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03、第103章

  上元贺香将空着的那一只手伸向一旁的莲幂,这无声的命令,莲幂早已懂了多年,立刻将另一把东瀛刀交到她手中。她握好了刀柄,便对下属们命令道:“来吧!都上来让我试试身手!”

  下属们尊令,执刀上前围住上元贺香,与她打成一团,双刀在零乱的利刃之下干脆而又云速,似是无影,亦找不到其影,找不到它下一个去向。天云,宏里和莲幂,同时看着眼前那一片缭乱的身影和刀光,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谁的利刃,刀光已然落下,下属个个败阵,弱者直接带刀倒地,强者被剑气弹出去以后将刀尖刺入地面稳住了身形,或者单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上元贺香从腰间抽出一块帕巾,轻轻擦拭了额角上的热汗,宣布道:“今日切磋就到这里。”得闻这句话,属下们便爬起来,将利刃放回鞘中,向她恭敬拱手。

  上元贺香将皂疏双刀收入鞘中以后,都交给莲幂,吩咐道:“把刀送到无漏堂交给无漏子重新打造,何时造好就何时送回来给我。”

  莲幂立刻用一条结实的长布条将双刀捆紧,背在背上,向上元贺香拱手后,就离开郡王府。宏里好奇,忙问道:“怎么要将这两把刀送去哪里?刀似乎也没有坏。”

  上元贺香答道:“因为刀真的有些钝了,刀锋也留下了这数年来交战过的痕,为娘想将它们改造成新的,前些日子已经与无漏子说好了。”

  尽管看到面前之人说得那样轻松,宏里心里仍是惋惜那一双刀。他不曾见过母亲第一次使用那一双刀的时候,但从自己出生时起,他就已知那一双刀对母亲是多么重要,此刻间,猜想母亲一定也在暗暗惋惜,便不言语半分。

  无漏子乃洪城第一打铁匠,四个时辰可造好一把刀剑,莲幂徒步走了五条大街才来到无漏堂,说清楚了身份和来意,将皂疏双刀交给了年轻的学徒。

  阴暗的屋子里,火焰在炼铁炉子里熊熊燃烧起来,成为了最辉煌耀眼的一处,莲幂将背部斜靠着粗糙的墙垣,双臂大度地交叉在胸前,平静地瞧着师徒几人一起卖力打铁的过程,一声也不吭。

  光阴极静地消逝,一点一滴不似流水那样会发出滴答声引人在意,也不刻意带上任何一种气味令人回味,夜幕只是悄悄地盖了下来,从浅灰色至墨黑,由天神一层一层地粉刷,待到人们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身在黑夜之中。

  第一把刀打造好了,学徒捧着刀鞘送至莲幂的面前,莲幂接过刀鞘,忙问:“另外那一把,要何时才能造好?”

  无漏子擦了擦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悠然答道:“自然也要四个时辰,但天色已晚,老夫与徒弟都要歇息,明日拂晓的时候才能继续打铁。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明日正午之前,老夫会派遣徒弟送到郡王府。”

  莲幂坦白:“主人交代过,何时造好就何时送回去。”

  无漏子答道:“小子,凡事不能只用一根筋思考。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她可以为难你,但不能为难老夫,加价也不行,钱能续命但买不回一条命啊,老夫累了,老夫要睡觉。”

  莲幂无可奈何,只能背上一把刀,离开了无漏堂,一个人穿过黑漆漆的大街,与提灯笼打更之人擦肩而过,行了两条大街,在穿过第三条大街的中途,突然遭遇了险劫,从夜色里冲出了几个戴着妖怪面具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对他刀剑相向。

  抽出利刃,一阵混乱交锋之后,莲幂质问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特意挑这个时候偷袭我,有什么目的?”话落,横起刀锋,挡下了劈下来的几把利刃。

  当中一个黑衣人回答:“主人有交代,阁下如果愿意跟我们走,就不再动武,但阁下如果不愿意,就将阁下擒拿,送到主人面前!”

  莲幂追问:“你们的主人是谁?”

  黑衣人答道:“暂时无法奉告!阁下该表态了,我们可没有耐心等!”

