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千江不渡(穿越)>第45章 蒙双氏

  “这……两位大师以为如何?”刘大人见多了故弄玄虚的野道士, 迟疑地看向身旁的僧道。

  “那位老夫人身上确有凶煞之气, 是被鬼魂附体所致。”智明双掌合十,口宣佛号,“可惜,小僧不会做法。”

  降妖除魔不是释家的特长, 这方面还得看玄门。

  法真掏了半天, 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黄符递给刘大人,而后把手按在腰间, 很随意地说:“若真是穷极凶煞,符纸不顶用。请大人待在我身旁,我会护您周全。”

  前些天县衙才闹过鬼, 王家的帮工们闻言都有些怕了, 慌忙散开, 离王老太太远远的。

  就连那两个来找碴的捕快都觉得心里没底, 紧靠法真站着,手按在刀鞘上。

  “无量度人, 钱就先欠着罢。师兄,开台!”浣川冲着轻云喊了一声, 旋即解下背上的包袱, 打开, 里面装满了今早新鲜采买的黄纸朱砂、笔墨纸砚。

  越千江一掌把朱砂震成齑粉。

  周不渡祭出神笔,这法宝,别人看不见、摸不着, 唯有他能灵活使用, 既能凭空以炁书写符文, 亦可沾上墨水、朱砂绘制符纸。

  他用笔尖沾了些雨水, 怼在朱砂粉里一搅, 蹲在地上就开始画。

  杨悉檀不在,他也不确定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从自己脑海里搜罗出百来种大概能用来驱鬼的化煞符、镇邪符,挑出其中属于闾山法的一类,一笔一张,一连画出十来张备用。

  法真是青阳山弟子,丹鼎门出身,重内修,于符箓一道不算精通,自来不喜做法烧符,乍一看,那“张江”的内力的确深厚,那“张渡”却像是唬人的江湖骗子,手里连毛笔都没有,怎么还表演起凭空画符了?

  他怕周不渡耽误事,都准备自己上了。

  然而,下一刻,周不渡真就凭空画了出来,不仅能一笔成符,而且画出的符虽每一道都不相同,但全都找不出半点错处。

  法真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只得按捺下来。

  智明原本还算淡定,垂目诵经,直到看见周不渡画符。

  他虽然看不见神笔那样的法宝,但修持多年、觉性极佳,能感应到周不渡手握着一团光芒熠熠的大光明云。

  此等样的光明,他只在扶风法门寺见过——出自世尊的指骨舍利,但那颗舍利所蕴含的光明相较于周不渡手里的光彩,竟如同萤火较之皓月。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双目濡湿。

  反观灵通观众人,哪里有那么多心理活动?他们为应对稽查,早已将常见的法事科仪预演过千八百回,此刻皆是从容不迫。

  爷不装了!轻云在听见浣川吩咐的一瞬间便轻松挣脱了束缚,一路小跑,进入前殿,扛着方桌、拎着法器和道袍出来,三两下布置好法台。

  浣川披上道袍,装模作样地扎好闾山派的头巾,焚香,先念“净天地咒”净化法台,继而摇动三清铃,左手持三炷香、右手持桃木剑,挥剑串起三张黄符,脚踏罡步,绕香炉左右各转三圈,口诵“镇符咒”,最后站定,以香燃符,口念陈夫人收魂驱煞咒:“拜请行罡作法陈夫人,统领天兵下天庭……急急收魂急急归,神兵火急如律令!”

