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师云Ⅱ昨夜鸣蛩>第23章 净髓池水消污秽

  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到能没过脚踝。

  点点鲜红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白发苍苍散落在身上,却也挡不住漆黑的魔纹狰狞。

  身无寸缕、身无分文。

  凇云有的只是满身的伤痕。

  严刑拷打的痕迹,挑断了的手脚筋,还有左侧大腿剜肉后那五个并排的阴阳鱼。

  他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玄子枫拼命稳住自己的情绪,方才的血海与神识撕裂残留的疼痛提醒他,如果他情绪失控、神识不稳,整个幻境就会面临崩塌的风险,连带着他的神识也会一并撕碎。

  所以玄子枫只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都是过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凇云便倒在雪地上。

  他并没有走出去很远,但已没力气向前行走了,被挑断手脚筋的四肢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凛冽的寒风中,他如同婴儿般蜷缩,也同婴儿那样赤|裸、脆弱。

  寒冷和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凇云的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

  凇云缓缓转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某处柔软的床铺中。

  但他依然感觉很冷,全身都冷得微微发抖。

  凇云并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何处,他的视力似乎更糟糕了,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轮廓。

  还没等凇云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门被推开,透出朦胧的“吱呀”声,一人走进他所在的房间。

  “寒松公子,您醒了?”

  男子的声音模糊却十分耳熟,但凇云还没能适应身体的异常,恕他实在是听不出来者何人。

  凇云张了张嘴试图出声询问,却发现咽喉传来剧痛,似乎是肿起来之后封锁了整个喉管似的,全然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您发烧了,先喝口水。”男人轻轻扶起凇云的身体,将一碗温水搭在凇云唇边。

  想必没人会费力设计陷阱坑害一个衣不蔽体、身无分文、魔纹白发的怪物。凇云也是真的口渴,便张开干裂的唇瓣稍稍喝了些水。

  如今,就是温水入喉也能划得凇云嗓子生疼。

  凇云咳嗽几声,微微抬头看向对他施以援手的男人。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凇云的视野总算是变得清晰了些,不再男女人畜不分。男人见凇云抬头看他,竟然吓得脊梁骨窜上一个激灵,当即战战兢兢、正襟危坐。

  而这时,凇云也总算是看清了。

  “……方士贤?”沙哑的声音十分艰难地从肿胀的喉咙中掉出来。

  ——哟,当年那个日日被戒尺抽得涕泪俱下的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玄子枫也在同时认出了眼前出挑的青年。

  “在。”

  方士贤坐得笔直,如同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似的,带着几分恐慌。尽管他已经长大了,但打断无数根戒尺的童年阴影依然萦绕在他心头,经久不散。

  “……公、公子有何吩咐?”

  按理说,方士贤比凇云年长,应该唤凇云“师弟”;但以入学堂、拜师的时间来算,凇云又早他几年;加之凇云一直在学堂授课,还算得上是他老师。故而称呼上向来比较尴尬,常以“公子”代之。

  凇云艰难地开口,“……多谢。”

  “不、不必客气,公子咽喉不适,还是多休息。有什么话,可以‘灵幻’入脑告知,我、我没事,扛得住。”方士贤平时说话很利索的一个人,在凇云面前条件反射地结巴起来。

  “我本源有损。”凇云笑得凄凉,“用不了灵能。”

  此话一出,吓得方士贤急忙起身自主罚站。

  “公子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提起公子伤心事的,公子……”

  凇云摇摇头,“无碍,也不必叫‘公子’了,我不过一个罪人罢了。”

  经方士贤此番闹腾,凇云反而能提起些精神来了。

  随着视野的逐渐清晰,房间中的装潢摆设映入凇云眼帘。这里是宏剑宗附近城镇的某间客栈,此前凇云外出执行任务时也曾在这里落脚。中衣只是客栈提供的麻制布料,但总能蔽体。

  攒了些力气,凇云挣扎着从床铺中起身正坐,整理好衣物,郑重地向方士贤行了一礼。

  “此番搭救,凇云没齿难忘。”

