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卢便是宁王暗中养的药师,是多年前在南疆寻来的,其人看起来阴森诡秘,且贪财好色,连宁王都病

  乌卢便是宁王暗中养的药师,是多年前在南疆寻来的,其人看起来阴森诡秘,且贪财好色,连宁王都不甚喜他,但他有一身诡谲医术,尤其擅制各种毒药,由是这些年宁王一直好吃好喝供养着他。

  不过这人行踪不定,时常会出去游荡一段时日,除了需他定时配制某些丸药之外,宁王也并不过细问他的行踪。

  而今日恰好他就不在。

  赵珂是一个半时辰前发作的,当时宁王就着人去找他,知他不在王府后只得一面派人出去寻找,一面先叫了大夫来。

  然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诊不出是何原因,宁王除了大骂他们蠢材之外无计可施,只得加派人手去找乌卢。

  他心里隐约认定,自己儿子这不像是病,而像是中了毒。

  跟在宁王身旁的跟赵珂面容有几分相似又年龄比他大的,正是宁王原配所生的儿子,赵珏。

  原本身为嫡长子却被赵珂生生抢了世子爵位,如今看他的惨样心里虽有些发怵,赵珏更多却是快意,面上还是一副痛心的样子道:“父王,我看二弟怕是不好了,是不是要提前先预备下……”

  宁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哪只眼看你二弟不好了?你比大夫还有能耐啊?我看你是盼着我们都不好想赶紧袭了爵位才是真的!”

  赵珏被骂得灰溜溜低着头不敢出声,宁王见他这副窝囊样子更是来气,正待再骂又听侍卫们一阵惊呼,就见赵珂似乎是疼得失去理智,跌跌撞撞扑着去取挂在墙上的一把青铜剑,竟是想要把自己胳膊砍下。

  宁王惊得一头冷汗,好在反应过来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剑夺下,赵珂那一下也用尽了力气,重新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好在是没再折腾。

  宁王一阵后怕,对侍卫道:“快把世子扶到榻上歇息,轻点轻点——”

  侍卫们依言行事,他们也摸索出来规律了,这世子是痒一阵疼一阵疯一阵,中间再安生一阵。

  发作时状似厉鬼要死要活,神智也似乎不大清晰,中间一段不发作的时候看起来倒还跟常人一样,只是也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宁王压下心中焦急,趁这个空隙凑过去问赵珂:“珂儿,你快告诉父王到底是谁要害你,父王定把他抓来挫骨扬灰给你报仇!”

  赵珂来回折腾了几次,这会虽暂时平静下来也是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像死人多过活人,对宁王的话无甚反应,只偶尔条件反射的哼哼几下。

  宁王无奈,只能背着手吩咐先趁这会给他清洗一下,最少看起来还像个人。

  正这时宁王的心腹周管家跑进来报乌卢找到了,宁王精神一震,赶快让请进来。

  结果周管家迟疑道:“回王爷的话,恐怕……得抬进来,乌先生被人打伤,看样子还伤得挺重。”

  宁王实实在在愣住了,这乌卢虽只是个药师,但他出身江湖且好像有些仇家,往日总小心谨慎,毒粉毒烟不离身,武功也不差,能伤到他并非易事。

  而且恰恰在这个关窍被打伤……

  宁王感觉到一丝异常,但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细想,问:“那他人还清醒吗?”

  管家点头:“倒是还清醒,不过除了外伤似乎还受了内伤,短时间是好不了了。”

  “那便先把他抬进来吧。”宁王摆摆手,眼下先给赵珂看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不一时乌卢被放在担架上抬了进来,他虽常年脸色苍白,但此刻面如僵尸嘴唇乌青,身上黑袍残破不堪,更有一只手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只靠一层皮连在胳膊上,腕骨碎片沾着血滴在地上,竟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

  宁王脸上肥肉抖了一抖,他虽恶事没少做,但自诩是文雅人,见血的事都让手下去干,还没怎么见过这样血腥场面。

  “你怎么成这样了乌药师?”宁王皱着眉问,“伤你的可是你以前的仇家?”

  乌卢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咳出一口乌血,差点就喷到宁王身上,继而又像不要钱似的一口接一口往外呕血,里面还似乎夹杂着些什么血块——

  要不知道是吐血,宁王都以为他这是喝多了往外吐毛血旺。

  一脸惊恐的往后闪,宁王一时有点迷惑是该让他先救儿子还是先救他,毕竟这位看起来似乎比赵珂还要惨。

  “咳……乌医师,要不先给你请位大夫瞧瞧?”

