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完了我哥篡位了(穿书)>第九十九章

  顾寒崧目眦欲裂, 在意识反应过来以前,他早已纵马而上,直冲城墙而去!

  那一瞬间, 顾寒崧的耳旁一切喧嚣都远去了, 极静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在浮生记时候, 她难以自制落泪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如此沉重的眼泪,砸得他心都碎了。

  当时她一改往日的知书达理, 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磕磕绊绊地不知所言:“我会很懂事的……家里人总夸我最懂事了……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词不达意的表达,顾寒崧以为自己听懂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彼时终于得知他心意的她,到底存了怎样的死志。

  可下一瞬, 一直紧闭的城门轰然大开!

  巨大的吊桥伴随着强烈的噪音落下, 顾家军们奋不顾身地冲了出来, 他们浑身浴血,他们头破血流, 他们横眉竖立,却仍然挥舞着顾字旗, 撕心裂肺地大吼着:“兄弟们!!!门开了!!!冲啊!!!”

  顾寒崧的听力潮水般地回来了, 唤回了他的一丝神志的清明。

  他仍然痛不欲生, 他手里还有这么多奋战着的士兵, 为了他一齐战斗到这一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顾寒崧勒马定神, 而后举起泛着冷光的狼牙枪, 振臂高呼道:“杀!!!”

  等待多时的顾家军与黑铁骑得令, 立时纵马朝前奔袭,喊杀声与马蹄声震耳欲聋,土地都震荡了起来,大军朝京城无情地压进,与城内禁军厮杀起来。

  顾寒崧回头,正好与纵马朝护城河去的顾烟杪对了个眼神。

  什么都不必说,只消一眼,她便明白他的意思。

  顾寒崧身着银甲离去,顾烟杪则带着亲卫开始找人,护城河水深,余不夜已经昏迷,若是再晚,就更难以救活了。

  她走之前多留了个心眼儿,安排了几个亲卫对吴黎严加看管。

  为了防止这狡猾的女人逃跑,顾烟杪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在她身上捅了数刀,刀刀避开要害,再用二锅头给伤口消毒,缠上绷带止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这受的也是轻伤。

  让她痛得半死不活,却失去行动能力。

  顾烟杪在护城河边绕了七八圈,都没有看到余不夜的身影。

  此时游泳沉下去找人的亲卫从河里探出头来换气,顾烟杪连忙催马上前,着急得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亲卫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又沉了下去。

  顾烟杪蹲在岸边,有些心焦。

  原本的计划是此时趁乱将余不夜接出来,却未想到她早就暴露了。

  这个乱并非指城门破——若是城门破了再去找她,很有可能保不住她的命。

  在之前的战区中,比如余桑与天南,城墙距离居民聚集区很远,有大片空地,他们用伏火矾也能在控制范围内,可京城人多地少,城墙不远处就是人口密集区,若是用伏火矾一炮轰门,很可能会伤及一大片无辜。

  所以他们拿到余老头送上的前朝废弃沟渠图,算是如虎添翼。

  他们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在城外搜寻,摸到了沟渠的大概位置后,算着距离挖土开口,挖通好长一条甬道后,终于破开了那废弃的沟渠。

  沟渠里面封闭已久,气味实在难闻,便又晾了不少日子,直到里面可以通人为止。

  那沟渠的建制非常宽阔,顾烟杪这身高走进去是绰绰有余,双臂也可平展,只不过顾寒崧与玄烛这种个头高些的,还是得低着头,谨防撞脑袋。

  最终他们敲定了计划,由玄烛带着敢死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沟渠中进入京城内,趁着攻城之乱,尽量以偷袭的方式在城门附近进行突围,目标只有一个,即是打开城门,让在外等候的顾家军们顺利攻入。

  若是计划顺利,他们其中便有三人的特殊任务是潜入尚书府将余不夜带出来——那时正好是全民慌乱的伊始,大家还匆匆忙忙,都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然而是最掩人耳目的安全时刻。

  结果他们确实完成了大计划。

  余不夜却失踪了,或许是死了。

  在谋朝篡位这种涉及万千人性命的国之大事中,余不夜的死实在无足轻重,就像匆匆旅人不会在乎一朵被风吹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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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厢的魏安帝早就换好了內侍的衣服,想趁着整个皇宫的混乱之际,偷偷摸摸地跟着內侍宫人一同逃出宫去。

  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依然金碧辉煌的光明殿。

  白玉地板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紫柱金粱极尽奢华,金龙玉凤盘柱而上,以往此处人才济济,仆从满满。

  他自以为坐稳了的皇位,这就要拱手让人,这要他怎么心甘情愿?