  凇云的额头轻轻置于叠在床榻的手背上,满头白发顺着床畔滑落在地。

  现如今,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如此艰难、痛苦,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别、别!公子您别折煞我,我受不了您这样,公子您起来。”方士贤慌张地将凇云扶起来,用枕头垫在他背后,话音起先有些惶恐,而后竟有些哽咽。

  在方士贤心中,凇云还是那个一个眼神过来满学堂弟子都要抖三抖的天纵奇才,多么威风凛凛、众星捧月、惹人羡慕、受人敬仰。

  如今,竟是白发凌乱、麻布衣衫,还要向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垃圾叩首言谢。

  方士贤想着想着,不禁生出许多物是人非之感,眼眶都红了。

  不过,怎么说方士贤也是宏剑宗里的儒生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怎么会伺候人,更不知道怎么摆弄凇云这种大病之人的身体,大冬天急出一把汗。

  ——大兄弟,你实在不会侍疾就换我来成不?

  幻境毕竟是凇云的记忆,身处其中的玄子枫很清楚凇云身上何处疼痛最是折磨人,他半透明的神识试图抚慰那些痛处。

  凇云斜倚在床边,对他摇了摇头,“方士贤,你快回去吧。这里常有宏剑宗弟子经过,与被逐出宗门之人接触乃是大忌,叫人发现会连累你的。剩下的路,我自己……”

  “别说了!公子,您别说了!”方士贤打断凇云的话,眼眶和鼻子都憋得通红,使劲吸着鼻子将鼻水泪水收回去,“公子,您别谢我。您该恨我的,公子该恨我的……”

  说着,方士贤彻底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啪嗒”落在袖口。他抬起胳膊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

  凇云有些不明所以,本就头痛欲裂,被方士贤的情绪感染,他的脑子愈发疼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问:“何事,何时,何因,我为何要恨你?”

  玄子枫半透明的手指变着法儿地按摩凇云的头,虽然徒劳无功,但他实在是心里疼得不行,没法对凇云的痛苦袖手旁观。

  犹豫了好半天,方士贤还是有些胆怯,嗫嚅道:“公、公子,我、我现在说不出来……要不,我还是跪着交待吧,比、比较习惯。”

  没办法,孩子是从小罚到大的,跟凇云说话有一大半都是罚跪背书、罚跪交待错误,不换个熟悉的姿势开口还真不太适应。

  说着,方士贤正坐在床榻之下,抹干净眼泪。

  “我、我……此前,见过三公子把您……就是,按在藏书阁,行那事……”

  若不是凇云失血过多,听了此话定是要脸红的。只是他现在体内并无多余的血液分给羞臊,也经历过更为颜面尽失的事情,不会为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

  宏剑宗上下都知道他是春时祭的祭品,方士贤只是恰巧知道享用祭品的是何人罢了。

  方士贤见凇云面色无改,壮起胆子道:“我知道公子作为家臣难以违抗少主命令,乃是被三公子强迫的,却……对不住公子,我当时没那个勇气为公子辩驳,害公子这般,我……”

  对此,凇云只是摇头,低垂下目光,“我与少主……不,我与卓三确有私情,是自愿的,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不必为此自责。”

  “即便是公子所说的那样,也不能对公子用邪道双修的术法啊!”方士贤反而更加激动了,“不如说,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这般糟蹋。既知公子有情,他怎可这般无情无义!”

  事到如今,就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万不该如此,都在怜悯凇云。

  方士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敢与凇云对视,“出言不逊,冒犯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无碍。如今也没什么冒犯、更没什么公子。”凇云还想伸手将人扶起来,却被方士贤躲开。

  “其实,不仅如此……此前三公子给大家分汤圆的时候,我错拿了他给你的那份,结果三公子特别严肃把碗抢走了。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但、但我没想到那是邪术的药引!”

