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并不杀他,而是断了他的经脉,剜了他的双目,割了他的舌头,弄聋了他的双耳,以及砍了他的十指。

  让他眼不能看,口不能说,耳不能听,手不能写。最后才用条锁链把他当个畜生似的锁在了一处洞穴中。那里的水牢用的是活水,即便是炎炎夏日,水也冷得吓人。人站在里头只能被迫昂头,否则就要呛水。那滋味简直就不是人能受的。

  这种滋味,贺九卿如临身受,苦不堪言。若说先前让陈悯生的魂魄附弟子的身,只不过是问些话。而他确是要重温一遍陈悯生受过的苦楚。

  最后一副画面,最终停格在一双玄色的靴子上。再多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恍惚间,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一声声地唤道:“小九醒醒,小九。”

  “师……师尊?”

  贺九卿缓缓醒来,眼前围着一圈的人。他正被华笙圈在怀里躺着。

  而陈悯生的魂魄经过又一次附身,终于支撑不住,直接碎成了千万片。魂魄散开了,可肉身还在!

  贺九卿咬紧牙关,恨不得将陈悯生的肉身碎尸万段,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明目张胆,缓了口气,才同众人道:“我醒来了,这下你们总该相信,这里的人不是我杀的了罢?我是无辜的。”

  “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贺公子海涵!”

  上师府的弟子们齐齐鞠躬致歉道:“只不过陈悯生曾经杀害了我们上师府的先辈。我们必须要将他的肉身带回千纵山处置,还望蘅曦君和贺公子应允!”

  华笙点头:“自然。”

  随手将贺九卿扶了起来,攥着他的手渡灵力。待见他的脸色好些了,华笙这才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似乎就等着贺九卿的下文。

  贺九卿缓了口气,将所看见的场景大致说了一遍。可有关楚卫、师陌寒的事,并没有如实相告。最后画面中的那双玄色靴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也许正是屠戮陈家庄的罪魁祸首。搞不好就是楚卫本人。

  上师府的弟子们听闻,一时也不知作何感想。待传了消息至上师府后,这才将陈悯生的尸体押送回去。

  临行前,众人将陈家庄地下的尸体挖了出来,又从旁边的水井了发现了将近一百具少年的尸骨。若是不好好处置,来日尸变,那可就麻烦了。

  索性就一把光烧了个精光,火光冲天,映在每一个人脸上都像是染了血一样。有几个人弟子不知道打哪里寻来的纸钱,一面烧,一面扬手撒。

  上师府的弟子们冷眼旁观,并没有任何动作。

  华笙拂了一把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凝眸道:“小九,你觉得这事是谁做下的?”

  贺九卿微微一愣,将肩膀上粘着的纸钱拂开。猛然想起,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这么久,居然连张纸钱都没有给许念烧。无形中又在造孽了。

  闻言便摇头道:“我不知。”

  “可你却有事隐瞒。”华笙目光如炬,说话也是一针见血,“每次都不肯说真话,你到底要我如何信你?”

  贺九卿瞥见弟子们偷觑过来,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师尊,这事我不想对你有任何欺瞒。晚上我们独处的时候再讨论这个,可以吗?师尊?”

  华笙点头,见纸钱什么的都烧得差不多了。嘱咐一句把火灭了再走,这才同上师府的弟子们道:“你们带句话给师掌门,当年的事尚有疑点,让他不日抽空来凤凰台一趟。有事相商。”

  “是,蘅曦君。弟子定将此话带到,请蘅曦君放心!”

  上师府的弟子们抱拳应道,目光划过贺九卿时,皆是一顿。为首的弟子迟疑片刻,对着贺九卿拱了拱手。

  “贺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等记下了。可师二公子一事,恕我们难以原谅贺公子。不管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师二公子之死,永远是我们上师府的痛处。来日再见,我等必然要替师二公子讨个说法!”

  贺九卿抱拳还了一礼,沉声道:“我对师二公子之死,深感愧疚。若有机会,定然会亲自登门赔罪。”

  “告辞!”

  待上师府的弟子们走后,华南的弟子们这才涌了过来,将贺九卿包围得团团转,一时问他许念到底生得有多美,一时又问当年三大门派围攻凤凰台是何等场面。

  贺九卿头疼不已,并不作过多回答。反而是华笙一声冷呵,众人立马作群鸟散开。

  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众人便寻了个客栈休息一晚,打算明日再继续赶路。

  贺九卿随手抛了枚金叶子过去,店小二立马眉开眼笑,领着一众弟子回房休息去了。想了想,又觉得这些孩儿们晚上可能会饿,若是半夜偷偷出来找东西吃,太丢师尊的脸,于是便又让那店小二送着好酒好菜过去。

  这才抬腿上了二楼。因为长幼有序,弟子们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即便是出门在外,也都避讳着些。因此,弟子们皆住二楼最西边的客房,而华笙则是住在最东边,中间隔着一条楼梯。

  贺九卿踏上二楼,径直往东面走。随后才在一间房门口停住。稍一犹豫,抬手扣了扣房门。

  “师尊,是我,小九。”

  “进来。”

  听见华笙素来冷淡的声音从房里飘了出来,贺九卿抑制不住地攥紧拳头,推门进去。见华笙正坐在桌前,提笔写信。

  不用多说,定然是写给楚卫的。华南两尊的感情一直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