  他施法的速度是快了些,但流程一样不缺,加之身负玄武之力,又与临水夫人有好交情,念完神咒,便得到了祖师加持。

  随着他持香朝着王老太太的方向轻点三下,前院忽而刮起阵阵阴风。

  老太太浑身抽搐,挣扎着仰头啸叫,身上无形的黑雾愈发浓重,很快便化作肉眼可见的黑云疯狂舞动。

  浣川挑剑甩出燃着的符纸。

  火焰在空中飘飞,如蝴蝶般轻灵,穿过王老太太的斗笠,却并未点燃她的衣物,而是飘落在她的眉心与双肩,化作三点金光,没入其体内。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黑雾骤然消散。

  王老太太浑身震颤,猛抽一下,软倒在步辇上。

  斗笠落地,她的真容终于显露,那是一张脸蜡黄浮肿的脸,皮肤皱得可怕,仿佛被水泡胀了一般。

  好在她仍有呼吸,只是疲累至极后陷入了沉睡。

  法事做完,有惊无险,这看上去就是王老太太被凶煞鬼魂附体而引发的一场小小的风波。

  “科仪不错。”法真如是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浣川用剩下的那沓符纸上,若有所思。

  智明闭目不言,仿佛是站着入了定。

  吴嬷嬷瞪大了眼睛,观察片刻,确定危险不再,便大喊着跑向王老太太:“夫人呀!”

  “别过去!”

  浣川忽然喊了一声。

  ·

  周不渡还没来得及用开眼符,不知道浣川看见了什么,只感到一阵阴风拂面,继而,便见法台上的红烛瞬间熄灭,香炉里的敬神香齐齐拦腰折断。

  下一刻,在场众人都用肉眼看见了一团浓厚的黑雾从地面升腾而起,刹那间笼罩了整个道观,令众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吴嬷嬷将将扶住王老太太,见状,当机立断把人一扔,撒腿朝法真跑去。

  不料变故突生,王老太太赫然坐起,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不知何时,那老太太竟悄然长出了半尺长的锋利指甲,五指嵌入吴嬷嬷的肉里,令其瞬间血流如注。

  “啊啊啊啊——!”

  吴嬷嬷吃痛惊呼,对着王老太太又踢又打,后者却生生受下,任她如何踢打都纹丝不动。

  帮工们惊恐万状,顿作鸟兽散,争前恐后地往大门方向跑去。

  可等他们跑出门,再多迈一步,却只觉两眼一花,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大殿前方。

  “怎么回事?!”

  “张渡!那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连胆大的捕快都被吓得两股战战、汗毛倒竖,忘了先前的龃龉,朝周不渡喊话求助。

  周不渡却哪里晓得?黑雾升腾的瞬间,他罕见地感受到了危险,即便被越千江紧紧搂住,仍不免心跳失常,这会儿正忙着从怀里掏出装药的小瓷瓶,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情景下能用的符箓,一面还要安抚尚未恢复正常的越千江:“师……阿越。”

  “我在。”越千江于黑暗中伫立,单手环在周不渡胸前,低眉垂目,不动如山。

  周不渡干吞下护心丹,眼前的黑暗让他有一种近乎失明的错觉,意识徘徊在醒与梦的边缘,仿佛将要在无知无觉间陷入沉眠。唯一真实的感受来自越千江,从背后传来的有力心跳,紧贴在心口的温热手掌。

  他没忍住伸出双手,反握住越千江的手,同他说:“先看看,你不要伤人。”

  “好。”越千江似乎是笑了,又或许没有。

  周不渡指腹摩挲过越千江无名指上的钻戒,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就这样抱在一起,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管了,永远同师父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如是想着,他渐觉意识昏沉,睁着眼陷入了睡梦。

  “救命!救命啊——!”

  吴嬷嬷被王老太太压在身下,喘不过气、挣扎不脱,涕泪涟涟不住大喊。

  “是妖气。”法真处变不惊,护着刘大人退至法台前。

  无奈他今日来得匆忙,没有佩戴惯用的纯阳剑,只在腰间缠着一条软剑。

  要挥剑去抽那老太太吗?却是万万不可的。

  法真略一思索,咬破左手食指,用鲜血于胸口画下符文,速念咒语,请神相助。继而,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将鲜血涂抹于剑身之上,挥左掌,往法台上一拍,将黄符震飞至半空,右手挥出长剑串起符纸,左手掐诀,诵破秽咒。

  “雷光神威,普扫不祥。玉京秘法,流金火铃……唵火令勑摄!”

