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少见的没冲他发火,而是温和道:“珏儿,父王也不想宁王少见的没冲他发火,而是温和道:“珏儿,父王也不想如此,可你二弟若能多撑些时间,乌药师便能配得解药,难道你想要父王来做这事?”

  赵珏一时卡壳了,他仓促看了眼陷入疯癫的弟弟,又望望宁王,理智上知道哪里不对,可他就是想不出驳斥的话,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不是的父王,一定有别的法子,我这就去寻名医来、这就去……”

  宁王截住他的话,蛊惑般徐徐道:“等此事过去父王便去奏请陛下,把世子爵位改传与你,如何?”

  赵珂止住了话,神色中出现一瞬动摇,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我要莫娘不要爵位,爵位理应就是二弟的……”

  他抓住宁王的手还想再劝:“父王,一定有别的法子,这庸医分明是想谋害咱们性命呐!”

  宁王却已丧失了耐心,低骂一声妇人之仁,一把将赵珏甩开,吩咐周管家把莫娘带来。

  赵珏顾不上狼狈爬起来想阻拦,但侍卫们皆不敢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正此时又有一仆妇慌慌忙忙进来禀告,说胡月茹姐妹两个下午说在房中歇息,不让人打搅,结果到晚膳时去叫了几次也没人应,她们进去一看这才发现两人不在了。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

  宁王焦头烂额的怒斥:“为何现在才来报?”

  那婆子正是伺候胡月茹的李婆婆,她结结巴巴道:“那、那两位姑娘平日就爱自个儿待着聊天说话,惯不爱让我们去近旁伺候,往常也有在房里待到晚膳才叫我们的,故而没发现……”

  她说话紧低着头,饶是如此宁王还是闻到一股浓烈酒味,登时明白怎么回事,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没发现?我看就是别人把王府的大门偷走你们也发现不了!还不说实话!”

  李婆子被踹的翻白眼却也不敢叫,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下、下午时候姑娘说我们平日辛苦,让厨房做了饭菜又赏了好酒,让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上座尽情吃喝,小人嘴馋多喝了两盅,结果回屋就醉倒了,刚刚才醒来,结果两位姑娘就不知道去哪儿了!王爷息怒啊王爷——”

  宁王心中咯噔一下,当下也顾不得这烂摊子,转身就要往王府后院急走而去,结果刚出房门就听外面一阵混乱,还有几个丫鬟慌慌忙忙往后院跑,见了宁王也顾不上行礼。

  宁王随手抓了一个问是何事,那小丫鬟惊慌道:“王爷不好了!有人带着几队官爷闯了进来,嚷着要拿人办案!”

  话还没完就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的直直而来,自赵珂发病来一直都萦绕在宁王心头的违和感此刻终于画上圆圈。

  “原来如此,呵呵……”

  宁王兀自森笑两声,放开那小丫鬟,整整衣冠淡定立在原地,等着那些人过来。

  一片混乱之中,谁都没注意到,眼看着半死不活的乌卢居然挣扎着起来,悄悄隐到角落中。

  且说领头办案的正是冯远真,宁王见了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冯知府,这深更半夜带人闯进王府,难道想谋刺本王吗?”

  冯远真让手下站定,不卑不亢道:“宁王爷误会了,冯某只是接到有人状告宁王府与拐卖、杀害女子,以及京中女眷发疯等案有关,故而前来查案。”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来诬蔑王府!”

  宁王上前一步呵斥,又向皇宫方向拱手道:“我乃先皇所封一等亲王,岂容那些草民随意构陷?本王这就进宫去觐见陛下,来告他个以下犯上、不敬皇亲之罪!”

  宁王愤慨非常,转身就唤人去准备轿辇,暗中却对周管家使了个眼色。

  周管家会意,趁众人不备慢慢往后院退去。

  “王爷不必麻烦,陛下已知晓此事……”冯远真从怀中取出令牌恭恭敬敬的捧着,“陛下有令,见此令牌如见陛下,令我等仔细查案,不得有丝毫含混懈怠。”

  见此令牌宁王愣了一愣,他先才只猜测是柏清宇要对付他,还想着如往常一般进宫去找赵瑜,难道此事……

  “王爷放心,若此事实属诬告,冯某必将诬告之人依法惩处,定不会污损王府名誉……”冯远真道,“可若所告非虚,本官也定秉公办案,不敢有负陛下所托!”

  说完这些冯远真神色一肃,一挥手道:“去给本官仔细去查!有可疑之人之物立刻拿下!”

  众衙役齐齐应是,宁王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慢!”

  “我宁王府乃一等王爵,即便有陛下令牌,你这三等知府小官有何资格来查我王府!”

  宁王声色俱厉喝道,王府中一众侍卫也皆围堵住冯远真他们。

  “那老夫可还够格?”

