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第30章 风雨

  映花幻境走一遭, 甚至没回来的路上花的时间多。晚膳依旧是诸人聚在一道,白知秋依然坐在距明信最近的地方。

  位置都是随意坐,时间多一点坐成了习惯。谢无尘从前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是离白知秋最远的那个, 正好隔了一条对角线。

  有些事,不说出来,不点明的时候,万事太平;可一旦说出来了,点明白了, 相同的行为意味直接不一样了。谢无尘从前听闻京中公子小姐的传闻或是才子佳人话本, 春花流水都要缠绵不休,他听的懵懂,总要不甚理解地问上夕误一句两句。

  夕误总是拎着一支笔, 或是一把折扇, 一块玉佩, 笑吟吟地:“光听‘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他们自己的痴缠,偏偏要付与万物。若是哪日遇着不落瑶芳,岂不是又嘲飞花无情?”

  谢无尘问:“世上哪有不落瑶芳?”

  “没有不落瑶芳,难道没有触手不可及之物吗?”

  他拐得省事,骗骗少年时不懂情爱的谢无尘完全没问题。

  但如今真给谢无尘亲自遭上了, 才明白, 什么都是唬人的。求而不得之人,所带来的磨人程度岂是几场戏文,几册话本就能说清的?

  万物无情。谢无尘想, 并非人的无情, 而是世间繁华, 寒暑往来,对它们没有意义。

  姜宁说,白知秋是仙人掌心月。

  所以,他也是这样的么?

  如果是的话……也太孤独了。

  谢无尘乍然回神。

  秦问声担忧地看着他:“是太累了么?回来后就一直神思不属的。”

  白知秋早已搁了筷,小心地捧着羹汤慢慢喝,闻言也向这边投了一眼。

  “待会让姜师弟做个安神的阵盘,放屋子里去吧。从映花幻境进出都受罪,多会难受几日。要是不舒服地厉害,让小师兄准个假,这几日暂且歇着。”

  白知秋喝完最后一口汤,点了下头:“书房有备好的阵盘。”

  哪有什么神思不属,谢无尘想,如果不问那个问题,他或许会想,但不至于想这么多。

  从白知秋手里接过阵盘时,有那么一瞬间,谢无尘几乎就要把那个问题再问白知秋一遍了。

  只是话在喉咙口转了几圈,他还是没讲出来,只是道:“我无碍,后日照常去垂云翠榭。”

  白知秋很轻地“嗯”了下:“后日再说,既然你已经走了映花幻境,过两日,了解下本命法器。”

  “嗯,好。”

  白知秋没转头看他,半垂的眸光都掩在光亮中:“天晚了,早些歇吧。”

  白知秋发丝未束,夜明珠的光影下,从发尖往下,经过鼻梁,一条发光的线一直拉过下颌,脖颈没入高竖的衣领之中。

  他皮肤白,是一种不带生机的冷白,只有在日光下才能露出两分玉色。眉目虽然温和,却极少慈悯,是完全淡不去的满身疏离和旁观感。

  是世外仙。

  是世外仙又如何呢。

  谢无尘在翻书声中走出屋子,轻轻掩好了门。

  ***

  白知秋陪着走了个映花幻境,又开始忙了。他后日下课后直接下了万象天,而且整整一旬都没在碧云天上露面。

  周临风是符阁执事长老,每旬有至少半旬都在当值;姜宁要给谢无尘煅剑,闷在院子里不见人;余寅常常缠着白知秋,白知秋一忙,他就顺理成章便被调去千象院了。

  说着他们一道教引他,一圈下来,能指点谢无尘的只剩下秦问声。

  秦问声是杂修,常常教着教着就跑歪了。这点她跟白知秋不一样,白知秋学得多,不影响他教人时的条理。秦问声则喜好发散,说着教符箓,到最后可能跑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风水堪舆上面。

  好就好在谢无尘脑子清楚,学起来挺快,不需要秦问声费太多心。

  实在看不懂了,便攒着等白知秋回来,或是问明信。

  也是在这个过程里,谢无尘发现,明信涉猎的法门可能都没秦问声多。

  不过他并不想深究其中的干系。

  一旬刚过,碧云天上就落了雨。

  这场雨落得遽然,飒飒浇在林间,浇寂了偶尔停驻在屋檐下的鸟鸣。

  雨落时,白知秋和谢无尘还在垂云翠榭上课。

  白知秋的课报名的多为仙道院弟子,不至于因为没带伞便回不去。他留了句“下课”,未几时人便散了大半。

  这场雨之后,秋老虎就过去了,天气该真的开始冷了。

  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开始准备冬衣了。

  谢无尘倚在雕花栏杆上,支着胳膊肘伸手去探雨丝。秋雨凉意来的紧,顺着手指渗进皮肤里。

  白知秋今日没带他那些医书,全程坐在案边,眼角微垂着,显得有些恹恹地。

  等人都走完了,他才起身,将三面的竹帘放下来,抬眼望向谢无尘。

  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倦意,这目光没有惯常的冷意。

  白知秋看过去的第一时间,谢无尘就知道他在看他了。于是他收了手,甩净手上水珠,跟着站起身。

  “不回去么?”白知秋问道。

  谢无尘在白知秋略带疑问的目光中坦坦荡荡道:“没带伞。”