  宁王有些犯嘀咕,都这幅模样了还能给别人瞧病?别没给赵珂看呢他自己先一命呜呼。

  不过这乌卢倒很有些职业素养,他一面咳血一面摆着那只没断的手,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断断续续道:“我还死不了,先给世子诊治要紧……咳咳……”

  宁王犹豫一瞬,现下也没有别的人选了,便摆手让他们把乌卢抬到赵珂塌旁。

  问过赵珂症状后乌卢神情一变,又勉强直起身子给他身上检查一遍、诊了脉,半晌才收回手,耷拉着头不出声。

  宁王急了,在旁问道:“乌药师,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乌卢慢慢抬起头,刚刚被打成那样他还颇为镇定,此时眼中却满是恐惧。

  宁王再三催促问询之下,他才用嘶哑如沙砾的嗓音道:“世子是中了一种毒药。”

  他说出一个生涩难懂的名称,且用的并不是大晋通用之语,宁王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不过看样子乌卢是知道这种药的,赶紧道:“药师既知道这毒,便请赶快解了此毒吧!”

  乌卢依旧沉默不语,宁王焦急的直打转道:“可是有什么难寻的草药?乌药师只管告诉本王,哪怕是要人的心肝,本王也定给你寻来!”

  又咳出一口血,乌卢扯出一个诡异笑容,缓缓道:“王爷说对了,要解此毒确实要用到人的心肝。此毒有九种毒物在其中,调制时每种毒物放入的顺序不同,其解药也会不同,故而有两种解法,若知其配方顺序便可极易配得解药,若不知道配方顺序,呵呵……要么一种种来试,只是世子怕是撑不了那么久,要么……”

  乌卢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就要用至亲之人的心肝做引,如此则无需在意其配方顺序,只将解药随意配好饮下既可痊愈。”

  乌卢直直盯着宁王眼睛,只看得他脊背发凉,一字一句问:“王爷可还要再救世子吗?”

  他每说一字眼中疯狂就越盛,到最后几如要吞人肚的恶鬼。

  宁王骇得后退几步,被赵珏扶住才堪堪跌坐在乌木靠椅上。

  他下意识想去斥责乌卢胡说八道,可心内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乌卢的话是真的。

  “非得至亲之人吗?”宁王艰难吞了下口水,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蓦然提高又压低嗓子问:“是不是只要有血缘关系之人便可?表亲、兄妹……娘亲的,可能用?”

  在乌卢说出要用至亲心肝作引之时,一屋子人都觉得他是疯了,而当宁王问出这句话后,众人愈发骇然。

  跟在宁王身边的赵珏更是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悄悄往后退去。

  乌卢如看笑话般看着宁王,连身上所受重伤的痛苦都忘了,他「呸」的吐了一口血,桀桀怪笑两声道:“此毒父可救子,子可救父,母可救女,女可救母,其他人是不行的。不过……虽然不能彻底解毒,那些只要是有血缘的亲属也能缓解毒发,他们一人的心肝可给世子暂时压制住毒性,王爷……可想清楚了?”

  宁王紧捏着椅子扶手一言不发,周围人也大气不敢出一口,虽满屋的人却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乌卢粗沉的喘息和赵珂无意识的。

  忽而,赵珂猛然睁开眼睛,亢奋而病态的环视四周,猛然跳了起来,众人反应过来他是又发作了,连忙七手八脚将他按住,这才打破了那一片寂静。

  宁王定定看住狂乱的赵珂,抽搐了下嘴角,扯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良久幽幽开口,却是唤了声赵珏。

  双腿一软,赵珏登时跪了下来,往前跪走几步扑住宁王的腿喊:“父王你可不能信他,这世上哪有人能想出如此阴损逆伦的毒药?这、这毒医分明是想谋害咱们的性命呐!”

  宁王平静道:“放心,还轮不到你。”

  见不是要自己的命赵珏刚想松一口气,又听宁王森森道:“去把茉娘带过来。”

  赵珏一下定住,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父王!不行……”

  他生性懦弱从未敢反抗过宁王,此时也是情急之下第一句大声喊了出来,之后便又放低声音苦苦哀求:“父王,下月莫娘就要与我成亲了,不能是莫娘啊!”

  莫娘是卢氏庶妹的女儿,她娘亲去世后便被寄养在宁王府,生的温柔貌美。

  卢氏本是打算让外甥女嫁给赵珏做妾,以更好巩固她在府中地位,结果赵珏倒真与她情投意合,只等着将她纳进房中。

  如今见宁王竟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让赵珏如何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