  法真诵咒毕,挥剑一甩。

  便见那黄符向着王老太太所在的方向飞射而出,符纸无火自然,端的是神威玄奇。

  众人正庆幸间,符火却突然停在半空。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明黄的火焰刹那间变作黑烟,随风飘散。

  “此妖凶煞,已将我等困锁,消息不通、神灵难至,须先祛除煞气。”智明睁眼,左手结金刚拳,竖右掌,五指紧闭、朝向前方,口诵大光明咒。

  “唵!阿谟伽,尾卢……钵罗嚩多野,吽!”

  智明施咒毕,一缕蓝紫色的光芒自右掌心射出,照亮身前方寸之地。

  借着这点微光,众人终于看清王老太太的模样——

  她的身体几乎臌胀成了一个滚圆的肉球,皮肤却是干枯黑灰的,被阴风一吹,表皮便如灰烬般片片剥落,不消片刻,竟成了一个血人。

  更惊人的却还在后面。

  那血人张开血盆大嘴,仰天长啸,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挣扎着从她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那东西摇晃着,甩掉附着其上的血糊,显现出尖利的指甲、细长的五指,竟然是一只手!

  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

  四只手从她的喉咙里钻出,挤破了她的喉管、撕裂了她的嘴,直将她的脑袋撑爆,成了一朵血肉牵牛花。

  紧接着,两个血淋淋的头颅一齐探出来,如同新生的野兽,闭着眼睛嘶吼,湿漉漉带血的长发披散,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僵硬的脖子极不自然地扭动着,在智明放出的蓝紫色光芒刺激下,睁开双眼,眼眶里一片浓黑。

  那东西在王老太太体内蠕动着,几乎将她整个身体从里往外翻了个面。

  蜡黄发皱的血皮子缓缓剥落。

  最后,蹲伏在地上的,是一只四手四足的双头怪!

  那双头怪物八肢并用,如蜘蛛一样爬行,速度却快如疾风闪电,瞬息间奔袭至智明面前,伸出利爪朝他照面一挥。

  法真眼疾手快,挥剑抽打,发一股威猛真气将怪物拍开。

  智明忙向后退,右臂不慎受伤,无法再结印施咒。

  蓝紫光芒消退,道观复归于黑暗。

  众人惊叫哭喊,奔逃间相互碰撞,道观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至暗的时刻,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鹤鸣,鸣声中蕴藏着的浩然清气涤魂荡魄,竟暂时将那双头怪物定在了原地。

  一时,院内落针可闻。

  俄而,念诵大光明咒的声音再度响起——

  “唵!阿谟伽,尾卢左……钵罗嚩多野,吽!”

  盛大金光洒落,照亮了整个前院。

  众人定睛一看,发出那光芒却不是智明,而是一直沉默着的“张江”。

  越千江提前恢复了清明神智,指尖在周不渡眉心轻轻一点。

  “师……阿越?”周不渡被唤醒,仍有些恍惚,“我做了个梦。”

  越千江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思维不定,被妖煞致幻。没事,师父摸摸就好了。”

  周不渡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一对兄妹在烈日下爬行,最终相拥着坠入大海。好容易醒过神来,原本的玄幻灵异片场陡然就变成了科幻异形片。

  只见一只双头八足的怪物张牙舞爪,两个脑袋抖动着,僵硬的脖子转了好半天,才使得两张脸正面相对。

  一张脸发出声音:“哥哥……”

  “阿妹!”另一张脸落下血泪。

  四只手颤动起来,像是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抱住对方,却终究只能胡乱地相互缠绕。

