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潮镇第一小学, 电镀黄铜的校名标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恰逢假期,校园里空荡荡的, 少了朗朗书声, 只余下凄凄蝉鸣。

  姜荻蹲在校门口的花坛上,尖尖的虎牙轻啃指关节,手机嗡嗡震动, 群聊消息一刻不停地刷新。

  他们五支小队进入副本时一共二十人, 都是战力排名前列说出去有名有姓的高玩,这才过去不到一天, 就没了三个,重伤两个,形势不可谓不危急。

  顾延抱着胳膊, 倚靠校门边棕褐色的大理石围墙,低垂着眼眸紧盯姜荻, 没有出声去打扰他的思路。

  姜荻一直被顾延看在眼里, 但或许是一直以来太过亲近, 回过头来才发觉,姜荻居然闷不吭声成长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强大、冷静、敏锐, 只是姜荻在大多时候表现得幼稚又骄纵, 像一丛肆无忌惮生长的喇叭花,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才让顾延习惯于用掌控、照顾、怜惜的方式对他。

  顾延悄声叹气,心里明知这样做不好,但又改不掉刻入骨髓的惯性。

  姜荻闻声仰起脑袋:“你叹什么……算了,懒得问你。莫哥人呢?他和刘文婷怎么还没到?”

  张胖子坐在花坛边啃冰棍边抖脚, 听到这话, 打眼往路口一瞧:“说曹操曹操到, 这不就来了吗?”

  莫问良和刘文婷行色匆匆地并肩穿过斑马线,两人皆是鼻青脸肿,衣摆蹭着墙灰,刘文婷的手臂上挂着大片的乌青和血痕。

  姜荻起身迎过去,上下打量刘文婷的伤势,没提老岑的事,先问刘文婷:“姐,背包里自愈药水够不够?不够我这儿还有。”

  刘文婷摇头,哽咽道:“老岑是为了救我,才……”

  姜荻拍拍刘文婷的肩膀,看向莫问良,后者的状况比刘文婷好上许多,只是脸色十分难看,戾气丛生。

  “老岑要是不出手救你,你们两个都会死。”莫问良粗暴地打断刘文婷的抽噎,说完,又用力搓一把脸,把乱发捋到脑后。

  他放缓语气,压抑下内心翻涌的烦躁,尽量平静地说:“小姜,我怀疑我们在白天遇到的鱼鳞女,不是余娘娘那边的人。”

  顾延赞同地嗯了声,示意莫问良继续说。

  “老岑死后,我和刘文婷跳楼逃生,却看到鱼鳞女站在窗边用唇语说,让我们去江家村。”莫问良颧骨耸动,显然被鱼鳞女的动机挑起了怒火,“啧,按当时的情况,鱼鳞女大可以追下来杀了我们,但她没有这么做。说明放我们一条生路去村子里一趟,比多带走两条人命更重要。江家村,一定有她想让我们知道的信息。”

  “不对啊!”姜荻心生疑窦,舌尖抵在口腔内侧,鼓了鼓脸说,“我们在余娘娘庙里也遇到了那些杀人的鱼鳞,可没有什么鱼鳞女,更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他搔搔脸颊,接着说道:“莫哥,照你这么讲,我怎么觉得……在你们跟前同时出现的鱼鳞和那个女人,是目的不同的两拨势力?一个想杀人,一个给线索。只不过,她和余娘娘也脱不开干系就是了。”

  无差别杀戮的鱼鳞,身份可疑的鱼鳞女,还有观潮镇人奉若神明的余娘娘……

  三者之间的联系姜荻一时间想不明白,就好像手握一只纠缠的毛线团,明明找到了线头,却一时半会无法解开。

  莫问良牙关咬得咯咯响:“她最好是!呵,不管那女人有什么目的,鱼鳞也是她引来的,老岑的账有一半要算在她身上。她最好现在就跟余娘娘祈祷,千万别落在我手上!否则……”

