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姬红雨坚决而又迅速地摇摇头。

  “肯定得太快一些了吧。”胡亮笑着说。

  “不,一点儿也不,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了。说实在话,我是个平民百姓家出身的人,既没钱又没势力,学习、工作全靠自己,稍微不慎,饭碗都得砸了,我能不小心谨慎吗?对所有的事情我都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三思而后行。从第一次接到电话后,我就翻来覆去地想,有谁跟我过不去呢?尽管那时我还不太上心。现在我更是仔细地想过了,没有!”

  “也许在不经意之间,看到或听到了什么?”胡亮觉得这事有些荒唐,但还是追问道。

  “不,我都想过了。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所谓的两点一线,我甚至都分不清昨天和今天了。休息的时候,我就在家看看书,听听音乐,帮着妈妈干些家务。”

  “你没有男朋友?”古洛忍不住问道。虽然他和胡亮一样,认为现在的姑娘喜欢大惊小怪,而且很脆弱,至少在神经上。但职业习惯和无聊的生活还是让他忍不住了。

  “有过,但是吹了。”姬红雨坦然地说。

  “有过?噢。那……”胡亮的话音未落,姬红雨便抢过来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他要黄的,应该是我恨他。”

  “那你恨他吗?”古洛也不待她说完,就紧逼了一句。

  “我……恨他?”姬红雨的口气充满了轻蔑,“还不至于。但也伤心和恨了一阵子,但那是在恨自己,恨自己太不自尊,太浅薄,和那么个人好了。伤心的是,连这么个人都抛弃了我。”

  “还是自尊心。他是干什么的,让你这么小看他?”古洛点着一支烟。姬红雨立刻咳嗽起来,用手驱赶了一下还没飘过来的烟雾。

  “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和我一样是所谓的白领。”

  “那不是挺好吗?你就这么看不起他?”古洛没有理会姬红雨的反应,继续吸着烟。

  “我不喜欢公司职员,你知道吗?我想要的是知识分子、大学教师、医生。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太乏味了。”

  “是他提出分手的?”胡亮耐不住了。他当着古洛的面一般是不问年轻姑娘的私事的,即使和案件有关,他也让别人去问,自己则做出似听非听或者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整个身心都很紧张。

  “是。”姬红雨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总有个原因吧。即使按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叫什么没感觉,但直接原因总是要有的。”

  “没什么,吵了一架,就分手了。”她还是那么平静地说。“这个古怪的姑娘,为匿名电话那么激动,都语无伦次了,可是对终身大事却那么糊里糊涂,不放在心上。她是个轻浮的人吗?”古洛给自己提着问题。

  “第一次来这个……我们暂且叫它恐吓电话吧,是什么时候?是在你们吹了以后吗?”胡亮问道。

  “第一次是四月份,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是在我们黄了以后来的,但,我觉得……”

  “黄了以后多长时间?”胡亮似乎不愿意再让姬红雨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了。

  “大概……”姬红雨想了想,“对,一个星期。不,不到,确切地说是六天后的晚上。”

  “很准确嘛。你的男朋友,确切地说,过去的男友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工作?”

  “叫茅逸,在一家外企工作。你们找他纯粹是浪费时间。”

  “那我们该怎么办?你是那么简单、纯洁,和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一个恐吓你这样的姑娘的人,如果不是疯子的话,那只能从你认识的人里开始调查了。”

  古洛看到姬红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嘴也抿得紧紧的。

  “她不满意了。这是个任性的姑娘。”古洛断定道。但姬红雨似乎听到了古洛的心声,她看了古洛一眼,平和地说:“好吧。我相信你们。但我可能还要来,万一你们制止不了的话。”

  这时胡亮犯了一个错误,他后来才知道这个错误是多么大。“小事一桩。”他大咧咧地说。古洛清楚地看到姬红雨眼睛里闪过讽刺的笑意。古洛心头一震。“难道……”但他没有想下去,因为姬红雨站起了身,向古洛点点头,说:“那我就告辞了。”

  “电话都是打到什么地方?是家里还是单……公司?”古洛忽然问。

  姬红雨愣了一下,说:“哪儿都有,公司、家里都有。”

  “手机呢?”

  “手机倒没有。”姬红雨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他怕显示出来吧。”

  古洛点点头,看着姬红雨,一时没有说话。姬红雨等了一会儿,用疑问的眼光看看胡亮,胡亮点点头,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向门边走去。

  这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走起路来像是蹑手蹑脚的,似乎腿脚不太好,但姿势却很好看,别有一番情致。

  三 恐吓在继续

  从姬红雨报案后,过了一个多星期,胡亮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姬红雨像她说的那样,是个单纯得有些单调的姑娘,和外界来往很少,甚至和大学同学们都很少来往。她的大学同学见到胡亮来调查都吃惊地问:“那个木头一样的人,能出事吗?”但同时同学们都认为姬红雨是个好人,甚至连那些女同学都没有被姬红雨的相貌扭曲了她们的看法。胡亮这才真正地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了。不过,幸好是恐吓,而且姬红雨在调查期间也没有再和胡亮联系,胡亮暗自庆幸,但同时又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无耻。

  古洛自从那次见到姬红雨后,也没觉得她的报案有什么不得了。“现在的社会什么人都有,也许是恶作剧呢,或者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出出气。”古洛深知这种人很多,他管这些人叫小人。虽然他认为小人是越来越多了,但他还是从不让小人占据他那珍贵的思维。于是,他又开始重复千篇一律的生活了。每天起床很晚,像是在挣扎一般。起来后,从窗户往下看着,表情很痴呆。看街上的风景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了。有个诗人写过一首有名的诗,说那些看风景的人也在点缀着风景,古洛很欣赏这首诗的独特,但他决心不去做那风景的一部分,所以从来就不下楼。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澈充足,让大地都放出光芒来,这才几点,古洛就已经感到了眩目,他的身体也觉察到热力在上升。

  退休的邻居们正陆续从公园或者江边回来,他们穿着运动鞋(古洛说这是他们的专用品,目的是掩饰衰老的脚)、运动衫,精神抖擞,脸上泛着健康的红光。他们嬉笑着,互相问着好。古洛嘲笑地看着他们:“锻炼吧!锻炼吧!有什么用?长寿纯粹是遗传,兔子再锻炼也没乌龟活得长。再说,活得那么长有什么好处?这些人是在消磨、浪费时间呀。”古洛不由得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觉得和这些人本质上其实没什么不同。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不长寿,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接着就是一阵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