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隽的表情只是微微凝滞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越奕没有看出来,仍是笑着,一副收到合心意的礼物的欢快模样。

  “哦?小奕收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开心?”越隽往后仰了仰,故作轻松地问道。

  “一盆草!”越奕开心道。

  越隽轻轻笑了一下,像是觉得有趣。

  越奕以为他是觉得这份礼物不值一提,自己小题大做了,便把方才同越箐的那副说辞又搬了出来,道:“这不仅仅是一盆草,是一株可以缓解我失眠的草药,更是一份心意。小雨一听说我最近有些失眠,便二话不说直接将这株草赠予了我。”

  越奕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故作矜持的得意洋洋。“可见我同小雨之间的友谊深厚。”

  越箐在一旁别过了头,似是瞧不得自己弟弟那副傻样。越奕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由自主地发了个呆。

  于是两人都没瞧见越隽眼里闪过的一道暗芒。

  “小雨真是用心了。”等到越奕回过神来抬头时,越隽又是那副孱弱又温和的模样了。

  越奕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笑了一声。

  越隽垂下眼,没聊几句就皱起了眉头,作出一副疲惫的模样。越奕还兴冲冲地说着话,越箐却是瞧见了他脸上的心不在焉,在越奕停下喝水时忙道:“表哥大病初愈,想必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我和小奕就不打扰了,表哥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越奕这才注意到了越隽有些疲惫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瞧见表哥身体好转,一时太开心了,这才拉着表哥说个不停……表哥你好好休息吧,下次我再来看你!”

  越隽也不留他们,神色惋惜道:“也好,你们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身体已无大碍,别担心了。”

  等到越奕越箐一走,越隽瞬间变了个脸色,疲惫瞬间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不知说是气愤还是委屈的神色。

  越隽的眼神落在桌上的素丝草上,心里火起,不免计较,心道:你送它给我和送另一株给越奕,莫非是一样的么?送与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送与越奕的时候又在想什么?难道是一样的心思么?看我病痛所以送我,看他失眠所以也送他?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么?怎么谁的难处你都要管?

  想到这儿,越隽又不免想起陶宁雨托越奕拿素丝进来时的说辞,说是可以缓解呕吐。越隽面上又是一冷,一想到陶宁雨瞧见了自己在她面前呕着脏东西的那副模样就烦不胜烦。

  越隽扫了眼窗台上的佳丽,花开了又谢了。失去了花朵的装饰,佳丽又恢复了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

  花谢了。越隽想,什么时候会再开呢?

  他长久地注视着佳丽,这阵子他长时间地躺在床上,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还多,醒着的时候也多半用来吃药了,也没什么心思去想那小小的一株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它浇水。

  想来或许是没有的。他一早便把佳丽每日的照料工作交付给了陶宁雨,如今陶宁雨进不来,自然是浇不了水了,或许她还记得,会托人来照料,或许她早已忘了这株可怜的小花儿,正如她或许早已忘了自己,在这几天里和越奕玩得不要太开心。

  瞧着佳丽好似是憔悴了一些,于是越隽越想越生气,在心里埋怨陶宁雨对佳丽的不管不顾。

  “你在这儿可怜兮兮地等着人家,人家早把你忘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越隽对佳丽道,“真是没心没肺。”

  他说着话时早忘了是谁不让陶宁雨进来的。越隽正在气头上,只想不管不顾地埋怨人,才不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气着气着,越隽倒真的有些疲惫起来。他本就大病初愈,身体状况并不算太好,生气本就特别耗费心神,他刚刚生了这么久的闷气,方才又同越箐两姐弟说了一会儿话,是应该感到困倦了。

  越隽深呼吸了几下,最终还是躺下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迷迷糊糊睡着前,心里想的还是等他明日身体好了怎么教训陶宁雨。

  这一觉越隽睡得很沉,醒来时神清气爽。现在已经是第二日早晨,越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同下人道:“唤小雨过来吧。”

  等陶宁雨来的这段时间,越隽坐在床上发呆,心里想着等下要怎么谴责她对佳丽的不管不顾。

  陶宁雨没过多久就来了。她今日也没去地里。

  一见到越隽,陶宁雨眼睛就亮了,还浮现出笑意。她拿着东西走到越隽床边,道:“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越隽瞧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睛,心道还是等会儿再谴责她吧,嘴上则淡淡地“嗯”了一声。

  陶宁雨又道:“公子可算是愿意见小雨了。”声音里有些嗔怒,然而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又是软的,听着不像是怪罪,倒像是撒娇了。

  越隽一时愣住了。他还未听过陶宁雨这样讲话。

  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一脸平静,并不讲话。耳廓倒是出卖了他的心思,悄悄显出一些心虚的痕迹来。

  稍稍冷静之后,越隽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和睡前立下的雄心壮志,心里又涌上别扭和恼怒来,故作平静道:“我看你这几日倒是过得很潇洒。”

  陶宁雨闻言愣了一下,低下头为他擦着手,道:“公子又是何处得知呢?”

  话中竟然没有否认。

  越隽便更是生气,冷哼了一声道:“本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可别忘了这府上姓什么。”

  陶宁雨不讲话了,手上动作却不停,专心为越隽擦手。

  陶宁雨不回,越隽倒是有些忍不住了,低头看了一会儿,道:“哑了?”

  陶宁雨道:“没哑。小雨自然是知道府上姓越。”

  几日前被迫从越隽房中赶出来,如今好不容易越隽身体好些了,又肯见她了,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在这里阴阳怪气。陶宁雨本来是挺开心的,如今这开心眼见着要被越隽几句话消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