  这时,凇云才想到那碗汤圆,才明白卓应天这段时间为什么如此关注他的饮食,每每送过小食后,又以各种理由拉着他双修。

  凇云许久说不出话来。

  看不出凇云脸上喜怒,方士贤也不敢妄动,只是偷偷打量。

  若不是凇云还有缓慢的呼吸,方士贤差点以为凇云就这么被春时祭吸干了灵力和生命力,再被他火上浇油气死了。

  就这样等到方士贤腿都麻了,凇云才微微有了动作。

  凇云抬起一条手臂挡在眼眶上,竟然笑了出来。

  笑得身体都微微抽搐。

  笑到他一口血咳在床畔。

  紫黑的淤血落在方士贤膝前的地面上,吓得他方寸大乱,“公子、公子!你怎么样?我、我去找医生或者会治疗的驭灵师……”

  就在方士贤准备冲出去寻医之时,凇云抓住他的袖子,将他拦下。

  凇云抬手拭去唇角的血丝,对他摇摇头,“多谢,但我命不久矣,不值得如此奔波,还会连累你受罚,真的不必了。”

  “公子……”

  不等方士贤说完,凇云像是平日里讲课那般淡然开口:“想剥夺本源之力和全部的生命力并不容易,越是高阶的驭灵师越是如此。须得用剧毒的药引坏其根基、败其精神才行。”

  一番折腾耗尽了凇云全部的力气,他拽不住方士贤,无力地垂下手。

  “我六段灵力,足足吃了四十九天几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春时祭成了之后,体内积攒的毒素成了魔藤,长遍全身,将每一处血肉都腐蚀成留不住灵力的死物,这才会从皮肤内透出魔纹。人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活得成?”

  这番话说得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凇云劝道:“所以,你也不必因我这个将死之人惹上麻烦、染上晦气。”

  沉默许久,方士贤起身。

  但他并未离开,只是回身取了热水和毛巾,笨拙地将地上的淤血擦干净。

  可惜这小子是真的不会干活,擦了半天不仅把地画得乱七八糟,毛巾和自己的衣袖也脏得不成样子。

  “快回去吧。”凇云想了想,又叮嘱道:“回去之后别对任何人提及此事,都烂在肚子里,否则卓三容不了你。”

  方士贤听了竟然梗着脖子不为所动,依然和地上的淤血较劲。

  反正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留下,凇云如今病怏怏打不动人,他也不怕。

  良久,等方士贤总算是把地板上的血液擦净,再抬头看向凇云的时候,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凇云哭了。

  被当众除去所有衣物羞辱的时候,他没哭;知道全心全意侍奉的少主背叛他的时候,他没哭;严刑拷打招呼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没哭;自废武学挑断手脚筋的时候,他没哭。

  这么多的坏、这么多的恶意都扛下来了,凇云却受不了人对他好。

  自打进入宏剑宗学堂以来,凇云从来没在人前哭过。

  此时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在方士贤面前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方士贤更是手忙脚乱,差点要拿着刚刚擦过地的毛巾递给凇云擦脸。他看着凇云这般模样,唇瓣颤抖着开合几回,也跟着掉了不少金豆。

  “你不是怕我的、厌我的吗?”凇云本就烧得喉咙沙哑,此番落泪更是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

  嘶哑的话语已是支离破碎,但方士贤明白凇云想说的那些。

  他先是将温水递过去给凇云润喉,却不小心把眼泪滴进去,只能又换了一杯。

  “公子,我以前是真恨您、真怕了您的。可是,我也知道公子不是坏人。跟着公子出过任务的,都被公子救过。我也是后来才明白,挨打总比在外面挨刀子轻,公子都是为我们好。”

  方士贤很响地吸几下鼻子,随手用袖子擦去脸上狼狈的泪痕。

  “公子是顶好的人。就连这个时候,还不是在为我考虑、怕连累我?公子,我不怕被罚,反正我挨罚多了皮早就厚了,禁打。”