  姜荻和顾延对视一眼,心生忧虑。

  顾延接到眼神里的讯息,语气极具压迫感:“莫问良,你要是不能保持冷静,继续被仇恨冲昏头脑莽撞行事,江家村你就别去了。我们不想多带一个拖油瓶。”

  这冷水泼得及时,话却很是难听。

  莫问良当时就不乐意了,点起烟叼在嘴里,嘬了一口,反唇相讥道:“姜荻出事时也没见你这么冷静。”

  顾延皱眉,脸色微沉。

  周围气温骤降,氛围剑拔弩张。张胖子干张着嘴,不敢多话。

  姜荻都无语了,让顾延安慰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还能不能行?

  他横起胳膊肘怼了顾延的后腰一下,软下声音,讪讪地打圆场:“鱼鳞女的事,我们肯定会查明白,老岑的仇,说什么也得报了。但是莫哥,如果急中出错没能报仇还白丢了性命,咱们对得起老岑么?”

  说话间,姜荻的视线落在刘文婷的脸上,刘文婷似有所觉,抬起胳膊拿袖口蹭干净脸上的泪痕,收拾好愧疚、茫然的情绪,冲姜荻点了点头。

  嘟嘟——

  嘈杂的喇叭声响起。

  “人都来齐了?”江建业从皮卡车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头,油腻的目光刮过刘文婷哭红的脸,又落在姜荻的金发上,“阿弟,你不早说有一共五个人,位置不够坐啊。这样吧,让这位小美女坐副驾驶,你们四个大小伙子在后座挤一挤……”

  嘭!

  江建业话没说完,莫问良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臭着张脸显然还心存芥蒂,不想跟顾延挤在一块。

  其余四人对望片刻,张胖子先举手投降:“我体积大,去车斗里蹲着,反正路也不远。”

  江建业吃瘪,等姜荻等人落座,往外吐一口痰,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哧溜!皮卡车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飞了出去,姜荻甚至听到坐车斗里张胖子“哎哟”一声大叫。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和汽油混合的熏臭,电台广播里播放着上了年头的经典老歌。

  姜荻把反扣的鸭舌帽转过来,压低帽檐,余光瞥向后视镜里江建业那双黄浊的眼睛,直觉此人的态度有些微妙,关于余娘娘的事,他定然有所隐瞒。

  小臂被顾延轻轻碰了碰,两人隔着两层单薄的衣料交换体温。

  姜荻收到暗示,搔了搔发痒的耳根,代入“江笛”的身份问江建业:“哥,我这几年在海城上大学,一直没闲工夫回家,我妈他们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

  顾延挑眉。

  江建业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闻言忍不住抱怨:“你好意思问呐?!家里砸锅卖铁供你出去读书,生活费大笔大笔地给。你呢?你倒好,过年都不稀罕回老家,尽想着在外边玩。你爸常年出海,你妈一个人在村里养病多不容易,要没有亲戚邻居搭把手……欸!”

  姜荻睫毛轻颤,听出点端倪,忙不迭道:“是我不懂事,等回了村里,一定好好给各位叔伯婶娘登门道谢。”

  他故作忧愁地叹口气:“堂哥,我妈她是什么病啊?这么些年,怎么不见好?医生怎么说?”

  “欸,老毛病了。这事说来话长,那时候你还没出生,等你长大记事,家里也发达了,你爸那么忙,你妈又病恹恹的,没人跟你说也正常。”江建业鹰鼻鹞眼的脸上凝出一层淡淡的悲伤。

  他唏嘘道:“阿弟啊,在你之前,你爸妈还有个女儿,比我小六七岁。可惜身子弱,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打那以后,你妈就疯疯癫癫的,搞得你爸都不敢回家,过了几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你,还是村子里一家一口饭喂大的!嘿,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车厢里的气氛陡然紧绷,姜荻坐直身子:“在我前头还有个姐姐?堂哥,你知道她死后尸体埋在哪儿么?”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长得老,但也没比你大多少吧。你姐死的时候,我在小学门口撒尿搓泥巴。”江建业狐疑地看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姜荻赔笑:“随便问问。”