  魏安帝又想起很久之前竹语道长的预言。

  当初仍怀有侥幸,虽然封了二皇子为太子,实际上却更属意三皇子,照实说,三皇子各方面品性都优于兄长,若他能安稳继承皇位,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已经晚了,竹语道长所有的预言全部实现时,他才开始后悔。

  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呢……

  可如今保命才是上上策,感叹一番,魏安帝仍是恋恋不舍地转头走了。

  在某个偏僻的小宫殿里躲藏之际,他听了一耳朵殿外过路的內侍正在讨论的军报。

  据说二皇子被生擒,顾家军与黑铁骑攻入京城后,指挥使们便按照早前的安排分散,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各大官署与要道,训练有素的军队效率极高。

  自从谢家倒台后,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二世祖,往日在京城少爷圈里比划比划倒也可以,然而此时面对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二世祖投降投得非常快,他并没有什么坚守的觉悟。

  毕竟不管谁坐皇位,终归轮不到他,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不是他的皇城,那还不如赶紧抱大腿啊!

  他跪得很端正,但顾寒崧经过他时,直接一枪捅穿了他的胸腔。

  此时的魏安帝已经在这里躲了很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甚至听见了宫人的尖叫声,他终于确认了顾家军的战马已经踏入皇宫。

  宫门大开的时候,便是內侍宫人们四散逃跑的时候了。

  他正背着包袱,准备鬼鬼祟祟地逃出小宫殿混入人流时,却听见宫殿后方传来一声沉稳的喊声:“陛下。”

  魏安帝蓦然回头,看见了站在阴影处的何公公。

  他如同以往一般恭敬地垂着手,仿佛一切都还未发生。

  “陛下,奴来给您报信。”何公公不紧不慢地说,“青龙门、白虎门和朱雀门,都破了。”

  魏安帝闻言,有一瞬的恍惚。

  原来他潜意识里铜墙铁壁的皇宫,竟这般不堪一击。

  “他们全都逃了。”魏安帝望向何公公,依稀记得他也年纪不轻了,“你也赶紧走吧。”

  何公公问:“陛下也要逃吗?”

  魏安帝长叹一声:“非朕所愿,天意弄人啊!”

  “何公公,你也快逃吧,主仆一场,朕也不愿看到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着说完就赶紧走了,却见何公公两手垂在腿前,仍是恭敬的姿势,听了魏安帝的吩咐,却没有立即去执行。

  魏安帝心生疑惑,问道:“怎么了?你不想逃?”

  何公公却心平气和地回答他:“并非奴不想逃,而是陛下不能逃。”

  紧接着,他好似在慢慢回忆往事一般说道:“陛下二十多年前,夺权成为摄政王,紧接着登上大位,将镇南王遣送边疆,多年来不闻不问,任凭谢皇后多次对镇南王一家下毒手,镇南王妃死于慢性毒后的急产,镇南王死在二殿下的刀下,吴姑娘死于坠楼,郡主虽未死,却也多次命悬一线。”

  “嗯,说起来,这郡主倒真是命大。”魏安帝闻言,颇有些感慨与遗憾道,“早知便不该留镇南王的性命,只不过当年朕夺位不正,需要个牌坊来堵住悠悠众口罢了,如今看来,恶名又如何?江山才是自己的啊。”

  他感叹完,又疑惑地问道:“为何忽然提到这些旧事?”

  何公公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极浅的微笑,他缓缓地说:“奴的意思是,如此桩桩件件的旧事,在镇南王世子的心上,犹如刀刻,所以他必然不会轻易地放过陛下。”

  好似怕魏安帝听不明白,何公公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所以奴不会让陛下逃走,同样也不能让陛下轻易地死了。”

  魏安帝愣了足足十秒,总算听懂了何公公说的话。

  他怒极反笑,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好啊你!朕还没死呢!你就开始考虑如何讨好新主子了?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如此天真?伺候朕这么多年,顾寒崧根本就不会留你这条狗命!”

  何公公闻言并没有生气,他依然古井无波,轻叹一声后,充满怜悯地对魏安帝说:“就算奴是狗,也只认一个主,奴的主子,永远都是先太子。”

  他口中的先太子,并非魏安帝所出的三皇子顾宜泽,而是已逝的镇南王。

  魏安帝闻言悚然一惊!

  他到此时才明白,自己根本败得不冤——若是连亲近至此的心腹內侍都是镇南王的人,可想而知朝堂上已经被他渗透成什么样儿了!

  镇南王一脉重新回到京城掌权,本就是大势所趋。

  此时只听吱呀一声,宫殿的大门被推开。

  明亮的光影中有人信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姿挺拔,眼神狠厉如狼,身着血迹斑斑的银甲,手握着的狼牙枪仍滴着鲜血。

  顾寒崧一步一步地朝魏安帝走来,稳稳的脚步声仿若催命符。

  魏安帝少见地紧张起来,眼睛细细地眯起,好似要将顾寒崧的模样看个仔细。

  终于,顾寒崧走至魏安帝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面前的年轻人实在煞气过重,仅仅是对视便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魏安帝十分不适,他印象中的镇南王世子,永远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眼中能暴露的恨意,实在过于明显。

  何公公朝顾寒崧恭肃地行礼,顾寒崧漫不经心地点头。

  而后他用力地将狼牙枪往地面一磕,浑厚如钟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宫殿。

  顾寒崧目光沉沉地看着魏安帝,在这余音绕梁中字字铿锵地说道:“别来无恙啊,叔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