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总管道:“是那间没错, 皇上之所以封了那处, 也是不欲当时身体状况已很不好的孝慧皇后见到之后再度伤神。”

  原来皇帝是为了先皇后着想……

  他本就想到, 记忆中的宫室是被封的这一间, 这既是蒲柳住处,那么蒲柳应就是他在记忆中见到的女子了。

  这位奶娘被赶出皇宫,连住处都要封起来,可见犯的是很大的错误。

  皇家阴私多,也不知能不能打听,不过只是私下问一下罗总管, 应当无妨吧?

  李鱼试探道:“罗公公,不知蒲柳她具体犯了什么过错?”

  罗总管沉默片刻, 道:“事情已过去多年,王妃想知道, 告诉王妃也无妨。这位奶娘被人发现照顾小皇子不周, 致使当时才刚出生不久的景王殿下受了凉,孝慧皇后非常生气,但是念在她亦是已故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奶娘, 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孝慧皇后心善, 只是将她撵出皇宫。”

  李鱼:“什么?!”

  为何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李鱼以为奶娘犯的错应当是和那包吃下去的药粉有关系, 可就这??

  “她是因为没照顾好景王才……?”

  罗总管点头, 道:“因是孝慧皇后去世前的事情, 老奴记得尤为清楚, 景王殿下生来体弱,又……口不能言,太医一直交代要精养,可是这位奶娘,她将景王殿下屋子里的窗拉开一道缝,却忘了关上。当时天凉,景王殿下没多久便病了。孝慧皇后原本那时身体已很不好,还要忙着照顾小殿下,身体愈发不行了。”

  李鱼怔了怔:“那……就是在那间宫室里发生的事情?”

  蒲柳原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年幼的景王,被罚出宫,可是记忆里他所见到的蒲柳,会亲手为景王缝制玩具,几次看向景王的眼神也充满疼爱。

  李鱼是有鱼儿子的人,他能觉出来,蒲柳对景王的疼爱不像是假。

  一个人的个性不会轻易改变,蒲柳既做过大皇子、四皇子的奶娘,想必不会是毛手毛脚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应当十分清楚了,为何到了景王这里,却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且窗户若真开着,一时半会也不会真着凉,窗户与床榻有段距离,小孩子通常是裹襁褓的,要受凉必是吹了很久的冷风,蒲柳就算一时粗心忘记关窗,难道后来也没发现吗?

  感觉蒲柳所为,与她对景王的疼爱有些矛盾了。

  然而这些,和药粉又有何关系?

  李鱼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断追寻这个秘密,总不会这个秘密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仅仅是景王小时候见到的一幕,奶娘蒲柳与人吵了一架,那之后不久就被赶出皇宫了。

  李鱼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蒲柳既曾经做过景王的奶娘,长春宫名册里为何找不到她?”

  “什么?”罗总管也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一愣道:“不可能,名册里怎会没有?”

  李鱼跟着吃了一惊,他委婉提起丢名册一事,罗总管的反应不像是假的,这就说明,连罗总管都不知长春宫遗失过名册,蒲柳的名字更不会是皇帝下令抹除的。

  这就更古怪了,就算是被逐出皇宫一般也会留个底,为何蒲柳此人却连只字片语都找不到。若非她当初做的布老虎被孩子们扯碎,李鱼可能永远都不知还有蒲柳这号人物。

  自从被赶出宫,这个人就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罗总管回答了李鱼诸多疑问,虽还有古怪之处,李鱼却不想再追究下去了,毕竟有些小题大做。

  蒲柳仅仅是被赶出皇宫,被封的宫室也并非什么案发现场。

  是了,蒲柳并没有死,她还活在世上,若李鱼想知道得更多,直接去寻蒲柳来问不就行了。

  可是一件早已断清楚的陈年旧事,还有必要追根究底吗?

  若真寻到了,他又该如何告诉对方,自己是如何“看见”和“得知”蒲柳吞了一包药粉的?

  兴许,那就只是治疗不适的药呢?

  并非每个秘密都很美好,纵使这个秘密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也没必要太过失望。

  李鱼最后问道:“罗公公,蒲柳被赶出去,后来去哪儿了?”

  罗瑞生道:“听说是回老家。”

  李鱼仍是请罗总管帮他寻找蒲柳老家的住址,一个女子若是离开皇宫,通常都会回到故里。

  若后续有新发现,再说吧。

  罗总管告退,景王与李鱼也带着孩子们返回王府。

  因长春宫发生的突发状况,李鱼决定开始训练几个宝。

  “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曾经做过鱼。”李鱼对孩子们道。

  这太重要了,想想景王为了他们几个费了这么多工夫遮掩,结果鱼崽们却差点因为一匣子鱼食露馅,也太亏了。

  李鱼心有余悸,觉得该让孩子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了。

  大宝二宝三宝不是很明白,当鱼多好呀,为何他们是鱼崽不能说?

  李鱼被孩子们一双双星星般闪亮的眼睛看着,内心有些舍不得。

  他越来越能体会父母的心情了。

  鱼崽们都被景王与他保护得太好,可是他们终要有独自面对的一天,让天真的鱼崽们越早明白人心险恶还是很有必要的。

  年轻的鱼爹严肃道:“做鱼这件事,只有你们自己还有两个爹爹知晓,绝不可透露给别人,因为别的人不像咱们能变成鱼,若他们得知,会对你们做许多可怕的事情。”

  二宝脑袋歪了歪:可怕?