  两方僵持间,一个蓄发皆白的身影越众而出,拄着一根乌木拐杖步幅缓慢却别有威严之感。

  “皇、皇叔!?”

  宁王一下子卸去强硬之色,甚而带上了畏惧,“您老人家怎地来了?”

  “呵,宁王爷还记得我这个皇叔……”老者淡淡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是宗正寺卿呐?”

  来人正是宁王的皇叔,靖南王赵衍。

  赵衍乃是太祖的一母同胞之弟,当年便深得太祖信任,跟随太祖打得天下,后被封为靖南王。

  当先皇、宁王他们还是皇子时便受他教导,由是宁王现下见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畏惧。

  如今靖南王已多年不参与朝政,但宗室之中属他德望最高,因此承了宗正寺卿一职,专管宗室之事,平日一些小事也甚少出面。

  今日则是赵瑜听了柏清宇的建议,特意去请他老人家来镇场。

  “侄、侄儿自不敢忘……”在这位皇叔面前宁王只有低头的份,不过他还想最后再争辩一下:“可这分明就是刁民想要以此讹诈侄儿,皇叔您不能眼看着他们对宗室不敬呐!”

  “是诬陷还是无辜,自有专人来审,陛下也会定夺……”靖南王不为所动,侧身对冯远真道:“冯大人尽管去查,我看今晚有老夫在此,谁敢阻拦办案。”

  此话一出,宁王只得让侍卫退下。

  冯远真对靖南王恭敬拱手,笑笑对宁王道:“王爷也请放心,冯某只是查案,不是抄家,定不会无故惊扰王府家眷。”

  说罢摆手让手下到各处去查。

  宁王哼了一声,背着手一副光明磊落随你们去的模样,然眼角一斜看到拐角处被狼狈拎过来的周管家后,表情控制不住的僵了。

  “两位大人,在下刚刚看到这人形迹可疑便跟过去看……”说话的正是李欢,他把周管家扔到地上,拿着几本带着火烧印记的册子呈了过来,“发现他鬼鬼祟祟翻出这些册子就要烧,请两位大人查看。”

  宁王张嘴想说什么,被靖南王冷冷瞥了一眼便缩回去,不敢吭声。

  将账册粗略翻了一遍,靖南王气极反笑:“当年太祖因前朝皇帝荒淫无道,纵容亲信宗室兼并土地,使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这才不得已起兵建了这大晋。”

  “太祖在位时屡次丈量土地,均田减赋,严禁私自吞并土地,这才有了今日大晋的繁华。”

  靖南王把账册递给冯远真,扶着拐杖上前两步逼视着宁王,后者想起儿时经历,不自觉缩起脖子。

  “咚——咚——”

  两声闷响伴随着宁王的惨叫之后,靖南王收起拐杖:“老夫原还想着你虽顽劣,也不敢有如此大的胆量,倒是老夫小瞧你了。”

  “老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冯远真做出一副要劝的样子,却没真正出手,只虚虚拦了拦道:“这些账册真假还未确定,老王爷莫要动气。”

  宁王趴在地上捂着差些被打断的腿不住,哪里还有平日坐筹帷幄的超然模样。

  然而除了疼,宁王心下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刚只是让周管家去毁一些放在外面的东西,虽也涉及些僭越之处但也非重罪,而这些账册所在密室极为机密,除了赵珂和他之外无人知晓,更是无法打开。

  可他刚才一瞥之下,那些账本分明就是在密室里的那些,这让他如何不骇然!

  直到这时,宁王才真正生出了恐惧,他顾不上疼支撑着爬起来喊:“对对,这些账册必是假的!是有人要构陷本王!”

  靖南王不想再瞧他这副嘴脸,只对冯远真道:“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审的审,万事都不必顾忌,一切分明后老夫亲自去禀告陛下。”

  冯远真连忙应是,靖南王最后瞥了这个侄儿一眼,半是悲悯半是失望的叹口气,拄着拐杖兀自走了。

  这边宁王垂头丧气的立着,屋中又传来一阵混响,竟是赵珂趁乱赤脚跑了出来。

  他此时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如乞丐一般,跑到宁王身旁后他倒顿住了脚,乐呵呵的如个傻子般抱住宁王的胳膊摇来摇去:“父王……等你当了皇帝封我做太子好不好?哈哈……以后我就是皇帝啦!”

  宁王有气无力的动了动嘴唇,赵珂已然放开他又滚到地上喊:“疼——疼死我了——”

  没再看这场闹剧,冯远真让人把赵珂压了起来,又对宁王道:“如此只能先请您去喝杯茶了,请吧——”

  宁王颓然叹了口气,往后看看繁华又混乱的王府,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才惊觉,早在他得意忘形之时,大网已悄然布下,现下只不过是到了收网之时。

  赵瑜啊赵瑜……

  他到底是看轻这个小皇帝了。

  作者有话说:

  ——这父子俩基本下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