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摸了摸大宝的脑袋, 也没去打二宝三宝的屁屁。

  李鱼将这三只的小嫩爪叠放在一起, 教他们道:“你们是亲兄弟, 要守望相助, 不可以起内讧。兄弟若有了好东西,应当为他高兴,不能去抢。因为——”

  李鱼猛地怔住,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安地瞥向景王。

  能如此教孩子们吗?毕竟再怎样他们都是皇家的孩子……

  可他们也是他生的,他不教谁教!

  景王朝李鱼轻轻颔首, 示意李鱼继续。

  李鱼受到了鼓舞,笑着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因为, 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抢到也拿不住。”

  大宝看着布老虎若有所思, 二宝、三宝也不着急甩锅给对方了, 彼此调皮地对视一眼,自己主动把屁屁拱到鱼爹面前,愿意被鱼爹打。

  李鱼让他们怎么为对方脱的, 就怎么帮对方穿上去。

  大宝想明白了, 吭哧吭哧把爷爷送的他最心爱的毛笔拿过来, 放在睡着的四宝身边, 学鱼爹的样子, 摸了摸四宝的头。

  二宝和三宝坐在一起, 想试着把坏了的布老虎重新拼起来。

  然而布老虎几乎全裂开了, 拼是不可能拼得起来的。

  二宝和三宝也发现了, 沮丧地低下头,王喜受景王眼神示意,抱过来几样玩具,一般小主子们的玩具他总是会随身带一些,其中就有二宝最喜欢的布鸭子,与三宝最喜欢的拨浪鼓。

  二宝、三宝学着大宝,也把布鸭子和拨浪鼓放到四宝面前。

  四宝醒过来眼前一亮,哥哥们围着他坐了一圈,还为他摆了好多东西,见他醒了纷纷过来亲他。

  喜欢亲亲的四宝马上忘记了布老虎,和哥哥们一起玩玩具、玩亲亲了。

  李鱼成功化解孩子之间一场小小的恩怨,事后就差不多忘得精光。

  景王一直听他在教育鱼崽,小鱼的许多主意和看法都很直白,景王以前从未听说过,夫子和大学士也不会这般教导,他知道皇家的兄友弟恭不过是做做样子,可是鱼崽们和好如初,他又觉得本该如此。

  这时殿外闪过一片明黄色的衣摆,离殿门不远的王喜发觉了,连忙给景王使眼色。

  王喜怕王妃不小心说了犯忌的话,想上前制止。

  景王摇头,不让王喜去,他喜欢听小鱼讲道理,不觉得有何问题。

  殿外的皇帝自然也听见了李鱼一番话,自古皇帝都爱听壁角,皇帝原是想看看景王夫夫会在孝慧皇后灵前说些什么,才偷偷跟过来的,意外撞见王妃教子,皇帝对李鱼所言不大赞同,笑骂一句:“胡言乱语”,实际却仍是看孩子们热热闹闹地玩耍看了许久。

  罗总管陪伴在侧,忍不住腹诽,虽说是胡言,可皇上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起劲。

  景王等皇帝走了才过去,不知自己在皇帝面前长了脸的李鱼:?

  景王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李鱼:“……”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凑一起婴言婴语,原来鱼爹也喜欢被揉脑袋的吗!

  当着鱼崽们的面,鱼爹竟脸红了。

  “对了,殿下!”李鱼把布老虎翻过来,翻到绣了字的一面,递给景王和王喜看。

  王喜反复看了几遍,又摸了摸,很肯定地道:“这是长春宫的规矩,宫人做过的东西,都要在隐蔽之处留一个记号。但是这上边的蒲柳……恕老奴直言,老臣的确未曾听说过,不过王妃放心,这记号多半是人名,老奴去查长春宫以前的人员册子,应就能知道了。”

  李鱼连忙道谢,也不知这次会不会有进展,这进展与他惦记的秘密有没有关系。

  王喜命一名跟班去取册子,不久跟班回来报,原是在孝慧皇后过世之后,长春宫曾遗失过东西,不巧其中就有一册名册,剩下的王喜拿过来翻找,并没有找到蒲柳。

  王喜知道这是宫里甩锅的习惯了,东西找不到便推说是遗失,王喜正要斥骂,李鱼忙道:“我只是好奇这布老虎是谁做的,没别的意思。”

  表面上仅仅是没能查到,可一堆名册偏就丢了这一本,凭直觉是有些古怪的。

  且听负责看守的人说,名册已丢了好些年,那名册上记载的人,必是好些年前的,而非如今的宫人。

  李鱼又一次碰壁,决定还是去问罗总管,包括景王以前是不是还有别的奶娘,包括这个蒲柳是谁。

  他还惦记着记忆里见到的宫室,景王看着孩子们在玩,李鱼道:“天池,我可不可以四处看一看?”

  景王允了,却没让王喜跟着李鱼,或者让王喜留下来看孩子,而是自己抱起两个孩子,令王喜也抱两个,然后全都跟着李鱼,李鱼负责溜达,他负责带孩子,和保护李鱼。

  李鱼笑着咧嘴,寻了一名宫人开道,挨个宫室转悠起来。

  很快转完了,他没能找到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宫室。

  李鱼也想过,宫殿里的宫室应当都是差不多的,摆设极有可能会变,但是天花板、房梁这些基本不会动,李鱼原是希望根据这些细节找到记忆中的宫室,却没能找到。找了一圈,发现已逛完了。

  李鱼数数逛过的屋子,感觉不大对。

  一般来说屋子总数都会修成双数,成双成对,景王府便是如此,孝慧皇后的宫殿不会如此不讲究,可是他分明记得,他逛了单数间。

  李鱼无意间提起,带路的宫人惊慌失措跪下来道:“原是多出一间的,被陛下封了……”

  李鱼一惊,他只是照景王府推测,然而还真有?

