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佞臣不好当>第24章 杀机四伏

  慕容祈走出驿站,脸上沉肃一片,眼中尽是杀机,“冯璋找到了吗?”

  桓檀道:“北境全境封锁,我们的人行动多有不便。冯璋想要在北境躲藏,易如反掌。今日之事已经兵行险着,殿下若再大动干戈,冯将军与殿下的嫌隙将会更深。”

  慕容祈抿唇不语,只是一个冯瑾,他就能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冯璋真的……那么当年的事情还会重蹈覆辙,冯璋绝不能留!

  云归镇中那个小院里,冯璋只手撑额,手下掩着兵书,一个黑衣人从门外匆匆进来,跪地道:“刚得到消息,冯瑾已经完成任务。”

  “哦?”冯璋缓缓睁眼,“他自小与琰儿更亲近些,如今我也不过全了他的心愿。十八殿下回京了?”

  “今晨出发,不过,桓檀没有走。”

  冯璋轻轻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琰儿对他的影响一向很大,省了我不少事情,下去准备吧。”

  慕容祈扶棺入京的那天,京都主干道上被围观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整个京都城白幡飘飘,万民痛哭流涕。慕容祈端坐在白布包裹地马车中,眼神悲悯。无数人拦在他的车驾前面,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车驾行到距离宫门两里的地方,对面一顶凤轿缓缓行来,慕容祈抬眼正对上翊贵妃森冷地面目,凤轿在车驾前慢慢停住,百姓全部被执勤的官兵阻拦到了二十步以外。翊贵妃从凤轿上慢慢走下,一步一顿,一顿一泪,她越过慕容祈,直直往那漆黑地棺材走去,一把扑了上去,痛哭道:“我儿就在里面吗,我儿就在里面吗?我的儿啊……”

  惬心走过去一脸哀戚道:“娘娘再如此痛哭,身子会受不住的。六殿下托梦给娘娘说自己死得冤枉,到底是梦境而已。”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暴毙。你若真的有什么冤屈,便告诉为娘,为娘便是拼了这性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翊贵妃哭的不能自已,突然稳稳停留在车驾上的棺材震动了一下,翊贵妃吓得立刻哭破了音,“我儿……”

  慕容祈立刻哑声急切道:“十八护送兄长返京,一路平静。如今兄长一见贵妃娘娘,便有神迹,是兄长太过思念母亲还是内中确有冤情?还请娘娘明察!”

  翊贵妃目光沉沉,眼中闪过寒光,惬心连忙将翊贵妃从棺材上扶开,劝道:“娘娘,做母亲的为子女哀伤应该有度,否则让逝去的子女如何安心啊?娘娘节哀顺变,让殿下先回宫停灵吧。”

  翊贵妃一副哀伤过度的模样,任由惬心扶着,呜咽点头。慕容祈走到她身边道:“请娘娘上轿回宫,六哥如果看到娘娘如此伤心,在底下也难安。”

  翊贵妃一双冷目直直盯着慕容祈,即便极力压抑,难掩痛恨,当她知道自己最敬爱的哥哥就死在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手里时,她的内心震惊到无法言语。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哀声道:“十八殿下一路费心,”说完绕过他,回了凤轿,宫门口的一场风波,立刻消弭于无形。

  到了晚间,阖族第一次祭拜,慕容祈身着白服肃穆立在人群之中,频遭侧目却岿然不动。祭拜结束,慕容悠走过来道:“十八弟,六弟走得可安详?”彼时他身后立了很多人,看着像是询问,实则气势汹汹倒像是问罪。

  慕容祈目不斜视淡淡道:“大祭礼来为六哥入殓时,三哥不在。十八弟一直守在旁边,六哥的眉眼很平静。大祭礼,你也看到了。”

