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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问心是什么考验?我以为是考教阵法之类呢。
“这本是老夫为传承之人所准备的考验,能入老夫幻境之人,天资自不必提,剩下的便是要心境脱俗,不堕魔身。”
我想大概这位半神,要找一个好人?
能知晓自己未来的一件事,对于某些修士而言,确实算大机缘了,虽然我并不太信这些。
可我与褚权煊,没有一人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一个是魔尊,一个是收留了魔尊。
“未曾想会是你二人来此,若让你们白白得到机缘,岂不是太过便宜。”
虽然我很想立刻离开,但当着传说中的半神面前,说我不稀罕你这什么狗屁机缘,我怕是嫌命长了?
“请问尊神,这心要如何问呢?”
“你二人各回答三道问题。”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是撒谎,他又有什么依据判断?
不过也与我无关了,我只想赶快离开,于是又开口道“请尊者发问。”
“老夫懒得问你们,你二人自问吧。”
不知怎地,我从这人话中,听出了一股嫌弃的感觉。
大抵是他觉得,我俩皆不是他心所属的继承人,却破解了结界吧。
那还非要考验我们做什么,不如把我们二人踢出幻境,这位半神可真是恶趣味啊。
那半神不再言语后,我亦沉默不语,因我不知他所谓自问,是个什么问法。
褚权煊轻抬染着冷意的血眸,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微微勾唇“白断樹,你将来可会把我的身体,从书中幻境中救出?”
“我从未想过要救你!但在灵境之时,曾有过......一丝动摇。”
听完我的回答后,褚权煊眸光微闪,又很快归于沉寂,大概是我那一丝动摇,对他而言也不可思议吧。
我面色微沉,冷冷的看着褚权煊。
他的第一个问题,我脱口而出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原来,这半神真正的考验,他所谓的问心,竟是不能撒谎。
三个不能撒谎的问题,自然能判断出继承者是什么货色了。
可如今这考验,却被褚权煊反过来利用,反过来剖开我的心,了解我的心事。
好啊,你敢跟我玩这种‘推心置腹’的游戏。
那我怎能不也利用一下游戏规则呢。
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请问魔尊大人,你是否想利用我,杀了虞玉仪和宗正无尘?”
“是。”
我又觉得有些可惜,我二人皆为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浪费了一次机会。
“白断樹,你恨虞玉仪吗?”
“我......大概恨吧。”
褚权煊的第二个问题,我的回答令我也怔愣在了原地。
从前我觉得我恨透了虞玉仪,提起他对我做的事便咬牙切齿,可我心中真正的想法,竟是我也不知。
好像我对虞玉仪的服从,已经慢慢印入身体。
所以我如今才知道我心底,不想面对的真正答案。
原来我已经习惯了,偶尔能骗一骗虞玉仪,只要一切不变得再坏,我就会这样保持。
白断樹,离开冰霄灵宗你能去哪里呢?
所以啊,努力变得更强吧,强到足以践踏这种怯懦的内心。
被褚权煊赤裸裸掀开心事,我自然也不会好受。
我咬牙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褚权煊,你要如何杀虞玉仪和宗正无尘?”
“只要能取回本尊的剑,便可杀虞玉仪,至于宗正无尘倒还未想到办法杀他。”
哼!我才不会去替你这魔头取取剑,你一个破残魄,能成什么事?
“本尊的最后一个问题,白少主将来可考虑来我魔界发展啊?”
我正如临大敌般,防备他会问我什么问题,没想到的他却如此随意,又问我一个能轻易回答的事。
仿佛我这番神态愉悦到了他,这最后一个问题,对他而言反而不重要了。
“我白断樹绝对不会入魔!”
简直可恶至极,这魔头居然敢戏弄我。
还剩最后问题,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我与他本就不熟,想问的也问完了。
“褚权煊,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轻咳一声,慌忙垂下眼睛。
大概是本就各怀鬼胎的二人,此刻却比任何人要都坦诚相对,我才会脑子进水般,问出如此别扭的问题。
“白断樹......”
“你太多疑,一件事总会生出无数种念,故而容易优柔寡断。”
你胡扯,我只是凡事都想得更周全而已。
“你心不善,却又不够寒,若长此以往,不知你将来如何。”
那我以后再心狠些,再狡猾些就行了。
但我是冰霄灵宗少主,又不是魔头,总不能成一个彻底的凶恶之徒吧。
“你有几分,像曾经的我。”
那我哪一点像他呢?
不论哪一点,我也必不会像他一样,以被囚于幻境之中作为结局。
......
“问心已经结束,你们并不适合做我的继承人。”
水流缓缓聚拢,在我眼前凝成个仙风道骨的幻影,这位我看不清面容的半神抬手凝出一水铃,震颤的铃声回荡了在湖上,仿若仙音。
“不过老夫答应的机缘不会抵赖,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每人只回答一次。”
我被铃声惊醒,回神望着他“尊神,我......”