  宫人将厚重的布幔拉开一角,露出泛黄的封条。

  原来布幔遮挡住了一间他没逛过的宫室。

  “这是陛下在孝慧皇后病重时所封,不许奴婢们打开。”

  封条上书写的日子印证了宫人之言。既是皇帝下令封的,李鱼也不能贸然打开,不过长春宫宫室位置都是对称的,李鱼从与之对称的另一处反复做比,得出结论,他要找的宫室,应就是被封住的这一间。

  若说布老虎里绣的蒲柳字样,未必与秘密有关,这间宫室,就一定是与秘密有关了。

  这个秘密,皇帝看样子都知道,要不为何连宫室都要封起来?

  且还是在孝慧皇后病重之时,也很落孝慧皇后的面子,就不怕刺激到孝慧皇后吗?

  李鱼以为皇帝不会不顾及孝慧皇后,那就是这间宫室的存在甚至超过了孝慧皇后的颜面。

  这究竟是怎样的秘密,为何每次他觉得自己已很接近了,却被越来越多的疑团包围?

  李鱼问宫人:“你知道里边是何情形吗?”

  他在记忆里见到奶娘吃下了一包药粉,不知后续,会不会奶娘后来在这宫室里毒发身亡,因此才被皇帝封起来?

  毕竟有些膈应,哪怕他只是想想也觉得膈应。

  宫人摇头道:“奴婢是后头调来长春宫的,来时这屋子就是这样了,里边有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李鱼亦料到会是如此,没再多问。

  景王发觉他竟对着封起来的宫室不住地发呆,也意识到了不寻常。

  怎么了?景王向他投过来问询的目光。

  李鱼缓缓摇头,这件事也不太好向景王描述,主要是景王那时还太小,并无印象了。

  “殿下、王妃,皇上有赏。”罗总管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

  皇帝过来听了趟壁角,回去乾清宫之后又令罗总管过来送东西。

  李鱼窘了,他们一家才离开乾清宫多久,皇帝真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架势。

  不过皇帝有赏赐,还真不能拦着。

  景王、李鱼抱着孩子听赏。

  皇帝赏了大宝小胖手能握住的最小号狼毫笔,其他三个宝则是精致的十二生肖玩具。

  李鱼心想,皇帝其实已赏很多了,为何又忽然要赏几个孩子?

  不论如何,皇帝对大宝喜欢相当明显。也许令皇帝如隔三秋的是大宝也不一定。

  皇帝除了赏几个孩子,还赏了孩子们的爹——李鱼一幅名家所画的孟母教子图。

  李鱼:“……”

  总觉得皇帝误会了什么,这该不会是暗示他要学孟母给孩子们搬家吧?

  “殿下、王妃,还有这个。”罗总管亲自送过来两匣子鱼食。

  “皇上知道殿下爱养鱼,命老奴顺便给殿下送一些鱼食过来,这是京酱肉丝味的鱼食,是御膳房新近琢磨出来的口味。”

  罗总管说着话,把鱼食匣子交给王喜,王喜立刻接过来。

  因算是吃的,照例要打开瞅一眼,王喜揭开匣子,鱼食的味道散发开来,罗总管眼前一花,就看见王妃还有几位小公子,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鱼食。

  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很久很久没吃鱼食了,好香好想吃!!

  李鱼:“……”

  李鱼虽然鱼性发作也超想吃,却深知绝不可在众人面前暴露,也能控制住自己,然而孩子们却不行,鱼食和桃花饼,是他们还是幼鱼时就念念不忘的两样美食,可是变成人之后只有桃花饼,孩子们一看见鱼食,眼睛都直了。

  哪里有小孩子爱吃鱼食的,太离谱了!

  眼看宝们就要啊啊叫唤,李鱼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大宝到四宝,都被鱼爹恐怖的眼神惊吓到了,不敢乱动,也不敢叫。

  李鱼抓紧时机,把鱼食匣子“啪”地合上,利索地塞入袖子。

  景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小鱼,李鱼既收了匣子,景王与他合作无间,飞快取出了几块桃花饼堵住几个宝的嘴,宝们立刻就把鱼食忘在脑后。

  罗总管揉揉眼睛:看来真是眼花了,竟以为景王家的小公子们喜欢鱼食……

  “罗总管,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吗?”

  李鱼趁着罗总管坐下来喝杯茶水的工夫小声询问。

  “王妃请随意。”罗总管对这位王妃印象极好,也乐于回答王妃的问题。

  李鱼于是问道:“罗公公知道一个叫蒲柳的人吗——应当是位女子,可能还在长春宫当过差。”

  “王妃问这做什么?”

  罗公公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被李鱼看在眼里。

  李鱼多留了个心眼,把扯坏的布老虎拿过来,令罗总管看见衬里绣的字样,随便寻了个借口,道:“这只布老虎被孩子们不慎弄坏,我于是看见了这个印记,据说是人名,一时有些好奇。”

  “原来如此……”罗总管笑着道,“王妃猜得没错,这是以前孝慧皇后身边一个叫蒲柳的嬷嬷所用的印记。她曾当过大皇子、四皇子的奶娘,孝慧皇后对她信任有加,原也是要她继续当景王的奶娘,可是没过多久她犯了大错,不能再照顾皇子殿下了,孝慧皇后不得不将她逐出皇宫。皇上也将她曾经的住处封了起来。”

  李鱼:“……”

  李鱼感觉自己触到了一抹光亮,将好几处困惑串到了一起。

  蒲柳果真是人名,嬷嬷的话,年纪也能对得上,照顾过景王极短的日子,还有被皇帝封了的住处……

  “是长春宫那间被封住的宫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