  莲幂已过了数年的安逸日子,便不想这种日子被打破,再者,亦不懂眼前这几个人意欲为何,亦不知是敌是友,便打算先探一探虚实,决定道:“随你们去,有何不可!”

  只刚说完,那几把利刃立刻抽离了回去,回到了鞘中。黑衣人说:“阁下跟我们来吧!”便转身往前走,留几个伙伴在莲幂身后盯梢着莲幂。

  利刃收归刀鞘以后,莲幂回头瞧了身后那几个黑衣人一眼,便迈步跟随前方的黑衣人,走了好一会儿,走进了一条生疏的小巷子,黑衣人推开一间破屋的门扉,屋里没有点灯,但立着几个身影,当中一个负手背对着门口之人似是身份贵重。

  黑衣人至那人身后,恭敬地拱手启唇:“主人!人已经带回来了!”

  那人不言语,只举起一只手掌,示意黑衣人退到一旁。

  莲幂问道:“你是什么人,命令手下带我来这里有何图谋?”

  那人转过身来,竟然也是戴着面具,只是与黑衣人不同,乃是戴着一张恶鬼面具,负手打量了莲幂一眼,说道:“我们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竟然当了那个女人的下属。”

  莲幂大吃一惊:“你……难道……”

  恶鬼面具之人说:“暮丰社是我们共同的过去,再度相见,让你意外了吗。”

  莲幂肯定道:“你不是他!他不可能逃出青鸾城地牢!青鸾城也不可能有他的内应!”

  恶鬼面具之人朗笑了几声,才道:“本座是不是他,重要吗?如今大部分暮丰社弟子都已回归,都听令于本座,只要你也听令于本座,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莲幂一口咬定道:“你不是他!若你真是他,那我弟弟风闻的仇,今夜必报!”话音刚落,黑衣人便紧张起来,向他抽出了雪亮的利刃。

  恶鬼面具之人笑了笑,答道:“区区一个小鬼的命,能比得上抬手可得的地位吗?”

  莲幂不禁握紧拳头,咬牙脱口:“我弟弟风闻……是我的命!”

  恶鬼面具之人轻嘲:“你能平静活到现在,不正表明你的命与那个小鬼无关吗?何不放下自己的执着,与本座共享荣华富贵?”

  莲幂将握拳握得更紧:“你到底……有何目的?”

  恶鬼面具之人答道:“只要你听令于本座,以后本座自然会派人联系你。”接着命令身旁的黑衣人:“把东西交给他。”

  黑衣人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面只有手掌一般大小的刻有彼岸花背纹的小镜子,走到莲幂面前,递上小镜子,莲幂收下镜子瞧了一眼。

  恶鬼面具之人说:“用此物相互联络,你可以走了。”

  莲幂将小镜子收入衣襟之内,干脆地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斗篷、完全遮住脸孔与身形之人步入屋中,捧手恭敬地唤了一声‘主人’,然后道:“主人真的不怕他会伺机寻仇?”

  恶鬼面具之人笑道:“这不正是我的目的吗。他越是觉得我就是夺走了他胞弟性命的那个人,便多了一人猜测这件连环奇案的幕后主使乃是暮丰社掌门,如此,天下人必会怀疑当年讨伐暮丰社乃青鸾城的骗局,到时候青鸾城必然倒戈,而我们则取而代之!”

  斗篷之人接话道:“愚者定然入局,而智者纵然有十个,也阻止不了愚者。”

  恶鬼面具之人补充:“愚昧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把柄!”

  笑声,回荡在这一间小屋里。

  子时之前,莲幂回到郡王府,敲开了一扇门扉。

  上元贺香探出脸庞来,一瞧莲幂手中只有一把刀,便问道:“怎么只有一把?”