  江建业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那姐姐去世得早,还没过百天。按村里的习俗,夭折的小孩儿,尤其是小女孩,是不能葬在祖坟里的,得送到余娘娘庙里去过晦气才能下葬。你要是好奇啊,等到了村里就去后山找找,以前土葬不犯法,进不了祖坟的坟包都在那儿。”

  *

  江家村离镇上不远,驶过一条劈开山体的盘山公路,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位于海边的小渔村。

  鸥鸟尖声哀鸣,海风呼喇喇地吹拂,空气中淡淡的鱼腥味经久不散。

  村里一幢幢自建房堪称华丽,建筑风格从欧式复古到美式乡村不一而足,只可惜没有配套的花园,地上铺着粗糙的水泥,角落零星堆放着建筑垃圾,各个透露出一股富贵但土味的气质。

  姜荻扒在车窗边,不由得咂舌:“靠,真有钱。”

  江建业握着方向盘,把车倒进一栋立着四根罗马柱的三层小楼旁。

  听到这话,他哈哈大笑:“叫你不早些回来!村里这两年靠海鲜加工厂分了不少钱,各家各户都修了小别墅。每家都有人出海,上远洋捕捞船赚大钱,不比你死读书来的钱多?”

  众人下车,姜荻被偌大落地窗反射的阳光晃到眼睛,后退半步。

  莫问良收拾好心绪,搡姜荻肩膀一把,挤对道:“嚯,富二代啊。”

  江建业看了眼院子里空荡荡的停车位,摇头道:“你爸车不在,人应该还在船上。走吧,先进屋喝口茶。”

  姜荻松口气,眼下他顶着“江笛”的身份,能把几年不见的堂亲江建业糊弄过去,对上“江笛”的亲生父母可不一定。

  江家的别墅内里与外在大差不差,仍是走半中不洋的欧式风情,地上铺着亮到打滑的香槟金大理石,墙上贴着夜总会同款真皮软靠,沙发、茶几却是红木的,看桌上茶具的状态,有段日子没被人用过了。

  江建业招呼五人坐下,忙里忙外的,又是烧水泡茶,又是找水果、零食,比起姜荻,表现得更像这栋房子的主人。

  顾延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客厅角落的神龛,划过姜荻抿紧的嘴唇,挺翘的鼻梁,最终二人视线相交,互换了一个捉摸不定的眼神。

  也许是看出顾延等人眼里的疑惑,江建业边烫茶杯,边笑呵呵地解释:“阿弟不在村里,其他亲戚忙的时候都是我来给他老妈送饭送药,他爸妈也把我当半个儿子养。欸,自家人么,都是互相照顾的……”

  说到一半,江建业又拍了下脑袋,大手一挥,支使姜荻去把锅里热的中药给他老妈端上去。

  “她嫌沿街的主卧吵,搬到三楼小客房去了,你别走错地方。药碗在热水里保温,小心烫!”

  五位玩家骤然一静,江家村大有问题,“江笛”那个早逝的姐姐和疯疯癫癫的妈听上去也不简单,让姜荻去直面后者,怕是要出事。

  张胖子刚想说话,就被姜荻甩了一记眼刀拦住。

  他弯了弯眼睛,指着果盘里的砂糖橘说:“好,我去去就回。橘子给我多留几个,别一会儿工夫炫没了!”

  瓷碗滚烫,黑褐色的药水腥臭苦涩,姜荻把药碗放进盘子里,小心翼翼端着托盘往楼上走,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碗中药看。

  不多一会儿,果然被他看出异常。

  在摇晃出波澜的药水中央,似有一团乌黑的东西浮浮沉沉。

  姜荻站在扶梯拐角,拿起托盘里的汤匙轻轻一舀,捞上来一根拇指长的药材,看质地像是剪开的猪肠,里侧有一层熏黑的粘膜。

  “……靠,什么东西。”

  姜荻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捻起汤匙再往碗底一拨,听到沙沙的撞击声,舀起来才看清,那是一片片已经熬到发棕的指甲。

  “草!我就知道!”