  “殿下走得很安详,”那白眉白须地大祭礼眼都未抬,抬手拿起旁边的檀香碎末扔进火盆里。他入殓完后,仁和帝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在权力的中心待得太久,从先帝开始到现在,对一切伎俩都熟稔于心,已经不太想掺和进来。

  慕容悠一愣,大祭礼从来公允有加,难道慕容疍并不像外面传闻地那样,是死在慕容祈手里?他惨淡道:“既是如此,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彼时疍儿与为兄总是亲密有加,如今天人永隔,为兄心里实在不好受。”

  “三哥节哀顺变,”慕容祈哀声道,拱手一礼,退到了一边。大了晚间,慕容祈回到紫光殿,福儿上来为他除了厚重的丧服,里面只余一层白色的丧衣。慕容祈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闭目养神,眼睛下乌青一片,看起来疲惫的很。

  福儿小心翼翼接了茶盏放到几上,轻声道:“红雀递了消息上来,说发现了踪迹,请殿下的旨意。”

  慕容祈揉了揉眉心,几日未眠,左边的头一直疼得厉害。冯琰伤心的表情还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里,声嘶力竭责备的话始终徘徊不去,“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与你为伍,为北境为冯家带来祸患”,慕容祈心中烦闷一片,手中的茶盏因为用力过猛竟被捏碎了,褐色的茶水淅淅沥沥滴在了下摆上。

  福儿连忙上前接过碎了几瓣的瓷片,用布巾仔仔细细为慕容祈擦拭手掌,痛惜道:“殿下不要再为难自己,冯将军定能明白殿下的苦衷。”

  “一个冯瑾,他就能对我恶言相向,”慕容祈目光沉沉,抬眼看向窗外,东方既白,良久,他终于道:“杀!”

  福儿微微一愣,彼时他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犹豫是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未免太过冒险,在冯将军眼皮子底下诛杀冯璋,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然而他只略略一顿,便下去传达了命令。

  太极殿中,仁和帝难得清醒,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大内监凑到他耳边道:“陛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冯璋心计虽深,到底不如十八,朕不担心,”仁和帝喘了口气道,“朕时日无多了,不想死不瞑目。”

  大内监垂首,花白眉毛掩盖下的双眼染了些哀伤,深深叹息道:“陛下……”

  午膳后,仁和帝睡下,內监如同往常一般,去陛下特设的丹药房取丹药,四个內监一起过去,拿要紧的丹药时都是大內监一个人进去,今天也是这样。他推门入内,又关上门,兀自走到丹药架边上。丹药架子后面,一个灰衣少年负手而立。大內监一边翻找着丹药,一边缓缓道:“陛下已经决定,冯将军不能留。”

  “何时何地?”灰衣少年眼眸紧紧一缩,沉稳内敛的气魄中隐隐含了一丝焦急。

  “陛下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几日好拖,”大内监叹息道,“左右不过这两个月,北境已经安排妥当,只待……”

  灰衣少年身上发出摄人的威势,眸中森寒,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大人,”说完转身离开。

  大內监怔忡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一颦一动,简直就是先帝的翻版。大内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陛下,奴才自作主张了。”

  漱木河腹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巨石之后,一队黑衣人从远处驰马追过来,追至近前,那为首的人示意停下,下马了四处查看了下。便在这寂静之间,巨石后面那十几个人紧紧捂着嘴连呼吸都不敢。黑衣人看了看凌乱的步伐,去向十分杂乱,凤眸微微凝起,刚要上马,那块突兀地大石头后面传出些声响,他立刻警觉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分成两队,从侧面包抄过去,一时之间哀嚎一片,十几个人顷刻间被屠戮殆尽。

  黑衣人辨认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为首的黑衣人斜长飞鬓的眉微微蹙起,突然道:“我们中计了,快走!”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羽箭自黑暗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受惊,正要逃走,四周火光一片,几百张弓纷纷瞄准他们,而为首的正是新继任的镇国大将军冯琰。

  冯琰端坐马上,目光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他紧紧抿着唇,□□地下颚流露出冷硬的气势。早有将士前去查看被屠戮的人,片刻后惊道:“禀报大将军,遇害的都是少将军的亲卫!”