  莲幂坦白:“无漏子让我带话给主人。他说,他要歇息,要睡觉,另一把刀只能明日正午前派人送回来。”

  上元贺香听罢,勾起了唇角,轻轻哼笑一声,喃喃:“老爷子果然改不了这个性子。”伸手拿走了那一把刀,吩咐道:“你也回去歇息吧。”就关上门扉。

  莲幂返回,静静走了一会儿,忽然停步,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瞧了瞧,嘴边忍不住喃喃:“真的是他吗?我可以假意听令于他,伺机替风闻报仇!但……若他的承诺是真,荣华富贵与我弟弟的血仇,孰重孰轻?”

  一个不知名的野外,一只小蓬船缓缓在平缓的川流里移动,船上只有一盏孤灯,灯火温暖而不刺眼,黄延坐在船中,许久没有言语,朱炎风撑着船撑掌控小蓬船的方向,忽然启唇问船中之人:“还有多久才到?”

  黄延只道:“你按我先前说的,一直往前就对了。”

  朱炎风不由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说的惊喜,藏得可真深。”

  黄延答道:“是呢,这次藏得可真深,只能一直往前找看看。”打开折扇,轻轻摇扇子,给自己扇风。

  漆黑的夜色之中,突然出现了米粒一般大小的光点,犹若灯火一样,看似温柔的微光,在几乎无风的半空之中自在飞舞,自朱炎风的眼前悠悠地飞过,悠悠地闯入船里头。

  朱炎风惊奇道:“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飞过了,好像是虫子。”

  黄延抬手就将它抓住,手指的缝隙依旧射出了微光,黄延不由笑道:“一定不止这一只,它的伙伴一定就在前面!”

  朱炎风二话不说就依照他的话,继续往前划船,过了一会儿,又有光点从眼前飞过,约有十个二十个,有时聚拢有时散开,朱炎风瞧了一瞧,含笑着继续划船,行了两盏茶以后,眼前突然漫天光点皆是,犹如无数莹亮珠链交织,墨黑的水面也映出这等浪漫的微光,与之相互映衬,是为荧惑之魅。

  朱炎风停了下来,看着漫天萤火虫,欢喜着脱口:“延儿,快出来看!这里有更多!”

  黄延缓缓走到船头,瞧了瞧飞舞的萤火虫群,微笑道:“果然在这里!”

  朱炎风恍悟:“原来你在找的,是这些小虫子。”

  黄延盘腿,落落大方地就此坐下,说道:“这样的美景,我并不想错过,而且是与你结伴出来赏景。”接着轻轻惋惜:“可惜没有宵夜。”

  朱炎风坐在他的身侧,听闻第二句话,好奇道:“你饿了?”

  黄延轻描淡写地答道:“只是一种习惯,一边赏美景,一边吃好吃的。”

  朱炎风笑道:“比如中秋赏月?”

  黄延忽然提议:“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朱炎风侧头瞧着他:“这万一,半夜起风了,着凉了可怎么办?”

  黄延答道:“我扛得住。”

  朱炎风便伸手搂住黄延,黄延因此而将鬓角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两人愉快着欣赏从眼前悠悠飞过的流萤,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岁月静好。

  过了一会儿,黄延忽然伸手,往半空中随手一抓,再张开掌心,便看到一两只萤火虫自掌心飞出去、再度回到流萤群中。黄延忽然起了些许玩心,又随手抓了一次,张开掌心,同样看到一两只萤火虫离开掌心。

  朱炎风侧头瞧见了,只浅笑着看黄延如此玩法。如此玩了三四次以后,黄延便垂下手,侧头迎着朱炎风的目光,启唇:“你可知道我心里现在在想什么?”

  朱炎风困惑着,看着黄延的脸庞,黄延从他的目光确定他很想知道,便大方直言:“这么多萤火虫,抓几只回去不是更有趣?”

  朱炎风回道:“青鸾城有时候也会有这种发光的小虫子。”

  黄延说:“青鸾城的萤火虫是青鸾城的萤火虫,这里的萤火虫是这里的萤火虫。”

  朱炎风好奇:“有不一样的地方?”

  黄延答道:“个子不同,食物不同,光亮也不同。”

  朱炎风替他补充:“性格也不同。”

  黄延又说:“比青鸾城的要大一圈。”

  朱炎风问道:“青鸾城的萤火虫有多大?你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黄延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答道:“如果一粒米是一枚铜钱,青鸾城的萤火虫就是这枚铜钱,而这里的萤火虫……”说着,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比了比。

  朱炎风瞧了瞧,笑了笑,半信半疑:“真的吗!”