  那双头怪气急败坏,再次作蜘蛛状,啸叫着向越千江袭来。

  法真先一步跃起,持剑迎上前去,同怪物斗作一团。

  软剑狂舞,寒芒如雪花飘飞。

  周不渡认真观摩法真出招,感觉一招一式都格外熟悉,很快认出来他使的是青阳山的镇派之术《青龙剑法》。

  相较而言,那怪物的打斗毫无章法,两个脑袋各有思想,四手四足不时相互碰撞,很快便落至下风。

  法真兔起鹘落,脚尖轻点,跃至半空,重重落下,踩在那怪物背上,剑走游龙,缠上它的一只胳膊,将暴烈的真气灌注于剑身,猛然一抽。

  怪物吃痛尖叫。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它的手臂虽是血肉模糊的,却劈砍不烂,反倒是在挣扎之中发出一股煞气,将法真连人带剑甩脱出去。

  法真落地翻身,欲要再战,却被煞气震得内伤,口吐鲜血。

  那怪物也在流血,手足乱舞,发现不远处昏死的吴嬷嬷,便张开两张大嘴,向她扑去。

  “哥!”浣川喊了一声。

  危急关头,轻云运起身法,跑上前抓住吴嬷嬷,抱着人翻滚一下,避开了怪物的利爪,继而翻身腾空,一个筋斗落了回来。

  “天罗地网。”越千江在周不渡耳边低语一句。

  周不渡一瞬了然,深呼吸,祭出神笔,径直朝那怪物走去。

  越千江跟在他身后,与他隔着半步距离,掌心金光照亮前方。

  怪物咧嘴大笑,仿佛见到两块肥肉向自己“投怀送抱”。

  “道友当心……”

  “疯了?你们不要命了!”

  众人发出惊呼,满以为“张家兄弟”被吓傻了。

  周不渡却在旁人或遗憾或震惊的目光下举起右手,虚虚握着那肉眼不可见的白骨笔,不用朱砂黄纸,于虚空中画下一串符文。

  没有人看得懂他在做什么,只见他慢悠悠地挥手,而后站定,纹丝不动。

  眨眼间,双头怪已奔到两人身前,高举四手,亮出尖爪。

  这日,周不渡仍然穿着张家人留下的破旧衣裳,天青色的道袍,最简单的式样,剪裁时放了好大的量,愈发显出他弱不胜衣的单薄。

  尽管那怪物已经袭至他面前,指尖再往前半寸便将触到他的鼻尖,他脸上的神情仍旧是泠然的,仿佛置身事外、飘在云端,如暴风雨中弯而不折的翠竹。

  张牙舞爪的凶恶怪物,从容淡然的文弱公子,形成了一幅对比极强烈的诡异画面——的确是“画面”,因为,那怪物已经陷入罗网,欲进半寸而不得。

  不知何时,周不渡身前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张红色的光网。初时,其状如符文、若有似无。俄而,符文如水波般浮动,红光流转不息,如有生命一般缠上了怪物的四足,瞬间爬满其周身,把它整个包裹住了。

  刘大人不禁问:“是何神通?”

  “一切邪师邪法鬼无门,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法真回答,“天罗地网符,出自《鲁班书》。”

  他说得虽然没错,但实则只看得出那符的作用,至于周不渡是如何画符、为何不念咒也能使用、那符又是如何起效的,他是全然不明白,一张斗法时用来护身的最寻常的符咒,怎么就能止住凶狠的妖怪?