  姜荻骂骂咧咧地把汤匙丢回去,假装没看到,轻手轻脚地往三楼走,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江笛”的母亲。

  三楼光线昏昧,才走到楼梯口,姜荻已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空气潮湿憋闷,似乎很久没有开窗通风。

  他没花多大点功夫就找到了江母所居住的客房,房门上贴着泛黄发脆的符纸,门口搁着巴掌大的香炉,地上洒落一层细细的香灰,像米粒大小的脚印一路蜿蜒到屋内。

  砰砰。

  姜荻屈指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吱声,他就拧开门锁闪身进去,左手举着托盘,右手紧张地按着大腿外侧的枪背带。

  卧室里没有开灯,比起楼下华贵的装修,这儿寒碜得就像一间柴房,除去一张老旧虫蛀的木床和破旧的床头柜,几乎算是家徒四壁。

  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女人,她盖着单薄的毛巾被,鸡爪似的双手交握搭在腹部,头发枯黄,鬓角泛白,脸上爬满皱纹,带着病气,乍一看像是姜荻的奶奶辈。女人凹陷的双眼放空,望向天花板,姜荻进屋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她的半分关注。

  姜荻蹑手蹑脚,把药碗搁在床头柜上,将夜鹰握在手里,指尖搭着扳机,防备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紧接着,姜荻拿出水滴法杖,这支从钟灵那儿薅来的S级道具,由于他缺少与水相关的技能,只能当做与怨灵、厉鬼们沟通的辅助道具使用,有些鸡肋,但现如今再合适不过。

  法杖顶端的水滴形宝石透明璀璨,姜荻手腕轻轻一抖,宝石就发出朦朦的微光。

  他借着宝石的光源在客房里走动,四下查探,可是,哪怕他把床单掀起来将法杖伸进床下,也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不可能啊。”姜荻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的符纸和小香炉都在暗示同一件事,江母的病可能另有隐情。江建业也说她在失去女儿后疯疯癫癫的,姜荻就想,也许江母不是生病,而是中邪。

  但现实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屋里没有鬼,没有怨气,没有邪祟。

  姜荻下意识地啃咬指关节,用刺痛来维持思维的飞速运转。

  “欸……”

  江母沙哑地叹息,像从破风箱里硬挤出来的一声长叹,把姜荻惊了一大跳。

  姜荻扭过头去,看到江母薄如纸壳的胸腔些微起伏,仿佛吊着一口气,生命脆弱如一根蛛丝,一支残烛。

  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姜荻仍然有些同情,压低声音问了句:“妈,要不要喝药?”

  江母无动于衷,只是眼球往姜荻的方向转过去,不转不打紧,一对上江母的眼睛,姜荻就心里一惊,差点叫出声。

  方才光线昏蒙,姜荻没看清,这时才看到江母的眼眶里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翳,仔细看,那层白翳不是别的,正是鱼鳞。

  鱼鳞一层覆一层,外层的早已剥脱发白,边缘老化蜷缩,靠近瞳孔的鳞片却依然是青黑色的,像是不断有新生的鳞片从眼球里爬出来。

  姜荻暗骂一声,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咔嗒,扣稳扳机,准心瞄准江母的眉心。

  然而,与他预料中不同,江母并未发难,而是艰难地坐起身,眯起白蒙蒙的眼睛看过来,微笑地叫他:“小笛回来了?”