  黄延便又随手朝流萤群乱抓了一次,从指尖之间的缝隙瞧了瞧,却见里边的莹光忽明忽暗,没有小虫子挣扎着要飞出来,便好奇着完全展开掌心,只见一只萤火虫一直停在他的掌心赖着不走。

  黄延看着这只与众不同的萤火虫,却是无奈地喃喃起来:“给你机会,你竟然不跑,是想当我的虫儿,跟着我回去吗?这样的虫儿,可惜我看不上,不挣扎便无趣,你走吧。”话落,朝这只萤火虫轻轻吹气。

  只是因为这一口气,这只萤火虫才肯震动无色的小翅膀,飞出了黄延的掌心。黄延又抓了一次,从指尖之间的缝隙一瞧,亦也感觉到几只萤火虫在掌心里乱撞,立刻收进一只葛麻质的束口袋中,如是抓了几次,收了几次,身旁的朱炎风只是单手撑着鬓角,静静地欣赏他抓萤火虫时的可爱模样。

  最后,黄延拉紧了束口袋的绳子,束紧袋口,拎起来,放在自己的眼前,透过葛麻经纬线之间的极微小的缝隙,看到袋中的莹光前赴后继地忽明忽暗,与流萤群不同,他却勾起唇角含笑,对着袋子里的萤火虫们下命令:“都给我撑住,到青鸾城之前都给我活着。”

  朱炎风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回头,拿起葫芦,拔开塞子,捧起葫芦饮了一口,一股液体流过舌尖,很快就流入喉咙,但竟是酸甜可口的味道,还伴着酒的醇香,擦了擦嘴边,立刻道:“这里面,不是泉水?!”

  黄延理所当然道:“出来看这难得的美景,美酒当然少不了。”

  朱炎风又饮了一小口酒,不由赞道:“这杨梅酒不错!”

  黄延回道:“与我家乡的相比,稍稍有些欠了。”

  朱炎风可惜道:“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你家乡的杨梅酒了,味道早已不记得。”

  黄延说:“以后,我会为你争取机会,带你回桃叶港喝一坛。”

  朱炎风侧头看着他,痛快地点头,应了一声‘嗯’,答应了下来,忽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桃花唇瓣上,生怕他在这时候也渴了,便将葫芦的饮口凑到他的嘴边,劝道:“喝一口吧?”

  黄延什么也不想就微微张嘴,让朱炎风小心翼翼地将杨梅酒灌入嘴里,喝了两口才停下来。朱炎风便塞上塞子,收起来之前,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听着水声,在心里估算还剩下多少杨梅酒,才收起竹筒水罐。

  黄延看着流萤群,忽然说:“如果我买了两罐,我们就可以捧着对饮了。”

  朱炎风问:“你还想喝?”便又立刻拿起葫芦,拔开塞子,凑到黄延的嘴边。

  黄延侧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饮下了一口,然后道:“别收起来了,喝了它吧!”

  朱炎风听罢,饮了一小口,然后递给黄延,一边观赏流萤,一边交换饮酒,不知不觉地就一起躺了下去,用一只胳膊枕着后脑勺,仰望着流萤。朱炎风再度饮一小口杨梅酒,然后递给黄延,黄延接住了葫芦,自己饮了一口,又换给朱炎风,如此,直到葫芦里一点杨梅酒也不剩。

  黄延不由道:“第一次觉得这般好自在。”

  朱炎风轻轻点头,附和一声‘嗯’,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面对着黄延,用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他。

  黄延也瞥了瞥朱炎风,四目相对,撞在一起的都是温柔的目光,朱炎风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夜晚的微风吹来,小船在水中轻轻晃动,两人宛若已入神界境内,只感到悠然与自在,能否就这样抹消过去的伤疤?朱炎风心里,很是希冀着能够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锁得莫名其妙啊,再有框框,我不在原文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