  二人相对而视,哭着哭着,看着彼此哭得满脸狼藉,又都忍不住笑了。

  ——还有人记得小师尊的好。

  玄子枫总算是放下心来。

  然而下一秒,某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玄子枫心头,让他有几分心悸。

  就在这时,凇云开口,“既然方兄愿意帮忙,凇云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讲。”

  玄子枫猛然感受到那份不详的预感转化为某种刻骨铭心的恐惧,萦绕在脑海中。

  “我知道有某个地方或许可以净化体内的魔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知方兄能否接个宏剑宗的任务,执行时顺道带我去?”凇云淡淡地笑了。

  方士贤当即应下,“管他天南地北,我都能送公子过去。不知公子要去哪里?”

  “净髓池。”

  当犹如梦魇般的三个字锥子似的扎进玄子枫的神识,被净髓池旧水侵袭的记忆涌上心头。

  净髓池,可洗世间至秽之物。

  但那代价太大了、太痛了,任谁都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玄子枫宁愿自己被凌迟后扔到烈酒中浸泡,也不愿意再入净髓池。

  玄子枫那次还只是沾了些被稀释的净髓池旧水,就狼狈得不成样子。他无法想象凇云用纯度极高的净髓池新水洗去魔纹,是要经历些什么。

  眼瞧着玄子枫的神识摇摇欲坠,凇云的灵力再次催动起来。

  幻境的流速在飞雪中骤然加快,又被厚厚的雪层覆盖、遮掩起来,似乎是不想叫人看去。

  但玄子枫还是看到了。

  坠入净髓池的凇云,还有灵力沸腾了三天三夜的净髓池,黑雾与净髓池的白光交替蒸腾,映在山间的天空。

  净髓池至纯至净却容不下任何脏污、毒素,几乎是怒而“杀”掉所有不纯、外来之物。满身魔藤纹路之人被洗净,无异于烈火中焚以涅槃。

  此番折腾甚至改变了净髓池周边的地貌,使得山间裂开了几条新的净髓池旧水涌出的河道。连附近的霜叶山也受到其影响,跑来察看情况。

  “师尊!”

  玄子枫只能在这无边痛苦的幻境中,无力地呼唤那个心尖上的人。

  终于,幻境的大雪将视野所及都变为纯白,而后消散。

  再入目,已是洗去一身魔纹的凇云,在净髓池水边更衣。

  当凇云低头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时,眸中流露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魔纹虽然褪去,但这妖异丑陋的白发红瞳,却像是纹面那般的罪证,一遍遍地揭开凇云心中血淋淋的伤口,提醒着他是如何尊严扫地、众叛亲离的。

  发如此、临流羞照。

  凇云狠狠地在净髓池水面落下一掌,将倒影出的那个诡异身型打散。

  曾经的骄傲使得凇云即便如此,也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抬手蘸取净髓池的池水,梳理自己披散下来的白发。看似清澈、实则恐怖的净髓池水,似乎已经被凇云驯服了,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将那雪发束起,一丝不苟,不见半根落下的碎发;他整理衣袍,扯出回肘堆叠的褶皱,显得从容而端庄。

  如此,勉强可以见人了。

  净髓池结界之外,与方士贤约定的碰头处。

  方士贤见到凇云褪去魔纹、衣衫庄重规整的模样,把百感交集都写在脸上,五官皱的皱、歪的歪,都快拧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全然失态,不像个宏剑宗弟子的模样。”凇云淡淡打趣。

  虽是凇云以前常常训斥其他弟子的话,但因为少了那份厉声厉色,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方士贤抬起手,把脸藏在袖子中狠狠吸了几下鼻子,这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看到公子这样,我就放心了。”方士贤哽咽道。

  “那是自然,我向来不劳他人操心。”

