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黑皮崽子也是可怜,出生时阿父便被人打死了,独留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等到他长到六岁时,自家阿娘也因劳累过渡而去世。

  多亏了周围的邻居,他阿娘才被人下了葬,但是再好的邻居也不会给别人养孩子,更别说是自家都吃不饱的情况。

  自从他阿娘死后,黑皮崽子接近两个月都没有吃饱过,所幸如今已经开了春,随便扒拉些草根也不至于饿死。

  直到前段时间面馆有位好心的食客,赏了他半碗汤面,人小鬼大的他便卖弄着学来的手段,看人下菜碟,经常趁着店小二不注意,在面馆内瞎认阿父阿娘,混吃混喝。

  面馆内有些熟客知道此事,一般也不多加阻拦,反而经常起哄看热闹,偶尔也会剩点吃的给黑皮崽子。

  沈墨两人跟追过来的店小二了解了小孩的情况,联合着自己的经济条件,便决定收养了小黑孩,毕竟骗到他们头上了,也是一种缘分。

  白木吃完馄饨,坐在驴车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行走的路人,冷不丁瞧见走来的季安宝,眼前一亮,便迎上前去,还没走到季安宝身边,怀里便被塞了个脏兮兮的小孩。

  “叫姐姐……”

  季安宝也没细想,看着白木也不大,便让黑蛋喊人姐姐。

  黑蛋这小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一眼盯着白木面色不善的沈墨,又看了看面对自己并不友善的白木,他眼珠转了转,对着白木奶声奶气的开口:“老奶奶,你好呀!”

  这一声老奶奶可是炸了窝了,白木闻言面目狰狞,抱着黑蛋的手臂不住颤抖,哆嗦着嘴唇想做点什么。

  突然手中一空,黑蛋已经被季安宝下意识的抢过去了。

  “安安!”白木气的大叫。

  季安宝抱着黑蛋往沈墨身边撤,“在呢,嗨,小孩子嘛,不懂事,你也别和他计较哈……”

  说完季安宝转头对着黑蛋严肃道:“不能没有礼貌,要叫姐姐。”

  黑蛋这小子也知道见好就收,撇了眼脸色阴转晴的沈墨,便张嘴讨好着白木,“姐姐好~,姐姐好漂亮啊!”

  有了季安宝在旁边搭腔,白木也为了在季安宝心中的形象着想,便装作大方的表示不会跟小孩子计较。

  随即便问起了自己的疑问,“这小崽子是哪来的啊?”

  “他们是蛋蛋的阿父阿娘。”没等季安宝回话,黑蛋便抢先自豪的说道。

  阿父阿娘?

  白木心中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便脑回路稀奇的拐到了另一条岔路。

  “这小崽子叫你们阿父阿娘,叫我姐姐,那我岂不是差你们一辈……”

  白木心想着,这不是让沈墨占了自己的便宜嘛。

  想到这,她便愈发的对这个称呼不满意,闹着一定要让黑蛋叫她姑姑,对此季安宝并没有反对,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她将黑蛋的身世简单的告知了白木,便将黑蛋抱到牛车上,在旁边买了三个肉包子,要了一碗水,让白木看着孩子吃东西,便与沈墨一起朝打听好的牙人处走去。

  刚走进院子,一个青年便迎了上来,“您两位是要买奴仆还是……”

  季安宝他们说明来意,那青年进屋拿了个册子翻看起来,抬头开口道:“倒是有几处铺子要出租,我带二位看看去。”

  走出大门,迎面遇到了李捕头,他突然看见季安宝两人有些尴尬,但想到自家阿父如今不但没事儿,而且以前多年的顽疾也治好了,虽不知他们用了何种法子,但两人有本事是肯定的。

  他本就想着哪天不当值去和季安宝他们道谢,交个好儿。

  这一撞上,了解到两人是来租铺子的,偏巧他本家爷爷要随儿子去南方,便将茶楼交给了他。

  可他哪里是做买卖的人,再说那茶楼位置偏,也没多少客人,他便和本家爷爷商量去找牙人挂铺子。

  李捕头本就想卖沈墨他们一个人情,交好关系,不说他阿父是被两人救的,就说他们那一手本事,交好了也不亏。

  当即便带着沈墨他们和牙人一同前往茶楼,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茶楼前,李捕头拿出钥匙打开门来介绍道:“这铺子就是偏了点,离街中心远些,但面积大,里面的一些桌椅板凳也可以用,后院也大。”

  说完,李捕头便朝里走打开角落里的门,指着空旷的院落和一间小屋,回头对季安宝他们说道:“后院可以做活,那里晚上也可以住人……”

  季安宝本来就对这处铺子挺满意的,一看后面还连带了那么大处院落,心中更是喜欢了。

  可摸摸怀里的二十多两银子,又泄气了,这租金也不知道自己付不付得起。

  想了想还是问道:“李捕头,这价格方面……”

  “你们要是满意这铺子,价格方面倒是没什么,就按照世面上最低铺子价格给就行,若是银子不够,以后再给也行。”

  李捕头说完便朝牙人问道:“你们这个租金是怎么算的?”