  冯琰下马,手中提着长剑走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冷冷问道:“我大哥在哪?”

  那黑衣人冷静地回望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勃发的怒气,抿嘴不言。冯琰怒急,提剑横在黑衣人脖颈之间,“我大哥到底在哪?”

  “大将军,这里还有活口,他似乎知道什么!”有人在远处叫道。

  冯琰连忙转身,那黑衣人突然扣住他道:“你要小心!”冯琰一愣,狠狠地甩开他,那黑衣人眸中闪过懊恨,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那些人不动声色地点头。

  “救救……少将军,少将军在……”那人胸口一道很长的伤痕,血不断地涌出,“在……”那人声音越来越微弱,冯琰侧身过去,那人勉强说出了两个字,便断了气。

  冯琰站起身来,吼道:“全体赶往云归……”那人最后说的是云归,为何会是云归,冯琰不解,却不能忽视这来之不易地线索。

  “不好,他们要跑!”场中火焰腾起,雾气缭绕。冯琰眸中寒光一闪,果断道:“放箭!”下一刻弓箭营百箭齐发。冯琰默然看着场中,他跟慕容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晚上的行动刘煴没有被通知到,是以晚上连饭都没吃,躺在营帐内生闷气。他知道冯琰为了查出大将军和冯璋的事情,整个人绷得特别紧。自从他带回冯瑾的尸体后,整个人就都变了。所有的行动都避开了自己,他寻思着这事儿一定跟十八殿下有关,于是想找几个暗卫问问情况,可是在营地里转悠了半天一个都发现。什么情况,十八殿下将人都撤走了?那不能够,难道是冯琰清除了这些人!他隐隐觉得冯琰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正琢磨着,营帐中灯火晃了晃,突然熄了。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却被一个更快地黑影压住,刘煴已经抽住半截长剑出来,厉声道:“谁!”

  那黑影咳嗽了一声,血腥味扑面而来,“是我!”

  连朱?刘煴立时松开剑柄,要去点烛,被连朱一把拉住,刘煴扶住他,焦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解释,”连朱喘口气道,“冯将军有危险!冯璋一旦回到北卫营,一定会夺了大将军位,诬陷冯将军袭杀了先大将军。一定,一定要阻止冯璋回……咳咳咳!”黑暗中,连朱咳得撕心裂肺,胃中一直翻涌。

  “你说什么,冯璋将军,怎么可能?”刘煴不可思议道:“冯璋将军是大将军的亲哥哥!”

  “先大将军将将军之位传给冯将军,”连朱争辩道,“你信我,如果……”连朱还要说什么,营帐外灯火通明,信兵在营地里高声喊道:“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

  连朱一顿,突然失了力气,刘熅扶住他,连朱突然道:“如果我有不测,你……”

  “连朱,不许胡说,我一定保你周全!”刘熅喝止他,那些原先因为冯琰态度突然转变的不安,现在越扩越大,他能肯定这里面隐藏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正是这些不知道将事态推向了不可控的局面。随着冯璋回营,北卫营慢慢被各种风言风语淹没。

  刘熅守在主帐外面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冯琰面无表情出来,刘熅连忙迎上去担心道:“怎么样?”

  “大哥的伤势不严重,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疲累,”冯琰避重就轻道,抬手抹了把脸,刘熅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了很久,冯琰万分疲惫道:“大哥说了一些当时的细节,他肯定当时袭击他的人就是慕容祈。当时他与爹相隔仅百里,如果慕容祈袭击了他,从时间上来说,我爹也……你说我该……信吗?”