犹豫了一刻,心底纠结万分后,我终究摇了摇头。
“算了,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不问,那我来问吧。”
“我想问,白断樹将来可能成神?”
啪嗒。
灵剑从我手中脱落仍未注意,听到这句话我已经怔了。
是费解还是震惊?我已无语言表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褚权煊为何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替我问,也不知他为何会清楚我心中所想。
我既期待又怕失望的回应并未传来,耳边响起一声意味不明叹息。
水铃飘至我眼前“少年早熟,虽从未纵逸,但将来可能仍会有一段光阴尝尽搓磨。”
是么......
可这倒不用他占卜,想要修仙证道又怎会很享受?
且不说元婴之后我修行日益缓慢有多痛苦,就是与宗内那些看我不过的明争暗斗也心累。
不过这些,在我看来终有一日也会消如云烟的。
水铃又略过我,飘至褚权煊眼前。
“对过去执念太深,将来可能会因做出的选择而悔恨莫及。”
可褚权煊都被封在书中幻境中,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痛苦的事?
他对过去执念太深?我对他的过去不甚清楚。
不过也是,他被如此对待,怎会不生出要杀了虞玉仪的执念。
“可惜啊,你们若重视此次机缘,未来会避免很多麻烦。”
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我又如何知晓,我问的就一定是未来的关键呢?
这分明是无解之事,不必过于纠结。
再说这位半神,若真能改变未来,那为何自己传承命中注定无人继承的未来,都没有改变成呢。
我捡起灵剑,指尖触碰到的却是湿润的泥土。
眼前的洞府已经消失,我们已身处于漆黑无光的山洞中。
我从洞中走出来,只觉豁然开朗,倒不认为错失了什么。
“褚权煊,那老头最后好像也没告诉你答案啊。”
“他已悄悄告诉我,你不是怕知道吗?”
其实,我也无所谓。
若说我能成神,对我此刻的我而言,也太遥不可及。
难道我将来千辛万苦,取得大机缘,又果真天命所归成神了,就全因为他一句话?
难道我将来无缘飞升,寿元将近之时,再过来找他骂两句?
我连这半神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凭什么信他啊。
“那位半神的残留意识,已从秘境中消散了。”
竟是死了啊。
心底不由起了几分怅然,看来这半神果真是想要找个继承者的,只可惜是我破了他的洞府。
他虽对我不满,也未让我继承他的神通,但最后的残念到底也送了我一场机缘,哪怕我并不需要。
“我现在又想知道了,他算的我将来会不会成神?”
“他说,你将来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不就是吉祥话吗?我看我回头找脉妖乘界太罗命宗的修士给我算算,只怕说的比他好听呢。
果然对于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手里的剑来的实在。
我看向褚权煊,想来他也是不太信的,我俩相视一笑。
经历了这一番,我倒也不急着秘境寻宝了,反而漫不经心道“褚权煊,神也会死吗?”
“他是半神,又不是真神,况且就算是真神,传说也有抛却神身下界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大乘飞升失败后,若没有死于天劫,还是有几率成半神的。”
“但若成半神,此生也无法飞升了。”
“白断樹,你可知晓你的师尊宗正无尘为何迟迟不飞升?”
“我师尊修为深不可测,他或许觉得尚无法渡过天劫,极有可能会身陨,或者成为半神。”
我想宗正无尘并不想死,他断然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以宗正无尘的心性,更不想成为半神吧,这对于他而言,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或然这只是其一,就连本尊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因绊住了这位仙尊呢?”
“若是能找到真因,左右本尊也杀不了他,倒也不介意做回好人,送其飞升。”
没想到对褚权煊而言,杀宗正无尘居然比送宗正无尘飞升还难?
原来只要能让宗正无尘消失在世间,褚权煊就不会管是什么手段。
我再次对宗正无尘修为之深不可测,有了更深的感受。
不过若宗正无尘飞升,只怕凭虞玉仪一人也很难控制褚权煊。
届时冰霄灵宗内,还不被这位‘好人’魔尊杀的人头滚滚。
“不过本尊更好奇,宗正无尘那狗东西为何会......”
会什么?
我不解的凝眉“怎么不接着说?”
可惜褚权煊始终不再多说,我便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刚刚怎知我想问什么?”
“这还不明显么,阿樹啊,你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想变强。”
“你胡说,我哪有这么明显!”
“罢了罢了,想成神还早着呢,我不如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
“阿樹定的是什么小目标?”
“大概是......先像宗正无尘一样强再谈成神的事吧。”
“白断樹,你这可真是个小目标啊。”
耳边响起放肆的笑声,听着褚权煊的调笑,我此刻倒也没恼,反而心底那点郁闷彻底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