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宇接过诉状,甫一看个开头他就神色一凛,然并未立即说什么,只将余下内容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下……

  柏清宇接过诉状,甫一看个开头他就神色一凛,然并未立即说什么,只将余下内容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下去。

  不多时柏清宇将诉状阅完,神色并未有何大的变化,然离最近的冯远真却感到从他周身蔓延出来的寒意,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柏清宇徐徐道:“诬告皇亲可是重罪,可若非诬告,这天子脚下藏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本相和知府大人竟一丝也未察觉,这可真是……失职的很呐。”

  此话一出冯远真腿一哆嗦,忙不迭告罪:“不不,是下官失职、下官失职啊!”

  擦了把汗,冯远真又小心补充道:“下官这就着人去严查严办此案,定不出一丝遗漏。只是……这宁王府被牵扯其中,宗室之事下官职权恐有涉及不到之处,柏相您看……”

  柏清宇沉吟片刻,道:“先去将府衙门口的女子带进来问话,案子查明之前让她暂住府衙内,需有专人看护,除查案必要不可随意外出,也不许人探视。”

  冯远真忙点头应是,又听柏清宇继续道:“京中其他府中凡报有疯症发作的人也都带到府衙看护问询,莫让她们自伤或伤人,若有阻挠办案的,便让他们去政事堂见我。”

  “至于那女子状告宁王父子一事,干系重大,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妄断,可若确有实证……”

  柏清宇声音转冷,“宗室犯法,与常人同罪,这是定下的规矩,本相这便去将此事报与陛下,陛下定也不会因情徇私,你们尽管放手去查,但切莫提前走漏风声。”

  冯远真与杨通判齐齐应是,柏清宇便也不再多留,径直去宫中觐见陛下。

  恭送走了柏清宇,冯远真不敢耽误,按照柏清宇吩咐的将事情布置一遍,又让把报案的女子带到前堂,他要亲自问询。

  整理了下官服仪表,冯远真与属下一并到前堂,一名女子低头立在堂下,怀中还抱着一个上锁木箱。

  在堂前坐定,冯远真“啪——”地拍响惊堂木,肃声道:“堂下所立何人?你所诉之案可有确凿证据?若有诬告,本府定严惩不贷!”

  那女子虽身着粗布简衫,却体态婀娜,此刻盈盈跪下道:“小女是宁王府买来的奴婢,自幼被他们父子豢养在府中,小女所告之事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谎言。”

  她将怀中木箱高高举起,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冯远真。

  正是胡月茹。

  此刻胡月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丝毫不减其姝丽之色,然她说的话字字铿锵有力:“宁王父子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不是一日之事,证据就在这箱中,请大人查看。”

  衙役将木箱呈上来,冯远真定了定神把木箱打开,其中满满当当放着诸多书信,还有十几个颜色不同刻着字的瓷瓶。

  冯远真本想先去看那些书信,不期然扫到其中一个瓷瓶上刻着的字,手顿时抖了一下。

  迟疑了下,冯远真拿起瓶子细看,上面刻着「周婉儿」三个字和日期。

  正是他府内姨娘的名讳。

  冯远真把瓷瓶打开,里面是珍珠大小的药丸,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紫红,另带有一股怪异的气味。

  咽了下发干的嗓子,冯远真问:“今日京中各家来报女子发疯之事,依你诉状上所写,可是与宁王府有关?”

  他虽如此一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胡月茹果然答道:“确是如此,只是她们并不是发疯,而是体内所中之毒发作罢了。”

  状纸上写得不甚详细,她又将宁王父子用毒控制女子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冯远真听罢,皱眉问道:“那既然他月月都让人送去解药,为何今日这些女子都发作了呢?”

  胡月茹垂首说:“是小女将那些解药偷换了,她们服下无用的药故而会发作。”

  “那些说是解药,其实也还是毒药,长期服用对身体损害极大,之前小女亦被他们用药控制,偶然遇得一神医才解了毒,又不忍见姐妹们继续受苦,故不得已才用此方法欲将此事曝于天下。”

  冯远真蹙眉:“你倒还有几分侠义心肠,那世子发疯又是怎么回事?”

  她对冯远真深深拜了一拜:“大人,我们这些女子都是被买来的,本也是良家子,却被迫到各处做种种违心之事,小女对宁王父子恨之入骨,可他们是皇亲宗室,恐难遭受应有之罚,故自作主张暗中给赵珂下了毒药,让他也尝尝这般滋味,也是为姐妹们报了仇了!”

  “糊涂啊你——”

  冯远真听到后面不禁感慨,对眼前这柔弱女子也起了几分怜悯之心,不过碍于身份没再说下去,转而正色道:“不论所告之事是真是假,投毒这件事你是坐实了,这可是重罪!”