  凇云抬手拍在方士贤背上,示意他挺直腰杆,“方兄,以前先生们、长辈们都说你犹豫不决、妇人之仁、成不了大气候,但我从不这么认为。若有一天身居高位,切莫忘了今日的本心。往后的日子,我们各自珍重。”

  多年来凇云对学堂的弟子们极少有夸赞,偶尔零星冒出来些的肯定、认同也向来没有方士贤的份儿。

  能得如此期许,方士贤纷繁的愁绪中多了份受宠若惊。本就不怎么机灵的大脑,这下更是转不太起来了。

  忽然,方士贤好像是被雷劈过似的,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几乎是跳起来抓住凇云的衣袖,“公子,我突然想起来了。此前,还有这次同三公子执行任务时,曾撞见过他与一群神秘人有来往。有没有可能……是邪道?”

  这话也算是提醒了玄子枫。

  ——卓应天一个正道门派的人,上哪里得到春时祭的秘法?

  就连响玉阁这个三教九流云集的浪子收容所,都找不到太多详细描写邪道术法操作方式的秘籍。宏剑宗更不可能有这类藏书。

  此外,卓应天只是个舞剑的儒生,并非药师,又是如何炼制的药引?

  玄子枫心中了然。

  ——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肯定是有来有往的。卓应天又是许诺给对方什么条件,才换来的春时祭呢?

  ——有的查了。

  就在这时,方士贤在纸上描绘出歪歪扭扭的纹样,据说是他看到那群神秘人当中的头儿身上带的令牌。

  图案画得走样,凇云自然是不认得的,只是将其收入衣衫当中。

  但玄子枫却是认得出来的。

  ——自己本家的东西,认不出来才怪了。

  聆风堂密语,写的是“毒蛊派”三个字。

  作为天底下最大的情报贩子基地,聆风堂想得个春时祭的方子还不容易吗?

  只要用来交易的报酬够了,不仅仅是毒蛊派,百八十个能炼制药引的药师都联系得上。

  忽而,玄子枫不由得有些心虚。

  凇云此番苦难,也有聆风堂掺的一脚。他这个暗探,要如何跟凇云解释呢?

  此时,差不多是分别的时候了。

  “方兄,此番好意,凇云来日相报。”凇云微微拱手,双瞳满是赤诚。

  方士贤翻身上马,低着头嘟囔道:“不必,我也没做什么……公子要是当初少抽我那么多戒尺,说不定我还能对公子更好些。”

  小小的抱怨有些可爱,凇云忍不住笑了。

  不是绝望时近乎癫狂的笑,也不是若有若无的笑。

  那笑容实实在在地在温和端正的脸上展露,任谁看了心里都能开出朵花儿来。

  马背上的方士贤压下笠帽的帽檐,走出几步后,又回身道:“若是万一,公子以后教书,别再用戒尺了。”

  凇云点点头,“嗯,不会了。”

  马蹄踏雪而去,从此各有天地,有缘再见。

  目送方士贤远去,凇云用以维持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消散,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小师尊,您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哟。

  在一片漆黑的幻境中,玄子枫无奈地直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春时祭

  从活人身上汲取灵力和生命力的邪道双修术法。

  被抽走灵力的一方为“祭品”,需要服用剧毒药引破坏本源,以便灵力和生命力被抽出。灵力越是充沛的祭品服用的药量越多。祭品通常会在祭成之后的当时至两年内死去,最多活不过五年。

  获得灵力的一方被称作“祭主”,将融有自己血液的灵药将春时祭的祭文描绘在祭品的身体上,并通过与祭品交|合的方式抽取对方的灵力与生命力。

  春时祭的副作用(祭品)

  药引中的毒素将在春时祭的作用下成为魔藤在祭品体内生长,持续破坏神识和身体的健康,以魔纹的形式外显。

  被抽取生命力和灵力之后,祭品须发皆白,虹膜褪色,畏光易晒伤,视力听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