  只有那双头怪物能清楚地感觉到,困住自己的光网里并没有清净的法力,甚至没有半点正气,有的只是无边无尽凶煞无比的恶业。

  这不是以正驱邪,而是以暴制暴。

  周不渡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

  符文爬上怪物的脖子、脸颊,锁住了它们的两张嘴,它们望着彼此,眼里的狂怒不再,只剩下浓浓的爱意与哀伤,甚至有些令人动容。

  但周不渡又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王老太太的血皮子,眼里再无半点波澜,轻声说:“收了吧。”

  越千江旋掌祭出天书,一动念,肉眼不可见的书卷赫然放大,金光闪过,怪物瞬间被收入书册,化作书页上的一副图像。

  黑暗消散,光明复现。

  天书中,云篆显现——

  “蒙双氏,昔高阳氏有同产而为夫妇,帝放之于崆峒之野,相抱而死;神鸟以不死草覆之,七年,男女同体而生,二头,四手足,是为蒙双。”

  ·

  风波过去,前院一片狼藉。

  王求推着揽月出来,给王老太太被剥下来的血皮子盖上一张麻布。

  揽月带了药箱,挨个给人看诊。

  王家来的人晕的晕、倒的倒,所幸除了小磕小碰之外,都没受什么伤,拍一拍、按按穴位就醒了。

  只有吴嬷嬷受惊过度,身上又有好几处抓伤,扎过针后才恢复了些许神智,须得服药治疗数月。

  主人家意外身亡,他们也没主意,抬着王老太太仅剩的尸骨匆匆回城东家里去了。

  两个捕快跟刘大人躲在最后面,都是全须全尾的,只精神有些疲累。

  法真受了内伤、智明的右臂受了皮外伤,好在这两人底子十分不错,又被越千江正宗的大光明咒照了许久,未被邪煞入侵,只需按时服药、敷药,过个小半月就能恢复。

  也许是释放了恶业、降伏了妖魔从而积攒了功德的缘故,这会儿,周不渡倒是神采奕奕,朝四周张望一阵,小声说:“师父,幸亏你今日提早恢复了。”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我在昏寐之中听见了鹤鸣。”越千江也在用眼神寻找那只帮了大忙的鹤。

  周不渡:“有人在帮我们,不会真的是一只鹤吧?”

  越千江望着大殿瓦顶,失笑:“你看呢?”

  周不渡刚一回头,便再度听见一声鹤鸣,继而看见一只丹顶鹤从天而降,张开巨大雪白的羽翅,轻盈滑落至自己身前。

  白鹤,丹顶,但它头顶朱红的皮肤上多出了几抹紫色斑痕,毫无疑问,是被杨悉檀的魂魄附了体。

  鹤脖子上挂着一个蓝布包袱,它优雅地俯身脱下,挥翅膀把包袱推到周不渡跟前,并朝他抬了抬下巴。

  “师兄……”周不渡打开包袱,见里面装满了奇珍异草,心下了然——杨悉檀失踪的这几日,原来是为自己寻药去了。

  丹顶鹤忽然发出一声鸣叫,打断了周不渡的话,扬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闭眼扭头,然后高傲地……给他磕了个头,不,应该是给站在他身后的师父磕了个头。

  “他是什么……意思?”周不渡问。

  越千江:“他要走了,去应他自己的劫。”

  “危险么?”周不渡又问。

  “他去,是他自己想去。”越千江单手结印,朝丹顶鹤的方向轻轻一点,“相信你师兄,祝愿他能逢凶化吉。”

  周不渡祭出神笔,给“鹤师兄”写了九个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此乃玄门六甲秘祝,无所不辟,所求必得。

  丹顶鹤又鸣了一声,用嘴轻轻啄了啄周不渡的脸颊,继而振翅飞起,消失于天际。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都是些什么人?刘大人目瞪口呆,出京以来,他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玄奇法术,还是头一回撞上真正的妖怪,头一次瞧见“张家兄弟”这样能耐的法师。

  直到被请入茶室,喝着冰沙,他都还有些愣怔:“那仙鹤……”

  “许是飞得累了,歇歇脚,顺道给临水夫人送些礼。”周不渡信口胡诌的能力是愈发熟练了。

  法真却在认真思索:“鹤乃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未必不是上天遣它下来褒奖两位今日降妖的功劳。”

  这位道长向来不爱说废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人感觉还……怪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