  胡月茹淡然一笑:“小女既作了此事,就没想过能善了。小女自知低微卑贱,所谓蚍蜉难以撼树,但宁王父子种种所为实乃十恶不赦,不报此仇……小女就是死了也愧对被他们残害姐妹的冤魂。”

  堂中一时默然。

  冯远真现在虽是知府,也是通过科举从农家一步步爬上来的,自然知道普通百姓对上达官贵人这其中的难处,也更能清楚这个弱女子的决心之大。

  正在此刻堂外一名衙役匆匆过来,在冯远真身旁耳语几句,冯远真赶紧起身到内堂,却是先才跟着柏清宇的那位下属。

  来人并不多话,对冯远真辑了一礼从袖中掏出一封密诏,待冯远真接过展开阅完,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交于他手上:“这是陛下给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陛下,即便去宁王府查案也无人能拦。”

  密诏上已交待明白,让冯远真放手去查,有确凿证据后与大理寺、大宗正寺一同办理此案,不必有所顾忌,且动作要快,若有必要今夜他可带人先去宁王府查验拿人,以免宁王父子有何动作。

  冯远真郑重接过,心中终于吃下一粒定心丸,拱手道:“冯某必秉公办案,定不会辜负陛下和柏相所托。”

  原先他担心陛下会出声袒护,毕竟之前看来宁王父子跟陛下亲厚,且虽然没人敢说,但好些人都觉得这位陛下是个拎不清的。

  如今来看并非如此。

  来人又道:“柏相还交待此案涉及重大,恐府中衙役不够,冯大人若需额外用人便交待在,。”

  冯远真连连道:“柏相考虑周详,不知您贵姓是?”

  那人拱手道:“冯大人不必客气,在下姓李名欢,此案办完之前在下皆会在此协助大人,若有差遣请大人尽管吩咐。”

  冯远真心里就更有底了,这位在就表明有柏相给他撑腰,这案子办起来就更能少许多阻力了。

  不再耽误,冯远真请李欢跟他一起去前堂,继续先前的审问。

  烛灯已燃,天色已暗。

  但今夜注定还有许多事要发生。

  ——

  宁王府……

  “爹!我痒……我痒啊!”

  赵珂头发散乱,脸上血迹斑斑,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尽是血肉模糊的抓痕,即便如此他还不要命的想要去挠自己的身体,却被两三个侍卫死死按住,只能徒劳的狂叫。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人都放开我!等本世子好了定砍了你们的手脚!”

  赵珂双目发红神志不清,只会瞠目呲牙,俨然一副恶鬼模样,几个侍卫被他吓得一抖,但谁也不敢松手。

  “我苦命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在赵珂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正是他的娘亲,宁王妃卢氏。

  卢氏全然不见平日的风韵犹存养尊处优,拿着手帕捂着自己心口,看着儿子此刻模样想去给他擦擦脸,却差些被他一口咬住,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边上小丫鬟赶忙叫着「王妃小心」,七手八脚去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让本就混乱的局面愈为雪上加霜。

  若是平日卢氏磕了碰了定要在宁王面前掉几滴眼泪以示柔弱委屈,现下发髻摔散了都顾不上,扶着自己腰身又扑到宁王身边,拉着他衣袖哭道;“您快想法子救救珂儿王爷!再如此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啊!”

  向来老神在在的宁王也是焦头烂额,胡子都快被他拔光了,卢氏的哭泣更让他心烦,吼道:“哭!哭!就知道哭,你是想救他还是咒他!哭得本王脑壳都炸了!”

  卢氏被他吼得一哆嗦,她本就只会仗着宁王宠爱在后宅耍手段,现如今真正遇到大事只是六神无主,只得委委屈屈的抽涕两声,心疼攥住手帕望着儿子,不敢再说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到底是宠了多年的人,又是为了儿子,宁王没再训她可没心思去哄,对下人怒道:“都死光了吗?先把王妃扶回房去,净都在这儿给本王添乱!”

  丫鬟们忙把卢氏半扶半劝的扶回去休息,然而这里并未安生多少。

  疼!疼死我了!别碰我!疼!”

  刚刚还在剧痒的赵珂忽而又狂叫起了疼,宁王赶忙挥手让侍卫松开手。

  赵珂一下子在蜷缩在地上滚动,四肢如同被滚水烫过,又似被无数蚂蚁钻到肉里骨里啃噬,只觉得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眼见儿子如此痛苦,宁王也是心如刀绞,想伸手去拉赵珂却又怕他更疼,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他:“你再忍忍啊珂儿,父王已让他们去寻乌卢药师了!”

  乌卢便是宁王暗中养的药师,是多年前在南疆寻来的,其人看起来阴森诡秘,且贪财好色,连宁王都不甚喜他,但他有一身诡谲医术,尤其擅制各种毒药,由是这些年宁王一直好吃好喝供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