延直言:“它的味道是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做的仙草芋圆汤。”

  朱炎风说:“我先送你回金云楼歇息。”

  黄延回道:“我想去那个地方。”

  朱炎风猜测道:“那个地方?是那个温泉池吗?”

  黄延说:“你如果不去,我便一个人去了。”

  朱炎风说:“你先在那里等我?”

  黄延回道:“只能等你一刻钟,迟到的后果你自己负责。”

  转眼间,入了初秋,无砚收到苏仲明的邀请信函,想到阳清远过几日也要去赴约,便与他一同出行,乘船来到离平京最近的船坞,把船泊在船坞,徒步来到平京。

  入宫以后,两人便遇到一名宦官,得知宦官是奉命前来迎接,便跟随宦官前往设宴的殿宇,进入殿内,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阳清远闻香寻觅,左右张望,才见方形宴桌的中央放着一只花瓶,而瓶中插着两枝新鲜的花枝。

  他来到桌前,不由道:“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有情调吧?”

  无砚偷偷地轻轻地打了他一拳,暗示他在宫里说话要注意礼节,他瞧了瞧无砚一眼,故意凑到无砚耳边,低声撒谎说:“你打得我好痛。”

  无砚将阳清远轻轻推开,回道:“哪里会痛?也没有黑黑一爪子挠你那么痛!”

  阳清远再度凑到无砚耳边:“你就是猫爪子挠疼了我。”

  无砚回话道:“再啰嗦,我就咬死你。”

  苏仲明见他二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不由佯装喉咙痒,轻咳了一声,令他二人收敛了,陪同着在桌前坐下。

  苏仲明笑问:“两位新婚过得很愉快吧?”

  无砚答道:“嗯,我主外,他主内,分工刚刚好。”

  苏仲明微笑:“不打算度蜜月吗?出门玩一个月。”

  无砚有些无奈:“最近织染生意很忙,没有什么空闲可以游山玩水。”

  苏仲明顿感遗憾:“这样啊……”

  阳清远插嘴:“这次单纯请我们过来吃顿饭的?没有别的事?”

  苏仲明答:“先吃完饭,再谈正事!”

  宫娥们立刻将一盘盘佳肴端上桌,有海带牡蛎豆腐味噌汤、香辣水煮牛肉、香辣回锅肉、蒜蓉酱汁猪肚丝和三盘不同的蔬菜烩。

  阳清远一瞧这样的菜色,不禁喜上眉梢:“今日特别大方啊!”第一个伸长筷子,夹了一块肉品尝起来,无砚拦不住,瞧了瞧他一眼,觉得自己更饿了,也跟着夹起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苏仲明最后一个动筷子,三人边吃边聊,好似一家人,三人的肚量也不可小觑,不知不觉间,已将盘中佳肴吃得一干二净。

  三人用清香的半温茶水漱口,再用洁净的帕巾擦拭嘴周,如此以后,苏仲明才命宫娥撤下食具,又命宦官将一只木盒送了过来,开始道出宴请的目的:“近日在调查的山洞里发现了可疑之物,一张面具,一件斗篷,我已命人调查面具的来历,只剩这件斗篷。”

  宦官便走到无砚身侧,打开盒盖子,无砚伸手摸了摸斗篷,稍稍拿起来,细细瞧了瞧布料的纹理,然后放回盒子里,断定道:“这斗篷的料子的确是慕容世家织的,此为天丝与蚕丝混纺所织的提花绸,而且是七年前织的布匹。”

  苏仲明好奇:“何谓天丝?”

  无砚解答:“非蚕丝,亦非棉花,是用木浆制成,纺成纱线。”

  苏仲明了然,轻轻应了一声‘哦’。

  无砚继续道:“它之提花纹为鸟兽火焰,用古法染成灰色,再将提花纹染成墨蓝,据我所知这匹布在七年前,由千山居绸布庄拜托慕容世家织的特别定制的限量,只有二十丈,作为千山居绸布庄的纪念布匹。”

  苏仲明忙问:“这千山居绸布庄在哪座城池?”

  无砚答道:“兰丹郡国的叶卫城。”

  阳清远插嘴:“叶卫城离东帝城不太远啊,西六十八里!”

  苏仲明道:“兰丹叶卫城……还离淅雨台总舵只有六十八里……”

  阳清远接话:“这件斗篷,与薛慕华有关?”

  苏仲明答道:“现下看起来像是与他有关了,但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让我们怀疑到他头上,此前他本身就有令人怀疑之处。”

  阳清远轻轻勾起唇角微笑,毫不忌讳道:“我倒真希望是他,如此,他便要伏法,淅雨台的权势便能从他手中释出,回归正统!”

  苏仲明不懂武林江湖的是是非非,听罢只垂眸,不接话半句,既然已知晓这件斗篷的来历,便不耽误他二人的光阴,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砚答道:“他过几日也要去别处赴约,我与他大概在宫中只呆过一夜就走。”

  阳清远忽然插嘴:“时辰还早,不如去御花园随便逛一逛?”

  苏仲明遗憾道:“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相陪了。”

  阳清远回头,随便指了指一个宦官:“就让他跟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