  “嗯,学校放假,堂哥接我回来的。”姜荻不敢大意,双手持枪,往后退出两步。

  “呵呵,那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像是没看到他手里的枪一样,压抑着咳嗽,端起床边的药碗一饮而尽。

  想到碗里的“药材”,姜荻胃里一阵痉挛,他按捺住想吐的冲动,屏息凝神,随即听到江母吩咐让他把碗拿下去。

  二人之间相隔一米多的距离,姜荻盯着江母眼眶里的鳞片,又瞥了眼一干二净的药碗,顿时神经紧绷,伸出一条腿靠过去,打算一把捞起碗就跑。

  就在姜荻靠近床沿的瞬间,手腕便被江母一把握住,触感像是一块冰凉的树皮贴在皮肤上,有着粗糙的褶皱。

  姜荻心惊肉跳,完全无法理解江母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做到的。他试着把手抽出来,可江母力气之大,像钳子一样死死掣住他的手臂。

  “我没有病。”江母仰起头,一双生满鱼鳞的眼睛哀求地望向姜荻,“小笛,妈妈没有生病……”

  姜荻的头皮酥酥地一炸,再看江母瘦弱如柴的胳膊,她的皮肤上居然长满了肉色的鳞片,整个人与其说是人类,更像一条人形的鱼。

  “我知道。”姜荻小声安抚,“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

  江母听罢,果真松开紧扣姜荻的手指,但是下一刹,她就像随风飘零的落叶一样失去气力,闭上双眼,昏倒在床上,呼吸安宁沉稳,就像从没苏醒过。

  姜荻长出一口气,悄摸摸伸手去探过鼻息,见人还有气,慌忙收拾好药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

  客厅里热热闹闹的,电视开着,张胖子和刘文婷坐在沙发上看宫斗剧,莫问良和顾延一左一右坐在红木沙发两头,腰背挺得笔直遥相对峙,江建业却不见人影。

  姜荻气不打一处来:“我在上面忙,你们几个在这儿看《甄嬛传》?!”

  张胖子放下砂糖橘,嘿嘿笑道:“小姜哥,这么快啊?你才上去十分钟,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

  见姜荻脸色不虞,顾延问:“发生什么了?”

  姜荻鼓起脸,呵了声,把江母的病情尽数告知。

  “眼睛里长鳞片?”张胖子瞠目结舌,“这不是那谁吗?余娘娘!”

  莫问良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说她没生病?这话什么意思?”

  “会不会……”刘文婷举起手,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才小声说,“会不会是药的问题?”

  “有可能。”姜荻抿紧嘴唇,“我看她也不像是坏人,却被全村人当作疯子。也许,她一开始就没有疯呢?一个正常人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被关在卧室里休养十几二十年,不疯也得被逼疯了。”

  “你问她那个夭折的女儿了么?”顾延挑眉。

  姜荻摇摇头:“来不及问人就晕了,等明天吧。江建业人呢?”

  张胖子:“他说家里有事,急匆匆地走了,让我们随便在家对付点儿,明天再请我们吃饭。”

  姜荻无奈地看了眼顾延,有海鲜粥铺的前车之鉴在,无论是镇子还是村里的食物他们都不敢再动筷子,于是只得从系统背包拿出蛋白棒和功能饮料充饥、提神。五个人聚在客厅,轮班守夜,静候余娘娘的到来。

  夜幕降临,江家村一片寂静,偶有鸡鸣犬吠。客厅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富丽的水晶灯,亮堂堂的。

  姜荻和顾延守上半夜,等张胖子三人睡去,他才若无其事地坐到顾延身边,耸着肩膀,抱住胳膊肘。

  没等多久,姜荻肩头一暖,偏过头,是顾延搂住了他,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对视。

  “余娘娘会来吗?”姜荻舔舔嘴唇以缓解尴尬。

  “会。”顾延说,“我们是被标记的祭品,她不会轻易收手。”

  姜荻后颈拂过柔软的触感,凉凉的,似乎是顾延的指尖在撩拨。

  他忍不住缩缩脖子,嗔怒地瞪向顾延:“你干嘛啊?!”

  还没复合呢,动手动脚的。

  顾延锋利的眉毛轻挑,作出疑惑的表情。

  姜荻暗道不好,颈椎骨瞬间僵硬,挤出生涩的声音,他扭过头去看,顾延的右手还好好地搭在他肩上,左手搁在沙发扶手上。

  那……在摸他后脖颈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