  “回大人,这市价租金分为三等,一等铺子半年租期为三十五两,二等为二十六两,三等为十八两,另外也可由买卖双方共同约定,您这间铺子虽说较为偏僻,但面积够大,加上桌椅用具等物事,倒是可以卖到半年三十两左右的租金。”

  还没等沈墨他们开口,李捕头便看着两人道:“你们看这铺子合适吗?如果要,就按照半年十八两来租,若是以后你们想买下来,我们到时可以再商量价格。”

  “我们倒是真看中这个铺子了,可这十八两太少,我们不能这样占你的便宜。”季安宝虽爱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这样占老实人的便宜。

  可李捕头却是死不松口,以救治了自家阿父为理由拒绝加钱,几人争论不休,最后牙人劝道,两方各退一步,以半年二十二两为租金。

  双方都同意后,牙人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买家嫌钱少,卖家嫌钱多的。”

  当即牙人便做了契书,双方按字画押后,各自给了半两银子给牙人做辛苦钱。

  李捕头在衙门做事,便提议到衙门盖上红章,衙门有人好办事,没一会儿事情便全都办妥了。

  与李捕头辞别后,季安宝兴奋的抱住沈墨的胳膊直摇晃,克制自己想大叫的冲动,高兴的满脸通红,便随即去屠户那买了几斤五花肉,加了几文钱并顺带将剥离出的大骨头和猪蹄一起买走了。

  两人回到驴车旁,白木和黑蛋正在掐架,看到两人回来,黑蛋挣开白木便朝季安宝跑去,鬼精的抬起小脸,眼中包着两泡泪要掉不掉的,指着自己的脸说道:“阿娘,蛋蛋的脸好痛哦!”

  季安宝上前抬起黑蛋的小下巴,瞅了瞅面前的小黑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脸太黑,并没看到黑蛋指着的地方有红印,便揉了揉黑蛋的头哄道:“回去给你做肉吃,不给姑姑吃。”

  抬头看到白木一脸委屈的瞅着自己,再瞧瞧身边黑着脸的沈墨,季安宝突然觉得,这情景就是一个老母亲养了三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而她就是那个老母亲……

  回村的路上,季安宝坐在驴车上是哄完了这个哄那个,到家前她总算是安抚好了三人。

  担心三人在一处又要生事,季安宝便安排白木去洗菜,黑蛋在旁边烧自己的洗澡水,沈墨则跟着自己在厨房做饭。

  白木不满意这个安排,但少数服从多数,没得法子,她只能心中憋气的去洗菜。

  季安宝在厨房做了一盆红烧肉,一盆五花肉炖白菜,蒸了慢慢一筐馍馍,家里的几人都是大胃王,担心这些不够吃,又烧了一些稠稠的糙米粥。

  做饭期间,季安宝让沈墨出去帮黑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吃晚饭时,天色还早,太阳还半挂在天上,映着夕阳,洗干净的黑蛋并不是那么黑,大大的眼睛,干干净净还挺可爱的,就是太过瘦弱。

  季安宝心想,以后得好好养养。

  菜盆端上桌,白木吞着口水,也不生气了,美食当前,还生个屁气,当然是干饭啊!

  洗干净的黑蛋也眼巴巴的瞅着桌子上的肉,啃着食指,馋的不行。

  等季安宝一声令下,几个干饭人筷子全朝着红烧肉去了,黑蛋自打有记忆起,便没吃过这么大块的猪肉,香的恨不能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可是吃了两块,就被季安宝阻止了。

  她把温热的肉粥放到黑蛋面前说:“这里面也有肉,你以前吃的清淡,一时吃多了红烧肉是会拉肚子的。”

  黑蛋撇撇嘴,不乐意,他宁愿拉死都想吃个饱,但也知道这个家里是季安宝当家,只得拿起勺子,吃起了肉粥。

  虽然肉粥很好吃,已经是黑蛋从没吃过的美食了,但是和红烧肉却是比不了的。

  黑蛋舔着嘴唇,喝一口肉粥,看一眼红烧肉,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干饭人白木都抽了个空幸灾乐祸的馋黑蛋,她夹了一块滴油的红烧肉在黑蛋眼前绕过,嗷呜一口放进嘴里,夸张的赞叹一声,“好香啊!”

  黑蛋闻言狂咽口水,扁着嘴委屈巴巴的盯着季安宝,也不开口闹。

  季安宝心中也在思考自己做的不地道,哪有人把肉摆在面前,还不让人吃的,都怪自己当时太兴奋,买了肉要犒劳自己,把黑蛋给忘了。

  她瞪了白木一眼,让她好好吃饭,转头瞧着小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季安宝拉了拉吃的正香的沈墨,示意他准备好灵泉水,随后便夹一块肉给黑蛋,“吃吧,是阿娘错了,咱黑蛋身体强着呢,不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