  李鱼:“……”

  李鱼道:“会把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当成奇怪的人关起来,不让你们吃东西,也不让你们见爹爹。”

  大宝二宝三宝唰地坐笔直,脑袋狂点,会被关、没得吃还不能见鱼爹,实在太可怕了。

  李鱼对他们的反应相当满意。除了不能让鱼崽身份泄露,也得让他们不能轻易被坏人哄了去。

  这另外一点,李鱼深有感触。

  李鱼结合自己经历,语重心长道:“万一爹爹有事情没能跟在你们身边,有人以爹爹名义叫你们……那极有可能是在骗你们,绝不能搭理。”

  大宝、二宝、三宝:“……”

  鱼生太难了,什么叫爹爹没在,别人用爹爹的名义?

  鱼崽们不太懂。

  李鱼道:“总之先记住爹爹的话,除非是爹爹们说可以相信,不然就不理。”

  大宝二宝三宝这句话是懂的,各自点点头。

  四宝手撑着下巴,脑袋点啊点,然后biu地滑了下去。

  “四宝。”李鱼狞笑着摇醒这只鱼崽,“爹爹刚才说的话,记得抄十遍。”

  四宝:!!!

  四宝委屈,四宝瑟瑟发抖:嘤,不小心惹鱼爹生气了,鱼爹的脸好可怕,可是可是他还不会写字呀!

  四宝在大宝帮助下,糊了一整页米,小嫩爪捧着,交给鱼爹。

  鱼爹如今已知大宝的米是何意了,每次看见总想温柔一笑,但是见到四宝的米,鱼爹就想揍人。

  绝不允许任何一只鱼崽在这方面犯迷糊,李鱼一有空就耳提面命,总算也令反应慢一拍的四宝生生记住了鱼爹的话。

  不久,便是叶世子与金绝公主的女儿清河郡主过百天,叶清欢在承恩公府设宴,李鱼已答应要带着孩子们和一窝鱼过去,他打算还是先道贺,见过公主和世子之后,实在撑不下去才变鱼身,到时他是真的鱼,身边的小小鱼是鱼抱枕,真真假假难以辨认,而景王就负责给他人形打掩护,依旧是说他提前回府即可。

  这也算老规矩了,景王并未反对,出发之前,李鱼把鱼抱枕串成一串,正要放入水晶瓶,景王手中却已另外拎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瓶子。

  李鱼内心异样起来,去看景王手里的瓶子,里边竟是一条与他鱼身十分相近,也是银底泛着金,大小与他极为相似的锦鲤。

  怎会有一条别的鱼,住进了本该属于他的地盘?

  李鱼心里警铃大作,景王却把水晶瓶放在他手里。然后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稍微小一圈的瓶子,将瓶子里另几条小一些的鱼倒进去。

  李鱼发现,这几条鱼与鱼崽们各自的颜色很是接近。

  景王处为何会有和他还有和鱼崽如此相似的别的鱼?

  李鱼慢慢思考着,醒悟过来。这是……是景王为他和鱼崽们准备的替身。

  总是带着鱼抱枕出门,需要时刻提防会不会被看出来,并不方便。

  可若是带活的鱼,是与他、与鱼崽们长得极像的替身,还有何可愁呢?

  李鱼赶紧把水晶瓶抱过来,细细地察看那些鱼。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自然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条鱼。

  大一些的替身,花纹走向大致与他相似,金鳞比他稀疏,若是两条鱼放在一处,还是很容易发现不同。但若是仅这一条鱼,不是特别亲近之人几乎分辨不出。

  叶清欢、金绝公主大多数时候是隔着鱼缸、隔着水晶瓶观望鱼身,不会对鱼身太过熟悉,故而这替身总能遮掩过去,换成景王估计就不行了。

  有了替身,他就不必专门变成鱼了——他能变成鱼救场,可是鱼崽们七岁之前无法再变,王喜已嘀咕过几次了,道是鱼缸里的小小鱼经常保持一个动作集体睡着。李鱼胡乱糊弄过去,都觉得王公公有些怀疑了,景王此举顺便就把这个令他头大的问题解决了。

  李鱼高兴坏了:“要找到这些鱼,殿下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吧。”

  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一定很不容易。

  景王摇头,也没有多少心力,不过是从小鱼与他说开身份之后便开始找了,找了足有一年多,后来又把找寻小小鱼们的替身也提上了日程。

  负责这件事的人都道可遇而不可求,景王却想,只要广撒网、一直找,一定能找到。

  李鱼得意地抱着瓶子,朝景王飞了个吻,想他以前还吃过自己的醋,咳,的确是有些混乱,但是眼下多了几个鱼替身,不是他本人了,景王是不是还得在外人面前,把鱼替身当鱼宠?

  光是如此恐怕不够,是不是还得rua那条鱼?

  李鱼不过这般一想,竟又醋意横生,脱口而出道:“天池,你不许有外鱼!”