  他说的是实话。白知秋定的上课时间过早。他出门那会,瞧天色只是有些阴。

  白知秋默然片刻,没动,微扬起眼看他,带一点无奈。

  然后,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了谢无尘:“走吧。”

  白知秋在昨日把万象天的事情收了个尾,总算得了闲。当值要等到后日,还能躲一天的清闲。

  湛白的伞面张开,雨小,砸落在伞面连缀不成珠。碧云天上实在太寂静,随在耳边的只有飒飒雨声,以及谢无尘的脚步声。

  又是这样,谢无尘想,这个人来去无声的。

  “对了,文松月送了信来,她已出了芜州。”白知秋开口道,“你可以给于恙和吴诗传个信。”

  谢无尘未曾见过先生写信。他私下里找过一次于恙,但于恙也未得到过文松月的消息。

  故而,他一直以为,下学宫后非要事不回学宫,就是与学宫彻底隔绝了。

  “松月可安好?”

  “安好。”白知秋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下学宫后,偶尔可与师门长辈传信。”

  谢无尘应了一声,换了话题:“三日后是中秋了,秦师姐他们想着去集会走一走。白师兄一道去么?”

  “不了。”

  这拒绝来的干脆,谢无尘没多问。他把伞往白知秋那边偏了偏,省得两个人在不经意间会被绊到。

  但他是故意落后半步的。

  谢无尘往前走着,侧过眼去看白知秋。

  他和白知秋差不多高,一侧眼,就能看见白知秋的侧脸。微微垂眸,便能瞥扫到耳垂上一点小痣。

  那枚痣特别小,淡粉色的,缀在玉白的右耳垂上,并不明显。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谢无尘可以很直接地看清,那不是痣,是一个小小的耳洞。

  除却在幻境中,他不曾见过白知秋何时戴过耳坠,也不曾想起白知秋左耳是否也有一个耳洞。

  耳坠是一种装饰,在一些古早的奇闻异志中,也是一种束缚。

  谢无尘执伞的手很稳,丝毫没动。走过这一段窄路,自然地跟在白知秋身侧。

  记忆可以造假,幻境却不会骗人。

  他什么都没问。

  ***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极为干脆地下到了中秋,连月亮都给下没了。

  万象天中秋集会是仅逊于上元夜的热闹,今年因为老天不肯给个好脸色,灯流只留下主干道的五里。

  五里灯流,也不短了。老天卡着不给放灯,学子们却是不当回事的。天灯没法子放,便多挂几展灯笼。整个万象天主干道灯火恢弘,被结界笼罩在内。阻绝了扰人的雨水,热闹半点不减。

  想要整个走过去一两个时辰根本不够用。碧云天上几人凑一起下去玩,早早收拾好了。不到戌时,人便都跑了。

  余寅本意是想把谢无尘薅上的,毕竟白知秋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怎么薅都薅不动。姜宁近日煅剑煅地走火入魔,除却每日餐食,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院内,还要锁上门,省得有人不长眼色打扰他。

  据秦问声说,这个不长眼色,可以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

  对此,余寅表示不忿。

  于是最后,碧云天上留下了白知秋谢无尘姜宁三个。

  意料之外,足占了一半人头。

  余寅手里抓着糖画,嘴里塞着枣泥馅的月饼,说话都含糊:“小师弟已经是个锯嘴葫芦了。再这么跟小师兄混,是想迟早变成个冰糖葫芦吗……”

  秦问声当即送了他一个脑壳崩塞嘴。

  周临风说话永远不紧不慢地,开口前总是一副神游天外不闻人语的模样,开口倒从不跑主题:“给他们带一些回去便是了。”

  “说得好。”余寅附和,“你掏灵玉?”

  秦问声:“……”

  周临风:“……”

  明信:“……”

  为什么会有一个成日混在藏书阁的人,对灵玉这般纠结的?

  明信从遥远的碧云天上收回目光:“带些无妨。”

  秦问声便也向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天要冷了,小师兄还是别出来了。”

  明信不语,只一笑。他眼中有长辈常有的慈祥和欣慰,但似乎又满含悲戚的酸疼。

  作者有话说:

  有个不妙的预感,第一卷后半剧情重修之后,章节变少了,第二卷可能要提前开…… 

  但是肌腱炎折磨了我快一个月,期间一直吃存稿,第二卷完全没存。本来就慢的更新速度大概率要更慢…… 

  要不给我一刀吧,起码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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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