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知讯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懂谭墨,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谭墨的身上就像是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层层叠叠,让人看不清他最真实的样子。

  谭知讯在睡觉面前,心里想的,还是关于谭墨身上的异样。

  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他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蔓延而上。

  谭知讯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张青色的小脸,上面还带着柔嫩的婴儿肥。

  “听说,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告诉我。”

  婴儿是活的,除了脸色和平常的孩子不一样,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个孩子在呼吸,一呼一吸间,喷洒出来的气体也是冷的,随时可以让人昏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一身蓝色的童装,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奶瓶,里面放了一小半的奶,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

  谭知讯不由地僵住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是……鬼吗?

  不然,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去解释一个孩子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原因。

  视线往下。

  更加离奇的是,那孩子双脚离地,飘在自己的头顶上方。

  想要尖叫,但是这里只有谭知讯和谭墨两个人,尖叫声必然会引来谭墨的关注。

  像谭墨这样的小身板,不可能承受住这样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谭知讯甚至想好了自己最后的结局,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要是能拖住眼前那个妖魔,给谭墨挣来一线之际,那是再好不过。

  谭知讯说,“你是谁?我不记得我认识你,你妈妈我也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他的手偷偷地从旁边伸去,想要抓住根棍子之类的东西,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滑溜溜的,让人想到了某种冷血动物,拥有着冰凉的身体,和冰冷的血液。

  鬼婴抬起自己的胳膊,“摸都摸了,你得对我负责,至少得告诉我,我妈在哪里?”

  “你到底是谁?”谭知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僵硬地如同一块冰。

  “我妈……算了,我还是靠我自己吧!你赶紧睡觉,让我入个梦。”鬼婴看上去有些不耐烦,青色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话音刚落,处在紧张情绪中的谭知讯还真的就很神奇地放松下来,重新投入到沉沉的睡梦中。

  梦里,他想到了从前的往事。

  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可怜兮兮地坐在警察局面前,小腹微微隆起,她浑身狼狈,整张脸上还有巴掌的痕迹,边缘处泛着红色。

  ——一看就是新鲜的,被打刚不久。

  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在身边的一样。

  明明谭知讯记得,这些都只是听过师傅提到过几次,理应是一团模糊的记忆……可是现在,这就像是真的一般。

  身临其境……这四个字完美地形容了一切。

  谭知讯接着看。

  他看到那个女人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直呆呆地坐在警局前,双目无神,唯一的动作就是用双臂环着自己的小腹,就像是环绕着自己的某个宝贝。

  终于,警局开门了,谭知讯看到,他的师傅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都在这里蹲一晚上了,结果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上来,抱住师傅的大腿,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你心软,帮帮我好吗?”

  谭知讯仔细一看,才发现,女人的白色连衣裙上布满了泥点子,袖口处有被撕扯的痕迹,布料下,伤口青紫。

  看上去可怜极了。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母兽。

  而此刻,这只母兽还不忘记护住自己正在孕育生命肚子,只有目光向下的时候,冰冷的眼中才有几分温度。

  “救救我,我一定要让那个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求求你了。”女孩的目光是冷的,但是却把姿态放的很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上面还残存着指印。

  “我知道您心软,一定会帮我的。”

  那个女孩刚刚被家暴过,家暴她的男人,正是她的男朋友。

  他们是通过自由恋爱交往的,交往的时候,男方一身西装领带,打扮成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等他们交往了一段时间,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却被无情地撕了下来。

  男的开始打人,开始对女人发泄自己的不满。

  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更绝望的是,女人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自己怀了孩子,是男人的。

  对一个女人来说,孕育生命本来是一件严肃神圣,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对女人来讲,不是这样的。

  孩子意味着一份绳索,一份羁绊,她不得不因为孩子,为了孩子拥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好家庭,而继续忍气吞声。

  她不想这样。

  女孩之前也是一个大学生,拥有所谓的高远的理想,以及未来光明的前程。

  要不是为了男人口中的爱情,她绝对不会在这里,而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学生一起。

  “求求您了,帮帮我。”

  梦境截然而止。

  一个孩子哭着喊着跑出来,“妈妈,妈妈……你还记得我嘛?”

  他穿着蓝衣服,手上拿着蓝色的奶瓶,长得倒是好看,可可爱爱,冰雪粉嫩。

  女人的猛然触动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地将他环在怀里,“哪里来的小孩,真可爱,看了就喜欢。”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谭知讯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只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慵懒的感觉,还有指尖残存冰冷。

  谭知讯捻着手指,打算先去看看谭墨的情况。

  走到门前,他突然记起来,谭墨不喜欢有人进的房门,谭知讯在门口徘徊着,久久没进去,良久,他拍了拍门,“墨墨,你在吗?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哥,你先别进来,你放心,我睡的很好,等我先处理下手中的事情,等会儿就下去吃早饭。”谭墨大声说,却反手蹑手蹑脚地锁上了门,“你先走吧,先不用管我。”

  谭知讯虽然疑惑,但还是选择尊重谭墨的意愿,没有多问,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