  刘熅默然,如果他不认识连朱,也不认识慕容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不信,北境是六皇子的支持者,既然不能争取只有打击。然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避重就轻道:“你教过他,你应该很了解。”

  “是啊,”冯琰叹了口气,“因为了解,所以我连信任他的一丝可能都没有,”这太像他的作风,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刘熅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冯琰转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这几年,多亏有你。昨天,我将你的军籍打回了东境,这会应该快到了。”

  刘熅脸色一变,“你这是做什么,你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给……罔顾你父亲的意愿。”

  冯琰淡淡一笑,“我有我的不得已,也有我的不能不为。”

  仁和帝缠绵病榻快有四个月了,每天早晨,慕容祈都会来太极殿侍疾,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般。他进殿时正碰上慕容悠从殿中出来。慕容祈淡淡行礼,慕容悠扯了扯唇角,状似不经意道:“听说北境如今动荡的很,冯璋回归北卫营继任了大将军位。冯琰却被怀疑袭杀了先大将军,如今下落不明。”

  慕容祈直直看着前方,脸色未变,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道:“三哥一向目光长远,听说恭贺冯璋将军的信使早就出了京都。”说完缓缓进殿,慕容悠脸色大变,冷冷地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在殿内消失,甩袖离开。

  回到紫光殿已经日中,慕容祈缓缓进殿,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他坐在几上,整个人如木雕一般陷入沉寂,十三天,冯琰已经失踪了十三天,一波波人派了出去,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福儿端了餐食进来,三个玉碟,每个玉蝶只摆了一点吃食,慕容祈皱眉道:“拿下去,本宫不饿!”

  “殿下,好歹吃一点。如果您倒下了,谁来找冯将军,”福儿劝道。

  “他不信我,所以把北境给了冯璋,”慕容祈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满是落寞,“他无处可去,会去哪里?”

  福儿想了想,“段大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太极殿复命,要不要?”

  慕容祈立时来了精神,“去安排!”

  段立懿静静立在殿外,看着阶下洒满阳光的地面,大内监从太极殿走出来,微微躬身道:“陛下说不见了,段大人回去吧。”

  段立懿拱手行礼,转身正要离去,大内监轻轻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段大人的功劳,陛下不会忘的,段大人放心。”

  “有劳大人,”段立懿连忙道,大内监又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眸动了动,没有再说话,转身进殿了。

  四月的京都,一扫北境的森寒,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突然想到那个劲风凛冽地夜晚,彼时冯琰刚刚交接完离开北卫营,北境竟无一人相送。他拦住了冯琰去路的时候,冯琰很平静地回望,好像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诧,也不慌乱。

  段立懿并不知道他跟慕容祈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们两个人就好像相处了多年,默契地让其他人都插不进去,而这种插不进去让自己嫉恨不已。

  段立懿说:“殿下让我来告诉将军,他与将军从此恩义两绝,北境的事情他不会再过问。”

  冯琰静静立在坡上,如苍松劲竹,叫人看了眼睛发热。冯琰有那个资本让慕容祈念念不忘,他温润内敛,内中生华,朗朗如明月,灼灼如日华,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开口道:“冯琰谢过殿下。”

  “那就好,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段立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从此山高水长,冯将军珍重。”

  冯琰听了丝毫没有惊讶,背过身去没有说话。自己是怎么做的,从他背后将长剑贯穿进了他的胸口,用如鬼魅般的声音道:“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立地格杀!”而后奋力一抽,长剑垂落,喷溅出来的血淋漓洒落在枯黄地草地上,先是几滴,而是缕缕流淌,瞬间被土地吞没。

  冯琰没有回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仍旧坦荡道:“冯琰谢殿下恩典!”仿佛那不是赴死,而是解脱。段立懿看着身子慢慢歪倒滚落下了山坡,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微微抬头看着略显炽烈地太阳,一个小太监立在阶前,躬身轻声道:“殿下召见段大人……”

  段立懿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转身踏进殿中,留下身后倾城地绚烂阳光。从此那人身边只有段立懿,再无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